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听得有脚步声响,姜漱玉收势站好,还剑于鞘。
“啪啪啪。”稀稀落落的掌声停下,宁阳公主含笑站在不远处。夜色苍茫,公主穿了一身素色衣裳,看起来似是清减了一些。
姜漱玉略一踌躇,躬身施礼:“公主。”
也不知道公主认出她没有。
宁阳公主身后没跟宫人,她缓缓走了过来,细细打量姜漱玉,轻声道:“听母后说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原来是真的。”她轻叹了一口气,狐疑地问:“你的剑呢?怎么不见你的剑?我刚才好像看见你在舞剑。”
“这里。”姜漱玉也不瞒她,指了指腕上的“承影”,“这是一把软剑,轻,软,薄,细,锋利无比。”
她小心取出了软剑:“公主退后一些。”
宁阳公主依言后退。
姜漱玉右手微一用力,软剑被她挥成一条直线,剑光凛然。
“有意思。”宁阳公主笑笑,伸手想要去摸。
姜漱玉见状,匆忙后退几步,剑又软了下来:“公主不可,危险!万一伤着你怎么办?”
宁阳公主轻轻一笑:“这有什么危险的?再奇怪也不过是一把剑而已。人我都杀过,还怕一把剑?”
“咦?”姜漱玉讶然,“是吗?”
“见到你之前,我还想着你是不是别人假冒来魅惑圣心的……”宁阳公主慢悠悠道,“现在我能确定了,不是。”
皇帝汤泉宫藏人一事,她略有耳闻,却没有多问。她这几天身子不太爽利,一直静心调养。两日前,母后告诉她,郑淑妃还在人世,被皇帝接回了宫里。她还不相信,直觉告诉她,极有可能是假的。但今日一见,相貌身形一样也就罢了,动作神态也是一般无二。
不过真正让她确定的,是郑氏敢在皇宫里拿着一把剑挥舞。如果是假的,肯定要小心掩饰,唯恐出一点差错,又怎敢做这种不合身份的事情?
姜漱玉眨了眨眼:“哦?为什么呀?为什么要假扮成我的样子来魅惑圣心?”
难道别人也都知道皇帝对她有情意吗?
这想法让她一阵脸红耳热。很快,她又对自己说:“不要想了,不要想了,明知道不可能的。”
宁阳公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扮成郑氏扮成谁?谁不知道郑氏是皇上的心头肉?”
“心头肉”三个字让姜漱玉眼皮狠狠一跳,她小声嘀咕:“哪有人那么傻?”
“你现在没什么事吧?”宁阳公主问。
“没有。”
“既是没有,那就陪我走一会儿吧。半年不见,我有不少话想跟你说。”宁阳公主神情淡淡。
姜漱玉想起以前她还在宫里时,公主经常见她找她说话,一切仿佛还在昨天。她点了点头,随公主往前走。
“我听母后说,上元节时,你是被人救了,才逃过一劫?”宁阳公主边走边问,“谁救了你?可真得好好谢过他们。”
“我已经感谢过了。”姜漱玉回答,却不愿意提起师兄的名姓。
宁阳公主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那就好。你出事以后,宫里也没什么人,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过最难的还是皇帝……”
听她提到皇帝,姜漱玉心口一窒,脑海里隐约有个声音:“公主也知道的!”
“刚得知你噩耗时,他差点晕过去,不过还好,你没事,你回来了。”宁阳公主叹了一口气,“就是你们现在身份麻烦些,当然也好解决。”
这种感叹“你活着真好”的话,前不久姜漱玉也听方太后讲过,但此刻再听来,完全是不同的心情。她想起那晚在月下,皇帝一字一字道:“你还活着,朕很欢喜”,她心口顿时生出酸酸麻麻的感觉。
“对了,你怎么穿成这样?”宁阳公主似是刚注意到她身上的服饰,“皇帝是打算让你从侍卫做起吗?”
“不是不是,我穿着玩儿的。”姜漱玉随口说道,中间过程太复杂,她也不好一一对公主讲清楚。
宁阳公主将信将疑,却没有追问,只笑道:“是吗?你穿这身还挺好看的。”
姜漱玉嘿嘿一笑,算作回答。
两人又说会儿闲话,不知不觉就到了正殿外。
宁阳公主停下脚步:“我去看看皇帝,你要跟我一起吗?”
“不不不。”姜漱玉连连摇头,“我现在当侍卫呢,要去巡逻。”
宁阳公主只当她是说笑,也不以为意,只笑了一笑:“那好,那你忙你的,闲了去我宫里坐坐。你说你都回来了,竟然一次也不来看我。”
“是是是,记下了。”姜漱玉连声应下,目送公主进殿,心里却忍不住想:这样下去,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她没死,她还活着了。
她为了证明自己进宫的正当性,自认是郑五小姐,可是如果郑五没死,所有人都会认为她该待在宫里,待在皇帝身边,老老实实做皇帝的女人。从太后到公主,甚至是韩德宝他们,只怕都是这么想的。
她忽然觉得,她有可能进了一个圈套。或许一开始皇帝承诺给她解蛊,让她进宫时,就打了这样的主意。但她又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如果真是这样,皇帝何必拐弯抹角,直接一点不更妥当?
而且她确实需要他帮忙解蛊。
姜漱玉想不通,又不好直接去问皇帝,干脆跃上了房顶。
凉风阵阵,她望着天上繁星,格外想念师父。
—— ——
姜漱玉在房顶站了好一会儿,待皇帝送公主离开,她才跳了下来。
赵臻听见响动,扭头看她,也不问她去了哪里,只问了一句:“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宵夜?”
廊下的宫灯发出暖红色的光,姜漱玉看着在灯下眉目温和的皇帝,轻轻摇一摇头:“不吃了,我就是有些困,我想早点回去歇了。”
她回想起自己在用膳时忽然放下碗筷离开,也知道那种行为非常失礼,于是她想了一想,又道:“我有点想家了,也想我师父,所以……”
“嗯?”赵臻停顿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眼神略微一动,扬起了眉梢。所以,这是她忽然心情低落的原因么?
“我先回去了。”姜漱玉丢下这么一句,匆匆忙忙转身就走。
赵臻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去。
今日带阿玉出门,他还留了一些公务,需要处理。
皇帝专心处理政务,只留了韩德宝在一旁伺候。
过去十天里,晚间都是阿玉陪在身边。忽然又换成韩德宝,赵臻居然还有点不习惯。
放下最后一本奏折后,赵臻指了指面前的东西:“收拾一下。”
“是。”韩德宝上前整理,却听皇帝问,“你说,一个人的情绪为什么会突然低落?真是因为思念家乡吗?”
韩德宝动作微顿:“这个也有可能。每到中秋之际,小的也会思念家人。只不过,小的命苦,家里人都死得不剩几个了。皇上是在说娘娘吗?娘娘今天很开心啊,娘娘看见那碗面,眼圈都红了,今天的安排绝对没问题……”
“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就先退下吧。”赵臻打断了他的话。
“是。”韩德宝立刻噤声,悄悄退了出去。
赵臻按了按眉心,心想,他肯定是疯了,才会听韩德宝的意见。韩德宝是个太监,连男女之情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能揣测女人心理?
—— ——
到了这会儿还没休息的,不止赵臻一人。
信王府的书房里,信王赵钰正望着书桌上的几个“扳不倒儿”出神,这些都是他亲手所做,可惜做的并不好,所以也送不出手,但都是他的珍宝。
忽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信王飞速收起了这些“扳不倒儿”,随手抓了一本书摊开,放在面前。
“笃笃笃”敲门声响,门外是长随平安的声音:“王爷。”
“进来。”
门被推开,平安探头进来,面露急色:“王爷,不好了。”
“郡主又不舒服?”信王皱眉。
“不不不,不是郡主。”平安连忙道,“是富贵让人来禀报王爷,说是城西那位柳姑娘病了……”
信王一怔,不自然的神情一闪而过:“那就给她请大夫,跟本王说这些做什么?”
平安一噎:“好的,小的这就去转告他们。”
他后退掩门之际,却被叫住:“等等!”
平安回眸:“王爷?”
信王犹豫了一下:“让富贵从账上支些银子。差不多该宵禁了,本王就不过去了。”
“是。”平安略一点头,关门出去。
他走了十来步后,迎面撞上站在竹影外等候的富贵。
富贵眼巴巴地问:“怎么说?王爷怎么说?”
平安看了他一眼,端出王爷身边头等小厮的款儿来,拿腔捏调:“王爷说,让你在账上支些银子,他就不过去了。你也不想想,多大点事,就来烦王爷?真以为那是未来王妃?”
富贵搔了搔头:“我不是这意思……”
两个月前,那个柳姑娘卖身葬父,正好被王爷看见。王爷替她安葬了她父亲,又买了一个小宅子让她住进去,还拨了几个丫鬟伺候,甚至还让富贵留在那儿帮忙。闲来无事,王爷也会去那边坐坐,只是可能因为在孝期的缘故,王爷从不曾在那边过夜。
看这架势,富贵自然以为这是王爷置办的外室啊。只不过是因着玲珑公主尚未进门,不能抬进府里而已。难道是他想错了吗?
富贵叹一口气,自去账房支银子。
而书房内,信王赵钰却双眉紧锁。经平安一打岔,他不由地想起那位柳姑娘来。
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怔住了。
柳姑娘才十六七岁的样子,一身重孝,眉眼之间有几分像方太后,也有几分像当今的皇帝。
当然,柳姑娘的容貌比起皇帝要娇柔很多。皇帝不知道用了什么特殊手段,看起来眉眼凌厉,神情凛然。而柳姑娘则娇娇柔柔,我见犹怜。
他双目微阖,想象了一下皇帝换上女装的样子,大概也是这般吧。
他毫不犹豫花重金买下了柳姑娘,却不愿意让她为奴为婢,买了宅子好好安置,还命人去伺候着。
柳姑娘一开始以奴婢自居,请他赐名。他下意识要拒绝之际,脑海里却忽的闪出“真真”二字,他不敢再想,丢下一句“你自有父母取的名字,不必再改”之后转头就走。
这会儿得知柳姑娘病了,信王虽然表现冷淡,却还是忍不住为其担忧。
他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
—— ——
次日清早。
赵臻收拾妥当要去上朝之际,并没有看见阿玉所扮的韩德宝。
这是她这次回宫以来,第一次缺席早朝。
韩德宝看皇帝脸色沉沉,小声道:“要不要使人去催一催?”
“不必了。”赵臻淡淡地道,“你随朕上朝就是。”
“是。”
韩德宝默默在心里算了算,唔,娘娘替了他整整十天。
今日的朝会上,皇帝看着与平时并无不同,但离他最近的韩德宝却能感觉出来,皇帝今日心情不太好。
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皇帝的低气压了,也不知道等会儿皇上见了娘娘会怎样。
韩德宝暗暗叹一口气,在心里替娘娘掬一把同情泪。
一下朝,皇帝就大步离开。
韩德宝快走几步,才追了上去。
皇帝乘御辇回去,直到回了汤泉宫,到了汤泉宫,他才下了御辇。
韩德宝一路跟着,有些气喘吁吁。
待看见院子里正在练剑的身影后,韩德宝怔住了。
那人一袭黑衣,身姿轻盈,读书不多的韩德宝脑海里瞬间浮起八个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等那个身影停下动作,看清她的面容后,韩德宝又是一愣。
先时的惊艳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担忧。
因为舞剑的这个,不是别人,正是郑娘娘。
韩德宝重重咳嗽了一声,他垂手而立,眼角的余光注意到皇帝一步一步向郑娘娘走去。
赵臻收敛了眸中的惊艳之色,温声问:“昨晚没睡好吗?”
咦?韩德宝有些惊讶,皇上不问娘娘今早的事情吗?他还以为皇上生气了呢。
姜漱玉也甚是惊讶,她原以为皇帝会追究她今天早上为什么没有上朝,没想到他问的第一句居然不是这个。
“还,还好吧。”姜漱玉下意识回答,“起迟了一点。你下朝了?”
赵臻点一点头:“你这剑术是跟你养父学的吗?看着不错。”
姜漱玉知道他说的“养父”就是她师父,听他谈论武功,她兴致起来,笑道:“不止看着不错,威力也不小呢。”
“是吗?你使慢一点,朕方才没看清。”
“啊?”姜漱玉没有多想,直接照办。
她后退一步站好,气势在一瞬间就变了。她有意放慢速度,纵横腾挪,劈斩刺削。这是入门的剑法,是基础,也最简单。对于招式,她早就烂熟于心,所以也有闲暇去留意皇帝的神色。
然而她刚望过去,就撞进一双幽深的眸子里。
两人视线相撞,姜漱玉只觉得心脏不受控制狂跳起来。
她也无心再演示剑法,匆匆挽了一个剑花,迅速使完后面的招式,还剑入鞘,急道:“我去那边看看今天的守卫安排。”
她匆忙离去,皇帝在她身后唤了两声“阿玉”,她也只当是没听见。她不敢在皇帝身边久待,怕自己会深陷进去。
赵臻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如果到现在他还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话,那他真成傻子了。
她是在躲他。
但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昨天直到吃长寿命的时候都还好好的……
他细细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认真思索每一个小细节,却还是想不明白。
随后她躲他躲的更明显了,倒也不是说见了他就躲,而是身穿侍卫服饰,经常在外面巡逻走动。前几天的“红袖添香”没有了,到用膳的时候,她总是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说吃饱了,要去外面看看。
赵臻忍了几日。
这天用晚膳时,她又是吃了一点就停箸不吃:“我吃好了。”
“这就吃好了?朕怎么不知道你饭量何时这么小了?”
姜漱玉小声道:“我,我这是减肥,减肥是女人的毕生追求。再说,我饭量很大吗?”
赵臻视线在她身上逡巡了一圈,对她这套说辞半点都不信。他胸口窒闷,又有些委屈。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他还精心准备陪她过生辰。现在倒好,他连他哪里出了问题都不知道,她直接待他疏远起来。
冷哼一声,赵臻凉凉地道:“你又要去房顶看守卫?”
“我……不是啊,我是想换身衣裳,去拜访公主。”姜漱玉想了想,“公主前几日说,让我去看看她。”
赵臻没有吭声,只拿眼睛看着她。
姜漱玉一阵心虚,心里也酸酸涩涩,颇不自在。她抱拳行礼,转身大步出去。
不过她说了要去见公主,肯定不会不见。她回暗室换了女装,去毓秀宫找宁阳公主。
刚踏进内殿,她就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细细分辨后,她基本能断定,这里前不久刚刚烧过东西。
宁阳公主坐在窗前,见她进来,冲她笑了一笑,神情有些恍惚:“你来啦?”
“公主。”
宁阳公主扯了扯嘴角:“你会喝酒吗?”
“啊?”姜漱玉愣了愣,“会一点。”
“那,陪我喝几杯吧。”
面对宁阳公主突然的要求,姜漱玉犹豫了一瞬:“那好吧,不过我酒量不太好。”
宁阳公主只笑了笑,命人上酒。
两人相对而坐,公主亲自斟酒,也不说话,一仰脖就喝了下去。
姜漱玉微微一怔,也不知道公主是怎么了。她端起酒杯,也跟着喝了一口。一杯酒下肚,五脏六腑有些轻微的灼热感,她皱了皱眉,内心却觉得颇为畅快。想到自己现在的糟心事,她又喝了一杯。
她知道她对皇帝动了心思,但这已违背了她的初衷,也不符合她的人生规划。她知道她该及早抽身的,可是一则她跟皇帝有一年之约,二则她心里又不太舍得,就只能这么躲着。她明白这样不好,她有点担心皇帝会难过。
——当然,她也不清楚她是不是在自作多情。
两个年轻女子你一杯我一杯,居然喝了两壶。两人酒量都不太好,闷声喝酒,喝着喝着就都喝醉了。
赵臻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见阿玉久久不归,他又心里有气,便暂时放下手上的事情过来看看。一看到这边喝醉的两个人,他当即吩咐宫人准备醒酒汤,好生照顾公主。
而姜漱玉脑袋晕晕乎乎的,看人也有些重影,她感觉自己是在做梦,梦里她看见了皇帝。她揉了揉眼睛,冲皇帝嘻嘻一笑,又伸出了手:“要抱抱。”
赵臻眼皮狠狠一跳,沉着脸将她打横抱起。
韩德宝悚然一惊,也不敢说话,只提了灯在前面走着。
姜漱玉身体从内到外都热得很,感觉像是在烤火炉。她被赵臻抱着,身体一颠一颠,觉得不甚舒服,干脆伸手抱住他不松,这才觉得自在多了。
赵臻身体一僵:“阿玉!”
“赵臻,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少女的声音很轻,仿若呢喃,很快散在风里。
赵臻脚步停顿了一下,轻声问:“为什么?”
他并没有听到回答,他低头一看,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
从毓秀宫到汤泉宫的距离不近,赵臻一路抱着她,直接进了寝宫,也不去暗室,将她小心放在了床上。
他松开手时,她却翻了个身,小声咕哝:“好喜欢你,但是不能在一起。”
她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可能是呓语。
赵臻眉心一跳,他想,他终于知道她躲他的缘由了。是察觉了他的心思?还是发觉了她自己对他的心思却不敢面对?
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多了。
他声音温柔,像是安慰,又像是诱哄:“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姜漱玉小声嘟囔:“失散多年亲兄妹啊。”
梦里的赵臻好笨啊,电视剧里这么老套的梗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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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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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亲吻
赵臻闻言, 直接僵立当场:“什么?”
她这话什么意思?他怎么就听不懂了呢?什么失散多年亲兄妹?她不是郑太傅的女儿么?她和郑握瑜长的几乎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跟他是兄妹?还是说她现在看到的不是他,而是她臆想中的谁?
韩德宝看势不对, 小声道:“皇上……”
赵臻摆手打断他的话:“退下。”
“是。”韩德宝施了一礼, 小心退下,吩咐人去备醒酒汤等物,只留皇帝在这边。
赵臻放低了声音,又问:“你方才说什么?”
床上少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也不睁眼,只轻声唤着她的名字:“赵臻, 赵臻。”
一声又一声, 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邀宠, 轻软又缠绵。
还在因为她的几句话而胸口窒闷的赵臻, 此时疑团还未解开,一颗心已经在胸膛里砰砰砰地乱跳起来。
她双目微阖,长长的睫羽在脸上覆下一片阴影,红唇微启,露出两颗莹白的牙齿,分明是在诱人品尝。
赵臻的视线黏在她唇上, 眼眸里逐渐燃起火焰, 星星点点, 越来越亮。他缓缓俯下.身, 在距她有数寸距离时, 她睫羽轻颤,猛然睁开了眼。
赵臻瞳孔骤缩,一下子竟忘了后退。他张了张口,下意识想解释两句。然而却发现阿玉眸中一片茫然,不像是完全清醒的样子。
他低声问:“阿玉?”
姜漱玉抬眼看他,迷迷瞪瞪,伸手摸了摸他凑近的脸颊。
赵臻心头一跳,不自觉地低头,配合她的动作,却被她结结实实一下亲在脸上。温软的感觉让他蓦地瞪大了眼睛。
明知道她可能现在不清醒,可他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姜漱玉紧锁双眉,砸了咂嘴。
赵臻目光变幻莫测,他勾了勾唇,轻声道:“是你先亲我的,不过亲吻不是这样的。”
从未有过真正亲吻经验的年轻皇帝不管她是否听见了他的话,直接低头吻上她微张的唇,舌尖慢慢舔舐她柔软的唇瓣,开始温柔地shǔn xī。
身体里像是有一把火燃烧起来,告诉他这些并不够。
他的唇渐渐向下,游走过她纤细的下巴、柔嫩修长的脖颈。
然而他还没有下一步动作,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以及碗碟相撞的声音。他瞬间清醒过来,结束了这个吻。
韩德宝心里满是懊悔,他还端着醒酒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早知道这边是这光景,他就该早点来,或者干脆不来。
现在好了,他假装自己不存在,是否还来得及?
赵臻并没有发怒,他放轻脚步走到韩德宝身边,自他手里接过醒酒汤,挥挥手令其退下。
韩德宝不敢多话,也不敢久留,直接轻手轻脚离去。
赵臻望着眼前双目紧闭脸颊嫣红的少女,视线不自觉地被她因为亲吻而越发红润的嘴唇所吸引。
但她这般毫无所觉的模样还是让他皱起了眉。
他放下醒酒汤,缓缓向她伸出了手……
姜漱玉酒量不太好,像今晚这样喝这么多的更是生平头一次。
她晕晕乎乎,觉得自己在做梦,而且是一个堪称奇葩的梦。
梦里她在荡秋千时遇见了皇帝,两人很快坠入爱河,就当两人互相表白之际,却得知他们其实是同父异母亲兄妹。
两人痛苦不堪,只能选择分手,各奔东西。不知怎么,他们又发现其中有一个不是亲生的。
他们重逢在一片花海中,蓝天白云,满目鲜花。他们尽情拥吻,再后来就天雷勾动地火……
她也不清楚梦里到底有没有做不可描述之事,只是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嘴唇还有点疼。
姜漱玉摸了摸嘴唇,正要起身,却身体一僵,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她不是在暗室,睡的也不是自己平时躺的床。
这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她旁边还躺了一个人。
那人呼吸均匀,还在睡着。这个睡着了依然颜值很高的男人,不是皇帝赵臻,又是谁?
姜漱玉的脑袋有一瞬间的死机,短短数息间,她已经脑补了酒后乱.性的一出大戏。
她拼命回想,也只能记起她醉眼朦胧中向皇帝要抱抱。然后什么样,她想不起来了。
偷偷看一眼皇帝,他双目紧闭,还没醒过来。眼下青黑,隐隐可见。
姜漱玉别过了眼,她低头看自己身上雪白的中衣,越发心塞。她的外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谁除去的。
她平时睡觉,可都是穿寝衣的,如果条件允许的话。
她后知后觉感到脖子有点痒,伸手摸了摸,摸到一个极小的凸起。
姜漱玉脸色又白了几分,也不知道这是蚊子叮咬的痕迹,还是传说中的吻痕。
话说八月初应该还有蚊子吧?还有吧?
不过奇怪的是,她身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传说中的撕裂一般、卡车碾过,通通都不存在。只她的脑袋隐隐作痛,嗓子也干得想冒火。
所以,姜漱玉一时也拿不准,她和皇帝究竟有没有做不可描述之事。
有可能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只是做了一场春梦而已。当然也有可能她天赋异禀或者皇帝体能不太好,所以不像书里写的那么夸张。
不过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看时间明显快要上早朝了。而他们这样,最好还是别让让人看到。
悄悄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皇帝,姜漱玉慢慢掀起了被子的一角,打算悄悄溜走。
然而她刚动身,还没从皇帝身上跨过去,他就睁开了眼睛,目光沉沉,直视着她,声音嘶哑:“阿玉……”
“早上好……”姜漱玉扯了扯嘴角,试着跟他打招呼来掩饰尴尬,还挥了挥手。
赵臻没有说话。
姜漱玉一颗心砰砰直跳,她刚抬腿,脚腕却被忽然抓住。
习武者的本能让她体内真气防御,然而仅仅是一瞬间,她就又反应过来,这只手是皇帝的。
于是她匆忙收敛了真气。不过就在这犹豫的间隙,她已失去了先机。
他这么一拉一带,她脚下不稳,本就弯着腰的她直接跌在了他胸膛。
赵臻“嘶”了一声,眉目间不见丝毫怒气。他勾了勾唇,声音温和:“你跑什么?没人教过你吗?不能从朕身上跨过去。”
姜漱玉撞在他胸膛,只觉得硬邦邦的,和他这个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她愣怔之际,头上一阵酥麻,竟是皇帝摸了摸她的头发。
两人头发都散着,她秀发落了他满怀,有些微头发缠在一块儿,平白多了一些缠绵之意。
两人四目相对,姜漱玉的脸腾的红了,结结巴巴:“我们,昨晚,我没有,什么,什么吧?”
“什么?”赵臻似笑非笑,说话间他的手已经滑到了她腰间。
腰肢纤细,他握着便不肯再松开。
姜漱玉还半趴在他胸口,对这样的危险姿势无法接受。她又不能伤了他,只扭动着身子,想挣开他的束缚。
然而她刚一动,就发现不对劲儿起来。他的神色忽然变得怪异起来。
而且,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这辈子学武时了解过人体,上辈子初一也学过生理卫生课,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少女,她很快就猜出了这是什么。
尴尬、恐慌和无措交织,姜漱玉脑海里瞬间涌上杂七杂八许多念头。
偏偏赵臻还在问她:“你昨晚梦到了什么?什么亲兄妹?”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萦绕很久了。
姜漱玉想到昨晚的那个梦,脸颊更烫了。皇帝连亲兄妹都知道,那是不是说明有一部分其实不是梦?
所以她跟皇帝昨晚到底怎么样了?
她略一用力,从他身上起来,口中胡乱说道:“没什么,做梦呢!”她也不敢再坐在床边穿鞋,直接赤着脚下床。
两双鞋子一双大一双小,并排放在一处,颇为和谐。
姜漱玉想了想,还是回来穿鞋。
她的外衫也不知在何处,就这般只着中衣站在地上,长发柔顺,披在背上,倒真有点事后清晨起床的样子。
赵臻斜躺着看她,略略放心,却有似笑非笑问:“哦,所以你梦里也要朕抱你,让朕亲你,说你爱惨了朕?”
姜漱玉视线逡巡,也没找到外衫,冷不丁听见他的话,暗暗一惊,想分辩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干巴巴道:“没,没有……”
然而她目光微转,却正好落在铜镜上,镜子中的她脖颈处赫然有一个红点。昨晚的梦境再一次浮上脑海。
她捂住了自己的脸,有心想问皇帝怎么能趁人之危,但是又无法问出口。如果她真的央求着他抱她、亲他,让他拒绝她,难度也很大吧?
“没有什么?”赵臻追问。
韩德宝的声音蓦地响起:“皇上,该起身了。”
“知道了。”赵臻声调微冷,又冲姜漱玉招一招手,“来,扶朕起来,肩膀都快被你撞散架了。”
这话听着说不出的暧昧,姜漱玉木着脸,只当是没听见。
赵臻扬声道:“进来伺候。”
听到脚步声响,姜漱玉直接蹭蹭几步,躲到了床帐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