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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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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外科医生,冯殊精力非凡、耐力更佳,十来个小时手术做完,依旧走路生风,再熬上一宿也不是问题。

这种特殊体质体现在别处的结果,便是让夏知蔷腰疼了小两天。

那一回,两人全程无交流,冯殊压制住她之后便没刻意换过状态,不论是方式还是力道,简单又直接,有种徘徊于忍受极限的,原始的粗暴。

夏知蔷被人掰住下颌,自始至终没得到允许回过头去,既看不到冯殊的表情,除了末尾一声低哼外更没听他开口说过什么。

拒绝身体形式以外任何交流的冯殊,同样没看到,夏知蔷几乎是啜泣着挨完后全程。

她多想冯殊像之前那样抱住自己,用绵密的亲吻作安慰,捧着脸唤她知知;他红润的嘴唇总能将故作的冷淡自持尽数出卖,眼底里足以融化冰雪的温度亦然。

昨天之前,夏知蔷以为这便是两人间以后每个日夜都会拥有的相处模式,谁知……

瞧出闺蜜的情绪不对,孟可柔问:“还僵着呢?”

她默认。

“不应该啊,舒芙蕾一样又香又软的萌妹子躺边上,冯医生能忍住不碰?”孟可柔话说完,眼尖地瞄到了夏知蔷后颈处露出来的草莓印,“这不是睡过了么!啧啧啧,看样子还挺激烈的……怎么,你没爽到啊?”

夏知蔷拢了拢衣领,声如蚊讷:“倒也不是。”

“那委屈个什么!”孟可柔不以为然,“当初是谁说来着,‘我对婚姻唯一的要求就是不离婚’?才过了半年而已,怎么全给计较上了?你该不会是——”

“我没有!”

孟可柔眼一眯:“这还没说完呢,你着急否认什么?”

夏知蔷强辩:“反正就是没有。”

对方了然:“随便吧,反正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心在哪儿强求不了,你人老老实实待在家就行。”

夏知蔷不答。

她只承认,自己上赶着找冯殊提出结婚的意愿时,要求的确比现在低多了。

时间回拨到半年前的十月。

那天,冯殊全无准备之下被一个才见过自己两面的女人“求婚”了。短暂的意外与惊愕后,他问:“为什么是我?”

夏知蔷言简意赅地说:“因为你好。”

“哪里好?”

“头脑好,工作好,人也挺好的。”见面前这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似乎对答案并不满意,她飞速扫了眼对方的脸,补充:

“长得也……好。”

眼睛几不可查地睁大,又还原,冯殊以拳掩面轻咳一声,问:“为什么着急结婚?”

当时的夏知蔷25岁都没满,年轻得跟“恨嫁”一词完全不沾边,冯殊不理解是正常的。

夏知蔷本就是脑子一热,当下根本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反问:“难道你不急着结婚吗?你今年都29了,家里人肯定催得狠吧……”

“都?”冯殊打断她:“29岁很老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夏知蔷慌兮兮地否认,对方一脸大度:“没事,跟你比起来我确实不算年轻,可以理解。”

随后他扶了扶眼镜,没着急说别的,唇角维扬,心情看起来挺不错的。

瞧着有戏,夏知蔷试探道:“冯医生,你是个什么想法呢?”

冯殊如实回答:“没什么想法。虽然我已经29岁了,年纪不小,但是既没有计划这么快结婚,家里人也没催过。”

谁都听得出来,这是一种不怎么委婉,还有点记仇的拒绝。

夏知蔷神色僵住,脸在瞬间涨得通红。

令人窒息的相对无言持续了大概半分来钟,在她尴尬癌发作、当场暴毙的前一秒,冯殊这才不疾不徐地说完刚才的话:

“不过,要是遇到合适的对象,临时改变计划也不是不可以。”

自觉峰回路转的夏知蔷心里一松,随即又暗自咬牙切齿:这狗男人,一句话非要分两次说完,吊得自己不上不下的,很好玩?

扫了眼她精彩纷呈的脸色,玩得不亦乐于的冯殊强自敛住笑意,继续问:

“夏小姐,你真的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吗?”

夏知蔷说知道:“就是组成家庭,互相照顾,一起生活呗。”

“嗯。‘一起生活’具体是个什么意思,你也是知道的吧?”

“知道,”夏知蔷的声音越来越小,“就是吃住都在一起,然后,一起……生小朋友养小朋友什么的。”

冯殊顿了顿,神色不知是笑还是无奈。他本想再逗逗这小姑娘,问她晓不晓得“小朋友”是打哪里来的,又觉时机未到、这样会显得浮浪冒犯,便做罢了。

——反正,来日方长,他不急。

没头没尾的,冯殊只讲了句“可不止这些啊”,唇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夏知蔷茫然地追问还有什么,他眼帘垂下,深深地看她:

“以后再告诉你。”

话说到这里,冯殊也不隐瞒什么了,坦言自己马上就要出国,公派名额无法随意取消更改,出去后,起码半年不能回来,问人介不介意。

夏知蔷想都没想,笑着说:“不介意,完全不介意!”

品出些什么,冯殊的神色稍淡了点:“我出国,你为什么会显得这么高兴?”

“因为……”夏知蔷眼珠子一转,“你出去是为了学习嘛,学习是好事,我替你感到高兴!”

自以为逻辑天/衣无缝的她没发觉,自己话里话外都是能被人一眼看穿的虚伪贤惠,显然巴不得对方在外面待上十年不回家。

理出些头绪来,冯殊紧抿薄唇,嘴角若隐若现的那丝笑意已然消失。

他便也没再提什么医生顾不了家、劝她三思的话了,说了,夏知蔷只怕会鼓励他直接住医院去,为工作献身。

她早已在心里将加减乘除都算好,却偏要端着一脸糊涂的无辜,来找他要答案。

“其实,你骨子里挺理性的。”冯殊突然说。

夏知蔷啊了一声,没弄明白对方的意思,歪着头问:“有吗?”

“嗯,”冯殊扯出个笑,“自愧不如。”

感觉到他的意兴阑珊,夏知蔷生怕人反悔,一时有些急了,忙说:“你今天不想给明确答复也可以的,我们保持联系?”

他仍不开口,她便像推销一样开始罗列自己身上拿得出手的地方:“我工作时间不稳定,正好可以配合你的时间,收入嘛,还凑合。除了烘焙我中餐西餐都会做,至于家务,我想请个阿姨分担,当然,你要是介意,我可以——”

“够了。”冯殊让她打住。

——继续说下去,她嘴里指不定会蹦出“我们就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前世缘分今生再续”,或者“实在不行你先试用一段时间”之类的话。

冯殊摘下眼镜轻捏鼻梁,又戴上,全程一言不发。

夏知蔷等了一会儿,才听他郑重地说道:“我的工作比较特殊,需要尽可能地专注,家庭的稳定至关重要,一旦结婚就不会轻易离婚。我可以保证忠诚,希望你也一样,别把婚姻当儿戏,免得浪费彼此的时间和感情。”

那时的夏知蔷满口答应下来,毕竟,世上也没谁结婚是奔着离婚去的。

至于忠诚……她相信自己做得到。

等条件谈妥,两人当天就去民政局把证给领了,进展快得近乎诡异,以至于,全程糊里糊涂、连签字都靠冯殊提醒的夏知蔷,不禁生出种到底是谁拐谁来结婚的疑问。

之后的事,暂且略过不提。

出国之前,冯殊留了张银行卡给夏知蔷,说是补贴家用,余额却可观到能全款买房。

孟可柔不由感叹,闺蜜这婚结得真是值,就跟找了份年薪预付、老板还长期不在跟前晃的工作一样,简直撞大运了。

新婚半个月就独自留守国内的夏知蔷,听了也笑,满意得不得了。

只是如今……

“冯医生不傻,你的敷衍他一眼能看穿。既然你不准备交心,又凭什么要求他完全上心?人愿意走肾就不错了,起码你不用守活寡。”孟可柔说。

夏知蔷摇头:“我真没要求他多上心。”

孟可柔自然不信,夏知蔷却没办法多辩驳什么。难道要她说,她早知不管是交心还是上心,对于冯殊来讲都是不可能的,而这,正是夏知蔷挑他结婚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过是一场注定各取所需的婚姻,谈感情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夏知蔷要的,只是尽可能维持住稳定的现状。

“婚姻是需求的产物。生理上,情感上,物质上,社会意义上,各种需求都得满足。”孟可柔断言,“像你们这种不深交的相处方式,哪怕短时间不离婚,久了还是撑不住。”

“那怎么办,”夏知蔷有些急,“我不想离婚!”

“好了好了,你说一万次了,我知道的,”孟可柔继续说:

“你长得还行、带出去不丢人,工作虽然听起来没医生体面,可是挣得不少,后两样需求算是齐了,缺就缺在前两样上。想加深感情,多相处很重要,量变才能引起质变嘛。而男女之间最直接的相处方式……就是做。所谓日久生情,所谓just do it day by day,不管质量如何,频率先得保证好,懂了吗?”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夏知蔷点头:“我懂了。”

“想好怎么办了?来,说我听听。”

“……在水里下点那种药,让他喝下去?”

孟可柔震惊:“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彼时,她们俩在南江某土豪孙女的生日宴上碰上了,一个是宴会策划,一个是甜品台和主蛋糕的提供方。

晚宴还没开始,两人蹲角落里头挨着头嘀嘀咕咕,商量着怎么给冯殊下药……不,怎么给婚姻救急。

夏知蔷做的手袋翻糖蛋糕在高奢品牌答谢酒会上惊艳全场,而这次生日宴的主角,豪门小公主和她奶奶,就是当时在场的贵宾之一。

一般的翻糖蛋糕就是纯摆设,看是好看,却并不好吃,但“知芝”出来的翻糖作品全是用淡奶油戚风蛋糕做胚,甜度低,口感好,完美兼具了颜值和口感,

芳龄12岁的小公主立即向土豪爷爷提出,自己的生日宴,要且只要这一家做的蛋糕。

虽然时间赶,但三倍价格加急,夏知蔷脑子有坑才会把这种肥单推掉。只是,小公主提出的要求有点难以实现。

她说:“你做几个星黛露放蛋糕上面,每层都得有,我最喜欢星黛露了。”

星黛露是迪士尼家的卡通形象,一只紫色的,毛茸茸的兔子,很能俘获少女心。

夏知蔷花了不少时间跟这小孩解释迪士尼的法务团队有多变/态,私自商用他们家的卡通形像被发现的话,必定会全球追责、赔掉底裤。

其他客户的倒还好——就比如冰雪奇缘的款式夏知蔷少说也卖了百十来个出去,可像小公主这样的“名媛”,生日宴排场极大,肯定会被多方关注,广为传播之下极容易惹上麻烦。

听到这话,小公主登时就不高兴了,闹到她爷爷面前,非要人把迪士尼给买下来,以期永绝后患、为所欲为。

贵妇奶奶百忙中抽空给夏知蔷打了个电话:“安jio拉她爷爷已经派人发了邮件,迪士尼那边办事效率不行,还没回消息呢。这样吧,蛋糕你先做着,有什么事情我们家来解决,都是小问题。”

张嘴就收购迪士尼,还小问题?

夏知蔷震撼之余想了个方案b,说自己可以根据小公主的形象设计一个q版翻糖人偶放蛋糕上,独一无二,限量中的限量。

结果,小公主看了眼夏知蔷画的人偶设计图,更不高兴了:“一点都不像我!”

哪怕有助手帮忙,翻糖蛋糕也得花不少时间制作,夏知蔷急得睡不着,连夜将小公主的艺术照和设计图一并发给了孟可柔,让她评理哪里不像。

孟可柔一语点破:“这姑娘,五官随机分部、骨架雌雄莫辩,以后就是砸钱换头的命。你的问题不是画得不像,是太像了。像,且丑。”

随后,她将自己儿时穿蓬蓬裙拍的写真打包发了过去:“照着姐的脸做,保你一稿过。”

还真让孟可柔猜中了。

回头,看了眼身后甜品台上那个“少女孟可柔”的人偶翻糖蛋糕,夏知蔷由衷佩服闺蜜的犀利:“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么摆大阵仗是在给你庆生呢。”

孟可柔不稀罕:“我12岁生日的场面可不比这位小。”说罢,她又恨恨地呼出口气,“妈的,怎么就越混越回去了呢?”

无意触及她的痛点,夏知蔷转移话题:“你的‘小蜜蜂’提回家啦?”

“是大黄蜂,谢谢。”

孟可柔家里负担大,攒点钱不容易,在外奔波这么多年才终于狠下心买了辆大黄蜂,不过是二手的,落地30万不到,买来只为装点门面,专门糊弄那些土大款下单。

她提议:“我把我们家小蜜蜂……呸呸呸,大黄蜂开来了,忙完了跟着姐炸街去?”

夏知蔷摇头:“要是结束得早,我想买点菜回家,冯殊没说明天不回,我可以先把菜——”

她话没讲完,手机震了几下,是冯殊打来的电话。他说:“事情多,明天估计也回不了家。”

“……哦。”

“嗯。”

随后就是长达十几秒钟的,较劲一般的沉默,也不知道是谁在等谁先开口,总之,还是冯殊先挂了电话。

夏知蔷看了眼手机:通话时长,半分钟。

孟可柔在一旁叹气:“你啊,真是一手好牌打了个稀烂!”

见她不解,孟可柔只好往明白里说:“你不知道,我最羡慕的,就是你有个好爸爸。你们这种跟父亲关系亲密的女孩儿,不说见到人就扑上去撒娇,起码是懂得服软示弱的,温柔得浑然天成。这是你的优势,再面冷的男人也是吃这一套的,要学会运用。”

想起昨晚自己主动爬/床,却被人冷脸拒绝的窘境,夏知蔷丧气道:“我试过了,不顶用。”

“那就继续试,一次不行多来几次。你先买几件什么都遮不住的睡衣,然后按原计划去买菜,明天中午就做点好吃的给人送医院去,补补身体,软硬兼施双管齐下。他一感动,兴许晚上回家就把你就地正法、当场执行了。明白?”

夏知蔷摸着下巴想了想:“你的意思是,那药得下到菜里?”

“……”

生日宴顺利办完,工作室名片被拿空了不说,还有不少人直接找到夏知蔷,当场咨询五月婚礼季的甜品台还有没有档期。

——蛋糕再贵也贵不到哪里去,而甜品台,尤其是高端订单,动辄能叫到五位数,算是这一行的利润大头。

眼见要大赚一笔,夏知蔷心里自然乐得没边儿。

见她忙得很,孟可柔便去内场帮着自家员工撤场了。

答复完现场咨询的意向客户,夏知蔷开始清点带过来的餐具器皿和装饰摆件的数目,等将物品一一封装好,时间也不早了。

她正想带着助手秧秧将东西都搬车上去,有人叫她:

“知知。”

这间酒店的迎宾区修得极为气派,挑高空间,层高约莫有八/九米的样子,季临渊的声音自身后悠悠传来,如同教堂里的管风琴一般,在夏知蔷脑子里形成嗡鸣的回声,横冲直撞地打着转。

她汗毛都竖起来了。

僵硬地转过身,夏知蔷下意识不去直视这人的眼睛,只盯着地砖喊了声:

“临渊哥。”

季临渊对这声称呼并不满意,眉头轻皱,却没急着纠正,只是向前踏出一步。

他刚一靠近,夏知蔷就本能地往后退了半米,他便又走了几步,生生把人逼到了还没来得及撤走的长桌前。

夏知蔷还在发酸的腰猝不及防撞到桌沿,经不住嘶了一声,又很快闭嘴,挺直脊背,梗着脖子,状态如临大敌。

没再逼近,季临渊站定在人面前小半米的样子,表情玩味。

男人丰润的眉骨上有一条2厘米左右的新鲜疤痕,已经消肿了,周围只剩点淤血,一眼看过去算不得触目惊心,不过是让他这张本就生人勿近的脸更多了几分煞气而已。

固执地昂着下巴,季临渊眼皮微垂,眸子似有若无地在人脸上扫了一扫,说:

“确实不上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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