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去太久,都有些记不太清了。可在听到这些npc们说着非常有病,一听就很有故事的话,莫书浅才隐隐记起来,他们现在身处的是怎样一个地方。
脚下踩着的是客栈的地面?不是,他踩的是一个世界,一个快穿部虚拟出来的世界,这个世界甚至是不完整的。
以往他总是想着赚个积分退个休,随便选择个安稳和平的世界度日,所以在做任务时总会用力过度,深知自己对付不了反派就选择另一种完成任务的方式,迫不及待的想要寻死,致使他都忘了每一个世界都有它们独立故事。
譬如《酆都鬼城》,原本该讲的是驱鬼师在驱鬼途中误入冥界,想让冥界的帝君整治地府制度,严惩七月半鬼门开时逃出来索人性命的凶灵恶鬼,加以警戒,结果惹得那位权威与尊严极强的冥府帝君恼怒,主角与之开战。
再譬如《动物森林》的狼羊天生相克,纵使有一瞬能同仇敌忾击退共同的敌人,到最后还是不能摆脱终为宿敌的命运。
身份高贵的莫少爷与身为卑微的戏子01亦是如此。
那么这个世界的故事是什么?
《低魔仙侠》,讲的是什么?
客栈外飞沙走石,枯叶与尘沙混杂在一起,这小镇起初半个人影难寻,如今竟是乌泱泱的一片人海,这群人或垂首磕地,或抬头仰望天际,眼底闪烁着精光。
莫书浅顺着他们所凝视之处望去,并没发现什么,天还是天,碧空如洗。
……所以这些人是在看什么?
没等他疑惑多久,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朗朗晴空,像是一尘不染的纸,倏然有一点墨不知从何出缀落,落在这张纸面上,不断向外蔓延、晕开,天空的某一处开始撕扯,形成偌大的黑色漩涡,那先原本在跪拜的人见此场景后无不惊恐,巨大的沙尘暴开始侵袭,这些人有的负隅顽抗,有的拔腿就跑,有的根本已经心如死灰,但等待他们的结果,无疑是被卷入这场灾难中,最终归属于那片混沌的、漆黑的,犹如深渊地狱的漩涡。
方才还乌泱泱的人海一片,现在连一个人都没有了。
全部都被吸进去了。
莫书浅等人之所以没有受到影响,是因为他们所在的客栈被姜独提前布下了结界,结界非常牢固,三人身处其中,毫发无损。
只是一大清早看到这场面,是个人的小心脏都承受不住,云修委实怔愣:“这是什么?世界末日?那群人都去哪了?不是说低魔仙侠吗?这是什么鬼东西?”
没人鸟他。
小镇子顿时陷入死寂,没有人声、鸟鸣,天地万物该有的声响,这里都没有。由于实在是太过安静了,客栈内的三人只能听到彼此微弱的呼吸声,他们的听觉皆在此刻灵敏到极致——
莫书浅:“什么声音?”
云修方才绷紧着神经,忽然听他出声,被吓得一哆嗦,颤颤巍巍道:“你你你……你别吓我啊,哪有声音?”
姜独却道:“有。”
云修反问:“哪有?”问完,他又去转向去问莫书浅:“有吗?”
莫书浅道:“嗯,脚步声。”
“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听见?你听见了吗?”他又向反派大佬询问。
姜独不胜其烦:“你闭嘴,用脑子听。”
周围又安静下来,相对的,那忽浅忽深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莫书浅对此很是奇异。
哪有人的脚步声是一会儿虚浮一会儿沉重的,又不是幽灵鬼怪。
莫书浅突然看向姜独,恰巧对方也正在看他,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姜独忽然将他打横抱起,莫书浅的两条胳膊自然而然攀上对方的脖颈,待云修往外瞧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嘟囔着“好像真的有脚步声”而转首回来时,桌边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云修:“……”
好端端的人突然不见,吓得他立马从凳子上站起,再一转眸,竟瞧见莫书浅和姜独已站在了门口。
云修想也不想就喊:“你们干嘛呢!?”
莫书浅:“嘘。”
姜独:“闭嘴。”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
云修郁结,却也不阻碍他热脸贴冷屁股,三步并两步跳到他们后边,朝门外探出半截脑袋:“看到什么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在他们十几尺远的地方,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形高挑,黑发如瀑,玄色长袍刺着浮金龙纹,由于是侧对着他们,所以云修将那张脸看的很清楚,瞬间愕然了。
如刀刻般轮廓分明的脸庞,睫帘下的眸子比古井幽深,这人不是姜独又是谁?
外边那个姜独站在离他们十尺开外的距离,视线盯在一处,仿佛时间静止般,站的纹丝不动。
莫书浅问身旁人:“不是说你的人格都和你失去了联系,不听你使唤了吗?怎么——”
还没问完,姜独就打断道:“对,不听我使唤了。”
“……”莫书浅呼吸遽然一滞,声音不自觉放轻,“这么说的话,那他岂不是……”
就在他说这话的期间,另一个姜独已经朝他们缓缓扭过头,迈步走过来了。
不过几米远的路,这个姜独走的却十分艰难,恍然是喝醉酒的模样,可皮肤却是比雪要白,甚至称得上是病态的苍白,神情恹恹的,没有血色没有生气,仿佛遭遇过极大的苦楚。
还是不够……
仅仅用这点人殉渊,根本救不了你。
不过没关系,我又找到了三个人,他们既然能不受祭渊的影响,想必不是没有修为根基的普通人,用他们来殉你,一定能救活你。
微风沙沙,吹起了他的衣袍,一双极黑的眸子里淬着暗紫色的火。
“本尊亲临,还不出来行三跪九叩之礼?”他驻足在客栈前,说道。
莫书浅:“……本、本尊?”
姜独解释道:“‘这个’的身份是魔尊,我的每个人格修为都不一样,魔尊恰好仅此在我之下,伍年等人之上,并不好对付。”
云修:“对付?你的意思是他会对我们不利?”
姜独眯起了眼睛,说:“我说过了,我现在所有的人格都不受我使唤,虽然都是我,但他们所拥有的记忆却与我不同。”
云修思索片刻,白眼一翻,放弃了:“听不懂。”
姜独啧了声,也放弃了他,但瞥见身旁莫书浅似懂非懂的表情,还是道:“就是说,魔尊与我是同一个人,但是他与我的记忆可能会有差别,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莫书浅:“我懂了。”
云修:“懂个屁,不懂。”
就在他们三人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时,客栈外的姜独,不,魔尊已经抬起手,一把充斥着煞气的墨黑色藤鞭落入掌心,轻轻一甩,便跟黑蛇似的“嗖”的窜入客栈,破空声贴在耳畔呼啸而过,带起一阵罡风。
在结界即将被击碎时,姜独眼疾手快揽住莫书浅的腰,云修自食其力,三个身影同时跃出窗外,下一秒,客栈轰然倒塌,激起地面尘土,风沙漫漫。
魔尊即站在那片风沙之中,身影茕茕,神色端的是倨傲,撇去倨傲,只剩下落寞伶仃。
即便不知道这里面住着的人都是谁,是什么身份,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这个人都没有要手下留情的意思,一鞭子下去,完好的客栈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手中黑鞭的戾气与恨意仿佛要冲破天际,他静静的站在原地,注视着不远处,那因飞沙弥漫而遮掩住的模糊影子。
半晌,开口道:“三位既然不肯现身,那本尊只好得罪?”
云修被卷起的灰尘呛得泪眼花花,咳嗽不止:“妈的,你这个人格真病的不轻,我差点就被那鞭子给抽到。”
莫书浅见自己还被姜独揽腰入怀,耳尖蓦地红了,反手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姜独先前还没反应过来,低头盯着他看了须臾,才后知后觉的松开了手。
风沙迷眼,魔尊似乎就在前方不远处,他听见云修的骂声,语气陡然冷下来:“哦?居然敢出言不逊,辱骂本尊?”
云修眼睛里进了沙,越揉越疼,越揉心情越暴躁,干脆破罐子破摔:“是了,我骂你了,你是不是有病?”
话音刚落,只听破风声再次响彻,藤鞭宛如漆黑的游蛇吐着信子嘶嘶袭来,云修气的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符,暂时抵挡住藤鞭的戾气,却不免还是被抽到手腕一下,划出一道口子。
这藤鞭貌似不是寻常的藤鞭,有吸食人血液的作用,闻到血腥味戾气暴涨,直接往云修手腕上的伤口处盘上。
“啊啊啊,疼——你妹的!”云修嚎叫。
莫书浅见状,召出清霜剑,有意挥了挥,发现还是不能凝聚一丝灵力,也没时间叹气,提着剑就要去砍那藤鞭,然而,在剑身接触到鞭身上那一刻,这把藤鞭仿佛僵住了。
就跟有灵性的犬一般,平时戾气横生见谁咬谁,却在看到久别重逢的主人后,遽然就失了凶性。
莫书浅一砍,没砍断,还打算提剑再砍,谁料藤鞭猛地抽了回去,一块庞大的影子猛然压了过来。
“仙尊?”
这声音近在耳畔,尾音微微颤抖,仿佛有些难以置信,还不知晓发生了什么,莫书浅一抬头就觉得眼前骤然一黑,紧接着一股力盘上腰肢,往前一凑,竟叫人紧紧搂在怀中,对方身上那淡淡的酒醇香气顷刻间将二人团团包裹,再难介入。
“你……”
“你没有死,你真的没有死……你居然没有死,你居然真的没有死,可是,你怎么可能没死……”
魔尊的声音暗哑,他在莫书浅的耳边不断呢喃着,哽咽着,仿佛怀里的人在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无意识的越搂越紧。
莫书浅:“……???”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什么叫我居然没有死,我怎么可能没死……啊?什么意思?是我没死你觉得很失望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