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人,‘长大后要当村长,与爷爷一起护平安村周全’,是你说地吧,你就是这么护平安村?”周瑾诘问。
方夫人对他的过去很熟悉,一些细节性的东西不是能打探出来的。陈师炀不喜欢别人窥探过去,尤其是令人厌恶的过去。
“我曾对平安村掏心掏肺,平安村回馈了什么?”陈师炀说,“爷爷和周大哥都说‘要护平安村’,我很听话,倾其所有救人。我在前头为他们拼命,爷爷反被倒戈相向,周大哥明明能活可他们为求自保在紧要关头锁上门。我后悔了。”
“村民和亲人之间,这次,我选亲人。”
周瑾席地而坐躺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掩面大哭。愤怒自责内疚大石压地她喘不过气儿。
她还有脸面对平安村吗?今日种种,她在责难逃。
扫把星一样走哪儿祸害到哪儿。一而再再而三连累村民为她的任意妄为蠢不自知送命,他们做错什么摊上了她。没教好方年和陈师炀,他们今日所作所为是她一手造成。
方年环住周瑾一侧扶着,她腹部有伤,情绪波动太大,皱眉道,“周瑾,你看看四周,全是朝廷爪牙。不是我,他们也会死,甚至死样更惨。为保新生一代,他们必须必须做这个选择,你明白吗?”
赵三公子双臂环胸尽收眼底,一个眼风扫过去,兵马朝方年和周瑾那边靠。
“陈大人,家父要十五年前那事儿埋在土里,你知道该怎么做。”
陈师炀眉目一沉,拇指推出一截伞,伞棱刃竖起寒光。赵三公子心下一惊,眉头竖起来,“陈大人这是干什么,莫非要违抗我爹命令?我是郡守大人家的三公子,你胆敢动我,郡守府不会放过你。”
折扇“啪”地合上,指向方年周瑾,“经查证,这两人是平安村串通匪祸同伙,就地解决。”
“放肆!没有三堂会审人证物证,赵三公子上下嘴皮子一碰就随便给人定罪,喊打喊杀,谁给你的权利!”
两个丫鬟提着灯笼,四人抬着一顶威严轿子缓步而来。墨绿色轿帘掀开,下颌刀削般,薄唇抿成利刃,两鬓微白不怒自威。
正是郡丞大人李行峰。
赵武威官居郡守,李行峰级别低他一级,虽说只是个郡丞,家族却树大根深,这两年隐隐压他一头。
“李大人。”
赵三公子弯腰作揖甚是恭敬,眉眼敛下带笑,举手投足尽显世家风范。
“赵三公子好大的派头,今日能越过衙门给百姓定罪,视国法于无物,明日是不是要骑本官头上拉屎。”
“草民万万不敢,李大人息怒。”赵三公子说。陈师炀一个光杆子官没什么好怕的,棘手的是站他身后的李行峰。
李行峰径直掠过,眼神都没给他,“阿炀什么时候回来的?本官路过此地,好巧遇上你。走,陪本官喝一杯。”
“是。”
陈师炀放伞柄上的手移开,与李行峰相谈甚欢。
方年周瑾混在身后一堆人群中,刚转过身便被赵三公子的人拦下。
“草民恭送李大人陈大人。”赵三公子拢起袖子笑了笑,两指夹出一纸卷宗,“两位大人,混在村民里这人乃是朝廷钦犯,未免伤到百姓,草民这就将其送官究办。”
陈师炀脸黑如水戾气横生,双手在两侧捏成拳头。赵三公子,你怎么敢!
陈师炀是居庸关总兵,甘愿听命于没有功名的赵三公子,不过是因为他手里捏着的这纸卷宗。这次举兵屠村,亦是如此。
“赵三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不好意思,陈大人,我反悔了。”小厮接过这纸卷宗递给李行峰,赵三公子低吟浅笑,纤尘不染的靴子踩方年脑袋到地上,“李大人,这人叫方年,大安县县令周成忠的大女婿,亦是当年名噪一时的匪祸红衣众三当家——关红衣。”
当年匪祸红衣众被捕四十四个大小头目推赴菜市口砍首示众,陈师炀推了水祸宁渡出来扰乱视线,趁机救走关红衣。
他费了好些心思才打探到消息,追寻蛛丝马迹,确定辗转三十六个县的顶级罪犯实为一人,关红衣。更巧的是,昔日的匪祸红衣众三当家成了县令大人周成忠的女婿方年。
这个秘密给桀骜不驯佛挡杀佛的陈师炀套上枷锁,成为赵三公子手中最听话的刀。
“或者将人交给您,李大人?”赵三公子说,“李大人最是刚正不阿公正廉明,交给您办,草民就放心了。”
李行峰放了方年,便是欠了他赵家人情;李行峰照规矩办事,那更好,与陈师炀便有了嫌隙,不再是铁板一块。
无论怎样,主动权都在他手里。
小厮递上卷宗,李行峰接下来的动作,气地赵三公子差点掰断折扇。
李行峰没看卷宗,看清方年脸后颇为欣喜,快走几步扶起他,“红衣,果真是你。好,太好了。十年未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接过书童奉上的密函“啪”地砸到赵三公子脸上。
“赵三公子,关红衣是本官的人,十年前安插进匪祸红衣众,一手搅浑挑祸红衣众与水祸宁渡风平浪静局面,朝廷才可逐个击破一网打尽。”
赵三公子脸色铁青拆开密函,“这不可能!”
陈师炀愣住。
陈师炀加入‘廉价组’,摸地第一批地况便是水祸宁渡地盘。水路错综复杂暗流涌动,再好的船士都没有十分把握,四分人祸六分天灾,稍有不慎就会尸沉大海葬身鱼腹。
‘廉价组’成批地死人换人,陈师炀睁眼闭眼全是陌生面孔。第四十六批人时,上头传来消息,匪祸红衣众范围内有涧溪,停靠着水祸宁渡的船。当时陈师炀身体极度透支,再来一轮一定会送命。这消息一定程度上给了他喘息空间。
李行峰忘不了,朝廷在匪祸、水祸上同时吃了钉子,上头震怒,一群人五天五夜不眠不休凑在一起死磕对策。
那夜大雨,他支窗换口气儿,雨丝搅着冷风土腥味儿糊他一脸,窗外不远处,红衣少年挑灯撑伞,面容白皙清秀,邪气儿从脚流到头。他笑嘻嘻地说,“李大人,我来给您送个信儿。”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甜甜甜,信我^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