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修家几天, 日子被拉长了, 就连一起学习时间都仿佛放缓了脚步,日升日落,叶斯感觉自己能回忆起每分每秒感受。
返校时俩人在颠簸大客车上靠在一起昏睡了一路,何修抱着塞满卷子和零食大书包,叶斯脑袋枕在他肩膀上, 他又枕着叶斯脑袋。
一直到迈进校园,看着拥挤喧闹学生,才终于有了从云端踏回地上感觉。十一回来大家都变了点样子, 最明显就是大家好像都剪头发了,男生基本清一色板寸, 有还露着青色头皮,就连女生也普遍马尾短了一大截。
老马调了座位,简明泽和罗翰被串到第一组第一排,把着前门。这一组所有座位空隙都收缩了点,确保足够空间放小简轮椅。叶斯何修则被无情地放到了靠窗组倒数第二排,用老马话说, 不希望每次下课前话都没说完呢, 一抬头叶斯跟何修人已经没了。
“我就不信, 你俩这次还能从窗户走。”老马站在讲台桌前严肃道:“我劝你俩慎重,跳楼一时爽。”
全班都在乐, 串座到叶斯后头坐着张山盖感慨, “最强和进步最快两尊大神压在我前边, 压力山大啊。”
“你们该有点压力了。”老马高深地笑, “看你们一个个小脸吃溜圆,假期过得挺愉快吧?”
“愉快!”底下有人喊。
“没胖,是剪头发显胖。”又有人不服。
老马笑笑,“理科前四个班统一规则,下次月考后按成绩调座位,一直到本学期结束。也就是说,从十月中一直到下学期开学,这期间班级里会重新洗一次牌。”
“我去!”
教室里一下子炸开锅,何修原本正低头摁着游戏机,一听这话瞬间抬起了头,向来淡定学神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慌张表情。
低头算题叶斯闻言也抬起头,两脸慌张。
老马伸手往下压了压,“这是为了让大家在本学期最后两个月紧张起来,寒假补课开始你们还是可以重新自由组座。不用紧张。”
沈霏叹口气,“也没什么不好,放一个名次在你前后人同桌两个月,俩人肯定都得卯着劲学。”
“同意。”张山盖也点头,“这样挺好。”
老马笑笑,“那好,如果没有反对意见话……”
“老师。”何修放下游戏机,“反对。”
教室里一瞬间鸦雀无声,大家全都回头冲这边看过来。叶斯心里一阵紧张,只是没表现出来,也偏过头貌似平静地看着何修。
何修站起来,“我理解学校这样做初衷是,比如我是第十名,我和第九名坐一起,我想超过他,他怕被我超过,我俩都会同时更加努力学习。”
老马点头,“是这个意思。”
“紧迫竞争感并不是对每个人都好。”何修不带语气地陈述事实,“拿我举例,我跟谁坐都一样,反而是心理脆弱坐我旁边,可能会适得其反。所以我觉得,得找一个心理素质最好做我同桌。”
老马好脾气地笑笑,“那你觉得咱班谁心理素质最好呢?”
“我觉得是我。”叶斯也严肃地举起手。
底下响起一圈压抑憋笑声音,沈霏清了清嗓子,“老师,我是万年第二,我确实不愿意挨着学神,崩溃。”
老马笑着瞪眼,指着何修,“你直接说不想调座。”
何修嗯了声,“不想调座。”
班级里一片哄堂大笑,何修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他挺不愿意站起来说这一大串话,但没办法,调座当头,人生最深刻恐惧出现得猝不及防。
“行吧行吧。”老马一脸无奈地摆摆手让他坐下,又说,“这样吧,我再给两张桌名额,实在不想调下课来找我一下。但是你们都把理由给我编好了啊,起码不能比何修理由差。”
老马走后,班级里很快安静下来,众人皆伏案学习。
叶斯把学习资料塞进书桌堂,常用放在窗台沿上,而后转头对坐在外面何修眯眼笑。
“男朋友。”叶斯做了个口型,又用气声说,“好怕跟我分开哦。”
“你不怕么。”何修声音听起来有些郁闷,“真猝不及防,搞什么同桌竞争,吓我一跳。”
“莫方。”叶斯止不住乐,在桌子底下捋着他腿给他压惊,“你再等等我,马上我就冲上去了。”
“嗯。”何修闻言忍不住扬起唇,靠在座椅上笑看着叶斯,轻声说,“冲啊,叶神。”
接下来半个多月,叶斯仿佛进入了一种机器人状态。早上睡到最后一分钟飞奔出宿舍,何修负责迟到十分钟去买两人早餐,他坐下先喝一罐速溶咖啡,然后精神抖擞跟着听课做笔记。课间跟何修俩人跑着去厕所,再小跑回来,抓紧几分钟听何修给他口播一段英语听力。午饭后直接回教室,先趴桌上睡二十分钟,然后爬起来写理综。
晚自习四节,两节写作业,两节写何修单独给他出题目。回宿舍后休息十五分钟,然后再去自习室刷一套数学卷子。
每天睡眠时间满打满算也不到六小时,但叶斯却没觉得累,反而越冲越有劲了似。前面漫长几个月蹒跚学步终于打下了一些基础,让他试着奔跑起来,然后不断加速、再加速。
……
十月最后一天,老马把月考成绩和调整后座位表一起贴在了黑板上。齐玥第一时间拍照发进班群,叶斯原本正在算一道数学题,下意识停下笔,从兜里掏了半天掏出手机,却没点开,犹豫之后塞给何修,“你帮我看吧。”
“紧张吗。”何修点开手机,点开了那张图,放大一下。
“有点儿。”叶斯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把手按在何修腿上,“你先说说你成绩,给我个过渡。”
“这有什么可过渡。”何修其实已经看见叶斯成绩了,只好一边乐一边往上看,扫了眼自己分数。
“多少?”叶斯把心一横,拍桌说,“来吧,说出来让爷听听。”
“737。”何修嘀咕道:“语文估计没少扣。”
“哎差不多得了。”叶斯一听他这话就知道这家伙数学和理综搞不好又是满分,叹口气,在何修裤子上蹭了蹭手,“来吧,看看我成绩。”
何修没什么表情样子,“你有心理预期么。”
“有。”叶斯顿了顿,压低声音,“上次明面上我是从三十退到三十五,学年四十二。这次……哎,大家都在使劲冲,我希望我能回前三十,反正起码别再往下了就行。”
何修平静地说道:“十六。”
“什么?”叶斯愣了两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十六?”
何修把手机放在他眼前,“总分689,班级十六,学年十六。学年进步二十一名。”
何修平静语气没坚持到最后,说到学年十六时候声音扬了起来,嘴角也跟着一起扬了起来,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放,“叶神,强啊。”
叶斯半天都没敢相信自己耳朵,在脑海里把何修话又重新理解了一遍,然后才拿起手机看成绩单。
照片铺满屏,他名字在很靠屏幕上面地方,离高居第一“何修”只有一小段距离。
叶斯忍不住用食指和拇指捏起来比划了一下那段距离,差不多三公分。
他大脑空白了一会,突然又想起什么,“卷子和标准答案什么时候发下来?”
“老马说马上。”何修知道叶斯是想估一个真实水平分数,再去年级大榜上捋一捋找名次,于是笑着说,“你期中考真实估分多少?”
“586。”叶斯回忆了一下,“肯定有偏差,但估计在五百六到五百八左右吧。”
何修闻言笑了笑,“你看着吧。”
“看什么?”叶斯茫然。
何修轻声说,“这次卷面分689,我押你真实成绩估分能上六百四。”
叶斯吓了一下,下意识回头左右看了一眼,像做贼似,又压低声说,“立什么fg呢你?”
“没立fg。”何修淡然垂眸翻开笔记,一边低头写字一边平静道:“天天陪你一起学习,你什么水平,我心里有数。”
叶斯没出声,坐在旁边安静看何修写笔记,半天后释然地长出一口气。
这半个多月来何修确实每天都在陪他学习,不仅仅是帮他出题、判卷,凡是他做过题,何修都会做一遍,他听课,何修也会单独再做一遍笔记,然后拿着两人资料在一起比对,最后总能给他补充不少东西。
“同桌。”叶斯懒洋洋地扑在何修背上,像盖被子一样,趴在他耳朵边上嘟囔道:“这周末上我家住吧,我爸这周末回不来。”
何修有些艰难地转头看着他,喉结动了动,“什么意思。”
叶斯趴在他耳朵边上小声哼哼,“光顾着学习了,是不是挺长时间没见世面了啊?”
何修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前面正根据名次调座位男生诧异地回头看一眼,何修又收回视线,低头继续写笔记。
叶斯就趴他耳朵边,喘口气都带起一阵战栗,头皮都要炸了。
好不容易等前面人走了,何修才叹着气嗯了一声,“你终于想起来还有见世面事了。”
叶斯乐得差点把他从座位上推出去,何修一边努力保持平衡一边笑着说,“连我都快学傻了。”
最后叶斯估分估在了642,计算器加了好几遍,最后看见那三个数,他心里想法竟然不是进步太大了,而是何修真算得太准了。
“你语文和英语基本平稳了。”何修拿着叶斯估算各科分数说,“还有七个月,一点点积累往上走,高考不会拖你后腿。主要问题还是数理化,冲得太快,基础不稳固,对难题把控能力波动很大。”
叶斯点点头,“妙蛙老师说都对,我继续玩命做题。”
“别玩命做题了。”何修看他一眼,“期末之前我们再走两轮知识点,根据经验期末考直接对标高考,不会出刁钻题,我们目标是前十五。”
叶斯哦了一声,又听何修似是自言自语地边翻卷子边说道:“多看知识点,高中就这么点东西,很快就能学透。”
叶斯:“……哦。”
校园被落叶覆盖,校门外小吃街弥漫满烤红薯味道时,简明泽收拾了学习用东西,拄着拐杖站在讲台前,冲老师和同学们鞠了一躬。
“我要入院准备了。”简明泽微笑着说,“这段在英中借读时光我非常开心,能认识大家是我幸运,希望大家前程似锦。”
半个班人眼圈都红了,叶斯看着他,在底下拉住何修手,何修也用力回攥。
“别这么沉重。”简明泽笑了两声,“下个月初手术,然后还要在医院养一段时间。大家学习紧张,就千万别来看我了,我在医院也得抓紧学习呢。如果顺利话,一月份回我自己学校之前,我会来参加英中元旦联欢会。”
“给你留个节目。”沈霏红着眼眶笑着说,“班级最大节目,把c位给你空着。”
简明泽用力点头,“一言为定。”
简明泽是班会上宣布走,没让任何人送,父母帮他打包了宿舍东西,虽然也公开跟大家告别过,但等大家反应过来他人已经没影了时候,还是觉得猝不及防。
在叶斯学习计划里,特意把小简入院后头三天划定为“低效率日”,算准了自己静不下心来。但事实证明没有,小简走那天晚上他跟何修一起去洗澡、一起早早上床,大脑确实是空白,但第二天早上起来却无缝重新投入打仗一样学习中,边听课边咬着何修迟到给他买早餐,脑子里噼里啪啦滚过全都是计算公式,没有一点儿伤春悲秋东西。
高考前最后一个秋天,全世界都仿佛沉寂下来。小简离开是唯一一件让班级里震动了一阵事情,而后大家又玩命似学习起来。
上次月考小简考了个第三,跟沈霏坐一起了,这次小简走,老马没提,沈霏就一个人一张桌,每天埋头玩命地学习着,学累了就看视频网站,似乎是在提前琢磨元旦联欢会四班要出一个什么形式大型节目。
十一月底最后一节晚自习,教室里所有人都在闷头学习,明亮灯光和窗外漆黑在窗玻璃上交织在一起。叶斯觉得屋里有点闷,透不过气来,正要掀毛衣领子抖一抖,突然听到外头轰隆一声。
班级里一片哗然,所有人几乎同步放下笔,扭头往窗外看去。
轰隆——
“卧槽,下雨了啊!”罗翰叫道,一下子推开桌子站起来,“是不是下雨了?”
叶斯伸手去开窗,几乎就在窗户打开一瞬间,外头哗一声,倾盆大雨就那么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黑夜中铺天盖地雨水,伴随着轰隆隆雷声,一阵冷风吹进班级,把闷热烦躁一扫而空。
大家精神都振奋起来,一边嘶嘶哈哈一边纷纷穿上外套,但没人让叶斯关窗,反而都大口大口呼吸着湿冷空气。
风大,有雨水飘进来浇在了叶斯身上,但叶斯不想关窗,何修默默掏出自己围巾递过去,叶斯在自己脖子上一圈一圈绕了好几圈,绕得都快低不下头了才停下。
向来安静精英班自习氛围被打破,同桌间开始小声唠起嗑,一个班精英都笑呵呵,还有人感慨不知道串哥和红薯哥遭没遭殃,然后全班在一起乐个没完。
叶斯看着窗外雨幕,过好一会才低声说,“竟然下雨了。”
“今年最后一场雨了。”何修也低声说,在桌子下面拉住他手,“明天就是十二月了。”
“小简明天手术。”叶斯勾起唇角,“下雨透亮,焕然一新,好兆头。”
何修闻言笑起来嗯了一声。
叶斯嘴上说专心学习不挂念小简,但隔三差五就要提一次,每次都会坚定地论述一个“吉兆”,每天累得都快昏过去了还坚持在睡前为小简转发锦鲤,锦鲤都快转晕了吧。
“今晚号召大家一起转发锦鲤。”叶斯攥攥拳头,“明天一定不会有问题。”
何修无声地摸了摸他手。裹在白毛衣里叶斯看起来比平时柔软了不少,只除了头顶依然常年炸开几缕毛。
“没有伞。”何修说,“回去你把我外套披在头上,别感冒。”
“你就不感冒了?”叶斯嘁了一声,“我一个爷们有什么可怕,笑话。”
何修叹口气,“怕你耽误学习。不用担心我,我高烧三十九度也能继续打游戏。”
叶斯冷不丁被他一逗,笑得差点踹翻前面同学凳子。
雨一直下到放学,不仅没小,反而更大了。高三同学金贵,老马也不知道上哪紧急搜罗了十几把伞,有同学家长顶着雨来送伞,把孩子从教学楼接送到宿舍,家长没过来人就去领老马救济伞。
四班女生多,叶斯没好意思上去抢,结果刚好发到他俩这,救济伞没了,老马连自己用伞都给出去了。
“哎,你俩。”老马焦虑道:“这可怎么办,学年已经找不到第二把伞了,办公室那些老师一个个都把伞让出来,都不回去了。”
“没事。”叶斯满不在乎地摆手,“淋回去就淋回去,热毛巾擦擦身上,两个男生怕什么。”
“你们高三不能感冒啊。”老马犹豫了一下,又叹气,“也只能这样了,你俩大小伙子快点跑。”
“得令!”叶斯蹦了一下,拉起何修胳膊就往外跑。
其实下楼这一段不用跑,但他也没顾上,从班级门口一路往下冲,冲到楼门口连个停顿都没有,直接冲进了雨里。
何修本来还在试图把外套往叶斯头上披,结果雨一下来,俩人从头到脚从前到后湿了个透,于是也放弃抵抗了,拉着叶斯手更努力地狂奔。
雷声还轰隆隆,满地水,也分不清嘣到腿上是被对方溅起来水还是雨,叶斯吼了一句什么,听不大清,大概就是一些表达很爽话。
一开始叶斯是拽着何修胳膊,但下雨实在太滑了,抓不住,俩人就在雨里拉起了手。
“没人看见吧!”叶斯狰狞地吼道。
“没人!”何修也提高了嗓门,“看见也无所谓!都快高考了!”
叶斯在后边乐得差点仰头喝一口雨,呛得打嗝。
从教学楼到宿舍跑起来就三两分钟,冲进门一刹那叶斯差点被门口给学生吹脚鼓风机吹一跟头,浑身打了个哆嗦。
何修立刻上来搂住了他,俩人都湿呱呱,贴一起更难受。但叶斯还是下意识地贴了上去,俩人边走边往下淌水,走到楼梯前面回头一看,简直带进来两盆水。
叶斯止不住地乐,边乐边咳嗽边打嗝,何修本来在使劲憋着,最后没憋住,也跟着乐了出来。
一直上到六楼,身上水才从溪流变成水滴,整条走廊人都在来来回回拿水盆打水擦身体,潮湿味道席卷了宿舍楼。
“叶神真够牛逼。”沈浪从他俩身边经过,一边淌水一边乐,“出现了,比我更惨人。”
温晨也跟在后头,叹气,“全三宿唯三完全没有遮挡就那么顶雨跑回来人,全在咱们屋。”
“就是头铁。”叶斯笑着说。
湿毛衣贴在身上实在太难受了,叶斯走两步受不了,薅着脖领子把毛衣脱了下来,露出里面同样湿漉漉黑背心。
入秋吃多,他比夏天稍微结实了一点,虽然还是瘦削,但没有夏天那么单薄了。
裹在深蓝色湿毛衣里何修扭头看了他一眼,看着少年手臂,又一路看到肩胛,低声说,“别着凉了,快回屋。”
“等会儿再回。”叶斯说着走到宿舍门口,用脚推开门,把何修手里拿着书包接过来往凳子上一扔,然后拉起何修胳膊往盥洗室走,“来。”
何修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先洗?拿毛巾了吗?”
“等会再说,来对着雨喊两嗓子。”叶斯说着拉他进了盥洗室,盥洗室两排洗手池子旁边站满了人,叶斯冷不丁一闯进来,大家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有人不确定地往旁边让了让,“叶神着急洗吗?”
叶斯随意一摆手,拉着何修手直接推开了晾衣服阳台门。
半封闭阳台,约等于没封闭,一出去又被雨浇了一脸。
站在这里望出去,左边是小操场和食堂,右边是教学楼。食堂今天提前关门了,黑乎乎一片,但教学楼还亮着星星点点光,是那些把伞给学生自己困在楼里高三老师们。
叶斯把两只手拢在嘴边,撇开嗓子大喊道:“小简!手术顺利!”
“我也来!”脸上水还没抹干净罗翰也推门出来了,挤到叶斯旁边站着,吼道:“早日出院!考好大学!”
叶斯愣了愣,看着罗翰,“你怎么这么二?”
“叶神,说话要摸自己良心。”罗翰在雨里瞪眼,“你先起头。”
叶斯茫然道:“我是堵在心里挺长时间了,自我发泄一下,你学什么你?你这一学,显得咱俩更二了,对着雨喊个屁呢。”
何修忍不住乐,拉了拉叶斯手,而后竟然也对着雨喊了起来。
“简明泽!人生坦荡!前路光明!”
罗翰啧啧感慨还是学神有文化,但叶斯杵在原地没吭声。他扭过头,在雨中迷蒙着眼看向何修,却见记忆里那个淡漠家伙此刻眉目间皆是生动,对着雨一嗓子吼出来,一点都不像那个“何修”了。
男生宿舍阳台上很快全都喊了起来,背后女生楼也喊了起来,认识简明泽喊简明泽,不认识对着大雨喊了一通学习恋爱父母家庭,叶斯他们在那个阳台很快也挤满了人,高三学生就像僵尸,集体雨夜出动,整个校园里一片喧哗,声势浩大。
叶斯被挤在窗台边上,动也动不了,出也出不去,只能跟何修挤在一起在一片震耳欲聋中淋雨。
逐渐怀疑人生。
“我感觉咱们摊事了。”叶斯抓着何修胳膊说,“这他妈,明天胡秀杰肯定得问谁带头。”
“就说我带。”何修笑着,在叶斯被雨彻底浇塌发型头上摸了一把,然后趁天黑,趁所有人都在中邪似玩命狂喊,就那么明目张胆地凑过来在叶斯嘴唇上咬了一口。
第7年0章 那年软乎乎的冬天
人是很社会性动物, 在一个氛围里泡一会, 就很容易被同化。
比如叶斯,被挤在阳台沿上一动都动不了地浇了几分钟雨,又被何修当着十几个侧脸和后脑勺啃了一口后,精神迅速陷入失常,融入午夜丧尸喊楼大队中。
满世界都是嘶吼、发泄、鼓舞, 但他却觉得自己想喊不是那些,胸腔深处有股往上冲劲,直到那两个字从喉咙里吼出来, 他才听见自己喊到底是什么。
“何修!”
叶斯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一把甩开何修手, 腰贴着阳台围栏,上身使劲探出去,探进雨里,两手圈在嘴边使劲喊着何修名字。
“何修!”
“何修——”
“何——修——!”
喊到万籁俱寂,所有人喊叫都成了一片白噪,耳朵里脑海里反复回荡都是自己喊声。
那天晚上回宿舍一路都晕晕乎乎, 大脑缺氧, 走道脚都软。叶斯就记得躺在床上时摸手机一看都过了一点, 然后闻着被窝桃子味,才又想起是何修拉着他用浴液打了一遍四肢, 又按着他洗了头, 帮他吹干, 给他冲了一包热乎乎板蓝根喝。
叶斯撑着最后力气把当天锦鲤全转了一遍, 发了几十次“小简平安”,然后终于在发完最后一条,力竭了似,连头顶那句温柔“晚安”都没来得及回应,撒开手机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但感觉睡成了一锅糊涂粥。半梦半醒之际,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巨大噪音,背景音嘈杂,还有一个杀猪般声音:“何修!何修!!”
叶斯整个人一哆嗦,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随即脑袋深处一阵眩晕,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当时就没坐住歪着砸在了身后墙上,肩胛骨磕在冰凉水泥墙上,生疼。
何修也醒了,一脸懵地看着对面,沈浪正捂着手机乐得捶床。
“惊不惊喜,刺不刺激?”沈浪边咳嗽边说,“我昨天好不容易挤进阳台,就听叶斯在那喊,我当机立断一定得给录下来,以后给你俩当起床铃。”
何修想吐槽但又忍住了,一个宿舍开这种玩笑也很正常,只是大清早吓他一跳。
他正纳闷叶斯竟然没有耍脾气,一扭头,就见叶斯靠着墙坐着,两眼有些茫然,脸色苍白得跟纸一样。
何修一下子就从栏杆那头翻了过来,“怎么了?”
沈浪关掉录音,严肃起来,“怎么了?叶神怎么了?”
温晨连睡裤都没来得及套,就那么穿着小裤衩爬下床梯,站在叶斯床底下仰头,“学神,他怎么了?”
“没事。”叶斯张口,听见自己声音打着颤,像带着哭腔似。但他并没有想哭,就是觉得特别没劲,于是又缓了缓,再张嘴却又不是哭腔,而是嗓子哑了,“有点起来猛了。”
“你发烧了。”何修手在他脑门上摸一下,又皱眉伸嘴唇过来也贴了下,叹气,“是发烧了,摸你手心全是汗,应该也有点低血糖。”
叶斯叹口气,感觉喉咙里火辣辣,他摸索着想下床,谁料何修又翻了回去,按着他肩膀把他生生按躺在床上。
“今天请假,不学了。”何修看着他,“我去给你买早餐,你先睡个回笼觉,手机也关掉。”
“干什么啊。”叶斯无奈道:“大老爷们感个冒就不学习了?”
“你是发烧,加低糖,而且长时间过劳。”何修严肃脸,语气微妙地低沉下来,“别辩这些没用,快把眼睛闭起来。”
叶斯小声骂了一句靠,闭眼一会,又忍不住乐起来,没乐两声又开始咳嗽,于是只好把头偏过去边乐边咳。
他听着何修下床声音,咳嗽完说道:“你挺牛逼啊,这个宿舍什么时候轮你管了,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就今天一天。”何修一边麻利换衣服一边说,语气有些闷,过一会又说,“不,就你生病这几天。当然,越快康复越好。”
叶斯忍不住又开始乐,闭着眼睛乐,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冒傻气。
何修风风火火就走了,温晨给他倒了杯水,然后说请假事包在他身上,让叶斯好好养病。
叶斯没跟他客气,随便嗯了一声。翻个身本想再眯一会,却听见身后沈浪拉着温晨窃窃私语。
“哎,温晨。学神刚才用亲脑门方式摸叶斯体温啊。”
叶斯闭着眼睛,下意识放轻呼吸。
温晨压低声,“这不是很正常吗。”
“是吗?”沈浪迷茫,把脑门凑上去,“你来,你来用嘴唇贴我一下,我感受感受。”
“……变态。”温晨红着脸小声骂,拿起书包就走了。
叶斯死劲掐着自己大腿不乐出声,差点把肉都拧下来一圈。
何修去一趟挺长时间,长到温晨沈浪都走了,整条宿舍走廊里也安安静静,叶斯迷迷糊糊中撑不住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门外压低说话声。
“行,就你俩是吧?那俩去上课了?”是宿管阿姨声音。
何修声音很低很低,“是,这是我俩假条,麻烦您让待会打扫卫生阿姨不要放音乐,让他再睡一会。”
“行,那你让他吃点饭啊。”
宿管阿姨脚步声远了,何修才小心翼翼地进门。
叶斯感觉自己耳朵都竖着,以至于何修明明足够小心了,他还是能听见何修手里提着塑料袋发出细微声音,以及门轻轻划开——
“蒜头王八!”叶斯猛地从床上撑起来,眼前又有点冒金星,但他这回撑住了。哑着嗓子说道:“买好吃回来啦?”
何修无奈地啧了一声,“你能不能躺好?”
“我要吃早饭。”叶斯说着掀开被子,随手拿起睡衣外套裹在背心外头,“吃完早饭还要回去上课。”
“别想啊。”何修皱了眉,“先吃饭,吃完饭睡觉。”
“妙蛙你好凶哦。”叶斯坐在床沿上,两条腿顺着床梯垂下来,晃了晃。
何修没吭声,过一会递了一杯温水,两片小药丸上来,“先吃掉,这个药餐前吃。”
叶斯噢了一声,乖乖就水吞了。
“你别下来了。”何修接过他递回杯子说,“浪哥不是有个床上桌吗,你在床上吃,等一下。”
叶斯心想说我是有点感冒,又不是瘫痪了,还在床上吃,我是猪吗。
但他表面保持了平静,眼看着何修在他床上扣了一个小桌板,把绿豆粥和一盒小包子放在面前。
“吃吧,包子是西葫芦粉条馅,退烧前不吃高蛋白。”何修说,“吃完饭撑半小时,再把退烧吃了,中午起来要是退烧了就给你买肉吃。”
“噢。”叶斯低头喝了一口粥,发现看起来平淡绿豆粥里加足了糖,甜滋滋还挺好喝,于是又喝了一大口,嘟囔道:“看我被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何修在旁边看着他吃饭,过一会叹了口气,伸手过来摸了下头,“这段时间累惨了。”
“其实还成。”叶斯一边吃着包子一边说,“其实我觉得我还能加劲呢,就昨天下雨又喊楼,体力和精神都透支了,不然绝对不至于。”
“你缓一缓吧。”何修心疼道:“高考还远,到最后倒下了怎么办?”
叶斯没出声,低头吸溜吸溜把粥喝光,然后才轻声说,“不远了,只有一百八十八天了。哦不,今天荒废掉,只有一百八十七天了。”
何修闻言心里一紧,感觉自己一颗心拧着劲地疼,忍不住过来搂了搂叶斯,“明天我们多学俩小时,我给你补课,好不好。今天就好好睡一天。”
“成。”叶斯勾起唇,“我也不至于那么夸张,身体才是革命本钱嘛。”
吃完饭何修把东西收拾掉,叶斯就躺回被窝里了。何修不让他用a刷题,但是没逼着他一定睡觉,他就随手开了个宝可梦动画,把手机搭在墙上,竖在眼前那么看。
感冒时候听一串日语叽里呱啦,脑袋仁疼,而且又听不懂。所以他就把声音关掉了,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屏幕,偶尔扫两眼字幕。
其实看不看得懂无所谓,他就是喜欢看到那个黄叽叽耗子,还有那只蒜头王八,看着就觉得开心。
何修本来坐在他头顶玩游戏机,看他关掉动画片声音后大概误会了,收起游戏机换了一个手游,估计是怕按键声打扰到他。
叶斯忍不住地扬起唇角,没告诉何修真相,就在一片无声安静中感受着头顶那人动作和呼吸。
似乎有一个世纪没有过过这种躺着放空,什么也不干日子了。
动画片就放在眼前,醒了看两眼,困了闭眼就睡,叶斯也不知道自己是反复了多少次后彻底睡着了,只知道白天这一觉比昨晚睡得踏实,醒来时外头阳光浓烈,他好像出了一身汗,掀开被子有些发冷,却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状态恢复了不少。
“同桌?”叶斯下意识叫人,屋里太安静了,以至于一瞬间他怀疑屋里没人。
“在这呢。”何修声音立刻从头顶传来。何修放下手机,手搭过来贴在他脑门上。
“退烧了,比我脑门还凉。”何修松口气,“我已经给你叫了外卖,马上就能到。”
“外卖?”叶斯愣了愣,“去食堂吃得了。”
何修摇头,“好好歇着吧。叫外卖是正经饭馆里炒菜,你放心吃。”
叶斯忍不住乐,“我是不放心菜馆吗?我是寻思叫个外卖好几十,你不是在神神秘秘攒钱吗?”
“几十块外卖还是吃得起。”何修闻言笑,随手接起外卖电话,走了出去。
叶斯坐在床上,上午阳光明亮,从这里看出去能看到上体育课稀稀落落学生。感觉很神奇,他住校这么久了,但好像从没见过白天宿舍,此刻感觉这里就像自己家一样。
“饭到了,要不下来吃吧。”何修进来,手上拎了挺大一个塑料袋,“还挺多,怕弄床上。”
“好。”叶斯说着,麻利地下了床。
何修买了三道菜,有叶斯最喜欢红烧排骨,一个干锅鸡,还有番茄炒蛋。米饭有两份,俩人把凳子拉到一起,挨着坐一起吃。
“快中午了。”叶斯一边吃一边低声道。
何修嗯一声,把不小心夹到鸡腿肉放进叶斯碗里,接着吃,“刚我问了下老马,老马说还没得到小简父母报信,也……不太好问。”
“是不好问。”叶斯轻声说,“人家肯定忙着,打电话过去添乱不说,而且万一……”他顿了顿,又立刻摇头,“没有万一。”
吃完饭叶斯更精神了,在屋里走了两圈。何修固执不让他今天学习,他只好坐在床上继续看视频。
看动画片感觉是完全浪费时间,想了半天,那看个美剧吧,还能听两句英语,心安一点。
叶斯随手打开一个悬疑剧,不怎么吓人,但语速太快他有点跟不上,只能勉强看个剧情。
消息弹窗突然降下来,沈霏在之前接小简出院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沈霏:“中午了,还没消息,我好慌。”
刚打了中午放学铃,一帮人都呜嗷呜嗷往食堂冲,过了两分钟大家才陆续回复。
宋义:“别慌,吉人自有天相。”
吴兴:“嗯,我们心诚则灵。”
罗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一群人飞快刷屏,混子大队两个傻子不会安慰女生,说完一句话就耗空了全部力气,开始用表情包疯狂刷屏。
好好群陷入混乱,叶斯简直服了,叹口气正措辞要如何安慰沈霏,万年潜水何修突然冒了个泡。
何修:“不急。这种手术白天肯定要先做很多术前检查,再开刀,一台大手术,出来怎么也要下午了。”
沈霏立刻回复:“好,谢谢学神。”
何修:“现在没消息才是好消息,把心放宽吧。即使是大手术,也已经是比较成熟手术了,不要吓自己。”
叶斯看了忍不住扬起唇角,心想还是我男朋友会说话。
过一会沈霏又悄悄地私戳了叶斯,先问了问叶斯身体情况,然后才字里行间都透着哀伤地说道:“我必须得做点事情分分心,我要疯了,今天早上听我妈讲课就像看青蛙吧唧嘴一样,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叶斯又心疼又有点好笑,回复:“那咱俩聊几块钱吧,让你别想了。”
沈霏:“马上就元旦联欢会,高三最有意思最后一场晚会,我最近一直在想咱班节目形式。”
叶斯眼睛一亮,即使已经沉迷学习多时,但他仍然几乎本能地对这种热闹盛大活动感兴趣。
叶斯:“有什么想法吗?”
沈霏:“常规思路肯定是班级大合唱,这个一定得有。但每个班至少两个节目,我问了一圈,没人愿意浪费时间出私人节目,所以咱班还得有个集体。”
叶斯:“集体也行。或者有个适合小规模,十来个人,咱们群里撺掇撺掇。”
沈霏过了一会才回复:“叶神最近不是学习学得上厕所都来回小跑了吗?愿意花这个时间么,十几个人小节目准备时间肯定比大合唱长很多。”
叶斯看着那条消息又勾起唇角,回了三个字,“我可以。”
他放下手机,又忍不住偏头看了眼隔壁打游戏何修,何修神情专注,大概是在过什么boss,还有点紧张兮兮,坐在那里姿态是僵。
叶斯有些满足地叹气。
他确实不愿意浪费一分一秒学习时间。但这事不一样,这是一件能让何修参加集体活动事情,是真真实实能够留给何修青春回忆一件事。
于公于私,他都非常乐意。
下午看了数不清多少集动画片,到了晚上天黑早,五六点时候一量体温,又有点轻微回弹,378,还算发烧。
叶斯之好又吃了一顿药,喝了一碗寡淡粥,吃完药老老实实上被窝里躺着,沈霏信息又来了。
沈霏上着自习给他发消息:“大合唱曲目肯定是老马他们指定,我想了一下午第二个节目怎么出,你说咱们演音乐剧行吗?”
“音乐剧?”叶斯一愣,“怎么演?”
“我和月月商量着写脚本。初步打算是两个主角一起走过一条街市,路过若干个nc,可以是一个人nc,也可以是两三个,然后每到一处,nc演一个自己小故事,就几分钟就可以,最后串起群像。”
“可以啊。”叶斯忍不住眉开眼笑,下意识想发语音,又突然意识到沈霏在上自习,于是只好飞快打字:“听起来相当有水平了,学委看不出来啊,还有编排音乐剧天分。”
沈霏回复:“我其实一直都很想成为导演或者制片人,可惜没机会了。”
沈霏成绩,即使永远被何修压一头,也是绝对风风光光上前两所无所畏惧那种。叶斯不知道“可惜没机会了”是什么意思,仔细想想大概是沈霏自己也不可能放得下这么稳妥又光明前途吧。
叶斯努力排空思绪,开始认真构思音乐剧剧本。
要参加话,他肯定要和何修一组扮演一对nc,但他们要演一出什么样小故事呢……
他正冥思苦想着,手机猝不及防就响了起来,一边响一边在他掌心里滋滋地震。来电显示依然是沈霏,这次不是发消息,而是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电光石火一刹那,叶斯意识到了什么。他感觉自己心跳砰砰,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深呼吸两次无用,又咬牙骂了一 句操,而后才把电话接起来。
“喂?”叶斯听着自己声音打着颤,飞快道:“是福不是……”
“是福!是福!!”沈霏哭着激动地在电话里喊着,话筒里还有一种近乎空茫回音,显然这位大小姐压根没走远,就站在教室门外走廊里直接把电话拨了过来,一串班级都听着那种。
年级主任之女,无所畏惧。
叶斯低声道:“所以,小简他……”
心脏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停跳了,然而只停了一秒钟,因为他转瞬就听到了沈霏哭着兴奋声音,“很顺利!做完了!大夫说特别特别顺利,每一步都跟预案是一样。然后小简可能后半夜就醒了!就能让他妈妈举着手机看到我们给他短信了!”
叶斯大脑猛地空白了几秒,然后一把把手机扔了出去。
何修推门进来,手上还端着一个盆,“你下来泡脚吧,生病就泡泡……怎么了?”
何修看着坐在床上呼呼喘着粗气叶斯,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把水盆放下,挺平静地把地上水渍擦干净,收拾了一会,然后才抬头看过去。
何修语气平静,“所以小简那边是有消息了是么。他……手术怎么样。”
一股活力好像突然沿着头顶灌回了大脑。叶斯听见自己猛地吸了两口气,一拳头捶在床上,青筋暴起吼道:“成功了!手术很顺利!很顺利!!”
何修也用了几秒钟消化这条简单消息,而后他轻轻勾起唇角,整个人从里而外一下子轻松了似,仰头看着床上叶斯。
“真好。”何修小声说,“小简这一关就这么过来了。”
“后面肯定还要观察排异反应什么,大概还有一段时间提心吊胆。”叶斯飞快说,猛地摸了一把眼睛,深呼吸,“但起码——这一关过了,剩下关卡,可以继续闯下去。”
何修闻言笑,仰头看见叶斯眼眶一点点红了,叶斯突然骂了一句我操,然后手捂着眼睛倒回床上躺下,一翻身,脸朝墙屁股对着外面,闷声道:“我冷静下。”
“嗯。”何修含笑说,过一会才慢吞吞爬上床,跪在自己枕头前看着叶斯。
叶斯在小声抽鼻子,一边抽一边又抹了一下眼角,嘟囔道:“妈,小简这个磨人小妖精,大家都为他提心吊胆好几个月了,还要继续提心吊胆下去。”
何修轻轻伸手摸着叶斯脑袋,语气平和温柔,“我们这么多人陪着他,一关一关闯下去也是很好。”
叶斯闻言张张嘴,但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听何修轻声说,“你也一样,有我陪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