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声音清冷寡淡,如同他此时的表情。
白术纹丝未动,反而将头压得更低:“主上,活捉的刺客该如何处置?属下无能,不能从他们口中套出半点有用的消息。”
沈衍轻笑了声,眼中却无半点笑意:“无用的人,就不必留着了。”
“是。”
想起一事,白术又道:“主上,还有江州那边……”
“差点忘了这茬事,真无趣。继续命人盯着吧。”沈衍毫不掩饰地嫌弃,“啧,我那位叔父留下的烂摊子可真是多。”
白术明了,不再言语。
沈衍的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问:“白芨呢?”
白术道:“他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以他的性子,大概又到哪里找好吃的了。”他说着,拧起了眉,“这白芨也太不像话了,属下这就去把他找回来。”
沈衍淡道:“不必了,由他去吧。”
白术试探地道:“主上,方才那群小沙弥这般编排您,您就不生气吗?”
沈衍道:“有什么好生气的,他们说的不是事实吗?”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白术一时无言。
沈衍将目光投向窗外:“桃城虽小,但这里的人和物,还挺有趣的……”
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黑影。
那黑衣人道:“主子,姜姑娘到了。”
沈衍眸底起了微澜。
***
夕缘寺的后院有一方幽静的天地,唤作明华苑。
姜妩来到明华苑时,白术已在外面等候。
见到姜妩出现,他立刻迎上前去:“姜姑娘。”
姜妩问道:“白术公子,沈公子可在?”
白术连忙道:“姜姑娘不必客气,唤我白术即可。公子吩咐过,若是姜姑娘来了,就直接请她进去。”
“那有劳了,我这就进去。”姜妩朝他微微一笑,抬步朝屋内走去。
听雪正要跟着进去,却被白术拦了下来。
“你这是……想要做什么?”听雪一愣,眼中漫上了几分戒备。
白术一本正经地道:“我家公子只说过让姜姑娘一人进去,还劳烦听雪姑娘在外面等候了。”
“那是给你的命令,又不是给我的。”听雪微恼,瞪他,“赶紧让开!”
白术不为所动。
听雪气鼓鼓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冥顽不灵!”
她伸出脑袋朝屋子里头左右探望,白术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挡住了她的视线。听雪气恼不已,只得跳起来,试图越过他,去张望姜妩的情况。
走过一道曲折桥,姜妩来到屋子前。啾啾先一步飞出,落到了屋檐下的横梁上。
房间的门虚掩着。
“沈公子?”
姜妩叫唤了一声,但里面无人理会。她心有疑惑,但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下一刻,她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指骨分明的手扯开了衣带,衣带缓落于地,衣袍敞开,屋中之人竟未着里衣。衣袍半解,这画面如此的……
活色生香。
“啊!”
屋中忽然传出一声惊叫,听雪听到这阵声响,脸色登时一变,顾不得力量悬殊,奋力将白术推开,冲了进去。
“姑娘!”
听雪的呼喊声犹如冷水灌顶,让姜妩惊醒过来。她冷静下来,闻到屋中淡淡的药香,以及横贯沈衍后背的那道狰狞的疤痕,方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原来他正在上药。
可是……
听着愈发接近的脚步声,情急之下,姜妩扯过搭在屏风上的衣袍,将之盖到沈衍的身上。
砰!
房间的门被人用力撞开。
听雪和白术一进门,看到的却是——
沈衍衣衫不整,姜妩撕扯着他的衣服,还将他推至榻上,欲行不轨之事。
进入屋内二人齐齐瞠目结舌。
3.003负责
“姑、姑娘,您和沈公子……”
听雪捂住嘴巴,一双眼睛瞪得宛如铜铃。
白术看到屋内的一幕,瞬间明了。他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自家主上向来不择手段,他是知道的。但没想到,主上竟如此不要脸地去“碰瓷”人家姑娘,他真是没眼看了。
姜妩趴在沈衍的身上,整个人都是懵的。
这姿势极其暧昧,淡淡青竹香充斥在她的鼻息间。她心乱如麻,异样和无措的情绪长了草般占据心头,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她只顾着去拿屏风上的袍子,仓促间踩到了落在地上的小瓷瓶,脚下一晃,然后便成了现在这模样。
啾啾以为两人在玩叠罗汉游戏,立刻从屋檐上飞了下来,雀跃地加入了他们,在姜妩的背上啾个不停。
完了,她的形象没了!
沈衍只若无其事地将衣袍抚平,淡淡地对着门外说了二字:“出去。”
声音薄凉,听不出情绪,屋里却顿生寒意。
这是发怒的前兆。
“是。”
听雪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等等,我家姑娘……”
白术眼疾手快地拉住听雪的手臂,将她带了出去,还顺手替他们关上门。
门合上,房间光亮顿减。
沈衍道:“姜姑娘,能否……从我身上起来?”
姜妩方如梦初醒,赶紧从榻上爬起来。
“啾!”啾啾受到惊吓,飞快地躲到了屏风上,许是好奇,又探出脑袋,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两人。
姜妩站了起来,面红耳赤:“抱、抱歉,沈公子,我并非故意……”
“无妨。”沈衍看着她的耳根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姜妩下意识道:“既然看了你的身子,我会负责到底的。”
“好。”
做错了事,自然要负起责任,这是兄长自小教导她的。但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姜妩赶紧纠正道:“啊不,我是要说……”
沈衍的眼神黯淡下来:“姜姑娘是想说,刚刚所说的话只是戏言吗?”
不知为何,他此时的眼神,让姜妩无端愧疚起来,不忍拒绝。
姜妩又改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沈公子可有婚配?”
沈衍眸色微深,嘴角的弧度加深了少许:“未曾。”
“那、那有心上人吗?”
“没有。”
“那家中长辈可……”
沈衍微微一怔,语气平淡道:“我幼失怙恃,家业被远方叔父霸占,这番是为了前往上京讨回公道。”
姜妩歉然道:“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没关系……”说话间,沈衍的眉头微皱了一下,似乎是被扯痛了伤口。
他那道伤口极深,狰狞刀伤划破后背,一直横跨到肩胛上,想必极痛。
想到他是因自己才受伤,姜妩心中又添了几分愧疚。
许是看出她的窘迫,沈衍转移话题道:“姜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我先前听说姜姑娘并非桃城人士,那往后还会在桃城多待吗?”
姜妩摇摇头,道:“我刚刚收到家中来信,过几天就要离开桃城。苦灯大师这些年来对我照料有加,这次到夕缘寺,也是要跟他辞行的。”
沈衍垂下眼帘,似有所思。
“我初到桃城,还未来得及拜会苦灯大师。”他道,“正好顺道,可否与姜姑娘一同前去?”
“当然可以。”姜妩欣然应之。
“那还请姜姑娘先出去等候。”
许是看到姜妩脸上的疑惑不解,沈衍一笑:“姜姑娘若是想看我更衣,也是无妨的。”
想到刚才的事情,姜妩只觉得脸上一热:“抱歉,我先出去了。”
姜妩几乎是落荒而逃。
***
看见姜妩从屋中出来,听雪心急火燎地迎了上前。
她仔细打量着姜妩,看到她毫发无损,方才松了一口气:“姑娘,你和沈公子……”
姜妩漫不经心地走来,却问非所答:“听雪,你觉得沈公子如何?”
“什么?”听雪一愣,刚放下的心又莫名悬到嗓子眼上。
姜妩只重复了刚才的问题:“你觉得沈公子如何?”
这问题来得莫名其妙。听雪顿时慌了,连忙问道:“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莫要吓奴婢。”
姜妩问道:“若是做错了事,是不是得负起责任来?”
听雪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回答:“这、这是自然的。”
“那既然看了人家的身子,我就该要负责。”姜妩颇为惆怅,“可我现在的处境如此难堪,又怎么养得起在路边捡的小可怜?”
听雪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浓烈。她稍微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沈公子怎么说?”
姜妩道:“他答应了。”
“什么?!”听雪差点失声尖叫。
她目瞪口呆:“姑娘,您该不会是临时起意,打算随便找来一名男子,将他带回上京去应付国公爷吧?”
“你怎会这样想?”姜妩回过头,诧异地看向她。
“奴婢……”
听雪正要回答,却见姜妩眼睛一亮,道:“不过听你这般一说,我突然觉得这主意不错。”
听雪看着姜妩的笑容,突然感到一阵晕眩。
什么?
完了完了,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担心了——自家姑娘怕是受到了刺激,才自暴自弃地捡了一个小白脸儿回去应付姜元明。
听雪曾经和夕缘寺里的僧人和小沙弥旁敲侧击打听过,那沈衍不过是一落魄的世家公子,孑然一身,家业被远方叔父霸占。那时她便觉得,这沈衍百无一用,就只剩下一副好看的皮相了。没想到姑娘竟……
“姑娘,你真的不是因为看上了那位沈公子的美色才……”她忍不住说出心中的猜测。
姜妩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听雪自知失言,赶紧低下头,道:“奴婢多嘴。”
***
等沈衍穿戴完毕从屋里出来,姜妩与他一同前去禅房拜访苦灯大师。
啾啾卖力地扑扇着短小的翅膀,在前方带路。
一路上,听雪的眼神不住地往沈衍身上飘,带着三分打量两分嫌弃。
沈衍仿若未觉,一直目不斜视。姜妩出声提醒:“听雪,不要失礼。”
“是。”听雪立刻低下头去。
然而来到苦灯大师的禅房时,却被守门的僧人告之,苦灯大师被韦员外府的小姐请去作客了,还未归来。
“苦灯大师外出了?”姜妩有点惊讶。
守门僧人道:“住持早上让人给姜姑娘送去口信后,便出去了。”
“那我们改日再……”
已是晌午,本该是庄严静谧的夕缘寺却突然混入了违和的吵杂声。
正当几人疑惑之际,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名小沙弥哭哭啼啼往这边冲了过来,边跑边喊着:“姜姐姐!姜姐姐!不好了!”
姜妩连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沙弥哽咽着道:“姜姐姐,刚刚寺里闯进来一群带刀的官差,说我们窝藏包庇要犯,还要查封我们的寺庙!”
姜妩和沈衍对视一眼,吃惊道:“怎么回事?那苦灯大师呢?”
小沙弥摇摇头,说:“住持一大早便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师父觉得奇怪,便派我出去打听情况。结果我才出庙门,就遇到了那群官差。他们冲进寺里,二话不说就把几位主事给绑了起来,还在寺庙里大肆搜查……呜呜,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沈衍道:“我们到前殿看看。”
姜妩点点头。
来到前殿,姜妩才发现夕缘寺被一群持刀的官差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住了。向来庄严的寺庙此刻被弄的一团乌烟瘴气,官差四处搜查,把寺内的物品翻得乱七八糟。
沈衍蹙眉:“为什么来了这么多的官差?”
姜妩只觉得这群官差格外眼熟,遂道:“早上我们出城时,也看见了这群官差。”
沈衍:“白术,你去打听一下。”
白术应声,走上前向一名官差询问道:“这位官爷,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无关人等还是速速离去,不要阻碍我们办案。”官差将他们当成了香客,不耐烦地要将他们驱赶。
白术趁无人注意,往他手中塞了一锭银子。
“我们只是奉命前来搜查,你们几人还是赶紧离开吧。”官差的态度方才好了些,说了几句话后便匆忙走开了。
白术折返回来,压低声音道:“公子,姜姑娘,这些官差说,桃城近一个月来发生的几起命案都告破了,凶手就是苦灯大师。”
“什么?”
姜妩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4.004凶手
“这不可能!”
姜妩道:“苦灯大师向来慈悲为怀,济弱扶倾,又怎么可能会是……命案的凶手?”
啾啾落到她的头顶,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而苦恼,但还是赞同地“啾”了一声。
沈衍的脸色也颇为凝重:“我与苦灯大师相识多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断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说到这里,他看向白术,问:“前来搜查的,只是一群官差?”
白术道:“据方才那名官差所说,他们是跟随桃城的县令前来的。”
“那县令呢?”姜妩着急地问道。
“就在寺外。”
“走,我们到外面看看。”
夕缘寺外,一名身穿着官袍、大腹便便、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一张长凳上,旁边有两名官差在替他擦汗扇扇子。
这县令边摸着胡子,边态度散漫地指挥着周围的官差干活:“你们动作快些,寺内的每个角落都给我仔细搜查,可不能有任何遗漏!”
这时,忽听一人道:“这位可是桃城的县令大人?”
县令闻声回过头,看到来人时,略有不快地皱起眉。
他身旁的官差察觉到县令的不悦,立刻上前一步,厉声叱责道:“大胆!竟敢冲撞县令大人!”
白术上前一步,抱拳道:“我们有急事求见,惊扰了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县令似乎对这套很是受用,抬手挥退官差,眯着眼打量几人,提高了嗓音问:“你们是什么人?找本官何事?”
姜妩道:“我们是苦灯大师的故交,今日前来拜访时,听闻了苦灯大师与几起命案有关。可据我所知,苦灯大师与人为善,在民间威望甚高,怎么可能会是命案凶手?”
县令一挑眉,反问道:“为何不可能?”他冷哼一声,语气不屑,“说不定他正是仗着这民间威望行凶作恶,依我看,他的身份不过是为了犯案而掩饰罢了。”
“这几起命案都是在一月之内发生的,依大人所说,苦灯大师若要借着民间威望行凶犯案,早便有风声传出才是,为何偏生集中在同一个月?还望您明察秋毫。”
“你这小姑娘说的话可真奇怪,什么一月不一月的。单凭你一面之词,本官岂能轻信。”县令站了起来,负手而立,“苦灯大师意图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