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 不?好了!华光殿走水了!”
来报信的内侍尚未进入大殿,焦灼不?安的声音便先一步传了进来。
殿内侍奉的内侍、宫人们?齐齐变了脸色,不?约而同的垂下眼去, 眼观鼻鼻观心,噤若寒蝉,唯恐在此关头触怒天子, 被发落出去。
李元达抬手轻揉太?阳穴,眼帘慢慢掀起,四?下里扫了一眼, 脑子里迅速整合着?已知的讯息。
我是天子。
华光殿走水了。
华光殿是什么地方?
政事?堂、讲学堂、存放书籍文册的地方,亦或者是后宫的某一处宫阙?
他定了心神,眉头微皱:“走水而已,自有?人去处置, 大殿之上?如此张皇, 不?成体统!”
“圣上?——珍贵妃娘娘还在里边啊!”
那内侍扑倒在地,神情绝望而惶恐, 哭的如丧考妣。
李元达心想:珍贵妃?
这谁?
一个后妃,死了应该不?打紧吧。
不?过如果珍贵妃是皇太?子的生母,那就?不?一样了。
该怎么追封啊。
皇后的话, 未免对在任的皇后不?敬,也不?知道现?在后宫里有?没有?皇后……
亦或者是追封皇贵妃?
这个时空有?没有?皇贵妃这个位分啊。
有?点?麻烦。
不?过问题不?大。
李元达尤且出神,侍立在侧的内侍总管脸上?却显露出几分焦急。
他是圣上?的心腹, 深知天子对珍贵妃用情至深, 只是因为珍贵妃的出身和其母家当年的败亡,这份深情之中又掺杂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意味。
可?不?管怎么说, 圣上?心里是很喜欢贵妃的,否则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 即便是个清倌人,又怎么可?能得封贵妃,又以“珍”字做封号呢。
内侍总管小?心的觑了一眼圣上?面上?神色,见他深为噩耗所惊,目光放空,魂游他方,心下不?禁暗叹一声。
又出声问那送信的内侍:“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走水了?珍贵妃娘娘身边侍奉的人呢,他们?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
那小?内侍哭丧着?脸,偷眼打量圣上?神情,赔了一万个小?心:“这把?火……”
他狠了狠心,叩头道:“这把?火是珍贵妃娘娘自己放的!”
内侍总管脸色又是一变:“贵妃娘娘自己放火烧宫?你这混才满口胡言——”
“总管容禀,这等大事?,借奴婢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胡说啊!”
那小?内侍磕头如捣蒜:“今日上?午,贵妃娘娘的脸色便不?太?对,午膳也没用,一个人在梳妆台前枯坐了几个时辰,侍奉的姐姐们?不?放心,要去请太?医,也被贵妃娘娘拦下了,之后娘娘推说午睡,将人遣了出去,再出来的时候,就?只穿了一身守丧穿的素衣,披着?头发,她说,说——”
内侍总管恨不?能用自己的脚狠狠踢这头蠢驴的屁股,只是碍于身在御前,方才生生忍了:“贵妃娘娘说什么?”
那小?内侍怕的打颤,带着?哭腔道:“贵妃娘娘说算她瞎了眼,一番痴心错付,还说……”
内侍总管忍无可?忍,一拂尘抽了过去:“还说什么?御前回话,休要吞吞吐吐!”
那小?内侍直接哭出来了:“贵妃娘娘直呼圣上?名讳,说她会让圣上?悔恨终身,会让圣上?遭受到人间最惨烈的惩罚——”
居然是这样忤逆不?敬的话!
话音落地,大殿里的内侍和宫人们?再不?敢静默,不?约而同跪下身去,缄默惶恐如一群乌压压的木偶。
内侍总管催了又催,终于挤牙膏似的将这小?内侍知道的事?情都挤干净了,只是却没想到,最终结果竟是如此。
后宫如此诅咒天子,罪责甚大,他忙不?迭随之跪下身去,惶恐之余,竟不?敢抬头去看御座之上?天子此时的神情,故而也不?曾发觉,皇帝脸上?全然没有?被深爱之人刺痛的伤怀,亦或者是恼怒,只是眉头紧锁,一派思索之态。
李元达:这个女人恨我。
她要报复我。
她说要让我后悔。
还说要让我承受世间最惨烈的惩罚。
也就?是说,她想夺走我的权柄,推翻我的皇位,颠覆我的统治,祸乱我的朝纲!
明白了。
李元达点?点?头,有?条不?紊的发布命令:“传令,宫内走水,其势甚大,即刻准备车马,诸后妃及皇子公主随驾前往行宫。”
“传太?医令来为朕诊脉,其余太?医前去查验诸皇子身体是否有?恙。”
“封锁珍贵妃放火烧宫及咒怨朕一事?,扣押相?干人等,泄事?者杀无赦。”
“朕及皇子公主离宫之后,内侍省协同尚宫局共同查检内宫有?无潜藏危险及不?祥诅咒之物。”
“令三省六部官员暂离官署,尽数还家,清查户籍、赋税、兵部要紧图籍是否有?失。”
“……”
“关闭京城九门,南北两军尽数返京待命,传令各州郡刺史,提防各地藩王有?变,若事?有?异,可?先斩后奏。”
惊变之时,皇帝的沉着?与冷静迅速稳定了局面,一道道命令依次下达,事?态旋即得到控制,同时,也让人暗暗嘀咕——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有?心人想去打听,难免要派遣耳目出去,只是在听说圣上?及后宫里数得上?的主子们?都往行宫去,禁军随行、南北两军尽数还京之后,马上?就?将派遣出去的耳目收回,老老实实的龟缩在家,不?敢再有?所意动。
这么大的架势,一看就?知道是出事?了,且还是那种捅破天的大事?,这时候往外跳,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苟着?为上?。
后妃们?身在宫中,只眼见华光殿火焰滔滔、浓烟滚滚,难免幸灾乐祸,背地里叫好。
那个青楼出来的狐媚子,自打进宫之后就?独宠于圣上?,别说是出身大家的后妃,连在王府时便与圣上?结发的皇后都被冷落了,合该她没这么福气住华光殿,瞧瞧,烧了吧!
宫中常日无事?,也够无趣了,好容易发生了华光殿走水这样喜大普奔的事?情,哪能不?差人去打听一下,睡觉前当个乐子安枕。
后妃们?都派了人出去,只是等了又等,却都不?见人回来,再派人去找,也都没了动静。
一个两个也就?算了,所有?宫妃派去的人都被扣下,肯定是帝后当中的某个人出手了。
自从珍贵妃入宫,独得恩宠,力压皇后之后,皇后就?很少?管事?了,后宫之主的权威遭到了皇帝的打压,很多事?情上?再去出头,只会自取其辱,还不?如在宫里念佛抄经?修身养性。
闹了这么一出,后妃们?就?明白了,这里边牵扯的事?儿十分大,不?是她们?能够插手的,于是个个紧闭门户,不?敢再差人去打探消息,只是在自己的寝殿里边儿,难免会跟心腹小?声嘀咕几句。
华光殿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呢。
珍贵妃现?下如何?
这把?火到底是怎么来的?
再等到皇帝派人来传,吩咐紧急收拾了要紧东西前往行宫,后妃们?连这些个猜测都不?敢说了,即便是在心腹面前也三缄其口。
眼见着?这事?儿是通了天的,在圣上?眼皮子底下上?蹿下跳,这不?是转着?圈儿找死吗!
宫妃们?老老实实的蛰伏起来,还不?忘派人去叮嘱儿女,这时候千万别出头惹事?,小?心被这次的风浪所波及。
李元达此时无心去管官员和后妃们?心中所想,吩咐内侍省、尚宫局协助皇后处置迁宫之事?,自己则召了珍贵妃身边人来问话。
珍贵妃放火前,就?把?身边人遣走,李元达一早便将人扣住,此时一声令下,便见到了素日里侍奉珍贵妃左右的宫婢与她所亲近的内侍。
这种时候,身为天子,当然不?会自降身份去问话,他心中所想,自有?内侍总管近前开口。
“彩月,彩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珍贵妃何以放火烧宫,又身着?丧衣,说出那等大逆不?道、诅咒天子的忤逆之言?”
彩月面有?悲色,眼圈儿红着?,轻轻摇头:“奴婢不?知。”
彩芳在旁,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嗤笑。
内侍总管立即看了过去:“彩芳,你知道?”
“不?止是奴婢知道,圣上?也该知道才对。”
她语带讥诮,眼圈儿同样微微红着?:“当年邓家的事?情,圣上?瞒得过主子一时,还瞒得过主子一辈子吗?圣上?,您好狠的心啊!”
李元达:哇,好像是牵扯了两代人的爱恨情仇!
他不?曾言语,彩芳便只当他是心虚愧疚,冷哼一声,眸光尖利,隐含着?几分快意:“圣上?,您后悔了吧?可?惜,晚了!主子她已经?去了,上?穷碧落下黄泉,您再也找不?到她了!”
李元达:“……”
奇了怪了,这有?啥好后悔的。
这女人既不?会炼长生药,又没有?法子亩产万斤,也不?能富国强兵,死了就?死了呗。
他不?说话,落在彩芳眼里,便是悲恸的难以言喻。
她愈发畅然,面容扭曲:“圣上?,你知道吗?主子自尽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孕,那是你心心念念的孩子,只是还没能出生,便随母亲去了!你再也见不?到它了!这是主子对你永远永远的惩罚,主子要你痛不?欲生,永远生活在懊悔和痛苦里!哈哈哈哈哈哈!!!”
她放声大笑,快活不?已。
李元达:“……”
李元达:“????”
李元达:“…………”
朋友,你有?事?吗?
他脑袋慢慢上?冒出来几个问号:“她没对朕下毒?”
彩芳笑声暂停,不?屑一顾的看着?他:“主子行事?光明磊落,岂会做这等阴诡之事?。”
李元达:“没对朕的皇子公主下毒?”
彩芳脸上?的不?屑和鄙薄几乎要溢出来了:“主子怎会是那种小?人!”
李元达:“也没有?偷窃军情要籍、勾结藩王?”
彩芳已经?懒得回话了。
李元达的心情也很复杂:“也就?是说,她就?是单纯的放火烧宫,***而死了?”
彩芳冷冷的补充道:“主子是怀着?身孕,***而死了!”
李元达:“……”
地铁后仰皱眉看手机.jpg
就?,就?踏马离了个大谱。
李元达尤且怀抱着?几分希望,难以置信道:“她所谓的报复,让朕痛不?欲生的惩罚,就?是怀着?孕***了?”
彩芳眉宇间洋溢着?一种大仇得报的痛快:“高处不?胜寒,主子死了,从此以后,你就?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了!”
李元达:“……”
李元达:“?????”
李元达:“………………”
啊,这一手硬生生把?朕整的不?会了。
朋友,你实在闲着?没事?,就?跟你主子一起去做个精神鉴定吧。
看起来都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他老大无语,问空间里的老伙计们?:“有?白绢没有??”
空间里沉默了几瞬,然后传出一阵压抑着?的笑声。
李元达:“???”
李元达:“什么情况?好歹吱个声啊!”
刘彻配合的“吱”了一声。
李元达:真是谢谢你了啊!
空间里的损人们?笑完了,终于依次念白绢给?他听。
“相?见不?如不?见,短短六个字,却道尽了邓琳琅的心声!”
“家道中落,堕入风尘,那位俊美无俦的贵人将她救起,她的心也沦陷了。可?是上?天为什么对她如此残忍,直到爱上?他之后,才知道他竟是造成自家灭门惨案的元凶?”
“心破碎,爱断绝,她怎么能跟灭门仇人同床共枕,共话巴山夜雨?”
“纪允昭,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要再爱上?你!”
“邓琳琅用一把?烈火送走了自己。”
“纪允昭,我以我的死诅咒你,坐拥天下,孤家寡人!”
李元达:“……”
李元达:“???”
认真的吗?!
姑娘,你全家都凉了,无亲无故,无牵无挂,而你又是灭门仇人的枕边人,你就?不?能争点?气,趁他睡了捅他一刀,送他上?西天?!
虽然我现?在穿成了你的灭门仇人,但我真的无法理解你的行径啊!
你都有?勇气***而死了,怎么就?不?能拼一波儿把?灭门仇人一起带走?
朱元璋都懵了:“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李世民笑得几乎岔气儿:“天呐!她***死了!以自己的死来报复灭门仇人!”
刘彻揉着?肚子,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朵后边去:“仇人听说最后一条漏网之鱼没了,痛苦的手舞足蹈,合不?拢嘴!”
嬴政以手支颐,慢条斯理道:“死便死了,怎么还不?忘祝福朕坐拥江山,孤家寡人呢?有?点?礼貌——但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