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露鱼白。
晨辉下, 山脉起伏, 大地壮阔。一队自太白山方向而来的神秘队伍, 渐渐进入天成皇朝地界。
人数不多,不过数十人, 却都是堪比武林高手的精锐。行步无声。
他们或中年、或老者,衣着一至,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披着白色的披风斗笠, 以一种隐隐透着玄机的位置包围着中间的马车缓步而行。
马车整体为月辉的白色。不知是何种材料所制,结构也与寻常马车不太一样,车壁四周, 雕刻着晦涩难懂的古老花纹。
四角挂着一些白色轻纱与银铃。迎风而舞,奇异的韵律。
他们行走速度看起来不快。
但在晨雾中一步一挪移,一步一隐现, 缩地成寸一般, 整体的移动速度就变得惊人的快。
若有人看到这般惊骇世俗的画面, 必会以之为妖邪。
白色的马车里隐有明亮的光影透出, 渗着红意,极净而邪,看不清楚里面的人。只能看到一抹极为优美而圣洁的窈窕身影倒映在珠帘。
莹莹生辉。
“圣女,有消息传来, 叛徒已现……聚集在京城。他们虽无法感应三途径的波动, 但若让他们寻到圣子, 再寻三途径只是时间问题。”
低而轻的声音, 常人难听闻。
风拂铃动。
马车里传出的声音,悦耳空灵、又飘渺如天音。
“当三途径再一次被打开之时,我,便能确定位置;叛族者,将再无回归的机会……权欲之争,所带来的动乱,不该再染指圣境。”
“圣女所言,极是。”
“叛族者踏出第一步时,便已是迈向死亡。天佑圣族,长存永世,当三途再度回归之际,叛族者将彻底消失,一切前景便将明朗。”
极尽温柔,亦极尽圣洁。
……
御书房。
皇帝召来了国师想商讨怎么处理那位关二小姐。但又不便具体明说,他与元台山那位的陈年往事恩怨,如今还活着的、知晓的人不多。
因元台山那位而对从元台山归来的关素素心有顾忌这种事,实在不好说出口,也不能说出口。
皇帝对元台山那位的畏惧、知道者,更是寥寥无几。除了太后、知子莫若母,大约没人知道。甚至连他自己也不肯承认这一点;毕竟他是皇帝,怎能畏惧一个远离京城的帝姬呢?
他自认为国师也是不知情的。
毕竟……国师九君恒是在后来才出现、涉足于朝堂,又怎会知道皇族内部鲜为人知的过往?
“可知朕召你来何事?”
不能开门见山直接说,只能旁敲侧击进入话题。
九君恒看似恭敬,“臣不知……望陛下解惑。”
皇帝看着他正色道:“朕听说,国师在寿典之日,与关尚书的二女儿有过交集?”
说起这事。
皇帝心里也有些疑惑。他特意让人查了一下,方知国师在大庭广众下将人送回关府的事情……怎么看,也不像国师会有的行径,若近女色,又怎会到现在才表现出来?
何况还是……
“确实有一些。”
回答得极其自然而然。
仿佛只不过是在肯定一件再寻常不可的事情。
皇帝瞪眼半天,打量着眼前神态高贵优雅的国师,“这么说来,民间那些传闻……也是真的?”传到他耳里的那些消息实在不堪,若非深知国师性情,换一个对象,他便要信了。
可现在看来……
优雅站在窗边的九君恒,紫衣敛华,无论神态还是举止,都透着说不出的尊贵,“是臣所为。”
皇帝听得一时间找不到话说。半天想起一句,“可知关爱卿曾入宫,说国师此番行径,毁其女名声,让流言纷纷,要你为此负责?”
“他要臣如何负责?”
皇帝有些没好气道:“赐婚。”
“陛下答应了?”
“国师可对此女有意?”
皇帝虽然这么问,心里其实是没抱多少可能的。以往他不是没提过天成王朝的公主、贵女们,适龄女子多的是,但都被一一婉拒了。
心有所思。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便想等国师回绝后再顺势提一下觉得此女可疑……
九君恒不紧不慢道:“陛下可赐婚。”
皇帝听得差点喷了口中的茶水,呛得不轻,神情显得有些震惊的看着他,“国师当真愿意?”
有震惊、更有疑云。
九君恒似笑,染上几邪魅,不紧不慢的解释道:“臣觉此女有异,正可留在身边就近观察。”
皇帝一听。
顿时恍然大悟。
怀疑的心情也敞开来,“原来如此……”
若说国师是因此才同意赐婚他是再相信不过了!
比相信国师无缘无故同意娶一个女子更可信。
而这样一来。
他困扰于心的忧虑便解决了。
毕竟是她的人,又是大臣之女,不好贸然处理……关尚书前来求赐婚这一着,原本是让他反感的事情,现在也变成让他开怀之事了。
……
近日落前。
元华便离开了鱼市。仍是由几辆马车送出来,不过没再回梅香阁,在无人的巷子下车后,她往国师府而去,欲向九君恒借一个人。
不管怎么说。
此前的盟约还在……
只是一想到要与他见面就有些说不出的、想回避。但纵使再如何不想、不愿理智仍在上风。
元华缓缓来到国师府门前。
看着大门上悬的【国师府】三个字,就觉得有压力。不过,严阵以待般守在大门外的侍卫没有拦她。并且,便很快有人来领她进了园子等候。
假山亭台,凉风拂面,丫环奉上茶、点心等一应俱全。
她等了片刻。
也未见到人来。不免心生疑惑,而在询问后,才被含蓄告知,国师受皇帝召见入宫未回。
听闻人不在。
莫名竟松了口气。
元华不再犹豫的起身就走。
侍女见状忙小步的追上:“国师应快回来了……”
“不必相送。”
元华离开得飞快。带她入园的那人想挽留,但又不能强留,只得无可奈何的看着她离开。
……
离开国师府后。
元华往城西药堂而去,欲寻大皇子。将玉佩归还,毕竟贵重之物,一直带在身上终有不妥。
然而大皇子不在药堂。只有掌柜、阿茶,以及也正才从外面回来的葛小天。
“可知他去了那里?”
掌柜的摇头,也不太清楚姬玉韬的动向。也不是很在意,历来如此,许是又医治病人去了。
“那位翠玉姑娘好像来找过陶大夫几次……”阿茶不太确定的说。不过听她这么一说。葛小天就似想到了什么,“……是让那位说母亲吃了圣药病就好了的姐姐带走了。”
圣药二字。
顿时引起了元华的在意。不过,仍是风轻云淡的模样,不紧不慢细问起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位翠玉姑娘她倒是知道,此前暂住药堂时,来找过姬玉韬很多次,但那时在她看来……
不过是女儿家的情窦初开。
未想其中还有其它因由。
现在看来……
元华随即细问原由。
葛小天便将常来找陶大夫的翠玉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元华听完,心里不由得若有所思。事情变得越发复杂了;圣族,如今又多了一个圣教……
且都有相似的药物。
葛小天看元华似在想什么的模样,欲言又止,似怕打扰到,不过看她又收回了心思后。
“谢谢小姐帮我找回了大哥,谢谢小姐。”说着就要跪下去。膝盖随之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
“不必谢我。”
葛小天摇头,“没有小姐帮忙,就没有寅大哥帮忙……”小脸上的神色极其诚恳而感激。
元华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问:“他情况如何?”
葛小天道:“有景大哥在照顾大哥,大哥现在很好……”认认真真回话,给人十分乖巧的感觉。
“圣药之事,你的景大哥知道吗?”
葛小天听了,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回答,“景大哥他们不知道……”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可说的。因而一直未与他们提过。
“可以去告诉他。”
好、好的。”
不明白归不明白。
他却连忙认真的点头连连,态度乖巧又积极。在看元华打算在药堂里住下而入后院后,便又与掌柜别,独自蹦蹦跳跳往商铺而去。
天色已晚。
掌柜很快也离开了。
昏暗的屋里很快亮起了灯。阿茶端着水进来,将杯子放到桌上后小心翼翼问:“小姐……”
才开口便有些说不出的、似担忧情绪在里面。
茶杯里是半温的开水。拿在手中还有微热的温度,元华微微捧着杯子,轻呷了一口,瞧见丫环欲言又止的神情,便笑问,“怎么了?”
阿茶有些想问又不敢问。不过,最后还是问出了声,“小姐……外面流传的那些消息,是真的吗?国师他真的……真的……”
元华觉水有些哽在咽喉,“流言蜚语,不必在意。”说话时,她白皙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让阿茶看着渐渐心安了下来,松了口气。
喜笑颜开。
“我就知道,小姐才不会让人欺负呢!”
她对小姐的话一向是深信不疑的。不过,又似忧虑起了其它的事情,“小姐,咱们……就要一直这样过下去吗?”虽然有钱了,也不愁吃穿了,可是身为女儿家终究要嫁人的。
“阿茶觉得该怎样过下去呢?”
阿茶瞧了一眼元华,眼中隐隐亮着一丝光:“阿茶希望小姐能早日找到如意郎君,风风光光嫁入夫家,就不用自己再一个人了……咱们有钱,要不招个入赘的姑爷也行。小姐、小姐,你喜欢那种类型的姑爷啊?”
元华抚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