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空。
陈简拎着半盒奶:“你嘲笑我,不给你喝。”
“不喝就不喝。”陶晗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小气,气鼓鼓地扭过头去。
开个玩笑嘛。
这劳动成果里明明还有她的一半。
陈简看到她扭头,又抿了抿唇,重新蹲下身:“那你说你刚才是开玩笑的,没有嘲笑我,我就把奶还给你。”
陶晗:“我就嘲笑你了。”她样子得意,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黑,蛋。”
陈简被那两个字刺激到了,蹭地站起身来:“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你刚才是开……”
“黑蛋。”陶晗眉峰一挑,略带挑衅地说道。
陈简脸涨得黑红黑红:“你再这样信不信我不管你了。”
陶晗扔着手边的小石子:“不管就不管喽,黑蛋小朋友。”
陈简:“我真的不管了!”
陶晗掏出手机玩起了游戏。
身后是某人气哼哼离开的脚步声。
夜风习习,陶晗坐在院子里玩王者,一局赢了过后才优雅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准备上楼睡觉。
她动了动腿。
“……”
再动了动。
“……”
刚才嚣张的气焰不知为何熄了一大半。
她,刚才把陈简气走的时候,好像忘了自己现在左脚包得像粽子,暂时是个残疾人的事实。
头顶昏暗的小灯还亮着,身后屋子里的灯却已经暗了,人都睡了。
陶晗还坐在院子里,一眼望去白天葱茏的树木隐匿在黑夜里,在幽暗的光线下枝干造型古怪而鬼魅。
凉意突然从骨子里开始往外渗。
陶晗打了个冷颤。内心一番挣扎过后还是拉下面子,试探着冲房屋里开口:“陈阿姨?陈,陈简?”
回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回音。
陶晗咽了口口水,撑着身子站起身,晃晃悠悠跳了两步。
她看着眼前及她膝盖高的台阶傻了眼。
农村院子的坎儿都修的高,一是防水防虫防湿气,二是院坎越高这家人以后就越有出息。
陶晗又试探着叫了一声:“陈简?”
还是没人应。
小气鬼!陶晗一边骂一边坐到台阶上,把两只脚都挪到上面来,她手撑在自己身后,手背突然触到一个凉丝丝的东西,痒痒的,似乎还会动。
陶晗把手拿到光源下面,看到一只细长的,肥硕的,像剥了壳的蜗牛一般的黏糊糊的蠕虫,正趴在她手背上摆着触须。
“啊啊啊!!!”
尖叫声在夜空下凄厉异常。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一个黑影不知从哪儿冲了出来,陈简飞奔到陶晗面前,看到她吓得脸色惨白。
陶晗指指自己的手背,憋着嘴快哭了。
她不怕老鼠不怕蟑螂,怕这种软体动物,平常光是看一眼就能浑身起鸡皮疙瘩反胃,现在竟然跑到她手背上来了,陶晗恶心到就差想把这只手剁了。
陈简看到她手背上的虫子后松了一口气,还好,这虫没毒的。
陶晗拍着他胳膊,尖叫:“你快把它弄走啊!”
那条虫身子在她手背上爬了爬,陶晗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别动。”陈简握住她那只手手腕,想把她手背上的蠕虫给弹走,然而手指都快碰到那虫子了,动作忽然又顿了一下。
陶晗急得跺脚,眼角泛湿:“快点呜呜呜呜~”
那条虫子似乎察觉到有人在靠近,突然弓起身子,在陶晗手背上转了个圈儿。
陶晗快吐出来,别过头去,另一支手一把搂住陈简脖子,脸死死埋在他颈窝。
“快点,帮帮忙啊。”
她以为陈简没动作是因为还在生她刚才的气。
“我求你了,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我刚才不是故意要嘲笑你的,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啊!你快把那东西拿开啊!”
颈窝全是她呼出来的热气,陈简愣得像块木头,直到在听到她的又一声尖叫才“啊”地一声回神,赶紧把陶晗手背上的蠕虫弹开。
小小的肉虫子咻地一下消失不见。
“好了好了,没有了。”陈简不知道是该把陶晗从他身上拉开,还是在让她想这样趴着,想了想后去拉她攀着他脖子的手还是改了方向,轻轻的,试探着,顺了顺她脊背。
陶晗吸了吸鼻子,把刚才没出息吓出来的眼泪和鼻涕全都擦到陈简肩膀上的衣服上,没有说话。
缓了缓神,她闻着陈简衣服上的洗衣粉味,想到自己刚才又急又怂一把拉着脖子就扎到这家伙身上的样子,心好累。
现在抬起头面对他估计心会更累。
她在这农村土小子面前的一世英名刚刚算是已经毁了。
算了,陶晗索性埋头当乌龟,继续攀着陈简脖子,眼睛一闭,装睡。
身上被人紧紧搂着,柔软的一团,鼻尖是她身上幽幽的香气。陈简动都不敢动,脸一只红到脖子根儿。
他等了好一会儿,见陶晗还是攀在他身上没反应,终于鼓起勇气想要摇一摇她问她接下来还需不需要帮助,结果一低头才发现陶晗已经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陶晗吓了一跳,大晚上的也累了,结果装睡把自己真装睡着了,一侧腮帮子搭在陈简肩膀上,嘴唇微张,呼吸浅浅的。
陈简手不知怎么有些发抖,轻轻把陶晗抱上楼。
她好轻啊,轻飘飘的像没有重量一样,像是橱窗里精致的洋娃娃,抱在臂弯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摔碎。
陶晗一沾床就滚到里面睡了,缩成一团,脸埋在被子里。
陈简蹑手蹑脚地退出来,轻轻把房门给她关上。
“你们大晚上的搞什么呢?”
“哎哟。”陈简吓了一大跳,回头发现自己妈妈正站在他身后。
他有些慌神:“没,没什么。”
陈妈妈打了个哈欠,往陶晗屋里看了一眼,又看看自己一脸羞窘的儿子,拍了他胳膊一把:“你小子,不用我教,自己就会呀。”
“没有没有,妈,别乱说。”陈简感觉做了个小声的手势,她妈这样子要是明天到了陶晗面前,他估计又得挨她一记胳膊肘。
“逗你的哟。”陈妈妈笑了笑,“我当妈的还不知道你?你要是真有那个胆子我还谢天谢地呢,哪还用成天担心你娶不到媳妇打光棍。”
从小被担心要打光棍的陈简:“……”
陈妈妈揉了揉眼睛,突然看到旁边桌子上放着一盒真果粒,插着吸管。她拿起来掂了掂,里面还剩一小半。
“这你喝的?我正出来倒水喝,你不喝我喝喽。”
“不是。”陈简赶紧把那半盒真果粒从他妈手底下抢过来。他双手捂着奶盒,“我的,我还要喝呢。”
其实是陶晗的,刚才喝了一半被他抢过来。
陈妈妈趿着拖鞋走了:“喝喝喝,喝完了记得刷牙,我自己倒水去,不跟你抢。”
陈简愣在原地,看着手里的半盒酸奶。
吸管上有浅浅的齿痕,陶晗跟他说话的时候一边说一边咬吸管。
陈简做贼一般地左右看了看,耳朵烫得通红,头一低,把还带着齿痕的吸管含进嘴里。
乖九点
一个星期过后,陶晗拖着一条拆了纱布但还一瘸一拐的腿,感动涕零地,费尽千辛万苦,历经千难险阻,再给陈家当了一个星期的便宜儿媳妇后,终于把陈简拐上了去b市的路。
“这新衣服好看哩,你穿着进城就像个城里人了。”陈简妈妈给陈简理了理衣领,笑眯了眼。
陶晗看着陈简身上那件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流行样式的黑色夹克,扯了扯嘴角。
这审美,还不如他前几天身上穿的那件“强力化肥”。
“晗晗,你觉得好不好看?”陈简妈妈喜滋滋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邀功似的扭头问陶晗。
“啊?”陶晗愣了一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艰难答道,“那个,好,好看。”
陈简妈妈满意地点点头,又跑到厨房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串腌好的香肠和一大包地瓜干。
“拿着。”她把东西递给陈简。
陈简指了指自己:“这是给我的吗?”他受宠若惊地摆手,“哎哟不用了妈,我到了b市又不是没有饭吃,我不挑食,哪儿的饭都能吃得惯。”
“谁说是给你的?”陈简妈妈拉开陈简塞的快要炸开的背包拉链,“把东西装进去,这是给人家晗晗家里的。”
“我家?”陶晗一听赶紧跑去阻止,“不用了不用了阿姨,您昨天已经装了那么多了,真的不用再装了。”
反正带那么多,到了b市还是便宜付启志。
陈简的背包和行李包里有一大半都是装的特产。她昨天还掂了掂陈简的行李,那重量,不知道的还以为陈简妈把儿子当搬家公司。
“要的要的。”陈简妈妈硬生生又往陈简的背包里塞了那么多东西,拉上拉链后累的直起腰,“还是觉得有的少。”
她又回厨房准备再去找点什么。
这回不用陶晗拒绝,生怕行李负担再被加重的陈简赶紧捞起两个大包,一个背着一个挎着,顺带拉起陶晗的手:“快走快走快走。”
陶晗啪地一下打在陈简手背上,瞪他一眼:“干什么呢。”
一言不合就来牵她的手,谁给他的胆子?
“嗷~”陈简吃痛缩回手,有些委屈地揉了揉自己手背,听见脚步声,知道是他妈又拿着东西要往他行李包里塞了,吓得拔腿就走,下意识地又想去拉陶晗跟他一起快跑,但是刚刚被打的手背还隐隐作痛,千钧一发之际只又缩回手,急吼吼道:“快走快走快走。”
陈简妈妈拿着两串玉米出来的时候才看到陈简已经跑远了:“回来!这里还有东西,把它带上!”
陈简一听赶紧加快了脚步,也顾不上身上行李重,攥着背包袋子在田间小路上走得虎虎生风,头都不敢回:“我先走了!再见再见!妈,再见!”
“臭小子,回来再揍你。”陈简妈妈对着儿子的背影叉腰摇头,心里有些担忧,好不容易有女孩子瞎了眼看上他,也不知道这傻儿子会不会讨好岳父岳母,别搞黄了。
陶晗跟在陈简身后,听着这mǔ_zǐ俩的互动觉得好笑。
只不过她笑着笑着就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陈简妈妈一直以为陈简是跟她去b市见“岳父岳母”,每次说到这的时她就一直含含糊糊的,不说明白也不否认,打马虎眼塘塞过去。
岳父岳母?陶晗叹气,哪来的岳父岳母,她现在连她自己亲爸都联系不上。
陶晗抬头,看见陈简身上扛那么大两包行李都走得脚下生风,架势搭的像个竞走运动员,想这家伙一到了b市,万一真像付启志说的是个天才,要是运气好一点再被理院的几个领导一看中,将来指不定前途无量,哪还用得着待在家里开拖拉机。
开宇宙飞船还差不多。
由此及彼,陶晗又想到了自己那封已经落了灰的录取通知书,心里顿时气了起来。
这臭小子算了两道破题就有人赏识有学上,每天傻乐呵呵地还白白让她给他当了一个星期的便宜媳妇,而自己每天练琴胳膊都快累断了,好不容易考上梦寐以求的柯蒂斯还没钱去念。
妈的,好气。
自然卷的呆瓜小碧池。
良好教养的陶晗难得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本来想冲陈简的背影竖起代表来自城里人的王之蔑视的中指,但是中指动了动又觉得有些不雅,转而竖起一根紧绷的,傲慢的,代表王之蔑视的娇嫩小指。
“你干嘛骂我?”
一直走在前面的陈简突然回头。
竖小指的陶晗:“……”
你后脑勺上长了眼睛吗?
那根代表蔑视与鄙视的小指还冲他竖着,陈简内心委屈得巴巴的。
他那么放心不下她,她脚才刚能走路,她又不让他牵,于是他只能没走两步就回头偷偷瞄一下她,怕她摔着怕她绊着,结果看到她脸上表情精彩纷呈,由喜悦变成沉默,由沉默变成忧愁,再又由忧愁变成了愤怒夹杂着鄙视,最后竟然冲着他,冲着每天委屈求全比她还像个小媳妇的他,竖起了傲慢与蔑视的小拇指。
她的手可真好看啊,连小手指都这么白白嫩嫩。陈简看到那根小指的时候心里先想到的是这个,然后才反应过来那根小指是冲着他的,心里骂了一顿自己这种时候都只顾着人家的手指好不好看,没一点出息,然后再气哼哼地回头,质问一下他又哪里得罪她了。
背后鄙视人家被当场抓包,陶晗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抬头看了看天:“咳咳,今天天气不错啊。”
陈简:“不要转移话题。你为什么骂我?”
怎么还不依不挠上了呢?陶晗冲他不悦地皱起眉头:“有完没完?快走。”
再拖赶不上去火车站的班车了。
陈简:“你先说你为什么骂我?”
陶晗无语:“谁骂你了?”
陈简:“我都看见了,不承认的人是猪。”
“……”你才是猪!
不想当猪的陶晗不耐烦起来:“骂就骂了怎么着吧,有本事来打我啊,没本事就快点走你听见没,再晚赶不上车了。”
骂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陈简表示自己已经气炸了,他打又舍不得打,骂也骂不过她,内心交战一番之后为了以示愤怒,突然,一屁股坐在了旁边青石台阶上。
陶晗被着突然坐地的操作给骚到了。她扯了扯陈简的衣服:“你搞什么,起来,快走。”
陈简傲娇别过头:“你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走。不去了。”
“我……”陶晗语塞,双手叉腰,点着头,“好,很好,你不去了是吧。”
陈简看她一眼。
陶晗冷笑一声,搬出这几天的惯用杀手锏:“不是说去b市见家长吗?不想见岳父岳母了?”
陈简嘟囔:“不去了,不见了。”
一阵沉默。
陶晗愣了一会儿过后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推了陈简肩膀一把:“你,你什么意思?”
说好的杀手锏怎么突然不管用了?
刚才一定是幻觉,嗯,没错,是幻听。
陈简站起身,拍拍屁股后面的土:“就是不去了呗。”
城里媳妇好看是好看,但是性子又臭脾气又凶,还喜欢无缘无故地骂他对他使用各种暴力,想一想好像是有点亏。
陈简看着陶晗脸上错愕的表情,内心有点小窃喜,表面上装出一副无所谓:“大不了咱俩就黄了呗,我打一辈子光棍儿,当一辈子老处男也碍不着你的事儿。”
他说着就作势准备往回走,内心充满了对未来是否要当老处男的忐忑。
陶晗赶紧冲上来,张开手臂拦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