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退后了几步,与女子保持了一定距离,他看也不看她,冷声道:“请回吧。”
女子叹息一般轻吟了声,“真不愧是楼丹之主,识人的本事就是厉害。”
怀瑾知晓此人有备而来,沉默了片刻,道:“有事直说,我今日无心同你在这唱大戏。”
女子挥了挥衣袖,转瞬间,便恢复了男儿身。
怀瑾斜了他一眼,认出了他是前些日子出现在客栈里,同阿殷说话的那个男人。
陵游指着平躺在地的阿殷,道明了来意,“我要带她走。”
怀瑾表情未见什么变化,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容置疑,“不可能。”
陵游掀起细长的双眸,嘲讽道:“你是她的谁?凭什么不让我带走她?”
怀瑾负手而立,淡淡道:“
凭你打不过我。”
陵游愣了一下,被气笑了,“看来这素来以谦逊低调为名的楼丹之主,名不副实啊?”
“如实告知而已。”怀瑾即便浑身脏乱,也自有一派安然,“昨夜我听阿殷说,她近来被邪祟给缠上了,我还在纳闷会是什么东西,结果它倒直接找上门来了?”
陵游听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他道:“什么意思?你说我是那邪祟!”
怀瑾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快走吧,趁我还没反悔。”
陵游笑得前仰后合,他看向怀瑾,忽的冷下脸来,森然道:“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话音刚落,怀瑾就见陵游手心聚力向自己袭来,他灵巧地侧身一避,那掌风无处可落,径直打在了前方的一株粗壮的矮树上。
“咔啦”一声,那有三人宽的树干硬生生地断成了两截,树上的虫鸟被惊地得四处乱逃。
陵游另有打算,趁此间隙,想要捞起地上的阿殷。
他快,怀瑾比他更快,拉起阿殷的胳膊,几步跃上了写着“珘界”两个大字的石块前。
怀瑾拦腰抱起阿殷,居高临下地看着陵游,“别白费力气了。”
陵游铁青着脸,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符,他轻轻一点,那纸符瞬间化成了上百只金蛾,井然有序地向怀瑾飞去。
怀瑾皱了皱眉,只见一团火光凭空燃起,将那些金蛾烧得连灰都不剩。
陵游心中狠狠一恼,他算不到这玉面书生的命格也就罢了,现下连近他身都办不到,当真是大煞颜面。他仰着脸,厉声道:“你又救不了她,把她带在身边做甚!等到天明了,一切都晚了!”
怀瑾本不想同他再有纠缠,携着阿殷欲离去,听闻此言,有了片刻迟疑,“你能救她?”
陵游“哼哼”了两声,得意道:“那当然,我修得就是这门术法,赶紧把她给我。”
怀瑾道:“那你跟着一块来吧。”
陵游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被定住了,一动也不能动,登时大惊失色,“喂!放开我!”
此时,波罗从芦苇荡里冒出了头,方才,她敛完凛啸的尸首回来后,就瞧见这两人在这大打出手,她怕伤及自己,便躲在角落里观起了战,这会儿见怀瑾将对方轻而易举地给摆平了,立马机灵地从兜里掏出根锁仙绳,噔噔噔地跑到陵游身旁,三两下就把他给捆结实了。
怀瑾抱着阿殷往前走,波罗紧随其后。
她不怕陵游中途使诈逃跑,锁仙绳,锁仙绳,这名字可不是白叫的,连神仙都能锁住,更何况是个不着调的邪祟。
陵游的脚步根本不听使唤,怀瑾走哪,他也跟着走哪。他不死心地挣扎了一番,没成想那绳子不仅没有松动的迹象,反而越勒越紧。
偷鸡不成蚀把米,陵游简直欲哭无泪。
在陵游滔滔不绝的谩骂中,四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山路中。
芦苇荡随风轻轻飘扬,一抹淡色静静地立于其中,他目光阴冷,右手的拇指与食指摩挲不止。
***
山那头是个热闹的街市。
在人间,除了梁上君子和打锣的更夫,这个时候,人们怕是都在睡大觉。而阴界却与之相反,白天歇息,夜里繁忙。
怀瑾猜测城中会有图南的眼线,若是他一个人,倒是没什么好顾忌的,可他现在身边带人,就不想与他们有冲突了。他未往大道里走,而是踩着房顶上的瓦片,来到了一幢风月楼后。
波罗跑上前去敲门,敲了好一阵,都无人应答。
她恹恹地转过头,劝说道:“咱们再找下一家吧。”
“等等,别急。”说罢,怀瑾抬眸,望着屋檐上正用翅膀挠屁股的乌鸦,诚恳道:“烦请通报阁主,清簌有事求见。”
乌鸦的黑眼珠骨碌碌一转,确信他是在同自己说话后,不耐烦扑开翅膀,往楼里飞去。
不多时,里头传来了一声响动,门后的横木被人取了下来。
木门半开,一头戴圆帽的小厮探出脸来,待瞧清怀瑾的相貌后,立即将门大开,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公子,里边请。”
怀瑾点了点头,“多谢。”
风月楼里灯火通明,一歌女坐在二楼的雅间,弹着琵琶哼着小调,正厅内恩客们听得如痴如醉,摇头晃脑。
怀瑾一行悄无声息地从偏厅中穿过。
陵游被这歌声勾得魂不守舍,频频回头。
波罗见状,抬脚踢了下他的小腿肚,呵斥道:“快走,再看,再看就把你眼珠挖来吃了!”
陵游当即就怒了,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小屁孩,你未免管得也太宽了罢,信不信我等会儿用云烟,烧得你魂飞魄散!”
波罗吐了吐舌头,嗤笑道:“小屁孩?姐姐今年已经二十有七了,吃的盐比你嚼得饭都多,想让我灰飞烟灭,你得掂量掂量你有没那个本事。”
陵游将她从头扫到尾,嘴角浮起讥讽的笑意,“二十七?你是死了二十年吧?”
“你!”波罗爬到他身上,挠他的脸。
这厢两人剑拔弩张,那厢小厮边领路边同怀瑾小声道:“公子,阁主有事出了趟远门,至今尚未归来。不过她临走前吩咐在下,若是您来了,定让我们好生招待。”
“我们待上一日便走,不必麻烦。”怀瑾谦谦有礼,“等你家阁主回来,替我谢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