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徵摘下手腕上对环,细如发丝,上面嵌满碎钻,“这是一对儿,这只送给你,阿瑾。”
周瑾腕子被抬起,钻石对环滑如冰丝,到半截小臂处停下。
“给我?”
“嗯,乔徵拿周瑾当朋友。”
乔家世代从政,市里大大小小的领导班子不是姓乔的,就是跟乔家有拐弯儿的亲戚关系。
乔徵上头有五个哥哥,家族这一代男孩儿居多,乔徵一出生得到所有人宠爱。
从机关退休的乔老爷子对乔徵爱不释手,满月宴时送了她对环。
一众小姐妹震惊地倒吸口凉气儿,周涵嫉妒到眼睛发红。
曲意讨好乔徵这么些年,两人关系最好时,她也曾暗示要乔徵把对环送一只给她,当做姐妹信物。
乔徵每次都微笑轻轻揭过。
没想到这次轻易送给周瑾。
“好漂亮,我特别喜欢,谢谢。”
乔徵嘻嘻笑道,“你喜欢,我就送对了。”
乔徵亲亲热热旁若无人挽者周瑾,两人之间氛围仿佛敷了一层壁,周涵插了好几次嘴均以失败告终。
周远山下楼,欣慰不已。
周涵真是贴心懂事,主动带着妹妹进圈子一起玩。
只是乔徵怎么看起来和周瑾更好?!
“爸爸。”张御辰跟着下来,周涵鼻头一酸,觉得自己好委屈。
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张御辰怀里,张御辰语带宠溺,“怎么了?谁给你委屈了?”
周涵重重地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儿,深沉的香水被吞进胸腔。掌下高级西装质感提醒她,这个另所有姐妹羡慕的优质男人独属于她一人所有。
宋良意再混地如何风生水起,比得上张御辰吗?
女人嫁人是第二次投胎,周涵有自信已经赢了周瑾。
撒娇道,“没事,我就是想你了。”
周涵的视线太过明显扎人,周瑾想忽视都不行。
宋良意是她男朋友,她觉得他很见得人了。
大大方方道,“爸爸妈妈,正式介绍一下,宋良意,我老公。是个很优秀的人。”
徐青练现在越看宋良意越顺眼,女婿滤镜一架起,连带着觉得周瑾也眉清目秀。
难得生了几分真心。
周远山这才注意到站那儿许久的宋良意,“阿瑾的男朋友啊,看着比阿瑾大几岁。你在哪儿工作,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是个修车的。”
周远山愣了愣,眉头越拧越重,徐青练笑道,“宋良意,别吓你周叔叔了。远山,你小女儿谈这男朋友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良’。这么个精英,你女儿修了八辈子福现在才得到手。”
“御辰,‘良’就是你父亲极力争取的人才,你应该认识才对。”徐青练说,“你们可都是张家未来的顶梁柱,巧了,还都是我们女婿。”
周远山哈哈大笑,坐在沙发上倒了杯热茶,周涵会意,带着一众姐妹去偏厅里品尝甜点。
“年轻人内敛谦虚,是好事。只是连未来岳父都隐瞒,有点不像话了。宋良意,多亏你徐阿姨及时说明,否则,哪里来地野小子敢勾搭我女儿,我一定把他腿打断。”
一份信封从桌上滑到周远山面前,碰到茶杯停下。
“什么意思?”
宋良意说:“周叔叔,这点钱虽然不多,好在能圆上您公司资金链缺口。这是见面礼,阿瑾很好,我跟她以结婚为前提谈恋爱,不会对不起她,请您放心。”
他哪儿来的消息!
好大的手笔!
周远山讶然。
心中一暖。
张董手里漏下来点救他的公司绰绰有余,张御辰只是打打太极态度敷衍,他说地嘴皮子快干张御辰才松口,施舍般给了周家公司活路。
高高在上的姿态令周远山不满到极点,面上不说却在心里憋出内伤。
宋良意安抚了他心里内伤。
周远山重重地拍了拍宋良意,欣赏之心溢于言表,“好女婿,好。”
周涵很快明白,奶奶留给周瑾的遗产是多大一笔财富。
原本她看不上,可谁知道那几亩破田后续供能这么给力。
周涵越想越心里不平衡。
同样是孙女,奶奶的遗产凭什么周瑾一人独占,那店铺有一半是属于她的。
“妈妈,我是奶奶的孙女,奶奶也是爱我的,对吗?”
当天晚上,徐青练读完书,周涵敲开房间门。
“当然。”徐青练合上书本,关夜灯顿了一下,“你一向不喜欢提奶奶,怎么突然这么问?”
“妈妈,奶奶的遗产我也有份。为什么只给周瑾?”周涵说,“周瑾手里握了四层,有两个是属于我的。我要风景工作室和赵依柔合作楼层。这两个价值很高,周瑾管理不了。我接手能让它们发挥最大地作用。”
徐青练心情复杂,“涵涵,你惦记周瑾的东西?”
“这怎么能叫惦记,四层本身就有我一半。我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且妈妈,周瑾粗俗、乡下来的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两层到她手里一定毁价值。我有能力、有信心做地绝对不会比周瑾差,您没有拒绝的理由。”
“你想要找周瑾谈。她同意,妈妈就没有意见。”
“米虫要是钻进米里,不祸害完米缸里最后一课颗米是不会出来的。周瑾尝到四层了甜头,还不把它死死地攥在手心,怎么可能会拱手让出。”
“这事儿你找我也没用。”
周涵急道,“妈妈,周瑾一向最听你话。只要你张口说一句,她一定不会拒绝。我也不是纯粹为了自己,这两层价值有多高您很清楚,我真的不忍心在周瑾手里江河日下。”
徐青练失望不已,仿佛不认识面前的周涵。
她的起点和平台比周瑾高地何止一截,既然她眼红周瑾,为何不去争取更高的天地,反而想法子挖周瑾墙角。
还想打着她的名头冠冕堂皇地要。
“所以,你找妈妈当你的木仓吗?”
周涵面色一白。
“周瑾上升地太快,你有这个心思,我不意外。可依我对你的教育,你应该把羡慕转化成向上的动力,然后站在更高的地方俯视周瑾。或者退一步,正面和周瑾对峙抢回你应得的。当然,你要有这个脸我也能赞你一句能屈能伸。”
“可是你现在在做什么?挑拨你妈,让你妈替你对付周瑾,然后自己躲后面占尽便宜当缩头乌龟?”
徐青练说,“窝囊。”
周涵面红耳赤,羞耻布被狠狠扯下,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暴露在人前。
尤其是在妈妈面前。
周涵惊慌失措,下意识后退两步,面白如纸强撑着辩解。
“妈妈,你就这样看待我?从小你就说我是周家门面家族荣耀,不过是带回个宋良意,你的心就偏到她哪儿去了。呵,你就把这粗俗没教养的丫头捧在掌心吧,我看她能不能撑起周家。”
话一开口,周涵反而不怕了,对面是周瑾房间大门紧闭,镜面铜门把手上落了一层浅灰,那天之后她回家也不住一天。
扯出一丝嘲讽,“指望她,呵呵。”
周家宴会没怎么吃,宋良意回到修车店点了一份麻辣小龙虾、红烧虾球、豆角茄子、蔬菜沙拉并三盒米饭。
宋良意在接电话,周瑾开门接了外卖。
香气儿扑鼻,口水刺啦分泌,迫不及待打开塑料袋。
“你做什么?”
宋良意挂断手机就见周瑾翻来覆去提着塑料袋抖地哗啦啦响。
“找筷子,他是不是漏了一双。”
沙发老旧,很低,导致宋良意坐下不得不敞开大腿。
周瑾腿侧一热,男人火热体温隔着裤子传过来。
烫地腿跟着上头。
心跳突然漏了几拍,缩回腿吧,觉得突兀,显得自己太重视。
于是周瑾只能尴尬地维持这个姿势。
宋良意笑了笑,在蔬菜沙拉盒侧边去下叉子,“在这儿。”
“我想吃米饭和炒菜。”周瑾说,“这么多饭看着就应该多配几双筷子。 ”
“我还以为女孩子都保持身材不吃晚饭。”宋良意愣了愣,掰开筷子递给她,“家里有多余碗筷,我去拿。”
“我不行,我一顿不吃饿地慌。”周瑾利落撕开外卖盒盖,夹了满满一筷子红烧虾球拌米饭往嘴里塞,“好吃啊。”
周家宴会菜色寡淡,都快给她淡出鸟了。
浓稠鲜香的酱汁和着虾仁的q弹好吃到在周瑾舌尖转圈圈,幸福地要哭。
“你怎么买了三盒饭?”周瑾咽了口饭,脑子在蔬菜沙拉上转回来,“点这么多,你行吗?”
“我饭量一向比较大。”宋良意套上一次性手套,剥好的小龙虾在周瑾碗里对成山。
周瑾吃到七成饱,口里味儿重了些,开始专攻蔬菜沙拉。
“饱了?”
“嗯。”
宋良意这才开吃。
他饭量真的挺大,动作也没见多快,一桌子菜吃地一点儿不剩,还有时间跟周瑾分了剩下小半盒蔬菜沙拉。
敲门声响起,宋良意放下筷子。
周瑾转过身去瞧,是个相貌极佳的男子,看着也就三十岁上下,西装革履斯文内敛,银色边框眼镜泛着银光。
宋良意眉眼间有七分他的影子。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微妙。
周瑾叼着叉子,犹豫要不要问,插嘴人家私事儿不太好。
她在这儿,也不好说事儿,要不她先回去。
“坐着别动。”
抬起的脚后跟默默回归原位。
“这是我女朋友,周瑾。”宋良意坐靠近周瑾坐下,隔开宋锦时视线,抬眼道,“我爸。”
这也太年轻了吧?!
周瑾叉子上戳着的小番茄滚了一地。
宋锦时径自上前,一笑就人畜无害,乖地很,“是个气质不俗的女孩子,难怪宋良意会被你拿下。他少年时就惹事生非,我还在愁以后谁能管住他。周瑾,你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宋叔叔您说笑了,他很好,真的。”
周瑾不吃这套,继续营业式假笑。
宋锦时还在笑,面容和宋良意像极,少了斯文气多了几分疏离,“我儿子当然很好,用你说。”
“宋叔叔你翻脸比翻书还快。”
“那有什么法子,谁让那招对你没用呢。”宋锦时薄唇微启,“说吧,要多少钱,肯离开我儿子。你要是看上他那张脸的话,不如找我,我技术很棒。”
宋良意晚了一步捂住周瑾耳朵。
周瑾汗毛竖起,恶心地不
行,“呸,你拿错婆婆剧本了吧,越老越油腻,还荡地跟海似地。冒昧问一句,您家很少交电费吧?”
宋锦时不解。
“靠油发电呗。”
“你就这种态度跟长辈讲话?”宋锦时不仅没生气,还多了几分笑意。
“你算她哪门子长辈,宋锦时,这里不欢迎你。”宋良意就差把“丑拒”写脸上。
“好说,把这家破修车店转给前两天那叫什么的女人,我立即离开,不碍你眼。”宋锦时小腿搭在膝盖上,西装裤折出优雅的弧度,话却刺耳。
“我妈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交出去。”
“你妈死了很多年了。宋良意,我没多少耐心。我要再婚了,那女人叫嚷嚷地实在很烦。我不希望这件事儿传到我未婚妻耳朵里。你处理好她,我不再打扰你,这很划算。我是你父亲,帮我这一次,好吗?”
宋锦时起身,走到门边,逆光截影给他渡了一层金边,“儿媳妇,你还不错,我儿子就交给你了,照顾不好他,周家以后别想安宁。”
吃饱了,有些乏。周瑾原本想着在沙发上打个盹儿,现在这气氛觉也没了。
宋良意继续收拾干净桌子,打扫卫生。
周瑾:咱啥也不敢问,啥都不敢说。
“宋锦时流变花丛,随便带女人回家,当着儿子的面做哎,边做边跟儿子聊天,像吃饭一般稀疏平常。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父亲。”
“我出生后,他才和我妈结婚。后来我妈死了,他就彻底离开家不管我。”
那时候,宋锦时七天七夜彻夜不眠,不言不语。
整个人像从冰渣堆里捞出来一样。
再张口时让人觉得陌生。
周瑾觉得她应该说点什么,张口又没什么可说的。
宋良意揉了揉她头发,“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宋良意缓缓说出那一段过去。
宋锦时初中辍学无所事事,靠那张漂亮到极致的脸混迹女人堆儿渡日。直到有一天,一个女学生捧着肚子找上门。
她刚上大学。
宋锦时很快就跟她领证结婚,性子毫不收敛,依旧万花丛中过叶片不沾身。
女学生很清楚宋锦时斯文俊秀外表下一堆残叶败絮,但不介意,依旧清秀天真在生活琐碎中向阳而生。
宋良意八岁那年,她生了一场很重的病。
意外地,宋锦时愿意出钱治疗。
这病太烧钱,可儿子还那么小。
于是她拒绝治疗,将宋锦时那笔钱拿出一半存在儿子名下,另一半买下住着的房子。
这房子是租的,宋锦时又一年到头不在家,她不想自己死后儿子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宋锦时察觉到时,她已经病入膏肓。
宋良意放学后,拒绝小伙伴再三邀请,肘部卡着篮球静悄悄回来。
她还有心思笑:“别一副愁眉紧锁的样子,宋锦时,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宋良意,也不喜欢我。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我就要死了。到那时候你就不必再忍受我了。良意我也安排妥当,他不会成为你的累赘。宋锦时,绑了你这么些年,对不起。今后你自由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二十来岁的宋锦时刻薄心毒、拒人于千里之外,与现在温文尔雅精英样子相去甚远。
嘲讽的嘴皮子照常掀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说:“宋锦时,我第一眼就喜欢你,那时候奶奶挎着竹篮卖葵花籽儿,你扛着一捆向日葵跟在后面,见着买东西的就笑。我喜欢看你眯着眼睛、嘴角咧到耳根笑地样子。”
“后来奶奶出车祸,就再也看不见你的笑。”
宋锦时沉默一会儿,“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说这些干什么。”
她目露失望,被子拉到头顶,还在笑,“我困了,想休息一会儿。良意,想玩篮球的话就去吧,爸爸在这里。记得晚饭前回家。”
“可是妈妈,你不要紧吗?”宋良意倏地双眼发亮,抱紧篮球,“还是不要了,妈妈你身体不好,我陪着你吧。”
“爸爸在这儿,你安心出去玩。是不是,锦时?”
宋锦时与儿子向来不亲,“嗯。”
宋良意抵抗不住诱、惑,离开家,“谢谢爸爸,照顾好妈妈,我一定按时回家。”
由于生病,她很快就睡着了。
宋锦时有点不是滋味儿,你不是喜欢我吗?我好不容易站你面前你就这么睡过去了?
习惯性在兜里摸根烟,打火机火苗儿跳出来又掐灭,家里有病人。
宋锦时抓了把头发,出门蹲到墙根处儿抽烟。
“宋锦时,你怎么在这儿?”
酒红色大波浪卷儿荡在脑后,画着时下最火的烟熏妆,女子巴掌大小脸五官精致面带爱慕惊喜,红裙黑高跟鞋前凸后翘,正是宋锦时最常上的那款儿。
宋锦时吐出一口烟气儿,缭绕了面部,一点橘红色烟头将画面烫穿了个窟窿。
女子莫名的脸红起来。
烟头按灭在地上,宋锦时起身,“来一发?”
他的脸比之前更漂亮,还带了点儿邪气,勾人地紧。
女子:“好啊。”
一里外的公共篮球场。
宋良意喘着粗气儿,拉起下摆擦汗,动作一顿。
爸爸,他怎么在那儿?
小伙伴还在喋喋不休抱怨他一点儿水都不放,怎么玩地长久。
宋良意捞起外套就走。
这片儿地方都是小旅馆,脏乱差,好在便宜,成了许多小情侣初尝禁、果首选之地儿傍晚,蝉鸣鼓噪。
旅馆前台叫了份儿炒面吸溜儿着,盯着热播电视剧目不转睛,也不怎么管人进进出出。
房间隔音很差,宋良意上到三楼就知道宋锦时在哪儿。
门没关。
宋良意推开,与宋锦时四目相交。
在他身上起伏的女子听到动静一哆嗦。
宋锦时扣住女子颈项,低声道,目光不错眼地看着宋良意,“没你的事儿,继续。”
劲儿很大,女子挣脱不开也就不挣扎了,刺、激又享受。
“叫我有什么事儿?”
一路跑过来宋良意就知道宋锦时又故意让他看见。
什么恶趣味儿,玩了两年还没玩儿够吗?
“讶,唬不住你了。”宋锦时略失望,素白指尖丢了张纸过去,“取回来,辛苦你了。”
宋良意侧头,二指精准接住。
左岸蛋糕店的取货单。
“明天你妈生日。”
“哦。”
那家店晚上八点关门,离这里有一段距离。
取货单揣进裤兜,现在就得走。
宋良意取到蛋糕时华灯初上,方方正正的盒子扎着鲜红色的蝴蝶结,靠近一点儿甜腻的香气儿沁人心脾。
宋良意不爱吃甜食,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妈妈看到一定会很高兴。
她强撑着打起精神很久了,他迫不及待想看到妈妈的笑容。
宋良意蹦蹦跳跳提着蛋糕,离家不远时,一堆人挤在他家院子门口朝里张望。
救护车停在三米外处。
“宋良意!!快过来!”
“你可算回来了!”
“你妈出事儿了你知道吗?”
邻居红着眼圈瞥见宋良意,人群破开一条路宋良意心里咯噔一下,蛋糕盒啪叽摔地满地。
她被抬出来,白布拉到头顶。
宋锦时恰好回来,烟灰掉了满手,灼地心口抽疼。
宋锦时带着宋良意操办后事。
短短十天,瘦地骨相分明。
宋良意睡前上厕所,听见客厅有动静,宋锦时坐在她遗像前,指腹擦掉飘到粘上的香灰。
只看见他嘴巴开开合合,不知道说了什么。
清亮的泪珠滑到下巴。
终于听清,宋锦时说,“……老瞎子神神叨叨,说地还挺对,我没别的本事,就纺人一纺一个准。抱歉,忍不住祸害你……”
那晚后,宋良意再也没见过宋锦时。
宋锦时给宋良意打了一堆钱从市中消失。
周瑾说,“你不恨你爸,却把自己困在原地。这么些年了,走出来看一看?”
宋良意顿住,撇开脸笑道,“我没……”
“你有。”周瑾说,“宋良意,你这个人没有心。你之前接触过的女人或多或少身体不大好,你啊,拿她们赎罪,赎你贪玩导致母亲发病身边无人死去的罪。”
宋良意瞳孔倏地张大,十指下意识握紧。
“女性直觉有时候准地令人害怕,你对她们无心,她们便拿了你的皮相。为什么怪人对你有异心,你自己不也是虚伪对人嘛。宋良意,你错了。”
宋良意闭紧双眸,良久双手松开。
支起下颌,一双冷眸带了笑意,暖起来,“嗯,你说地对。”
又强调一下,“从此以后,你说地都对。”
这一笑太美,周瑾心头有只小鹿嗷一嗓子活蹦乱跳。
宋良意神色认真,“周瑾,以后我对你掏心挖肺,你有空的时候,给我的皮相松松土,一下下就好,不用很久。”
“松土算什么,我一直有空,能给你犁出马六甲海沟。”
“你给我妈那信封里装了什么?她怎么一看就变了脸。”
周瑾想起这茬儿,宋良意说,“一些名下财产。我正式向你父母求娶,彩礼总要拿些。我不能差张御辰太多。”
“你有财产?”
周瑾心疼地瞅了眼修车店,盯准宋良意怕伤年轻人自尊,小心翼翼道,“我是死皮赖脸都要嫁给你的,板上钉钉的事儿。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说,你哪来的财产?”
“做机械搞车子积累了些手艺,勉强算是拿得出手的水平,攒了些家底。”
周瑾心抽疼,他砸锅卖铁凑彩礼就为了在她父母面前给她抬脸。感动是rio感动,就是可惜钱。
“钱可能不是很多,养你没有问题。”宋良意保证到,“我弄了源代码,有一点儿生财的能力。”
开学后,周瑾学校宋良意两边跑。
周家那边出了大事儿。
徐青练:“阿瑾,你回家一趟。”
周瑾接到电话,徐青练声音颤巍,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爸爸怎么了?”
徐青练的强硬傲气都建立在丈夫地位之下。她再强硬,骨子里也是个传统女人,丈夫就是她的天。
不是周远山就是周家公司出了事儿。
“你爸气急攻心晕过去了,医生正在抢救。阿瑾,妈妈很害怕,你快回家吧。”
“好,我这就回去。”
宋良意在厨房做饭,扯下围裙折起来,“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你继续做饭。我去看看他们又作什么妖。”
周远山房间外。
徐青练刺绣手帕按着嘴小声抽噎,妆容依旧精致。
眼眶泛红,坐姿却端正。
周涵不在。
徐青练看见周瑾像抓住救命稻草,“阿瑾,张家抢了我们公司六个客户二十三个单子,公司周转不过来,你爸气晕过去能不能醒都不知道,咱们家真的要垮了。”
“您别担心,爸爸一定会没事儿的。单子抢了还能别的替补,累坏身体不值得。周涵呢,她去哪儿了?”
“别提那个白眼狼。”徐青练抓紧手帕,提到周涵两个字就觉得胸口疼到炸裂,“你知道吗,三个大客户信息是她透给张御辰,张御辰釜底抽薪咱们家锅还没烧起来就凉意一半,后面几个人见情况不对,陆陆续续跟着跑了。”
徐青练抓周瑾肩膀地死紧,差点戳出两个洞,“找替补,你说地倒轻巧,她们背地里指不定怎么对我冷嘲热讽。哼,小人一朝得志就会忘了尊卑,她们迫不及待踩到我头上。”
周瑾疼地龇牙咧嘴拿开徐青练的手,“现在最重要的是爸爸,公司的事情一定会有办法。妈,你别想太多。周涵呢?她一定要回来,爸爸平日最疼地就是她,这会儿只怕也惦记着她。”
手机还没拨过去,周涵回来了。
粉面含春,右手无名指一颗硕大的钻石。
徐青练面色是很生气了,周涵习头皮发麻,好心情一扫而空。
滚烫茶水在空中划了个弧度不偏不倚浇到身上,周涵“呀”了一声委屈不已不住地抖裙摆,“妈妈,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帮着外人挖自己家墙角。”
“没有谁是外人。”周涵五指伸到徐青练眼前,钻戒亮光闪了眼,“张御辰跟我求婚了,他是您女婿。您和爸爸受委屈也只是暂时的事儿,等我嫁给他成为张家的女主人,张家偌大产业都由我接管。我就是本市一人之下的名媛,妈妈这不正是您长久以来对我的期望,您应该为我高兴才对。”
“所以你把周家当进入张家的踏脚石?周涵,周家是你爸爸一辈子的心血,他现在还躺在床上不知死生,外现在谁都能在你妈头上踩一脚。”徐青练仿佛不认识这个女儿,自私虚荣不择手段,哪里还有娴静优雅的半分影子。
“这都是你逼我的!”一秒褪去委屈,周涵眉眼利如刃、言如刀,一刀刀割在徐青练身上,“你明知道我要打入名媛姐妹圈资源必不可少,周瑾捧着金山不会用,我拿来用一用怎么了。妈妈,目光别这么短浅,忍辱负重一段时日而已,等我嫁到张家,周家翻身的一天很快就会到。”
怎么能这么无耻!
“你……”徐青练怒急攻心,一口气没提上来,不是周瑾扶着差点儿仰倒过去。
周涵笑还没来得及收,被劈头盖脸一巴掌打蒙了。
周瑾甩了甩手,“做你的春秋大梦。没有周家给你撑腰,你周涵算得了什么。”瞥了眼钻戒,“婚戒?我看是分手费吧。”
“你说什么!乡下来的,你敢对我动手!”周涵捂着脸愣住,一秒被激到尖叫,挥手要打。
常年弹钢琴插花的手哪儿来的力道,半道被周瑾的钢筋铁臂轻松挡住,反手一巴掌抽回去。
“周涵,你哪儿来的脸认为张御辰爱你的气质才貌才非你不娶。远地不说,就说张家旗下娱乐子公司那群女明星,哪个不是漂亮有气质才华横溢,还比你会赚钱。张御辰图地是你身后周家这块肥肉。”
“周家在,你就是锦上添花的瘦肉,周家不在,你就是皮上恼人的猪毛。”
“你胡说你胡说!”
“话放这儿,信不信随你喽。”周瑾说,“还有,我这个人没什么教养,下次再敢出手,我还会打回去。”
周涵神色松动,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垮相,“你一定在胡说,御辰爱的是我这个人,无关家族。而且我与御辰的婚姻再把周家带到顶峰只是时间的问题。商场上的事情跟你说你也听不懂,爸爸在哪儿,我要见他。”
徐青练一巴掌甩过去,带地身子都站不稳,“蠢货,张御辰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哄骗地你团团转。他亲手挖空了周家,公司现在就是破壳,张御辰嫌弃还来不及,怎么会要。”
抹了把眼泪,“你就是个蠢货。你现在就打电话给张御辰,看他要不要你。”
“……”
周涵抓着手机立刻拨过去,等待的忙音无比漫长。
心渐渐沉下去,那边突然接通,“御辰,你总算接电话……”
“周小姐,张少在开会,您有事情可以跟我讲,我代为传达。”刻板的女声让周涵如坠冰窖。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周涵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张御辰秘书应付外人的样子。
“我是他未婚妻,我命令你让他接电话。”
“周小姐,您别无理取闹,张少正在工作。”
“我亲自去找他!”
周涵面色苍白切掉电话,不敢看徐青练的脸,转身就走。
徐青练失了重心骨抱着周瑾抽噎,猛然想起什么,“阿瑾,宋良意有钱是不是,你去求他救救周家啊。我这就找他。”
“妈你说什么,他一个干修车店的,哪儿来地钱。”
“他没有钱,可是他有源代码。源代码很值钱,只要卖给张家,周家不仅有救,还有余力更上一层楼。”徐青练面带狂喜,像落海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阿瑾,妈妈这些年疼你爱你,从没求过你什么事儿。就这一次,你帮帮周家,好不好?”
周瑾不知道源代码这事儿,也清楚该怎么做。
“我特别想帮,但是帮不了。宋良意不是三岁,拆自家东墙补别人家西墙的蠢事儿,有点脑子的都做不出来。”补充道,“除了周涵。”
徐青练冷下语气,“阿瑾,你必须得帮周家,否则周家就垮了。这不仅是宋家的事,也是你的事儿。你好好想,周家一倒,宋良意也不会要你。”
“呵,我跟宋良意谈恋爱的时候早被逐出家门了。别没事儿踹一边,有事拉着我共沉沦,我可没这资格。”话丑,也是事实。周瑾安慰徐青练,“不过,我姓周,周家有事我尽力去扛。”
“你能怎么扛,最迟后天,这个别墅就要被清算了,我们连住地地方都没了。你爸爸还不知道能不能醒……”
周瑾划开手机,“我订一间公寓,你和爸爸暂时住进去。立即召开董事会,公司运行必须一切照常,撑到爸爸醒来再做定夺。商场上的事儿我不明白,你也不懂。现在最重要的是等爸爸醒来,只有他能主持大局。”
徐青练听着听着就不慌了,好像找着了可以依靠的重心骨。
周瑾行云流水地指挥着一切,没有丝毫慌乱。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先发制人控住场子,力求完完整整交给下一个人。
剥开粗鄙懦弱的外皮,周瑾这个女儿神采飞扬又帅气。
怎么看怎么顺眼。
张家公司。
周涵被迫呆在一楼待客厅,等地心急如焚来来回回地走。
张御辰慢条斯理地拉上百叶窗,唇角带笑,面容温和却令人不适。
秘书心生不忍,“张少,是不是有点做过头了?”
“我是在帮周涵。我出手,周家最多伤筋动骨放点儿血,很快就会恢复,如果换成那位,周家怕不是要被连根拔起。”
张御辰对和着不远处沙发上的宋良意挤眉弄眼。
秘书叹了口气儿,那位平日过来都是与张少联机打游戏,这次一言不发低头提笔写写写。
偷瞄了一眼,全是菜单
咽了咽口水,有幸尝过宋良意的厨艺,人间美味。
宋良意不仅仅是个天才,还是个全才。
但凡涉猎、全部精通。
张御辰为此酸了好久。
“时爸定好蜜月旅行路线了?什么时候?”
“干嘛问我。”宋良意头也不抬。
“他说去看一下你再做决定啊,问你不是方便一点儿嘛。”张御辰说,“我妈再婚是大事儿,做儿子的必须撑门面,我一定得到场。”
张御辰自家女强人老妈迁水瑶铁血手腕纵横商场多年,在张董再婚典礼上看上了个老白脸。原本没打算认真,弄来打脸张董的一次性用品,没想到一头栽了进去,爬不出来了。
痴缠两年多,两人要结婚了。
张御辰见宋锦时第一眼就清楚这男人是个表里不一的。
无所谓啦,自家老妈社会上打滚儿多年,眼光精准地一批,对上谁都不会吃亏。
张御辰被动与宋良意成了兄弟。
后来宋良意与周瑾谈恋爱,张御辰注意到了周家。
只要兄弟好,他乐意帮周家抬抬身价。
可周家不长眼,惹到宋良意心尖上的人了。
“我刚问了妈,定在下个月二十四号,带周瑾一起来?”
宋良意写完菜单,“啵”地合上笔帽,“嗯。”
“宋良意,认识赵依柔吗?”宋良意皱着眉头想,张御辰提醒他,“杨四太太赵依柔,周瑾名下的楼层铺子一半是她的。”
“嗯,她曾与我爸是同班同学。怎么了?”
“下个月二十四号的婚礼,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齐聚一堂,她也一定会来。时爸对她不一般。”张御辰说,“宋良意,我妈第一次这么全身心爱一个人,我不想她在婚礼上被难堪。”
“我明白了。”
手机一点蓝光闪现,宋良意过程中一直注意着手机,抓起外套起身。
“这就走了?”
“嗯,她开始移动了,二十分钟后到家。”
张御辰:……
握草,变、态啊,手机监控身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