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之人背对房门而立,一身紫色锦袍上绣着金线暗纹,隐隐散发出逼人气势。
柳菲儿伫立半晌并未急着开口,对方等了许久终是没了耐心转过身来。
“柳小姐可还安好?”男子意味不明地开口道。
柳菲儿看他一眼又看看敞开着的窗子,说:“殿下莫非走错了房子?”
“孤专程前来探望柳小姐,柳小姐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男子也就是太子,说话间已悠然自得地坐在了塌上,看得柳菲儿直皱眉。
“不请自入,是为贼也,夫子没教你?”
太子闻言不怒反笑:“姑娘家牙尖嘴利会嫁不出去的,不过我喜欢,比起那些木头美人可是有趣了许多。”
“殿下此言太过唐突。”柳菲儿皱眉回道。
太子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嘴角:“柳小姐许了林家,是也不是?”他问完不等柳菲儿回答,从塌上站起继续道,“今日之事孤未能帮上忙,让柳小姐落了口实,想必林家不会继续这门亲事,柳小姐可想好退路?”
“退路?”
“难不成柳小姐还想着嫁入林家?”太子哈哈一笑,走近两步道,“今日水下发生何事,孤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柳小姐敢说自己还是清白之身?就算那些人未曾见到,之后的情形他们可是看得分明,若非孤阻拦,怕是街头巷尾都在传着柳小姐的闲话了。”
柳菲儿若有所悟般点点头:“原来是你。”
太子见状脸上多了几分得色:“如何?孤属意小姐已久,今日之事于小姐不利,但若是小姐跟了本殿,想必流言自然而然就止了。”
“殿下如此行事,岂非乘人之危。”柳菲儿冷声道,“况今日救下民女之人并非殿下,这事如何圆得过去?”
“莫非小姐看上了在下的师弟?”太子英俊的脸上有一瞬的怒意,随后嘲道,“小姐莫被他的表相欺骗了,此人最是冷情冷性,连我这个师兄都不放在眼里,就算他今日救了你,也不过是与我较劲……”
柳菲儿打断了他的话:“今日之事自有长辈处置,不牢殿下操心,请——”说着向那窗比了个请的手势。
太子见她油盐不进,一改之前的和颜悦色,口气微冷道:“柳小姐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难道你以为拒了我还有人敢要你?”说话间竟是想要欺身上前。
柳菲儿脚下一转躲了开去,口中喝道:“你别过来!”
“柳小姐若是答应我的提议,我今日就放过你如何?”太子说。
柳菲儿没料到对方会如此行事,可这屋里就那么点地方,躲又能躲到几时。她瞥了眼紧闭的房门,又看看窗外,手越握越紧。
平日里这个时候正是下人忙碌之时,就是再小声也会有动静,今日却是出乎寻常地安静。
她目光扫到几上的花瓶,脚一使力,那茶几一个晃动,花瓶便“哐当”一声落到地上,碎了。
太子朝屋外看了一眼,口中不无得意:“无关紧要之人自然是打发了才好,柳小姐可想清楚了。”
柳菲儿见此情形反而镇定了下来,她抚了抚手腕,轻笑出声:“太子行事果真令人刮目相看,不知今日落水是否也在公太子谋划之中?”
太子脸上已恢复了之前的笑容,回道:“今日之事应属意外,却也成全了你我,不是吗?”说着又要上前。
柳菲儿随手抓过身旁物件就丢了过去,如此几回,竟是越丢越顺手,反是太子那头有了一丝狼狈。
这时柳菲儿手腕轻抬,就见一物划过空中,贴着太子的耳根划了过去。她随即又捏起一颗珠子,语带好奇地开口道:“太子要不要猜一猜,这一颗会打哪?”
“你!”太子本能地将手伸向耳边,抬手一看却是一缕断发,这一下他终是沉了脸色:“孤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你等着。”说完脚步一转从窗口跳了出去。
柳菲儿手一松,满是疲惫地跌坐在地,那些珠子随即滚了满地,连同一屋子的狼藉,而门外依旧一片平静。
缓过一会之后,她从地上站起,惊觉后背早已湿透,可这会她也无心沐浴,匆匆换了件衣衫就倒在了床上。
当日青儿再次找来时,柳菲儿问起她方才去了哪里,青儿回说去了厨房,原来今日大厨出了很多新菜式,请众人前去试菜。
柳菲儿听后“嗯”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
青儿过了一会才发觉不对,一摸柳菲儿的额头,不由惊呼出声:“这么烫!”她不敢隐瞒,很快报到了柳夫人那里,自然地落水之事也瞒不到明日了。
柳夫人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可避免地迁怒两个丫鬟,若非柳菲儿迷迷糊糊中出言阻拦,两人真会被发卖了去。
“你个死丫头就是不让人省心。”柳夫人坐在床边,骂一句又叹一口气,“这亲事八成得黄了,你说你怎就不长点心呢……”
柳菲儿听得几句就挨不住睡了过去,之后几日也是昏昏沉沉居多。
因为一时没有合适的人可换,青儿还是留了下来,只是经此一事,平日里话少了许多。
这日离柳菲儿生病已过了三日,她向青儿问起林家之事,就见青儿扭扭捏捏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开口道:“小姐可别生气,您病了的第二天,林家就来退亲了,话里话外都是说您的不是。”
“然后呢,娘怎么说?”
青儿回道:“夫人起先说了不少好话,说这是意外,还提出嫁妆加倍。”说到此处,她顿了一下想了想才说,“那林老爷听了有些意动,但林夫人坚决不肯,话也说得难听起来,夫人自然不依,最后两边脸上都黑了,亲事自然作罢。”
“左邻右舍都知晓了?”柳菲儿问。
当初定亲之事并未大肆宣扬,若是林家厚道一些,悄悄来退了,并不会有很多人知晓。
青儿听了小脸一皱:“那林家可是大张旗鼓来的,就怕人不知道似的,也不知道安了什么心。”
柳菲儿摆摆手:“罢了。”事情已成定局,想再多也无用,至少也要等她好了才有力气去想。
只是她这一病,反反复复半个月都没有丝毫起色,到后来竟是有了缠绵之象。
直到这一日,她因着白日里睡得不少,睡到半夜就醒了,然后就被床边的人影给吓了一跳。
“吓到你了吗?”男子说着将手伸向了她的额头,“嗯,没那么烫了。”
柳菲儿这几日反应慢,刚要伸手阻止,对方已经拿开了手,她只能力不从心地瞪向那人说:“你们一个个都喜欢趁人之危吗?”
男子听了温声安抚道:“那日我有不对,现在向你道歉可好?”
“道歉有用?你只要别再出现,我就心满意足了。”柳菲儿说着又有些咳嗽起来。
“这个却是不能够。”男子说着语气一冷,“就是太放心你,才差点让你坏了身子。”
柳菲儿莫名觉得有些委屈,这时就听男子话锋一转提起了她的病,“你们这是请了哪个庸医,小小一个风寒竟是半月都没好。”说话间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放入她的手中,“早晚一粒,最迟不过三日,不苦。”
柳菲儿见他转身似乎要离开,忙将人喊住:“等等。”
男子闻言回转身来,嘴角一勾:“菲儿要留我吗?”
这话说得暧昧极了,可惜柳菲儿懒怠计较,只将那瓷瓶向他一抛,说:“拿着,好滚,不送。”
男子接过瓷瓶,叹气道:“唯女子难养也。”
说着几步走回床边,趁着柳菲儿不备之际,出手如电,眨眼已将药丸送入了她的口中。
柳菲儿只觉有什么东西下肚,却是一点反应都来不及有,须臾就觉胸口不适减轻许多,头也不再那么昏昏沉沉,这让她本要脱口而出的叱责又咽回了口中。
“这下信了?”
柳菲儿瞟他一眼别过了头,然后就听男子轻笑了一声,留下一句“明日再来”,回头再看时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有那青花瓷瓶还留在床头,证实刚才那些并非梦境。
半晌过后,柳菲儿起身下床走到了窗边,却见窗外月色正好,院中的一草一木都清晰可见。
她抬头看了看那高高的院墙,只觉形同虚设。
幸而方才那人没有不轨之心,否则莫说她还在病中,就是病好了,以对方刚才的身手,可不是太子之流能比的。
只是,刚才对方话中隐隐有着未挑明之意,特别是提到她的病时,好像还有些生气,这让她不解之余也有些不安,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