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镜中苏子言的脸,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陌生人的脸,那人对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嘴雪白的牙齿,古井无光的镜面突然晃了晃,仿佛下一秒那人就能从镜中爬出来。
卧槽!闹鬼呢?
苏子言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过来。
你您是百晓魔镜?
怎么?不像吗?那这样呢?话音刚落,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就变成了一面古朴的铜镜,镜边刻着繁复的花纹,一看就很有质感。
镜中的男子不见了,只留下晃荡的镜面,乍一看,像一只幽暗的瞳孔,若细细凝望着它,会不由自主的陷入进去,仿佛在凝望深渊。
现在像了吗?懒洋洋的男声依旧响起,还带着点调笑的意味。
像!特别像!苏子言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你刚刚是在找我?
是。苏子言靠去窗边,试图捧起百晓魔镜,却发现这镜子仿佛有千斤重,任他怎么抱都抱不起。
找我做什么?有话就说,别动手。黄铜镜面开始晃动,又出现那个男子的脸。
这个男子似乎对苏子言的动作很不满意,镜子里的脸满脸嫌弃。
苏子言抱不动,只能收手,讪讪道:我找你是有事。
废话!所有找我的人都有事,没事谁找我。
那你会帮我吗?苏子言厚着脸皮道:我想找一个人,他叫
停停停,不帮。镜中的人烦躁的挥了挥手,道:你走吧!天下人千千万,事情亦是千千万,但又与我何干。
求你了。
求也没用。
苏子言有些丧气,想了想,试探道:那我可以跟你做等价交易,你告诉我答案,我给你想要的。
交易?镜中人满脸新鲜:这倒稀奇了,你拿什么跟我交易?
你想要什么?
哈哈哈镜中人嗤笑了一声,道:这话说的,你不该问我要什么,而是你能给得起我什么?
来不羡城中偷镜子的人不计其数,除了大部分被胡不归打死之外,也有小部分人能摸到房中来。
但是这千百年来,没有一人能带走他。
小子,你有什么能给我的?这世上做交易或者贿赂人的方法,无外乎财富美女权利。
可做为百晓魔镜,这世界上的宝藏没有一个人知道的比我多。至于美女或者金钱,你觉得我一面镜子,用得着吗?
至于权利,我在这不羡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城主胡不归都得让我一头。
镜中人轻声笑了笑:所以还是那句话,不是问我想要什么,而是你能给我什么?
能给他什么?用什么能打动他?
苏子言有些头疼。
百晓魔镜存在的时间上万年,一直是众人争抢的对象,他的临时主人不计其数,但最近数千年的时间来,百晓魔镜一直在不羡城城主胡不归的手中,虽然并没有认胡不归为主,但是谁也带不走他。
不是因为胡不归对他多好,而是他不用去满足那些奇奇怪怪的贪念,只要随心所欲地告诉胡不归,谁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就行。
他作为一面镜子,无欲无求,不需要权力,不需要财富,也不需要什么无上功法,更不需要仙器。
他要什么?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第44章
苏子言头秃之际, 突然想到了小金毛说过的话。
小金毛说过, 百晓魔镜里的镜灵并不是魔镜本身衍化的, 他是魔镜炼出世时,注入的生人魂。
也就是说,镜灵曾经是一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只是被人恶意杀死,剥了魂魄囚在这面镜中的。
镜子没有弱点,可人有。
没有人甘心做个器皿,没有人愿意被囚禁在镜中永生永世。
所有人都是,镜中人亦不例外。
***
说话啊!镜中男子打了个呵欠, 伸手揉了揉眼睛, 不耐道:若找不到让我心动的理由,你就走吧, 我要继续睡觉了。
苏子言想明白后,自信的笑了笑道:我能给你自由。
自由?镜中人愣了愣,仿佛没听懂他的意思, 将自由两个字喃喃念叨了良久,才意味深长道:听着倒很新鲜, 但是我凭什么信你?
窗外突然传来若隐若现打斗声,苏子言探头看了看,顿时有些不耐和焦虑, 阿羽还伤着,他得速战速决。
镜中人道:凭什么信你会在我给了你答案后,你能守诺敲碎魔镜, 给我自由?
因为因为我跟你是一样的人。
苏子言收回看一下窗外的视线,轻飘飘道:你有的我都有,你没有的,我也有。你在我眼里除了能给我一个人的信息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价值,你所知道的宝藏仙器,乃至其余所有一切,我都没有兴趣。
镜中人来了兴趣,满脸认真:哦?这话怎么说,这世间竟会有人对我知道的宝藏不感兴趣?
你是百晓魔镜,应该能知道我的身份。苏子言冷声道:我叫苏子言,是修真大派青云派云崕仙尊的弟子,唯一的弟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师尊宠我如命,掌门唯我是从,青云派富得流油,仙器灵石珍宝要什么没有?只有我想要的,没有我得不到的。
你看我如此受宠,可能见到我身上有一件值钱的宝器?没有对吧,因为我对这些身外之物本身就不在乎。
灵石金钱我够花就好,至于仙器,我身为凡人之身根本用不上,还有宝藏那些,我拿在手里反而烫手。
苏子言言之凿凿道: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千辛万苦的来问你要这些对我无用的东西?
镜中人考虑片刻,竟然点头道:好像有道理。
苏子言:所以,你可以信我,因为在我眼中你除了帮我找个人,没有半点用处,我不愿意让你一直待在我身边,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我甚至可以拿我的生命起誓,待到找回我想找的那个人以后,我会立马敲碎百晓魔镜放了你。
既然这样镜中人道:交易成功,我信你。
合作愉快。
苏子言在镜面上弹了弹,掏出一个麻袋,准备套上他,还不忘道:在此之前,麻烦阁下委屈一下,我的朋友还带着伤在外面帮我吸引胡不归的注意,我得先带着你离开不羡城。
别别套麻袋。镜中人满脸拒绝,不悦道:不就是要离开这嘛?小事一桩。
魔镜镜面开始波动,像水波起的纹路一圈一圈荡漾开来,下一秒苏子言就被吸入了镜中,紧接着半人高的魔镜也消失在了房间。
***
苏子言只感觉脑子一晕,下一秒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就换了,不再是胡不归的卧房,而是一个陌生的小荒山。
百晓魔镜也跟在他身边,镜面转换,那水波的纹路又换成了那个人的脸。
说吧,你要找的人是谁?生辰八字一一告诉我。
江夜白,他叫江夜白!苏子言把他姓名和生辰八字全告诉了百晓魔镜,然后站在一旁满脸期待地看着。
镜中一阵波动,片刻后出现四个古字。
这是第地名?还是什么?
苏子言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不由焦虑问:你解释一下?
镜中人嗤笑一声:咫尺天涯。
咫尺天涯?
啥玩意?
苏子言颇有些尴尬道:要不你再解释一下?
在咫尺,亦在天涯。
要不再详细一点?
远在天边,近在咫尺。
苏子言:
就这就这??
我千辛万苦弄出你,你就告诉我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
镜中人烦躁道:还要怎么样?
苏子言:那啥还能不能再多透露一点?
不能。镜中人一口拒绝,见苏子言还要问,不由道:你在不羡城的那朋友有危险了,他误入了胡不归的七层蜃塔,你不去救他?
什么?阿羽他怎么了?苏子言一愣,立马就慌了。
镜中人没说话,镜面却是一闪,直接切换到了七层蜃塔中。
***
公子羽站在蜃塔中,红袍翻飞,心中有些焦虑,他在与胡不归斗法时,感应到哥哥离开了不羡城,顿时松了一口气,转身开溜时,却不留神入了胡不归的蜃塔。
这老狐狸果然贼精贼精的,竟然将七层蜃塔留在他的退路上
艹!
好在哥哥是安全了,他平安出了不羡城,后面应该也不会有大碍。
公子羽才放下心,小心的在七层蜃塔中寻找生门,想要逃出去。
七层蜃塔中只有第一层才有生门,产生的幻象也是最弱的。
也就是说,他只有在这一层才有机会逃出升天,否则越往上越难。
到最后,除非七层幻象皆破,否则他这辈子都别想出去。
公子羽在第一层寻找了片刻,耳边却若隐若现传来轻呼声。
阿羽阿羽你在哪
哥哥?公子羽蛇尾一顿,侧耳又仔细听了听,果然是苏子言的声音,不由扭动蛇尾快速的循着声音出处寻去。
不出片刻,白雾散尽后,眼前就出现了苏子言的身影。
阿羽
蜃塔中的苏子言脸色苍白,眼眶通红,明显是大哭过的模样,他见到公子羽后,像疯了一般奔向他。
伸手抱住公子羽的腰,埋在他的胸前哭到上气不接下气,用着哽咽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叫出他的名字。
阿羽阿羽
呜还能见到你,太好了。
公子羽有点懵,哥哥怎么了?
哥哥为什么要哭?还哭得这么伤心,刚刚经历了什么?
苏子言大哭了一会,才像想到正事一般,道:阿羽,别往前走了,错过了生门去到第二层,你就再也没机会出来了。
听我的,生门值艮,位在东北,现在往三点方向走。
他说完,牵着公子羽快速往前走去。
公子羽不疑有他,一直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可很快,耳旁又传来声音。
阿羽阿羽你在哪?
又是苏子言的声音?
公子羽发现不对劲,立马停下脚步,下一秒,又一个苏子言出现在白雾尽头。
看到他之后,眼睛一亮,立马朝他奔了过来。
俩个哥哥?
公子羽愣了愣,警惕的打量着朝他奔来的苏子言,可是那气息明显就是他的哥哥。
于是,他又把怀疑的眼神放在牵着他的这个苏子言身上,略一打探,便惊讶的发现这个竟然也是真的。
向他奔来的苏子言亦是一愣,这是什么情况啊?怎么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小半柱香前,他在百晓魔镜中看到公子羽落入了七层蜃塔之后,立马寻了过来,结果这不但看到了公子羽,还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
苏子言犹豫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是蜃塔,蜃塔最擅长的就是产生幻境,他知道了,那个苏子言是幻像。
他冲过去一把牵过公子羽的手,朝自己方向拉:阿羽快过来,那个苏子言是假的。
那个苏子言也不松手,只红着眼睛道:我不是。
公子羽有些懵,两边的气息一模一样,温热的触感传递到他的指尖,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个哥哥都是真的。
最开始的那个苏子言,看着后来的那个苏子言带着哭腔道:我不是假的,我是真的,我是未来的你。
幻境出现了肉眼看不见的波动,这个苏子言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遇到了什么事情,对着空气道:镜子,再等等再等等,再给我一点点的时间。
他说完之后,语气越来越急促,试图拉过俩人道:来不及了,时间来不及了,我快要消失了,不能带你们走出去,但请你们信我,生门值艮,位在东北,你们快往三点钟的那个方向去。
一定要信我,否则会错过生门,再也出不来,信我信我
他声音越来越弱,身影也越来越淡,通红的、蓄满泪水的眼中满是依恋和不舍,伸手试图抚上公子羽的脸,最后竟然消散在眼前。
***
蜃塔中只剩下两人,苏子言牵过公子羽,想了想道:阿羽,你没事吧?
没事。公子羽摇头,好半晌才道:哥哥怎么来了?
我在百晓魔镜中看到你入了七层蜃塔,怕你有事,便让他将我传送了进来。
苏子言虚惊一场,擦了一把冷汗道:幸好我闯了进来,否则你差点就骗了,刚刚那个一定是假的。
刚刚的那个公子羽眼中有迷茫,他能肯定的是,刚刚那个并不是假的,可是眼前这个也一定不是假的,他有些下不了决定。
苏子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牵着他自顾自道:既然刚刚那个假的我说生门值艮,位在东北,那咱们就往反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