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华淡淡收回目光。
纤手笼于袖中, 静立于船头, 似在若有所思。
带斗笠的神秘人又散漫的说, “坐下来,轻舟易翻。”也不知是真担心翻船, 还是不喜欢有人杵在眼前挡了视线还跟他讲话。
虽然似善意的提醒。
但元华却知道,自己若真不小心掉下去了。他也还是会那样散漫又遗憾的微笑善存善心一句‘姑娘怎么这么不小心?’而不会出手相助。
“啊……好的。”
尽管心思清明如镜。
她却像一下子回过神来般抚裙坐下。靠着小舟的护栏如寻常淑女般柔声有礼道,“阁下真有闲情雅致。”月黑风高湖中蒙面品茶。
“姑娘也不多逞让……”三更半夜乘筏飘流山野。
“琐事缠身而已。”此人衣着华丽,手指修长有力, 皮肤保养得极好,非寻常武林人且非富即贵,究竟为何会注意上她?
“姑娘二人欲往何处?”
“沿湖而下, 阁下是否顺路?”
茶几上放着一把紫色的扇子。带斗笠的神秘人似想拿起,又才想起自己带着斗笠而停下了动作,“若不顺路, 姑娘又将如何?”他说话的声音里似乎总含笑意。
元华沉默了一下, 再开口已是语带无奈, “只能麻烦阁下将船停靠岸边了。”
“姑娘未免将某想得薄情。”
自称某……
元华似微微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毫无营养的虚言, “只是不想给先生多添麻烦。”便也顺带唤了个称呼。
“原来到目前为止,在姑娘眼中的麻烦都不算多。”
似叹息。
任人听到都会羞愧的。
但元华选择性将之忽略。声音温温柔柔的继续问,“交谈许久,仍不知怎么称呼先生?”
“唤某夜九便可。”
“……”
交谈的言语。
是彼此试探的基调。
一番毫无营养的虚浮言论过招后。各自都有了底, 也就消停了片刻;元华心知打听不出什么后, 不再浪费时间, 心里估摸着现在的位置……
“下方百里处有一小店可供打尖住店。我想尽快赶到那里, 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她得找个机会甩掉此人。
夜九:“姑娘的提议,某自当遵从。”话意里一片慵意懒散,到没听出真有多少遵从在里面。
灰纱條一扬。
暗涌的无形力量。
从身后卷了一张薄毯飞向元华,伴随着一句‘那请姑娘,坐稳了’总含笑意的语调微微上扬。
蛊惑人心于无形中。
而在他声音响起的同时,轻舟瞬起,如一道闪电,划破夜幕水面,速度比起之前的夜明天壤之别!
冷风呼啸于耳。
似刀子刮得脸颊生疼。
不过也只有一瞬,因为顷刻间迎面飞来的薄毯将元华由上到下盖了个严严实实。
挡住风浪的同时。
也淹没了视线中最后一丝昏暗的光和影。黑暗中弥漫着某种温暖奇异的幽香……
很香。
“啊嚏!”
没忍住连打几个喷嚏。她掩住口鼻忍了忍,片刻后勉强适应了才没将之拉下来。
轻舟如箭。
乘风破浪而行。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便见不远处岸边有一丝光亮透在水面上。是一个不算大的渡口,旧亭子,挂着灯笼,不甚清楚的光线下,小舟停靠于岸,元华裹着薄毯动作不太顺畅的上了渡口。
夜九慢条斯理的跟在身后,“姑娘小心些。”说着,将拖拽到地的薄毯一角捡起来塞到她怀里温言雅语的说了句“掉了”。
然后越过了元华往前去。
元华停步说了句“多谢”拿起被他捡起来的薄毯一角借着昏暗灯光淡淡一瞧;果然,薄毯的边角处已被内力震碎。
轻轻一抖。
便成细细的布料碎屑。
一些有身份地位的、非富即贵的人总会在自己的东西上留下特有的标记来示特殊。紫色薄毯柔软丝滑有奇异幽香阵阵显然不菲,元华原本不确定有没有标记,只是随心而起有此一念才将薄毯带下船来,可惜还是让对方先下手抹灭了……
“小店就在前面,先生送到此处便可。”
“即有小店方便落脚,某与二位同行。”夜九说着却又停下了脚步,似是因为元华没有跟上来而不紧不慢转身看来。
元华正似虚弱的蹲下,不走了,“那先生可与我同伴先行,我……休息一会儿。”说完便在那轻轻捶打着酸软的腿脚。
“姑娘身柔体弱,独自落后实在不妥,不如某也留下来相陪。”夜九居高临下打量着她带着几分慵懒玩味的语气道。
元华耐着性子推却,“不妥,与其麻烦先生,到不如让我同伴留下来作陪,先生可先行一步。”
“唉,某不识路,恐怕会迷失荒郊野外。”
“我可与先生说一遍路。”
“某记性不太好,听个百十遍怕也记不住。”
元华:“……”难得棋逢对手偏不逢时。
夜明事不关己抱剑站一旁边冷眼看着。
权当看戏。
夜深露重风微寒。
元华在觉得对方难缠后只得住进了小店,要了房间,让小二准备了热水,泡了个澡,囫囵睡了一觉,至天色将明却未明时,方才起身悄无声息离开了客栈。
她自幼体弱不擅习武。
但若论轻功逃逸与隐藏气息轻易不遇对手。
……
天明日出。
天气染出绚丽霞光一片。
清冷的渡口才渐渐有了一丝人气。
也直到这时,那名自称夜九的人才不紧不慢地出现在小亭竹林边。他看着已不见了小舟踪影的水面,面纱下的薄唇微微上扬。
“呵……”
似轻笑了一声,带着一种华丽的质感,又有些意味不明的危险在里面。
上一个敢染指他东西的人已经成灰了。
微微一抬手。
露出手中的锦盒。花纹奇异,晦涩古朴,他缓缓将之打开后,里面飞一只迎风舒展开了翅膀的蝴蝶,轻薄的翅膀上泛着莹莹鳞光。
在绕着他转了一圈后。
扇动着漂亮的轻薄翅膀飞向空中。
夜九旋身落到一条竹筏上。内力一震,绑在岸边柱子上的绳缚断开,竹筏划过水面追随蝴蝶而去。
一个老者气急败坏的跑上渡口大喊:“喂!你这个!你……我的竹”
话还没说完。
一张银票破空飞来紧紧贴到他脸上。
……
芜城。
一袭锦衣华服的小公子撑着油纸伞入城后直奔先前住宿的客栈。朝掌柜打听了一下,陆二还在住,房间也还没退,便上了楼并让小二准备温水。
风中似有一丝淡淡幽香残留。
当然寻常人难以闻到。掌柜的只是有些纳罕地瞧了一眼上楼的小公子,这么热的天还把自己包得像粽子……
温水送来后。
寅良关紧了门便绕到屏风后开始tuo衣服。华丽的衣裳一件件褪去,渐渐显露在空气下的光滑肌||肤,犹如女子般白皙细||嫩……但此时此刻却像生了痱子一样密密麻麻红。
不仅身上有。手上、脖颈间、甚至连他脸上都有,看起来十分渗人,奇痒无比,不能去挠……连被贴身衣物摩||擦到都难忍。
在他在泡入温水中后症状也没有多少缓解。甚至,隐隐有些催发的迹象,氤氲水气,绯红涟漪,他在氤氲水雾中闭上眼睛,神色异常平静,抱元守一,调息纳气……
寅良身中一种很奇异的毒素。
显然不会致命但足以折磨人。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后,他才总算将之逼出体内,又重新换了一套衣物离开了客栈。
来到府衙。
欲寻陈府尹商谈围剿一事。
结果还没等他把话与陈府衙役说完,就被那衙役迫不及待往陈府那边内院里领……
府衙与陈府相连一体。
不过在中间修了一堵高墙分开两边。但又留了一道小门能出入,衙役将寅良带到了小门处交给陈府下人就离开了。
“原来你就是寅公子啊!”
“可算把你找着了。”
“……”
寅良:???
陈府内院,假山绿藤环绕,四通八达。亭台楼阁,绕水沿池,风景秀丽迷人,其中一座种满了漂亮花草的院子里,陈睿与其夫人正愁容满面趴在紧闭的门窗上,朝又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吃饭、也不肯出来的宝贝女儿苦口婆心的哄劝。
院里的丫环婆子都赶出去了。
夫妇俩也不怕丢脸怎么好顺毛怎么哄。
“宝儿爹爹也是为了你好,姓顾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人你先开门好不好?”
“宝宝做了你最爱吃的莲子羹和蒸包你就开开门让娘给你将吃的放进去好不好……”
“我不开!我不要!你们都走开!你们不让我去找顾家哥哥问清楚,也不把寅良给找回来,你们都不关心女儿的终身大事!”
“宝儿……”
“宝宝……”
当陈府下人将寅良带来时。
正在头疼束手无策的陈睿夫妇俩简直像看到了救星。夫人忙又贴着门上轻拍房门,“宝宝乖,快点儿开门,阿娘帮你将人找来了!”
“谁?”
房间里传来狐疑的质问。
正挺着胸负手站在那里端着官架子的陈睿没有半点刚刚求女儿出来的模样。听到女儿出声了顿时瞅了一眼寅良。示意他赶紧吱声。
寅良看此情景只得上前敲门,“唉……是小生。宝儿姑娘可否先开门?”话还没有说完,夫人又赶忙将吃的塞到了他手里,让他着实有些无奈。
与此同时。
门一下子被打开了。
陈宝儿眼眶微红的有些委屈可怜的盯着他,“你是不是忘了我的终身大事?你进来!”说完不由分说的一把将寅良给拽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