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谢小延脾气一向不错,虽然看上去有点儿距离感。
她高中的时候偏科厉害, 分了文理以后, 成绩一路走高。但她不太热衷群体活动,高二开始外公生了病, 就更没时间了。当时她晚自习经常都没时间去, 只能跟老师告假, 六点下课就匆匆离校。到后来传言四起,她有所耳闻,但没心理会。萧丞每周给她捎晚自习作业,也没跟她多提。是高二快结束的时候,谢小延才知道, 萧丞为她还跟隔壁班的干了一架。
萧丞家里二老都是公安出身, 忙是忙了点,但家教还是很严的。萧丞自己也很少跟人起肢体冲突,毕竟从小练武, 动手也太没风度了点。所以谢小延实在费解, 放学踩着自行车带着药箱想问个始末, 萧丞本来咬死了不想说, 后来被逼急了,冷着脸甩了一句:“那傻|b嘴贱,医生来接你那次,他说是,包养你的人。” 医生还是萧丞爸爸的朋友。谢小延一听低头就笑了,上药的手都抖了抖。
萧丞瞪她:“你还笑得出来?”
谢小延摆摆手, 把红药水收起来,从台阶上一跃而下,身形潇洒长发飞扬:“我以为什么大事,吓得我,”她看了眼萧丞,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以为你喜欢我呢。”
萧丞气得差点一口气没过去,跟着一脚先过去了:“谢小延你找打是吧?!”
谢小延大笑着躲远:“是,你才看出来啊?”
萧丞知道她脾气不错,是建立在她不在乎的基础上。
按理说,卢亦静这种程度的幼稚挑衅,谢小延连回复都懒得回复,但她现在看着,似乎是真的动了点火。
卢亦静也没反应过来,她压根没想到谢小延还能咄咄逼人的发火,心里的猜测更坐实了,当下脸色也变了,不悦的冷笑一声:“我之前给你打电话,是个男的接的,那时候都半夜了吧?后来在k.t门口那次,你敢说不是在等人?我倒是不知道,现在在k.t工作的人,想住就能住了?”
那也不是k.t旗下其他牌子,是重点开发的am酒店系列,普通房已经六千起跳。
光怪陆离的灯色下,谢小延看着倒是平静了些,微微眯了眯眼,刚要说什么,就有人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这有什么好争的,亦静你也少说点儿,真是被你家老吴宠坏了,脾气那么大。”许骋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们跟谢同学联络的少,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现在发展的好?而且我在k.t顶楼餐厅订了位,你们是对我选的餐厅有什么意见吗?”
话题很快转到了等会儿的晚饭和许骋身上,能在k.t的旋转餐厅请一大票人吃饭,想不成为众人的焦点都难。
卢亦静也就顺着台阶下了,打趣许骋,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他们关系亲密度:“哎哎哎,许总你现在出手是越来越阔了啊,我家老吴上次还说,跟你们那基金合作让你们赚的盆满钵满,你去年奖金拿了多少,从实招来——”
萧丞换了位,在喧闹声中把谢小延挤到角落,结果力没控制住把谢小延怼到最边儿,重心一个不稳直接磕到面前麦架上了。
“卧槽,”萧丞赶紧道:“没事吧?”
谢小延捂着口鼻:“嘴没撞歪,还成吧。”
萧丞用肩膀撞了撞她:“你去吗?等会儿?”
他以为她肯定会拒绝。
没想到谢小延淡淡耸了耸肩:“不吃白不吃,干嘛不去。”
萧丞咂舌:“你也不怕撞到他?”
谢小延瞥了萧丞一眼:“我怕什么?装不认识不就行了。”
看到萧丞满脸的省略号,谢小延捂着嘴把他往里蹬,含糊不清道:“开玩笑呢,他应该是出去办事了,最近都不在。”
谢小延想了想觉得不对:“不是,我们俩有什么需要避嫌的关系吗??”
萧丞挑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的笑了:“小谢同学,这就超出我的知识点了。”
谢小延没好气:“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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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小延是万万想不到,有人生意谈到这了。
人群出现小范围骚动的时候,她正忙着啃牛排没回头,等脑袋跟着大伙一起,无意中转了过去。
谢小延当场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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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又缓缓活了过来,缓缓转过了身,低头认真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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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边人还不少,一个个看着年纪也比他大不少。
好像还有几个女的,其中有个那时候的黑裙美女。
谢小延视线在自己身上默默扫了圈,幸好没有选那条裙子。
她才不想跟别人撞衫。哼。
谢小延待的这张桌子,都是相对安静话少的同学,此时全都沸腾了,窃窃私语的交谈。
“天那男的好帅,而且好像有点眼熟?”
“你都不看新闻的吗?!”
“我没看错的话那是温家太子爷吧?!我靠他比照片好看多了……”
“温家?”
“这酒店就是他家的啊,之前就有新闻说他跟女友住这儿了!”
“旁边那个是他女朋友吗?那个穿黑色半身裙的?好有气质啊天!”
“卧槽你看你看他低头跟那女人说话了,肯定是吧!”
谢小延仿佛处在独立平行世界里,抄起刀叉淡定切牛排。
今夜窗外风景很美。刚才身边人们一直在感叹,快到十五了,月亮很远,也很圆。月华如水,好像要将那繁华世间都溶于谁的眼。
她的心就像被悬挂在了月亮上,脚踝伸出来摇晃,人随时能从上面掉落。
之前谢小延偷偷对自己说,真希望能一直做梦,在他身边做梦。最开始的恐惧与问题,哪怕不能解决,倒也是变成了命运的馈赠似得。
现在她猛然清醒过来。
怎么能一直依靠着谁,贪心成这样。
即使不想知道细节,但周边的人讨论不绝于耳。她清楚地知道,他们进了包间,他周围簇拥了很多人,餐厅的主厨也进了他们的包间,这巧合缘分让所有人都很兴奋。
谢小延吃到第四碟慕斯的时候,手机狂震。她低头看了眼,隔壁桌的萧丞发了好多条信息。
【你还在吃??】
【没事吧??】
【你想现在走吗?】
【他可能只是没看见你,你别想太多】
【我这边吴骋正吹b呢,说他认识温别,呵呵】
谢小延看完,把手机屏幕又摁黑了。
她叉子还没拿起来,手机又震了。
【不过他真的还,挺英俊一男的】
【我要是女的我可能也抵挡不住】
谢小延直接把手机关了,扔到桌子上,起身去领了两根现烤的德国香肠和一只龙虾。
她吃到一半,听到骚动的声音,头都没抬,吃三口喝一口水,有条不紊。
太咸了。真的。
这肠太咸了,齁死人了。
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在某一秒突然消失,空气陷入了彻底的寂静。
“请等一下。”
隐隐约约的,男人的声音温润清朗。
他转身走向靠窗的桌位,走到一张桌子面前站定,周边倒抽一口冷气,动静很是清晰。
许骋忙不迭站起来,最初的瞳孔地震过去,温别恰在此时伸出了手。他又惊又喜地用力握了握:“温先生!”
温别唇角勾了勾,茶褐色的眼瞳里透出温淡的光:“许副总。”
许骋震惊,冲温别忙不迭颔首:“您还记得我?!”
他们在一场酒会上见过,但那次许骋只是跟着上司去的,那时候也还没升到副总级别,当时温别简直是众星捧月,围着他的人多的数不完,连上司都没能跟他搭上话。
他能记得自己——这个事实简直像砸到头上的大奖。
许骋之前本来是心虚的跟人吹牛,看到温别往这边来的时候,一颗心都吊了起来,结果奇迹竟然发生了!!!
许骋很是激动,甚至已经看到了自己即将走上人生巅峰的未来。虽然他自己都不明白,他到底是哪里太过优秀了,让这种等级的人都关注到了?
温别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还有事,先告辞了。”
他转身离开之前,冲身旁人嘱咐道:“他们这一单记到我账上。”
温别的声线跟他的人一样,是能轻易笼络人心的体贴温柔。
那股和煦让人有种错觉,好像随便谁抬脚伸手,够一够,就能走进他的世界。但只要谁试着靠近,就能清楚地感知到一切不过是礼数周到家教完美而已。这男人身上与外界的界限再分明不过。
今日他有要事在身,穿了一整套剪裁漂亮的西服,西装外套扣子已经解开了,宽肩窄腰背脊修挺,黑色西裤下双腿修长,整个人有种沉然的英挺,逼人的好看。
他说完记账的事,将西服外套脱下,挂在臂弯里,沿着旋转餐厅的圈向西边走去。
那是离大门更远的方向,周边人皆是一愣,所有的目光都定定追着他,所有人脑袋上都一串省略号。
温家这位少爷朋友是真多啊??
吴助已经默默退到了墙后,这叫战略性躲避,怕被闪瞎了。
谢小延正要叉龙虾,叉子就被人轻抽走了。
她憋了许久的怒火正要发作,一抬头血管差点没气爆了。
“干嘛?”
谢小延没好气地要夺他手上叉子,没成功。
温别后退了一步,刚好是她碰不到的距离。
他看着夜色映在她身后,粼粼波影,头顶灯光与夜色交错,那恰到好处的光色照在她头顶,照出那花瓣似的薄唇与清凌眉眼。
谢小延是说完那两个字,才后知后觉地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
——??????
她没有别的想法了,满脑子都是问号问号问号。
温别没有马上说话,他看了眼她没解决完的残局,大概能看出之前风卷残云的战况,眉心微皱,连带着语气也低沉两分:“你都吃的什么?”
温别:“一点蔬菜都没有?我之前说的你到底听进去没有,营养均衡的前提是什么?”
谢小延恨不得把头埋进楼下,但该回的嘴还是要回的,她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嘟囔道:“要不你出个考卷呗,每顿饭都说每顿饭都说。”
温别做饭的确是一绝,主要绝在跟营养金字塔似得,每个部分都不缺。
温别把叉子轻放了回去,西装搭在她椅背上,低头望着她,眼眸里终于还是蕴出一点难以抑制的笑意来:“算了。吃的怎么样?”
谢小延已经麻木了,整个人都快缩到窗边了:“还,还行。”
温别轻笑:“你总给人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我之前跟你说了多少次,这里餐厅还可以,让你来试一次试一次,你听过我的吗?你同学一请你倒来了。”他冲已经石化的许骋方向扫了眼,慢悠悠问道:“谢小延,怎么,是不是人家请客比较好吃?”
谢小延再听不出这话里话外的揶揄她就是傻子,于是不认输地瞪回去:“你什么意思?我就饿了还不能来吃吗?许你跟朋友来不许我来?”
温别薄唇无奈地翘了翘:“所以我刚刚感谢人家了。”
还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对方名字。
谢小延:“……我还得表扬你是吧。”
温别拉过她手腕,把她有些长的卫衣袖子往上挽了挽,动作平淡语气也平淡:“那倒不用。就是有点麻烦。”
温别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嘴角笑意透着温柔与深彻情意,只一眼便销尽她所有防线:“我现在要想另一个求和的方式了,你要给点建议吗?”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温柔正直,像雪峰矗立在顶端,但不用深究就能看出来,这种人同时也是湍流里的暗礁,可望不可即的瞭望塔,大部分也天生少一颗心,什么都会,就是不会爱人。
温别看上去就像这类人中的翘楚。
目前来说,看这情况。
谁要还这么觉得,要么眼盲要么心瞎。
就像塔尖散落下来的月光,瞭望塔天生知道怎么爱那束光。
因为就只有那一束。
所以每一秒每一次交缠,都在无关痛痒的话里道尽了爱意。
当然,温别想的确实没这么复杂,他其实就是来宣誓下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