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夕阳透进来的红光,鼻尖似有若无的海腥味与不时传来的海浪声,可以猜测这应该是个靠近大海的废弃小仓库。
此时的傅一涣被反绞着双手绑在了一张椅子上,费力地挣了挣,毫不意外只是徒劳,椅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极其刺耳,嘴巴也被一根布条死死地缠住,舌尖传来的咸味加上贴在脸上的潮湿感足以说明这布条绝对在海水里头浸泡过。
为了防止动作太大把屁股下那即将散架的椅子弄塌,傅一涣理智地放弃了挣扎,思绪飞速转动起来。
中午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生硬,现在想来那机械式的发音应该是通过变声器弄出来的。对方言说有一个傅一涣的包裹,送到了他先前住的那个小区,要求他立刻回去签收。
傅一涣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不对劲儿了,本来压根就没打算搭理,但刚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兔先生下了指令:
『回小区,收包裹。』
这么一来,傅一涣就不得不去走这一趟了,要往这明摆着的陷阱里头钻,他的内心其实是拒绝的,想也知道这一去凶多吉少,偏偏这平日宅家里头的洛珩今天正好去了公司,就是想找个理由让他跟着一起去也没戏了。
无奈之下,傅一涣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一个人去了。
走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电话再次响起,对方说保安不让他的送货电动小三轮停在大门口,正在小区旁边的小巷子里头等着他。
走到那条阴暗的小巷子口,确实可以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标识着某快递公司的车厢全封闭的电动小三轮。对方在傅一涣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摇下车窗,伸出手向他挥了挥,示意他走过去。
看着那戴着口罩、鸭舌帽,穿着某快递公司制服,低着头极力掩盖自己相貌的人,但傅一涣可以肯定是个男人,犹豫了片刻,还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坦然走上前去。
“这是您的包裹,麻烦签字查收。”说着,快递员递出了一只笔。
听声音不像是方才那个人,也可能是他没有用变声器说话。
傅一涣没有细想,左手接过包裹,右手正要拿过签字笔,快递员却“不小心”把笔弄掉了:“抱歉,麻烦帮忙捡一下。”
扫视了一眼从头到尾没正视过自己的快递员,傅一涣心知这一捡绝对会有什么等着他。蹲下身,将掉落的签字笔捡起,刚要站起身,后脑一阵钝痛袭来。
傅一涣就这么被人从后头一棒子敲了,当他捂住脑袋一脸震惊地要抬起头的时候,又是当头一棒,失去意识仅需三秒,这三秒对于傅一涣来说,是漫长的,是的,他经历了人生无比漫长的三秒:
第一秒,卧槽槽槽槽槽了!好疼呀!好痛呀!
第二秒,啊咧咧咧咧咧咧?绑架?这就是要绑架了吧?
第三秒,我靠靠靠靠靠靠,都tm的是套路,患难关头显爱意,生离死别见真情是吧?狗血,太狗血了!
清晰地感觉到呼吸瞬间不畅,两腿异常沉重,周围的一切声音与光亮逐渐被剥离,视线渐渐模糊,意识一点一点地消散。很快,傅一涣就滑倒在地,昏迷前迷离的眼睛勉强还能看到对方打开车门,两脚从他眼前的空地踩过,打开了那封闭的狭小车厢。
车厢内走出另一个同样全副武装的人,身形矮小了不少,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傅一涣恍惚间看到两人缓缓向他踏步而来...
虽然能够肯定关键时刻总裁大人会挺身而出英雄救美,可此时此刻,傅一涣心里头完全冷静不下来,这场绑架绝不是即兴而就的,对方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费尽心思把他绑到这么个隐蔽的小仓库里头,绝对不可能就这么放任着他,让他安安心心坐等洛珩闪亮登场。
相信用不了多久,绑架犯就会出现,给傅一涣来一场从身到心的惩罚。这种事情,就算傅一涣从来没有经历过,但也听过不少,对方会有多可怕,会对他做些什么,都不好说。反正殴打凌/辱是不会缺少的,会做到什么程度就要看对方的变态程度了。
这场绑架的原因是什么?目的又会是什么?
从系统给傅一涣灌输的记忆来看,他应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那对方到底和他什么仇什么怨,甚至不惜在光天化日之下以身犯法?
忽然,仓库门被人从外打开了。
光看那人的身形,傅一涣可以勉强辨认出他应该是打晕自己的那个人,姑且称他为棒子手。
棒子手看到傅一涣已经醒了,几大步跨到他面前,解开他嘴上的布条,小心翼翼地问道:“牧歌,你醒啦?”
眼前的棒子手还穿着那身快递公司的制服,却脱去了帽子,也没有用口罩遮住脸,看到这张凑到了眼皮子底下满脸痘痘的年轻男子的脸,傅一涣可以肯定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
“牧歌,你还好吗?伤口痛不痛?对不起,我下手有些重了...”见傅一涣没有回应,棒子手脸上爬满了愧疚,自顾自地喃喃。
从棒子手口中再一次蹦出的“牧歌”二字,让傅一涣终于想起是在哪里见过这个男子了。
他正是小盒子微博事件爆发当天,守在傅一涣小区门口,因为砸破了洛珩的额角而被傅一涣摔烂了摄像机的那个摄影师!
仇与怨就是这个吗?
下一刻,傅一涣又听到对方唤了一声“牧歌”,心下有了猜测,他抬眼看向棒子手,冷声说道:“抱歉,我不是白牧歌。”
棒子手登时激动起来,急切地要纠正傅一涣,口水喷了他一脸:“牧歌,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不准说你不是,不...不准!我说你是你就是!你本来就是!不...不要惹我生气!”
果然,这个人并不是新闻记者,当日混在记者与大批女性粉丝构成的人群中,傅一涣自然不会把他和《梦寐》这本耽美小说的粉丝联系起来,单纯地以为他就是一个跟着狗仔做采访的摄影师。
现在看来,棒子手是个失了理智的死忠粉,看到与白牧歌形象气质相符的傅一涣,不管不顾地强行将他代入了,甚至不折手段把他绑到这种地方来。
不过,照他目前还算恭敬的态度来看,傅一涣觉得他很有可能是想把自己藏起来当个宝贝随时观赏。起了这么个念头,傅一涣浑身冒出了冷汗,这变态会不会一个想不开把他杀了做成真人标本永葆青春啊?!
默默咽了口口水,傅一涣攥紧背在身后不住颤抖的手,决定先稳住对方,强行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我记得你,你叫什么名字?”
棒子手愣住,像是看到了多么不可思议的异象,眼睛瞪得大大的,许久才怔怔地说:“牧歌,你...你真的记得我?”
“真的记得,之前摔烂了你的相机,没来得及向你道歉,对不起。”
“没...没关系。”棒子手蓦地伸手抓住了傅一涣的肩膀,脸色憋得通红,颠三倒四地说,“牧歌...不怪你,喜欢...欢你,走...桃源生活,我和你...两个...”
那不断靠近、万分惊喜的脸,还有那唇角被绷爆开了的痘痘让傅一涣极其不舒服,不由地与洛珩当初同样近在咫尺却毫无瑕疵的帅逼脸作了一番对比,至尊颜控傅一涣情难自已,内心发出一声感慨:丑与美,确实是人与人之间不可逾越的巨大鸿沟!长得好看,再怎么猥琐都不是罪过!
“棒...咳,这位先生,你能不能解开绳子,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我已经被捆了好几个小时,手都麻了。”傅一涣用尽可能和善的语气尝试性地说道。
听到这话,棒子手面露犹豫,似乎有所顾虑,傅一涣再接再厉:“我都被捆了这么久了,什么也没吃,水也没喝过一口,哪有力气自己走出去?我真的只是想要放松一些。”
傅一涣发誓,这些全部都是他的心里话,棒子手的同伙还没出现,看他样子显然对同伙很是忌惮,不可能放自己走,傅一涣可没想着光靠自己就能逃跑,说这番话纯粹就是希望能够解开绳子,活动一下筋骨罢了。
棒子手迟疑了好一会儿,也许想着傅一涣确实被绑了太久,加上对狼狈的白牧歌心疼不已,终于点点头,绕到了傅一涣身后,说:“我给你松松,但你不准乱来,不然他会生气的!”
“蠢货,你在干什么!”门口传来一道厉声质问。
依然是通过变声器发出的冰冷机械声,棒子手立刻就蔫了,他垂着头走向那人,哆嗦着说道:“牧歌他...他被绑得太久了,肯定不好受,我...”
傅一涣眯着眼望过去,还是迷迷糊糊看不清什么,仅能看到那人抬手拍了拍棒子手的肩,说道:“你不怕牧歌跑了再被别人抢走吗?”
“不行!你说了会把牧歌给我的!”棒子手急急忙忙说道。
那人轻笑了一声,说:“我会给你,但你自己要收好了,懂吗?”
“懂,我懂!”
“懂就好,快去给牧歌买点吃的吧,别把他饿坏了。”
棒子手应了一声,连忙跑了出去。
见棒子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口,再看到那人踱着缓慢的步伐走来,傅一涣的心急速跳了起来。
这个人,气场和棒子手一点儿都不一样,就算他还没对傅一涣说什么、做什么,傅一涣也能肯定,他是主谋!
这一场绑架,都是他策划的。
他是谁?他想做什么?
傅一涣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16.中二总裁遇克星
“贱人!”骂声伴随着一道响亮而清脆的巴掌声甩在傅一涣的左脸,力道很大,把他的脑袋打得偏向一侧。
这一巴掌打得傅一涣发懵,脸上火辣辣的疼痛预示着这个巴掌印已经留下了,心中愤懑不已:竟敢狠心糟蹋我这张帅气异常的脸!
贱人?若是骂他混蛋、渣男,甚至脑残、智障,傅一涣倒是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可“贱人”这两个字傅一涣绝不会认,开玩笑,他可是一个铁骨铮铮好男儿,又不是什么绿茶婊,怎么敢把这两个字往他头上冠?
不过,会用这两个字骂他,首先能够说明,这个人肯定和棒子手不一样,不会是《梦寐》的死忠粉,其次,从甩巴掌骂贱人可以见得这个人对傅一涣的恨不会是普通的仇与怨,最后,想想连棒子手都是曾经出过场的,那么这个人就更不该会是突然杀出的某个路人。
回过神来,傅一涣用舌头顶了顶发麻的左脸颊,眯着眼打量对方。
这个人将自己藏得很深,脸上戴着一顶白面具,面具上的五官带着阴森的笑脸,一身黑衣斗篷,从头到脚没有一丝缝隙,就连双手都用黑色手套包得严严实实,看着他,傅一涣有种遇上了无脸男的感觉。
而且,对方似乎在身形上也做了手脚,虽然看不清,但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暂时称他为斗篷怪。
“你是谁?为什么要绑架我?”傅一涣一日未过沾水的嗓子干涸得厉害,发出的声音有些沙哑。
“呵,你觉得我是谁?为什么绑你你心里没数么?”那人冷笑一声。
打了傅一涣一巴掌后,斗篷怪向后退去站在他三步远的位置,看样子似乎担心离得太近会暴露什么,光是这一点,傅一涣就更能肯定这人他认识了。
目前为止,登场人物并不多,关键人物是洛氏三傻、上官亦然,打过酱油的就多了,大学导师、医院院长、小区保安、若干小护士、疯狂粉丝群以及广大记者朋友。
可这些人,除了棒子手,傅一涣自觉一个都没有得罪过,莫非,他还是想错了?斗篷怪真是系统杜撰出来的一个新角色?和傅一涣有着什么所谓的夺妻杀子之仇?最后硬是再编出一个故事来,强行说明斗篷怪与傅一涣之间的恩恩怨怨?
正在自我否定着先前的猜测,忽然傅一涣猛地想起一件被他忽略掉的事,暗自思忖了一番,心中有了考量,斗篷怪是谁,他大抵能够知道,但依然不能肯定,还需要一些...破绽。
“上官医生...”傅一涣死盯着斗篷怪的脸,就算什么都看不清,起码也要用眼神震慑对方,“应该已经接到我失踪的消息,动用上官家族的势力与洛总一起在全城搜索我的踪迹了吧?”
见斗篷怪没有任何动静,傅一涣便继续说道:“上官医生这人,其实什么都好,看上我也能说明他很有眼光。不过,毕竟只是上官家的小儿子,拿不下家业就算了,医学成就方面也比不上我,这样一来,他有什么资格说喜欢我?还让我考虑考虑他,你说逗不逗?”
清晰地听到斗篷怪的面具下传来一声重过一声的喘息,傅一涣知道自己再说下去完全就是在作死,可不说又不行,通过自己的嘴揭开他的真面目才能把剧情往高处推,顺便也能突显人设。
此刻身临其境了,傅一涣总算能够理解小说中那些撕开坏人面具的快感,心下又紧张又兴奋的,膝盖都微微颤抖起来。
“至于洛总嘛,”傅一涣嗤笑道,“他能当上洛氏掌门人估计就是洛氏没人了,说真的,我其实挺烦他的,关键他还恬不知耻地硬是凑上来说喜欢我,这可真是中了我的套了,愚蠢至极,呵呵呵呵...”
斗篷怪终于忍不住了,急步走上前,狠狠抓住傅一涣的头发,往旁边一甩,将他连人带椅子抡到了地上。“嘭”的一声巨响,傅一涣的脑袋率先撞到地上,脑袋瞬间空白,缓了一会儿,硬逼着自己用冷冷的表情不屑地看向蹲在自己身前的斗篷怪。
斗篷怪急促的喘息声足以说明他的怒意有多强烈,他再次抓起傅一涣的脑袋,恶狠狠地说:“呃,呃,你就是活腻了吧?呃,果然就是贱人一个!你...”
“洛小姐,至于这样吗?”傅一涣扯出一个惨淡的笑,打断了斗篷怪的话,“你就不怕事情暴露,导致洛氏的名声毁于一旦吗?”
离得这么近,傅一涣敏锐地看到斗篷怪面具下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洛希的这双眼睛他当初近距离看过,印象很深。
他心下了然,叹了口气,说:“洛小姐,你真的这么恨我吗?我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你恨到这种地步?”
洛希尖叫一声,抓着傅一涣的脑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