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不难想象他们正以怎样的目光看着自己,无疑……带着恶意。
不太对。
他一瞬间分析,却没有惊动恶魔们的打算,而是暗中观察着,甚至留出一些空处留给这些状态奇异的恶魔自我发挥。
“我去看看那些人族。”司易思说。
他无视了亚当斯欲言又止的眼神,把这小可怜暂时落在了狼窝里。
行为奇怪的恶魔在司易思在时不敢妄为,可就在他刚刚迈出去几步……就顷刻间炸开了。
他们自以为的低声说话听在司易思耳中就像千万只蚊子嗡嗡叫,这些恶魔们古怪的行为大概率还间接的影响到了他们的智商,反正司易思觉得他们看着就像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这悄悄话和指着司易思直接骂有任何区别吗?
亚当斯眼睁睁看着人类圣者走远,无论他扔了多少个暗示性的眼神也没有用。
浮格还在旁边幽幽的问他:“怎么了?眼睛抽筋了吗?”
恶魔们注视着的对象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换成了亚当斯,大概是因为他表现得有几分异常的缘故,他们主动凑上来想要同化掉他。
“是、是眼睛抽筋了!”亚当斯一身鸡皮疙瘩起来,一句话说到最后险些破音。
他绝望又失望地看着司易思完全没有任何戒心的……背对着这群发生了诡异变化的同族。
你转过来看看啊,别去管还没死的人族了,你已经被盯上了!
亚当斯一边想着一边欲哭无泪,他甚至开始主观的臆测:人类圣者应该一直以来都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信仰神明和修行法术身上吧。他完全搞不懂人心的黑暗面这些复杂、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所以才会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同族的不对……
完全将司易思做过什么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亚当斯死盯着司易思的背影,看他挨个儿检查人族的情况,在每一个人跟前都停驻了好长一阵。
他更是感觉到了一种自然的、生命力的气息,这应该是司易思在每一个人族身上都施加了一个恢复的法术。这一个一个扔下来,对法力的消耗无疑是大的,亚当斯于是更加担心。
亚当斯觉得自己该自救。
司易思做样子的扔了几个掺杂有生命气息的假把式,看似毫无防备的背对着恶魔们。
亚当斯和恶魔们的对话一字不漏的传入了他的耳中。
“为什么要这么说?”亚当斯语速飞快,争分夺秒,“他就算是人类的圣者又怎么样?他老早就被那个莱茵国国王算计得被打成罪人,说他和我们恶魔同流合污呢!”
“同流合污……”有一个恶魔冷笑,眼神如闪电一般有威慑力,“确实是同流合污,不过是他这个人类加入了我们的阵营,还是你——跑去和人类同流合污了呢?”
“我们是什么?恶魔。”
“那个克莱尔是什么?他只可能站在人类那边,跪舔当权者试图取回被剥夺的权利——”又一个恶魔嗤笑一声,“人类的卑劣把戏!”
亚当斯的声音被生生卡了一下。
“不是这样!”他斟酌着用词,“他是站在、站在……正义这边的!”
“小亚当斯,我们这些恶魔不就是邪恶的存在吗?那他可不就有正当的理由攻击甚至杀害我们了?”
“浮格、浮格,”亚当斯还在抵抗,“他救了我们啊,救了你、我,还有更多的同族,如果不是他,我们很可能就葬身在这里!”
不行的。
司易思背对着他们轻轻摇了摇头,从一开始,这些恶魔就已经不是可以正常交谈的对象了。他们身上浮动着某种间接影响、介入他们的心智的玩意儿,那东西大概起的是放大恶念的作用。
恶魔们会不吝啬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司易思所做的一切。
感激都被喂了狗,本来潜藏在心里的人类和恶魔之间的隔阂在催化下彻底爆发——
好的想成坏的。
坏的想得更坏。
就好似司易思这人类圣者从骨子里头都是坏的、烂的。
果不其然,数个恶魔应声道:“那又怎么样?我们怎么觉得他是和士兵老早就串通好的?一个□□脸,一个唱白脸,嘿!造神的糟糕把戏不就是想要让我们信仰他信仰到死吗?!”
他们看出了亚当斯的反对情绪,于是又补充说:“你去问一问他,他会杀死这些人类……这些同胞吗?”
每一个恶魔都露出了怜悯的笑,它们给人种僵硬感觉,一个个的笑脸环绕住亚当斯,冲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魔音。
“杀了他吧。”
“这是最好的机会,很简单不是吗?走上前去,趁着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将刀捅入他的心脏。”
“没了心脏,还能活吗?”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谁啊?司易思偏了偏头,他暂时豢养的小火凤凰也跟着把脑袋偏转了过去,瞅着喊着杀死他的口号的恶魔们发出了烦躁、炽热的火气。
它一边烦躁、临近暴动着,却又不忘用另一边视野小心翼翼的观察司易思的举动,似乎只要等他一声令下,它就会第一时间俯冲出去烧掉这些冒犯他的恶魔。
实在是又乖又躁。
“别闹。”司易思轻飘飘的安抚住了小只的火凤凰,它的羽毛在司易思的轻抚下重新变得柔软、服帖起来,摸着有种羽绒般的轻柔触感。
手感意外的不错。
比起阿秃来说怎么样呢……?
司易思忽地联想到了被自己扔在主神空间里修炼的阿秃,觉得这两者还是不能比的——
阿秃是有灵性的存在,而火凤凰?它只不过是克莱尔身体的一个半成品造物,造物天生眷恋主人,这是天性。
司易思想着想着就有点走神。
克莱尔在他心里笑:“嗤,阿秃?”哎——这名字。
“怎么了?”
“没什么,”克莱尔已经自动学坏了,学会了面不改色说瞎话,“听起来是个很可爱的名字。”
“我也觉得,”司易思勾了一下唇,“你对未来想要做什么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了吧?”
不然,克莱尔的声音不会这么轻松、没有压抑感,也不会有心思和司易思说这种闲话。克莱尔身上的那种神性的桂冠在这一刻似乎完全被摘落了下来,他变得像是个活物,而不是个——
像火凤凰一样的造物。
在恶魔们密谋着杀掉他的时候,司易思正和克莱尔无所事事的聊着些轻松、愉快的事情。
“是的。”克莱尔答得很快,声音里夹杂着豁然开朗的意味。
“平衡……”克莱尔将司易思曾经提及到的词重新放在了嘴边,语调淡淡又似乎有些不明的复杂,“你说得对。”
“人族、恶魔、精灵亦或是别的种族也什么不同呢?各族间相互仇视,纷争不断,这和他们的信仰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克莱尔说,“可真正的神明需要信徒这样疯狂的对外扩张,剿灭异教徒吗?”
当然不是,司易思说,不然他早就动手了,可不会留一丝情面。
“所以我想——”克莱尔总结说,“有没有一天各种族可以和平相处,不干扰各自的信仰,也不因此仇视、敌对异族?我的神明希望我成为希望,那我就成为希望就好了。”
只是这一次,他做出这个决定绝不是毫无思考着遵从着众神的期望,而是完全的基于克莱尔自己的思考。
克莱尔的想法在这片大陆上这个时间段来说简直可以说是大逆不道,分分钟可以被打成邪神的那种。
很多人不一定能接受这种先驱的思想,一些东西已经根深蒂固在他们的脑子里了。
和异族和平相处?
异族都是个什么玩意儿,能和我们媲美吗?
说这话的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克莱尔的远见放在大部分人眼中都是无稽之谈,荒谬得可怕——
可就正是因为这样……
他才会被众神称作希望吧。
他将一力把握、掌控住这片大陆的脉络,以一己之力带给大陆的未来的一个崭新的可能,掀起又一个巨大的风暴。
“我可以做到吗?”克莱尔问着司易思。
司易思知道他不是想要自己的肯定,他早就决定下来,只是告知一声。
“当然。”他答得干脆,答得兴味盎然,“我会帮助你的,我的……寄主。”
司易思和克莱尔没有一个提到后边虎视眈眈的恶魔,完全将他们抛在了脑后。不过也不奇怪吧?
恶魔又哪有被他们放在眼里的能力呢?
司易思漠视着他们的存在,也漠视着背后用不入流手段操纵着这一切的幕后主使——
他从来没将他们放在眼中。
做什么都无所谓……
反正再多的算计在绝对的强大下都像被水浸湿的纸片一样脆弱不堪。
“……好。”亚当斯的黑色眼眸里翻滚着什么,他似乎完全沉寂了下来,变得和身边的同族一样死气沉沉下来。
他们窃窃私语着,递给他一把匕首,保持着微笑说:“你是最适合的人选啦。”
“他最相信你,绝对不会防备你。”
亚当斯缓慢地、坚定地接过这把匕首,眼神有些空洞。这把匕首身上镶嵌着一块儿很漂亮、华丽的宝石,倒和禁咒星火变作的晶石有□□分相似。
这是一把见血封喉,有法阵加持的匕首,当它汲取到第一滴鲜血的时候,匕首就会探出像荆棘一样的尖刺,尖刺更是会伸长、死抓进肉里,它会穿透那一整部分的血肉,再在重新呼吸到空气的时候生出弯钩一样的东西。
亚当斯没有异样的朝司易思走了过来。
“克莱尔。”他换了名称的喊司易思。
——在司易思偏过头来的一瞬间,手臂挥动行云流水的将匕首往他胸膛扎了过去。
所有恶魔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这一幕,好像在等待着注视历史。
匕首擦过了司易思的衣服,亚当斯飞快的松手扔下了它,仿佛烧着屁股似的扭曲着脸大叫:
“走!”
可就在他警示性的话说出的下一秒,无数刀刃在他的眼前绽放出了锋利的银芒。
亚当斯看见了鲜血飞溅的景象——在场的恶魔从四面八方包围住了司易思,他们每一个都保持着相同的姿势,抽出刀刃的架势……
亚当斯捅出的匕首被他自个儿扔掉,可他的同族没有任何影响的人手一把武器送入了司易思的身体中。
人类圣者的四肢、腹部、颈部都溅出了血花,仿佛一场血腥的、猎食的盛宴,亚当斯一阵天旋地转,徒劳地张开手臂想要抓住人类圣者倒下去的身影。
——他觉得那双银色的眼眸此刻当是含着泪的。
……正如他的心堤已经被洪水冲毁。
你们怎么能、你们怎么能!亚当斯的心底暴跳如雷,他行动上也这么做了:“妈的!他是你们的恩人!”
他刚扶住司易思的身体,决定拼着命也要把他的……身体带出这个诡异的地方。同族、什么同族,他不管了,爱谁解决谁解决吧!
亚当斯碰触到司易思的身体,却一下子探了个空,倒是揪到了羽毛似的东西,还看到了从指缝间弥散的一些白色的小光点。
小光点像是神座下的天使无意间流落人间的羽毛破碎形成的。
美丽又圣洁。
“叽!!”亚当斯听到了一声愤怒的“鸡”叫,光点散去他看清了自己真正逮住的东西——一只暴怒的火凤凰。
恶魔们的刀刃插入了火凤凰的体内,却完全的穿透了过去,没有带下一丝血液。更甚至他们还反过来将自己带入了困境当中,一缕缕法术火焰毫不客气地将刀刃连带着他们的手臂威胁性的裹住。
火凤凰恼怒的偏头,死命的像是只小鸡一样疯狂啄着亚当斯的手背。
“?!”亚当斯被痛感给惊得麻木。
他不自禁地偏过头去,恶魔们包围的其实是一只摸得到但没有实形的法术火凤凰,而在他们的包围圈以外——
司易思好端端的站在那里,无悲无喜。
他给亚当斯的感觉就像是神明俯瞰人间。
“玩够了,”司易思轻声叹息的说,看向亚当斯,“擦擦你的眼泪。”
“我没事。”他说。
亚当斯擤了擤鼻涕,又打了一声嗝,躁得差点儿没把自己埋到土里去。
他恶魔的帅气形象啊,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不过……
真好啊。亚当斯一边嫌弃着自己,一边想。还好司易思的力量强大,不然他就要亲眼看着救了自己和同族的人被同族杀死——
想想都崩溃。
“怎么处理?”
亚当斯接受的速度很快,他似乎一下子就想通了。司易思很强,他们这些恶魔数量再多都是花把戏,他怎么就因为慌张给忘了呢!
喂喂,争气点啊。亚当斯很快振作了起来,目光冷淡的看向同族们。
“小叽。”取名废没有自觉的司易思喊火凤凰,火凤凰应声而动,迅速松开死命啄亚当斯的嘴,腾飞起来。
“叽、叽叽!”它大声叫着,分出的一部分羽毛继续困着恶魔们不放,再用变得宽大的翅膀狠扇恶魔们的脸,再用喙子到处乱啄!
按理来说它一个虚体是打不疼恶魔的,可火凤凰浑身都是溢散的火系法力啊!这玩意儿动起真格来可比什么击打在肉上受到的痛感要大得多。
“啪啪啪!”
司易思听见了清脆的、听起来就很疼的响声,伴随着火凤凰一阵发狂的护主行动,清而洁的法力汇入每一个恶魔的身体当中,再多的猫腻都阻挡不了火凤凰清扫的步伐。
恶魔们僵硬、直立的身体恢复了一点活性,不一会儿以后就有恶魔嘴里发出无意识的轻声吟语。他们阴沉的神色从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愧疚、不安。
他们有自己被算计后做的所有事情的记忆!
“啊——!”
可没等恶魔们做出下一步举动,火凤凰的“清扫”亦或是发泄愤怒的行为引起他们一阵又一阵的失声痛呼!
“啊、痛!”
“我的脸!”
火凤凰发出软乎乎的叽叽叫,嘴下、翅膀却是毫不留情,一下又一下的非要“斩草除根”!恶魔被打得东倒西歪,站也站不稳,一张张俊脸不仅肿了还被烧了,四肢也似乎被打得不成人样。
他们也不敢反抗,叫了几下后就把叫声卡进了喉咙里。
他们刚才是被猪油糊了脑子吗?怎么会做出这么蠢的事情!他们还没察觉到一点儿不对劲,现在苦主要收拾他们……
他们除了乖乖忍受能怎么样?他们理亏在先!
恶魔们嘴里苦涩,这种催化的作用让他们直视了内心深处的一些真实的虚伪的想法,也愈加让他们愧疚,无法做出还手、反抗的行为。
亚当斯旁边围观着,一边儿看到恶魔挨打就觉得自己的脸似乎也被打肿,一边儿又觉得痛快、解气。
绝对不是什么落井下石的原因。
“我们,我非常抱歉,”等到火凤凰自主停止了鞭挞恶魔们的行为后,亚当斯斟酌着说,“感谢您救下了我们,我们却反过来对您恩将仇报——”
“我将会将这件事情上报,届时您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提出来。”
这支恶魔小队是在他管理下的,现在出了大岔子,亚当斯有责任承担他们做下的一切错事。就算他只是个光杆儿小队长,没有太多的信誉度。
“我们可以补偿。”
“一魔做事一魔当!”虚弱的恶魔们七嘴八舌的揽下责任,看向亚当斯的眼神已经变了。
司易思看了一眼就知道,亚当斯的所作所为已经一定程度上折服了他们。他已经开始逐渐建立起自己的威望。
“不必。”司易思已召回了火凤凰,在它那里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如果司易思不在这儿……那中招的就会是全部来这里的恶魔,他们的恶意会倾泻到另外的地方——
司易思“抓”着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恶意气息,目光掠向了这里附近的城池。
那方向是人类城池。
这是在邀请他过去吗?司易思准确的看向那个方向,尤利安想做什么?他必然是算计着什么的,那这样司易思没有不去的道理。
亚当斯还在等着司易思索求的补偿。
很快,他却看见司易思斜睨了他一眼,淡淡的抛过来一点儿目光,嘴角翘起来了一点不明显的弧度。
“我希望……”司易思只对亚当斯一个恶魔做出了回应,“你能成为新的恶魔的王,你做得到吗?”
亚当斯一怔,不敢想象他要求的补偿居然是这个。这、可以给他任何好处吗?
可不可否认的,被司易思这么看着,亚当斯的胸腔里涌现出了一阵又一阵的火热。他的野望被这么直截了当的揭穿,人类圣者且对他寄予了厚望。
他为什么要拒绝?
他沉沉的、深深的开口:“我会的。”
我会,而不是我尽力,说出这句承诺的亚当斯眼睛里的火焰彻底被点燃!
“我只要这个就够了,”司易思说,“我要去个地方。”
他平静阐述着:“大概会很危险吧,你要去看看吗?”他已经不耐烦和尤利安这样周旋了,毕竟克莱尔的希望可不是和尤利安死磕。
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他不想多等待。
——所以,速战速决。
“去!”
恶魔们负责将同族解救回去,他们也没有立刻将人族杀掉,而是带着种等司易思做决定的想法。
司易思和亚当斯往人类的城池走了过去。
啊。
司易思看着太过醒目、无法忽视的祭坛,想起来了这是什么时候——可不就是第二代圣者从临时转向正式的日子吗?
赶巧了。
祭坛古朴,带有一种深沉厚重的感觉,台上的第二任圣者莱茵的金色眼眸倒像是金子一样璀璨,显得矛盾又富有美感。
金钱、阳光总是让人趋之若素的存在。
清冷的月亮早被人们抛之脑后,他们将他打成叛徒,涂上污名。
第二任圣者取代了克莱尔的地位,将要在这里成为新的圣者。一个仪式是很有必要的——神降仪式,这代表着神明眷顾自己的信徒,也会让民众心下大安。
但……
不对。
司易思看着台上被神降的莱茵圣者,和着克莱尔一起露出了冰凉的笑。
他摘下兜帽,将自己暴露在阳光下,更是以一种堪称亵渎的方式踩上了只有圣者、国王和神明才能够登上的祭坛。
司易思银色眼眸危险而冰冷,他无视了所有民众的讶异呼声,只是看着这个“神明”:
“就凭你——也敢伪造神降?”
他就像是出鞘的利剑一般,终于露出了尖锐的棱角。
作者有话要说: 火凤凰鸡叫是因为阿秃嘶嘶蛇叫。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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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造神物(十五)
司易思感觉得到内心巨大的起伏, 用惊涛骇浪来形容也不为过。这股怒火来源于身体真正的主人克莱尔。
在他们的面前, 祭坛上站立的莱茵穿着和他一样的衣物。此刻他们面对着面站立, 也很容易让民众察觉到他们长相的惊人相似——
莱茵没有回答司易思的话,金色眼眸冰冷、空洞, 说出口的话自带着一种奇妙的震感。
他的声音将民众们的心弦带着一起起伏着:“有罪之人。”
“这是……神降?!”有民众左手捂着心口,感受着快要跃动出来的心脏,莱茵此刻的样子正合乎民众对神的期望, 更不要说他的声音也更是特殊极了。
破把戏。亚当斯将自己藏在人海中, 撇了撇嘴。莱茵这点儿施用法术让声音变得更加有质感、圣洁和具有身形的招数放在任何一个法师眼里都是被用烂了的。
但亚当斯遥遥望去, 没有一个法师站出来戳穿莱茵的骗子行径。他们应该是早就知情, 也早就被谁给收买了——如果不是他、人类圣者到这里来,那莱茵国国王怕还真能只手遮天。
有一点是亚当斯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来的。
莱茵现在处于神降的状态吗?他的双眼也太过……
没有生气了吧?
“妄图窃取神的权柄,你有罪!”莱茵眼睛眨也不眨地宣告。
在他一副完全的神降模样的暗示下, 民众们心中的天平不自觉倾向了莱茵这边。
“这是神, 神下的旨意能有错吗?神降成功了,莱茵该是我们新任的圣者!”
“窃取神的权柄?前任圣者……不,那个小人克莱尔和那些该死的魔人合作了吗?!”
“我就说他一天到晚这么高傲……早该看出他的亵渎之心的!”
民众们的窃窃私语基本上是一面倒的情况。人群里有没有人在刻意引导呢?不知道。
可司易思清楚一点, 现在绝对不可能有人站出来为克莱尔说话, 民众已经被驱使、引导, 他们的情绪和行为都将变得难以控制!
这时候大部分莱茵国国民不管持有怎样的相反的意见,都不敢挑在这群情最为激愤的时候开口。
司易思刚刚说了什么?
伪造神降?
这些信息其实全被民众们听在耳中, 却因为“神明”的降临变得什么都不是。
他们只会觉得这是前任圣者、该死的罪人恼羞成怒的咆哮而已!
克莱尔的情绪起伏得厉害,司易思却至始至终保持着一派冷静姿态。他听见莱茵的厉斥,只是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微笑, 在微笑落入在场所有人眼中的刹那,司易思将祭坛上的小巧的银剑径直刺入了莱茵的胸口!
上刻有精妙符文、亮银色的小小一柄银剑插在莱茵的胸口处,剑的身形突然崩溃了,像是流水一样缠绕在莱茵胸口。
祭坛上用的银剑是请神剑,觐见神明的时候怎么可能带有锋利的利刃呢?
所以银剑伤不了人。
莱茵神色呆板,本来应该是看不出来什么情绪波动的,可他僵硬了一瞬的身体让民众发现了他的“愕然”。
“亵神者。”司易思轻声道,他绕有趣味的看着莱茵,反手将银剑也连带着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莱茵国的人们哗然!
将银剑刺入胸口意味着将全部的信仰、生命和灵魂奉献给祭祀的神明,这也是请神中最关键的一个步骤。
司易思来之前,莱茵已经进行过这种古老的仪式,所以见到他“神降”的人们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可司易思接连做出的事情……实在是让人们太过惊奇!
他让莱茵被动的再请了一次神明。更甚至——他又自请了一次神明!
谁不知道神明是真实存在的,而不只是虚无缥缈的一个符号、一个字眼?司易思太大胆了,他居然在请了一次神以后又连续请了两次神明……
还在民众眼中是待罪之身!
他怎么能,怎么敢?就不怕被神明降下神罚连灵魂都摧毁吗?!
一些在心里对上任圣者还有着好感的人们不禁偏过头去,不想看接下来司易思可能的惨状。同样的,这些人中还有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司易思的方向,在内心慌乱又笃定的祈求着——
司易思请神一定会失败!
众所周知,请神需要很多个小的前奏步骤,司易思这是一次性将步骤拉到了最后,实在是拔苗助长到了极点。
没人认为他会成功。
“不可能做到的,”尤利安撑着腮帮子,露出狐狸笑。
他眼里全是看好戏的神色,同样这也是胜券在握的表现的特征。
如果他做到了呢?你以为他会永远留在精灵族,可不也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恰巧赶到这里拆台不是吗?
尤利安耳边出现少许的幻听,他嗤笑一声,打断“自己”的声音:“不可……”
能字还没出口,尤利安的笑脸就僵住了——
“看管好我的身体。”司易思对亚当斯抛出一句话,他目光淡淡的看向远方,随手将小柄的银剑重新放回到剑鞘当中。
亚当斯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就发现整个祭坛突然亮了起来。
无数条细密的纹路从石面中浮现出来,像是树藤一样迅速攀升、伸长,有亮白的柔光自纹路中散出,将每个注视着这里的人的双眼都染成白昼。
柔光并不刺眼,它圣洁、无法亵渎,正是请神成功的标志!
“怎么会……”尤利安看着,半晌后将外露的讶异收回去,重新恢复到了原本带笑的样子,“倒是更有意思了。”
亚当斯往司易思方向看去,发现他还保持着笔直站立的姿势,像是节挺拔的修竹,不过双目已经闭上,俨然是和莱茵一起进入了同样的精神状态中。
人和神的存在形式是有区别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祭司在请神成功的刹那会短暂的脱离当前的身躯,进入到一种更高秒的意识形态中去。
每当这个时候,祭司的身体都会被很好的保护起来,可司易思现在……
亚当斯含了一口苦水进去,他目光环视着附近的祭司、人群,下定了决心不能暴露自己的恶魔身份!
他要是假装人类扯大旗,还指不定能拖延些时间,要是恶魔身份暴露,那他恐怕当场就会被人撕碎!
亚当斯对祭司异常排斥,不过他被司易思托付了重任,心里头冒出的念头居然不是马上跑……
而是:不试试我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呢?
他没有忘记,司易思希望他一跃成为恶魔的王,这是一种至高的肯定不是吗?
良久后,等到人群有轰动迹象时,亚当斯清了清嗓子说出了第一句话:“我是克莱尔大人的仆从,被他从恶魔手里救了下来。”
——什么?
躁动的人群有一瞬间安静了片刻。
莱茵国的人们看着这个自称被救下的人,在讶然、怀疑之后目光中很快染上了不信的意味。
要他们相信,那亚当斯必须得给出更多的证据才是!
亚当斯在心底嘶了一声,豁出去的瞎扯开自己的衣服:“你看,这就是我死里逃生的证明!”
他露出的胸膛上有着几道狰狞的伤疤,还弥散着很少、很淡的魔气。这伤口……几乎可以算作是贯穿伤了。
这是亚当斯年幼狂妄无知的去挑战一个成年恶魔后留下的伤疤,也是他难以克服的阴影——要不然,亚当斯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是副游手好闲的模样。
亚当斯的身体在微微战栗着,犬齿几乎要把嘴巴内部给抵破。
他这是将自己的伤痕生生揭开给这么多人族看,就算人族什么也不知道……
这也不代表他就毫无感觉了!
你要成为恶魔的王,有人希望、相信你能成为领头人,那你就必须得直面之前惧怕的东西!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亚当斯自我催眠着,深吸气又吐气。
他的余光暗暗地暼向自己手边的司易思,在看见那双紧闭着的眼睛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遗憾。
——他想看到那双银色的眼眸里出现认同。
没在,也没关系。亚当斯身体战栗的幅度越来越小,他的眼睛里含满了坚定的光。
还有很多次……他能让人类圣者看到自己、认同自己。
到那时候,他会成为恶魔的王!
亚当斯展露出来的伤疤太过狰狞,一个祭司在得到人们的暗示以后,出口勉强答:“这是恶魔造成的伤口,上边残留有一定的魔气,还有一些洁净的法术气息。”
“有人治疗过他,让他平安无恙。”
祭司话一出口,亚当斯心下大妥。
他可以说是欺骗了所有的祭司、在场所有人的眼睛和感知。
哪儿有人治疗过他?他是抱着足以致死的伤口生生捱过去的,至于祭司感应到的洁净的法术气息——人类圣者不愧是为神所眷顾的眷者,只要靠近他……
就会沾染上那种仿佛神明降临一般的洁净气息!
“他…说的是真的吗?”有莱茵国的国民不禁窃语,“圣、克莱尔不是背叛了神明转投向恶魔吗?他又为什么会去救恶魔伤到的濒死的人?”
“我,在他被宣告背叛了神明以前看到了他叛逃的全过程,”有人小声说了实话,“我、我不觉得那是和恶魔同流合污的样子,倒像是被恶魔给挟持了。”
亚当斯环顾四周,轻轻扣动裤腿袋中镜子的镜面,又加了一把极具有煽动力的火:
“克莱尔大人此行来就是为了揭穿一些无耻的当权者的真面目,他从未背叛过神明,否则又怎么可能能请神降临?”
“想想他为你们做过什么吧?如此一味的被一些人当做矛头使,被鼓动着敌对、仇视大人,你们不觉得很让人心寒吗?”
亚当斯得意了笑了一笑。
他声音极具有蛊惑力,根本就和莱茵的“神语”有异曲同工之妙,反正自然而然就牵动着民众们朝着他说的思路去思考。
假冒的圣者可以用这法子,他怎么就不能重复使用了?
要揭穿来啊!到时候连带着假圣者的真面目也会被一同给揭穿。
是啊……
有民众被牵引着去思考,他们回想起自己这些时日做了什么。
将圣者的雕像砸毁、泼血、丑化,还有无止休的辱骂,他们将所有的恶意都倾注在了一直没有露面、其实也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姓名伤害到圣者身上。
可要是圣者其实什么也没做呢?!
他被恶魔暗算,好不容易脱身出来迎接他的就是这样的指责……
那他该有多寒心?!
民心在摇摆不定着,眼见着一些情绪激昂的人也不再动作,反倒把头深深低下去。
亚当斯有些愉悦、有些疲惫的想:终于糊弄过去了。要演一场好戏,真难!
但就在这时候,一个黑衣的人突然飞跃着上了祭坛,他的足尖甚至没有点在祭坛上,径直朝着台上司易思的身体攻击过去!
尤利安慵懒的含着笑撑着脸:“来试试吧,你是个什么东西?”
亚当斯脸色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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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造十物(十六)
在黑衣的人袭来瞬间, 亚当斯被迫脑子疯狂运转起来。
他根本不会人族的法术, 人族对恶魔族喊打喊杀的,他会学人族的法术运行形式才怪了!可黑衣人搞出这一出,亚当斯绝对不可能袖手旁观, 他只有暴露恶魔身份这一遭了吗?
亚当斯几秒钟结束思考,已经暗自运转起了魔气, 但就在魔气从指尖流淌出的刹那,司易思腰际的法杖竟亮起来一道光——
那是一张光膜,边缘流动着强大、让人着迷的法力, 让人见到不由得目眩神迷。
黑衣人的武器碰触到光膜,却被它轻而易举地吞没进去……
在薄雾似的淡淡白光笼罩下,黑衣人惊惧万分的缩回手, 手上的武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溶解得只剩下一个柄儿!
这还没完,黑衣人的恶意攻击大概是触动了某项禁制,以法杖为中心的地带忽地呈现出一小片繁星遍布的天空。
亚当斯眼抽了一下, 觉得现在出现的场景莫名的眼熟。
等星空凝聚成形, 小型的星火拖曳着赤红的尾部直朝黑衣人面部砸了上去!
咚的一声闷响, 黑衣人直愣愣晕了过去, 他的头发正在火焰烤灼下迅速烧焦、弯曲和减少……一看就很痛。
亚当斯:“……”
他现在有些怀疑人生了。原来这黑心的人类圣者其实一早就给自己做好防护了吗?
那他发布那一大通羞耻的宣言有什么意义?!无论是谁都没办法靠近这时候的人类圣者好吧!
“这是历练。”
亚当斯恍惚间听见司易思带笑的声音,带着种失真的空灵感,好似是他跨越了维度在与自己进行交谈。
“历练什么啊!”亚当斯小声咆哮,也没多生气的样子。
防护在司易思身周的光膜太具有迷惑性,亚当斯已经看到不少民众的心越加松动。光膜上的光带有神性的光辉,不自觉就会让人产生顶礼膜拜的念头, 亚当斯认为这甚至不是司易思刻意为之,而是因为——
他本来就是那样无时无刻都无限趋近于神明的存在啊。
没有什么能遮蔽司易思耀眼的光辉,恶意、谣言不能,神也不能。
想到这里,亚当斯不由得又多看了司易思一眼,这一眼过去,他突然发现金色的叶形装饰物边上多了抹鲜艳的赤色。
仔细一瞅,只见火凤凰瞪着一双漂亮的银眼睛,暗暗扫视着它眼前的人群。
它斗志昂扬,目光也很有针对性,恐怕是在暗自记下那些对司易思有恶意产生的人的存在……等着事后报复。
亚当斯一时复杂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很快,他清了清嗓子,面向莱茵国的人们无比笃定的说:“这是神明降罪于这个人——因为他意图伤害神明最宠爱的眷者。”
他头一回亮出了神秘的笑容,学着一些祭司飘渺又轻灵的开口:“神明的庇护一直存在着,这也就说明克莱尔大人、无罪!”
“可又问什么?”
有人陷入了混乱的状态中,两种完全不同的说法搅得他们脑仁疼,不知道该信谁好。
亚当斯心里冷笑一声,心里有底回答:“也许是有人受了蒙骗,又或是受了来自于外界的诱惑。”
他话语里没有指出是谁,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指向尤利安!
毕竟克莱尔背叛这个消息一开始就是从皇室一方传出来的。
已经有人信了亚当斯的话,他们自发的将晕厥过去的黑衣人捆束起来,有人揭了他蒙面的布,却发现下边是一张遍布着狰狞伤疤的烂脸,任谁也不可能从脸上辨别出来这人的身份。
“陛下……”有亲近的侍从在一旁提醒依旧不慌不忙的尤利安,“放任他这样说下去不会影响到皇室的威望吗?”
“影响什么?”尤利安无所谓说,“永远也影响不了了。”
跟在尤利安身边、很难不接触到一些隐秘东西的侍从脚底涌上来一层凉意。
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今天这样的大事影响不了威望?除非……目睹的国民都死在了现场!
死人永远不会透露多余的事情。
下一秒,侍从的身体已经跪伏下去,死命地磕着头。他什么也不知道、他不该表现出来察觉到什么的——
侍从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可是已经晚了。
尤利安眉眼含着潋滟的笑意,却又显得玩味、冷酷:“知道这么多,你迟早会死的……只是可惜,看来你会少活一会儿了。”
有面无表情的死士捂住侍从的口鼻,干脆利落将他脖子割断,再用一些法术的小手段将他整个人的痕迹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人命在当权者面前不值钱,人命在渴望造神的存在面前更不值钱。
另一边。
“可笑。”司易思说着,目光看向莱茵。
这一位身披着太阳与月亮光辉的第二任圣者此刻正目光空洞站立在原地,形同木偶。
在请神的空间中请神的眷者将会短暂的去到神明的维度……也相当于是灵魂的维度。
莱茵此刻展现的是他灵魂本有的样子,他睁开的眼睛的眸色不再是融化的灿金那样耀眼的色彩,而是再普通不过的褐色。
为什么他可以伪造出神明嗓音那种空灵状态?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不再算是人类!
莱茵这个名字也起得非常有内涵,它代表着这个国家,这个名字恐怕是由尤利安赐下的。他用莱茵的名字代替神明的眷者的名字,何尝不是想要用己身代替神明!
“神明呢?”
司易思环顾着四周。
他在莱茵的身上感觉不到什么危机感,直接抛下了他左右扫视着。
司易思的直觉告诉他他正沉浸在酝酿当中的危机里,危险无处不在,并随时准备着卷起汹涌浪潮将他吞没。
慎行——
司易思索性闭上眼感知。
他听见了仿佛从虚空而来的粗重的呼气声,好似海底水草摇曳一般规律。他更听见了更加细小、不易捕捉的音符……
它们纷杂的搅动在一起,几乎没有将这个过于寂静的地方渲染得喧闹。
“心脏。”
砰的轻响带动着一些器官的浮动,这是最好辨认的声音,心脏跳动的声音。
司易思一字一句说:“血液。”
有流水般汩汩流淌着的声音,丝丝缕缕的血气涌入司易思的鼻翼中。
他站定,一一将人身躯中的器官说了个遍。
然后他俯视着被薄雾笼罩的上空,确信自己已经陷入了牢笼当中。司易思请来的神明势必不会是莱茵神,而是别的、绝不友好的神明!
他现在正处于这个神明的身体内部,仿佛待宰的羔羊。
当虚假被司易思给洞穿的时候,“它”似乎也觉得没有躲藏的必要。
这是一个巨大的心室,但它和所有存在于这片大陆上的种族的身体构造都不一样。
它的血是银色的,没有血管输送,银色的血流像一条条流光溢彩的缎带在其中飞舞,好似九天玄女舞动着曼妙的身躯。
巨大的金色心脏伫立在最显眼的地方,可它的外层不知多了什么防护,让它整体都显得朦胧、神秘。
银色、金色交织的心室充满了所有人对神明的殿堂的幻想,这是何等壮观、辉煌的地方!
“光……”
司易思听到克莱尔喃喃,声音里充满着不确信的感觉。
一会儿后,他判断:“我们请神的对象错了,但这应该是一位正神。”
司易思感觉到克莱尔在猜测,这位请错了的神明是否和莱茵神有什么渊源,因为这地方给他带来种熟悉、亲切的感觉,就连一些“建筑”的风格都有着隐约的相似处。
司易思也察觉到了身体的舒适感,好似沉浸在了温床里,连灵魂都得到了慰藉。
可……
“是吗?”灵魂化的司易思没有法杖作为武器,但他经手的东西都可以变成武器!
下一秒,他伸手拽住一条正在飞舞着的“缎带”,任凭它挣扎也没有放手的意思,司易思将它从原本的岗地上直接掰断了下来!
有黑红的液体刹时间流淌了出来,又很快掩饰性的渡上一层柔光,变成了银色的亮芒。
“只是障眼法——”
司易思眉目如刀,“银色”的缎带看着柔软、顺滑,到了他手里却一秒变成了一柄长刀!
“啊……”也就是在这时候,克莱尔恍然发现自己和司易思的形态都已经不再是人形,更像是被烤融了的白蜡,很快就会融化成一摊。
再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他们怕是就会被彻底融化,成了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
而他们的感观、直觉都似乎在这里遭受了蒙蔽!
克莱尔知道司易思也什么也没感觉到,他的直觉也并没有被触发,那他就这么笃定这里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司易思轻描淡写的说。
说完,他似乎没有了再多废口舌的打算,握着长刀就欲要将巨大的、跳动的金色心脏破碎!
银色的缎带在他攻击的过程中就已经纷纷断裂,坠落下去的碎片由银色变成了污浊的黑红色,这才是这个地方的本质,什么神明的殿堂?这是无数人的葬身之地!
到最接近金色心脏的时候,司易思手里只剩下了一截短短的“刀柄”,它钝得看不出一点儿锋利的势头。
黑红的碎屑擦着司易思的脸颊飘落,活似淌出来的一点儿鲜血。
司易思轻嗤一声,用最钝的“刀柄”以卵攻石的捅入了金色心脏!
刀不利造成不了伤害?那就让他斩杀来看看!
司易思听见很轻的一声碎裂的声音,下一刻他的身体顺着冲击的势头腾飞出去,一路冲到了外边儿——
一股山峰压顶似的巍然目光从头顶处压了过来。
连头发都没有乱一丝儿的司易思安静地抬起头与头顶上的目光对视。
他看见了一张庞大的、微笑着的神明的面庞。
这个神明长着尤利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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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十造物(十七)
长着一张尤利安的脸的“神明”似乎并没有看到司易思, 它的目光没有因此偏移一丝,谁看得到一只丁点儿大、不起眼的虫子呢?
就算司易思破开了它的躯体, 在没有被破坏到本源的东西的时候, “神明”都注意不到。
司易思安静凝视着这个“神明”,因为两者体型相差过大的原因,它的微笑的表情清楚的倒映在了司易思的眼中。
那是一种很符合民众期望的神的微笑。
温和的、悲悯的——
它穿着一身简单而圣洁的长袍, 暴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都仿佛玉质, 没有任何的瑕疵。看着……简直就像是克莱尔记忆里圣所里的神像一样。
嗤。
司易思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眼前的这是个神明?祂能媲美莱茵神的存在?
它挂在脸上的哪里是圣洁、慈爱的笑容?它的眉梢抬起了一分,这让笑容变了味道……将它眉宇间的残忍、傲慢暴露无遗!
司易思也不认为它就是尤利安, 这尊神像的伪装太过拙劣,又怎么会是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滴水不漏的尤利安?
司易思突然感觉到耳畔有一阵风拂过, 这对于他所处的地方来说无疑是一个异常的情况。
在此之前空气恍若凝固,这一个空间当中的时间就像是被手动停止了一样,衬得这地方死寂无比。
可就在一瞬间,有活性的气息涌入了这个地方,这说明封闭的空间被打开了!它通往的是外界的祭坛!
外界。
“这、这是什么?!”
当亚当斯着急又忧心地站在祭坛上护着司易思的身体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莱茵国的人们的目光突然挪开了——
他听到一声又一声惊呼, 夹杂着欢喜和欣悦。
亚当斯也不禁朝那个地方看去,就算他意识到这无疑是一种莽撞的行为,可这一刻他竟也抵御不了这种冲动!
“神——”
他看见莱茵国的人们看见的事物的时候,整个大脑都失陷了。
亚当斯没办法挪开自己的眼睛,他整个人、整个灵魂都被面前所出现的神明吸引,祂的身上好像有一个漩涡, 而亚当斯就是被漩涡给吸附的一只小动物。
他看见了恶魔族一直信仰的神明!
“莱茵神啊!”有莱茵国的国民虔诚地匍匐在地上,用力的亲吻着土地。
“我们的神明!”有人热泪盈眶,恨不得将整颗心掏出来送给自己的信仰。
他们抓挠着自己的衣服,嫌弃于穿着的不雅观、不华奢,穿着这样简陋的衣服的他们……有什么资格觐见神明?!
狂热的氛围一瞬间席卷了整个祭坛周围,就连莱茵国更远的地方也遭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人们无论正在做什么,这一刻都不由自主地想要停下手边的事情,去跪拜、去亲吻显现了真灵的神明!
尤利安冷淡的看着身边的新侍从双膝跪地、匍匐在地上像是条虫子样的前进,她的瞳孔发散呈现出一种莫名的狂热状态,看着就像是一条毫无尊严的狗。
“莱茵神啊……”侍从僵硬的转了转瞳孔,“我为什么会穿这样简陋的衣服?我为什么这么丑陋?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供奉您?!”
说完,她开始用手在衣服上使劲摩擦,一只手更是拉住了自己的头发,自虐一般开始拉拽。
她的面部因为疼痛而扭曲,眼睛里却迸发出狂热的光彩……
只是看着,就叫人毛骨悚然!
尤利安“看”着侍从身上流转的若有若无的银色、金色的光芒,偶尔可以看见这些炫目的色彩下涌动的血红浪潮。
“可惜这种方法还是有不小的缺陷……”
尤利安说。他确实用各个种族的身体研究出了不小的名堂,包括怎么样创造神明!只可惜一开始诞生的神明更像是恶神,它会引导着“信徒”创造一场杀戮、或者是直接让他们把自己的性命贡献给它。
在获得了足够多的滋养以后,人造的神明会经历一场蜕变,从恶神转化为正神!
届时……他的造神计划才算是真正的成功了。
他轻轻笑了一声:“供奉、遵从莱茵神的一切指令吧——”
尤利安的瞳仁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变得尖锐起来:“莱茵、神即是我。”
尤利安的话就好似一个指令一般,刹那间这些缠绕在人们身上的金色、银色光芒开始大幅度的波动、震颤,他们所表现出来的状况也越来越异常……
就像是陷入了一场无休止的狂欢当中!
在亚当斯目光可以观察到的地方,有莱茵国的人们号啕大哭,他们有的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用指甲抓挠着皮肤,迫切地想要把人身上所有的污物都剔除。
一条一条的血痕出现在人们的身体上,可他们恍然不觉痛苦,反而露出了喜悦、憧憬的微笑。
“我更加接近神明了!”
有人大叫,怯怯地盯着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莱茵神明。
“要……要将一切都贡献给神明。”原本冷静自持的贵族少女脸颊边浮现出病态的红晕,她悄无声息地攥紧了匕首,任锋利的匕身刺破自己的手心,洇出大量的鲜血。
祭司们大多捂着脑袋在地上翻滚着,可很快,他们也无法抵御这种力量——
他们挂着和神明一样相似的微笑,成为了在场狂热的莱茵国民们的引导者。
他们手捧着不存在的神明的谕令,带着梦幻般的笑容宣告:
“我们需要给予神明祭品。”
“最好的祭品就是血液、生命以及灵魂!”
亚当斯的视野中倒映着这群魔乱舞的景象,可他也全然不觉什么,只是低下头来在自己的身上左看右看。
他也没有能够摆脱这个人造神明的影响……
莱茵国的国民看人造神明是他们信仰的莱茵神,亚当斯看人造神明则是他们恶魔一族的神——
人造神明根本没有固定的形象,它会让所有直视它的人看到自身的信仰,并催动他们内心最狂热的情绪,久而久之……
当它通过汲取“信徒”的信仰,力量逐渐壮大以后,它就会真的成为这些人供奉的信仰!
很快,亚当斯开始低声喃喃:”我这么卑劣的存在,怎么可以直视神灵呢?”
在说到卑劣这个词的时候,他的身体不明显的抖动了一下,那是来自于亚当斯本能的反抗。
可这一点的反抗还不够、还远远不够让他摆脱这无形的神明带来的影响!
“我应该……用活性的血液来供奉神明——”亚当斯眼睛里映出了自己的身体,他正无声无息地掏出了镜子。
“艹!!”镜子被吓得一个哆嗦,它直视着亚当斯狂热而疯狂的神情,看着他的手逐渐接近自己,“我艹!亚当斯你这个蠢蛋你要做什么?你要为了那个劳什子的神明打碎我、杀死你自己吗!”
它眼见着亚当斯完全不理睬,破口大骂的同时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说了一段话。
“你答应了克莱尔殿下要成为恶魔族的王,不是来当垃圾伪神的祭品的!你给我清醒一点!”
镜子叫得快要破音。
它惊讶发现这竟然真的有用……!亚当斯想要捏碎镜子的手指停了下来,镜子说的话里的一些东西触动了他的神智,让他暂时的停止了想要用镜子碎片割破喉咙的想法。
他的手指在颤抖、抽搐着,亚当斯如烛火一般微弱摇曳着的灵智开始和无形的力量做着抵抗。
是,他亚当斯要成为恶魔族的王,他答应克莱尔了的……
那是唯一相信他能做到那种程度的人,他要信仰——也是信仰这个人类圣者!
亚当斯的眼睛里跃动着疯狂跳跃的火焰,他咬紧牙关,大力得几乎像是要把牙齿都给咬碎吞进肚子里去。
“我、为什么、会想自杀?”
“我为什么……会信这个伪神?!”
在亚当斯的视野中,恶魔族的神明的形象已经完全扭曲,他看见了一团混沌的虚影,在虚影里有无数血红、黑暗的暗流在涌动着,而在这不定型的躯壳上边,他看到了和尤利安有七八分相似的脸。
他已经清醒过来,明白自己被算计了,莱茵国的人们也被算计了。
此刻祭坛旁边已经到处散落着血液,莱茵国的人们不知疲倦的摧毁着自己的身体,可因为人对死亡的恐惧,他们下意识将祭祀的过程循序渐进的施行,这也导致了至今只有人受伤而没有一个人伤亡。
但是再持续下去,这里没有人可以生还!
亚当斯也是在勉力做着抗争,他在挣脱束缚的一瞬间以后又被拖进了狂潮里,他发现这个人造神明的力量正在不断壮大,也导致了亚当斯没办法彻底摆脱束缚。
他无声的呐喊着:我需要更多的力量!
他需要一举摆脱这种被约束的情况,可哪儿来的力量让他去挣脱?
“这儿。”
一个声音喊住了亚当斯,这声音轻松又惬意,听着也好似清泉一般清冷、悦耳,让他转眼间就从血腥和痴迷笼罩的氛围中多摆脱了一点。
他感受到有什么碰触到了自己的额心,凉凉的触感带来了被解放的感觉——
“啊……”
亚当斯迷茫地、又很有针对性的看向声音的来源方向。
他看见了司易思的身影!
司易思正在法术的作用下腾空虚立着,他的手臂处有一道不明显的血痕,点在亚当斯额心上的就是他的血液。
司易思也正是借由克莱尔的血液脱离了人造神明的束缚。
克莱尔……可是所有神明的造物的巅峰!他与神明只有一线之隔。
“失算,”尤利安没什么表情的说,一会儿后他缓缓勾了勾嘴角,“用血液是可以摆脱我的人造神明,但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足以解救所有人的血液呢?榨干自己么?”
尤利安胜券在握:“更何况,这还只是开胃菜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中秋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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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造物(十造八)
亚当斯原本被|操纵的神智刹时间清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的胸口处有什么东西在动。
有了实形的火凤凰一改骄傲的样子,将身体强行缩成一小团儿往亚当斯怀里塞。
它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一下,亚当斯更能感觉到传递到自己身体上的战栗感……就像是它本能的恐惧着什么东西。
很快亚当斯又发现, 并不只是火凤凰在打颤,他的身体、他的牙关也在无法控制的打颤!
是额间司易思所给予的一抹血液才让亚当斯能够抵御这恐怖的“伪神”的存在。
他恐惧的、担忧的询问司易思:“那是伪神吗?”
说这话的时候, 亚当斯感觉到“神明”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他将身体压得很低很低, 连直视的勇气都没有!
不管怎样, 伪神还是真神也好, 祂的力量根本就到了亚当斯这类存在无法匹敌的地步。
人和神之间有天堑之别!
“是,”司易思回答, “为什么会这么说?”
亚当斯鼓起勇气地开口:“祂……依靠着外物不断壮大!”
司易思勾了一下唇,嘴角染上淡淡的愉悦:“说得不错——借你的伙伴一用。”
司易思将亚当斯的镜子接了过去,发现这面镜子在激动的、兴奋的颤抖着, 镜面上像放礼花似的炸开大量银色的光斑, 漂亮得好似夜空中的萤火虫、或是银河。
“您、您……”
镜子急促的呼吸着,听着要晕厥过去似的。
“请用。”在说出这句话的刹那,镜子彻底的安分了下去,它像彻底的变成了一件没有生命的法器,等待着司易思的使用。
镜子拥有预知的能力并不是意外,它也不是一件简单的法器。
它的力量一部分来源于神明的赠礼, 又或者是祂们偶然间撒下的星光——
所以,镜子的力量可以部分干扰到眼前的伪神!
“嗤。”尤利安发出了很短的一声声音,在这一点上他预感到自己失算了。司易思表现得没有一点压力, 他看得出来这绝对不是他对自己的实力拎不清,而就是有全然的把握解决掉人造神明的表现!
“神明不是你这个样子的啊。”司易思将法力注入到镜子体内,看它亮起了神秘、繁复的纹路,好似承载了银河的水面荡起了波纹。
无数轻灵的银色雾气飞腾出来,弹奏悦耳乐曲般跃动在了人们的身上,勾着他们陷入为他们精心构造的“未来”当中。
镜子能预知到的是一种可能性,而司易思的做法就是借助镜子的力量将可能性变为可能。
他将这些被扭曲了的人们笼罩在了一个巨大的“未来”幻境里!
一个少年维斯停下了发疯撕扯自己的血肉的动作,安静的闭上了双眼。
他的人生线在专门为他们构造的未来里跳了一大截,在这个幻境里——各族的神明突然降临在了这个世界上,为各个种族带来了福音。
所有信仰着神明的人都欣悦的、倾慕的欢迎着神明的到来,与此同时不可避免的,信仰之争带来的矛盾更加被激发。
信仰之战拉开了序幕!
众神友善而宠爱他们的信徒,降下充沛的雨水滋润土地,让粮食丰产,派遣祭司们负责看管大部分族内的事务。
一开始没有人觉得有问题,他们非常满意神明为他们做出的贡献,战士们骁勇善战、不畏艰险,祭司们充分的播撒着神的赠予。
可时间一长……混乱却发生了。
祭司们取代在各领域专长的人们成为了大部分事务的管理者,他们拥有相当大的权利——可他们大半都并不了解这些领域的事情!
他们胡乱的操作着本来已经拥有了良好秩序的社会,很快就造成了一波又一波的混乱。
有的祭司胡乱行动导致不少关键设施的损坏,而他们因为被神明所庇佑,只会得到三言两语的谴责就了事。
这片大陆的法律对他们失去了约束的作用。
再有,有了神明、祭司,种地的、纺织等等职业的人不再是必需品,所以他们很快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职业,不得不另谋它法生活。
可在信仰之战的节口,战争对和平生活时候的职业打压会更大,他们找不到活下去的方法!
不少人不得不去参军,随着人们的失业、被压迫,参与这次战争的人的数量也越来越多,战场规模无限制扩大,于是又引起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这导致了一个恶行循环!
在大陆逐渐混乱的处境下,人心中的黑暗、贪婪竟也在这种环境下发根萌芽……逐渐生长起来。
拥有了极大权利的祭司能够做主人们的生死,于是他们不再满意于太过虔诚的供奉神明、将一切获得的珍宝都尽献给降临的神。
“神不需要它,它们是我们家的东西!”少年维斯尖叫出声。
维斯听着一个低级的祭司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丑陋的嘴脸暴露无遗……他在他们的面前强抢走了家里的积蓄,以供奉给神明的名头!
“这是我奶奶的遗物!”看到祭司手里攥着些什么东西以后,少年维斯赤红着眼睛冲了上去,“你不能动它!”
少年本来有一个相当美满的家庭,他的父亲母亲都有一份不算劳苦又很踏实的工作,可这一切都被神明的降临给毁掉了。
维斯的父母被迫失业,不得不搬回到了最开始的简陋的旧屋去居住,可就是这样也有人没有放过他们!
——一个低级的祭司找上了门,要求他们用家里仅剩的财物进贡给神明。
他没有发现自己的父母在旁边瑟缩着身体拼命的摇头,想要将他给拉扯回来。
这样的事例哪里是一例两例呢?维斯的父母早已经有所耳闻,现在的法律根本是一纸空文……没有什么再能约束这些祭司的东西,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可少年维斯不知道,他天真又执拗地横冲直撞上去,被低级的祭司一巴掌扇肿了脸。
有鲜红的血液从他嘴角溢出,祭司勾了勾手……无数拳脚就落在了少年维斯一家人的身上,他们甚至看见以往相处不错的邻居往自己的身上狠劲的揍。
“对不起啊,”邻居这么说,“我们反抗不了神明的旨意。”
狗屁的神明的旨意!
空中下起了小雨,雨水淋湿在一家人红肿、撕裂开的伤痕上,带给他们深入骨髓的痛苦。更痛的是他们亲眼见着自己家里的东西都被劫掠。
少年维斯听见父母们低声痛哭,他咬破了唇角带着满嘴的血腥味儿,眼里不甘、痛苦。
“我们为什么要信仰神明!”
“神明为什么要来到这片大陆,啊?啊?!”
“让他们回去、让他们回去……没有人会信仰神明……没有人啊!”
他失声哭叫,卑微的将头埋在了自己的腿间,任由雨在他身上冲刷出一条又一条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