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导在车上就收到了韩遇影发来的短信, 上面只写了一个牧归荑的名字。
也没个前因后果,但这种情况下足够金导判断出形势,牧归荑八成是真被人找麻烦了。
不过金导瞄了眼开车的顾维桢, 想了想还是将这些话咽了回去。
现在顾维桢车开得已经够快了,要不是郊区没红绿灯也没监控, 他们怕是早就被交警拦下来了。
坐在副驾上的叶清商一脸惊恐地扶着车门,要不是一口惊压在喉咙口,她都已经要吐出来了。
在酒店门口停下来的时候,叶清商拉了车门就跑到角落去吐了。
顾维桢眉毛都没抬一下,下了车就急匆匆地往酒店里走, 一阵风似的, 酒店的服务员走上前都不敢拦。
“剧组的人在哪个包厢?”金导跟着进来问道。
酒店经理认识金导, 指了某个包厢的位置,一边挥手示意服务生退开,给两人让了路。
顾维桢与金导一前一后, 刚走到门口就见着牧归荑踢倒富二代的那一幕,随即就是富二代愤怒地叫嚣辱骂。
牧归荑往哪儿一坐, 平平常常的姿势,手里还拎着个空啤酒杯,不见半点颓态窘然,配着冷笑的表情倒是颇有嘲讽俾睨的意味。
怎么看都不像是吃亏的那个。
顾维桢这才真正将心放到了底,嘴上也跟着接起了富二代的话。
这位富二代大约是被捧得太高太久,情商又不够高,甚至全然没有打听过金导的家世背景, 张口就是最弱智的撤资威胁。
说句夸张点的,金导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再不济,以金导的人脉地位,随随便便一张口,圈里圈外赶着上来送投资赞助的都能排成队。
富二代被突然出现的顾维桢惊得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之后看到后面跟进来的金导,顿时涨红了脸。
但他是好面子的人,做不出自己当场打自己脸的事,只能强撑着冲一张生面孔的顾维桢嚷嚷。
“你算什么东西说打钱就打钱?我跟金导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种黄毛丫头插嘴了!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富二代本身没什么建树,话里话外只能扯出自己的父亲当挡箭牌。
顾维桢嗤笑一声,仍是一贯对外的冷脸,一听富二代的话,直接掏出了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拨了个号码打过去。
电话响了没两声便被接通。
“赵先生。”顾维桢淡漠地扫了眼富二代,一边对着电话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刚刚你儿子问我知不知道你是谁,我就顺便证明一下我知道。”
早在顾维桢进门的时候,包厢里就陷入了一片死寂,大多数人都不认得顾维桢的脸,但也能看出她身份不简单,一时都不敢开口,只默然看戏。
包厢里静得一根针落地都听得到,顾维桢打电话的声音自然也清晰地落入了众人的耳中。
富二代立刻白了脸,但还要强撑姿态:“你别以为瞎说两句我就会当真,我爸可不会随便给人电话……”
然而顾维桢看都没再看他一眼,只继续对电话另一头的人说道:“只是我朋友在这里,我来探个班,不巧看到令郎这威风耍的,颇有意思,倒是我朋友一时情急,没控制好力道,还望赵先生原谅,后续医疗的费用我会打到你的账上。”
话中表面皆是歉意,然而却也是明晃晃地说他儿子在外面欺负人,没想到踢到了铁板,反而伤了自己的脚。
电话那头的人哪敢要什么赔偿,连连道歉,刚挂了顾维桢的电话,转头就又一通电话打到了儿子手机上。
众目睽睽之下,富二代还跪在地上起不了身,父亲的电话打过来又不敢不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煞是精彩。
富二代哆嗦着接了电话,手一抖又按到了免提键,于是现场众人都听到了赵老先生劈头盖脸就对着儿子一顿臭骂。
旁人没有顾维桢这样自然的底气,一个接一个低下了头,捂住了嘴,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被记恨上。
还有些好事的人当即偷偷开了手机录音,准备将好东西一起跟好友分享。
可以预见,用不了多久,富二代羞辱人没成功还被家长现场教做人的八卦就会传遍圈内了。
好不容易等到富二代手忙脚乱地关掉免提,门口江枫才姗姗来迟。
进门之前她还退出去看了两眼,确认门框上方的门牌没有错,再一转头就看到了牧归荑的身影,顿时脸上一喜。
“师姐——”江枫冲到一半突然想起来牧归荑被欺负的事,顿时又刹住车,一脸肃杀地叫道,“刚刚谁欺负我师姐来着的?赶紧站出来!我给你留个全尸!”
江枫个子不高,长刀往地上一杵,立起来比她还要高出几公分,长刀只是半推出鞘,但半寸锋刃衬着漆黑的刀柄刀鞘,泛着锐利的寒光,也颇为唬人。
富二代还没被父亲骂完,一抬头就看到拎着刀的江枫,顿时觉得脖子一凉,脸色刷得惨白。
而牧归荑却忍不住捂住了脸,十分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她偷偷问走近的顾维桢:“你们怎么把她带到这儿来了?”
“顺路。”顾维桢同样小声地答道,“她说要来替你报仇。”
“报什么仇,她这就是中二病没痊愈。”牧归荑嘴角抽了抽,“她只是单纯的想找个由头抽人而已。”
好在金导及时出来救场,轻压了压手掌,让躁动的人群都平静下来。
“咳,这位是江枫江小姐,只是封老爷子的关门弟子,这次来友情客串一下,大家不用拘谨。”
“救护车马上就到了,送小赵先生去医院检查一下。”顾维桢也放下了手机,一边解围道,“一场小意外,不好意思打扰大家的雅兴了,作为补偿,这顿饭就记在我账上吧。”
“那就这样吧,维桢你们先带小赵先生去医院看看,其他人继续吃饭吧。”金导给牧归荑放了行,也入席坐下,“难得放个假,大家好好休息一下。”
有了金导的加入,现场众人中热络些的带了头很快又热闹起来,一个个都有意无意的将刚刚一场闹剧压下去,倒是转眼又恢复了先前其乐融融的样子。
在富二代被救护人员架走之后,牧归荑也趁机溜出了包厢,一把拖走了小师妹。
江枫倒是还想挣扎一下,但牧归荑死死拽着她的手,愣是没让她找到挣脱的机会。
“我不想在饭店里发布你的寻人启事。”牧归荑警告地看了眼小师妹。
旁人的路痴最多是东南西北不分,而江枫那可就是真正的“撒手没”了,这也是封老爷子和牧归荑都不放心她一个人跑出来的主要原因。
江枫委屈巴巴地看了师姐一眼,见她是真一副铁石心肠,才撇了撇嘴,一把扛起大刀,选择了屈服。
顾维桢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身后。
到了酒店门口,叶清商才刚吐完,正扶着墙喝水漱口,一副快要虚脱了的模样。
“敢问顾小姐之前哪里高就?”叶清商瞄了眼刚出来的人,有气无力地问道,“不会是开赛车的吧?”
“学过。”顾维桢替牧归荑拉开了副驾的车门,一边答道,“不过本职是管理公司。”
“哟,还是个高管啊,厉害厉害。”叶清商慢慢挪到后座上,“金导不回去?”
“在那儿安抚剧组成员。”顾维桢答道,“就我们四个先回酒店。”
叶清商瞄了眼旁边的救护车,虚心求教道:“那人没被归荑打死吧?”
“我相信牧小姐有分寸。”
“没事,照着麻筋踢的,最多多跪一会儿。”牧归荑将小师妹塞进后座,一边答道,“皮肉伤都算不上。”
“我会让医院那边开一下验伤证明的。”顾维桢说道,“回头直接寄给谭姐。”
随时存证是个好习惯,尤其是知道有人想要针对你的时候。
叶清商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推着刀鞘远离自己,后仰避开江枫的那把大刀,一边试图跟顾维桢打个商量:“顾小姐,咱回去能慢一点吗,让我多享受一会儿车上的时光可以吗?”
回去的路上,顾维桢开车的速度果然降低了许多。
叶清商松了一大口气,整个人都瘫在了后座上,牧归荑瞄了眼后座的两人,忍不住笑了笑。
“是你带江枫过来的吗?”牧归荑问道。
之前顾维桢给她日常通话的时候,她也顺口说了金导邀请小师妹的事,但她倒是没想到顾维桢会跟小师妹一块过来。
“嗯,我这几天工作正好都处理得差不多了,顺带出来散散心。”
“真是麻烦你了。”牧归荑知道她这位小师妹有多么磨人,顿时对顾维桢生出一点略带崇敬的愧疚来。
“不麻烦。”顾维桢说道,“就算不麻烦我,金导也得麻烦别人,倒不如我顺路。”
“为什么?”叶清商好奇地问。
顾维桢瞄了眼后视镜,慢条斯理地答道:“管|制|刀|具不给过安检。”
“……”叶清商沉默片刻,问道,“冒昧问一下,那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顾维桢答道:“私人飞机。”
叶清商:“……”
貌似这个大佬比她想象得还要大佬一点啊。
……
在四人离开后不久,酒店门口又出现了卓安雪的声音,她左右看看,最终咬着唇一脸愤恨地叫来了车,紧跟在牧归荑几人身后回了住宿的酒店。
先前富二代出糗的时候,卓安雪一直缩在座位后面没敢出来。
或者也可以说,根本没有人在意她的反应,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她只是个没有存在感的小喽啰,根本不值得投以视线。
虽然这让她幸运地没有被波及到多少,但也让她越发的不甘心。
说到底还是她不够红,旁人连目光都吝啬一个。
但凭什么牧归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呢——
有怀风的橄榄枝,有叶清商当朋友,有金导的电影角色,就连她好不容易攀上的富二代也被牧归荑的“朋友”轻易地踩在脚下摩擦,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牧归荑的“朋友”。
想到最后这一点,卓安雪又眯起眼,嘴角忽地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哼,你牧归荑整日装清高也不过如此嘛,最后还不是要靠金主撑腰。这金主还是个女的。
这要是让傅时雨知道,她怕是会直接疯掉吧。
最后说不准还会彻底崩了理智,到时候会是什么结果,那可就没人知道了。
卓安雪越想越兴奋,捏着手机在出租车后座上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打电话给傅时雨,告知她这个劲爆的“好消息”。
但直到回到酒店之前,她都按捺住了躁动不安的双手。
最好、最好有更劲爆一点、更刺激一点、可以直接让傅时雨疯掉的东西。
卓安雪这回运气不错,刚走到房间通道上,就见牧归荑的房门虚掩,几人正在里面说着什么。
一句话正好从门缝里漏出来:“……牧小姐目前是我女朋友。”
卓安雪听出这是刚刚在酒店救场的那个女人的声音,看起来身份不低的样子,不过她对一个女人的身份全无兴趣,只是看着自己正在录音的手机界面笑得兴奋。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让牧归荑自己也尝尝被一段录音搞到身败名裂的滋味吧。
屋里的人还在继续:“……我们家里有点渊源,就认识了。”
呵,继续编,这种有钱人果然最好面子了,但就牧归荑家那小破武馆,哪来和顾维桢这等业界精英有渊源的机会,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只是一块遮羞布而已。
卓安雪越想越不屑,但又想更凑近了听,便不由往前走了一步。
屋里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随即脚步声也跟着响起来:“外面有人吗?”
卓安雪被吓得一个哆嗦,连忙一把拧开自己的房门,飞快地躲进去。
关了门,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确定外面没有声音了的时候,卓安雪才松了一口气,随即两眼放光地低头看着手机录音界面。
因为过于兴奋,她戳开与傅时雨的对话框的时候手都在抖,点错了好几次才点开。
她直接截了女朋友的那一段发给傅时雨,又似是而非地描述了一下今天饭局上发生的事,还重点突出了顾维桢的身份不一般,以及她对牧归荑的回护。
对面好久没回音,卓安雪也不着急,反而一想到对面的傅时雨见到消息后会陷入怎样疯狂的状态,顿时就兴奋地不能自已,在自己房间里一圈又一圈地转。
她想了想,又点开了对话框,给傅时雨留言道:「明天凌晨三点,302房,钥匙我给你放在前台寄存柜,过时不候」
她就不信,经过这么一激,傅时雨还会拖着时间不过来。
留完言,她又找到了某个小报记者放了钩子:“明天凌晨三点半,山骨剧组302有好戏看。”
发完这一切,卓安雪就露出了得胜者一般的微笑,一边朝着牧归荑房间方向的位置冷哼了一声。
敢和我斗,看我弄不死你。
……
傅时雨近来确实被逼得有些精神崩溃。
法院的传票早早送来,她只敢远远的用怨毒的视线瞪视一眼,却不敢真的去读上面的内容,生怕自己正面看一眼就会彻底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还是其次,期间调查梁金凌案件的警方也时常找她进行协助调查,毕竟她明面上的身份是梁金凌的女朋友。
她在拘留所里见过梁金凌一面,后者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临走前用用口型做了一句“你敢出卖我我就拉你一起死”,之后几度出现在她的噩梦里。
傅时雨偶尔也会产生惊醒一般的感觉,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她在做下那些事前全然没有想过后果,她不懂法律,也不觉得自己对朋友下手有什么过错,然而事实却让她有了种如临深渊的负重感。
她被起诉了,甚至还要坐牢。
这几乎就是傅时雨过去能想象的最坏的报应了。
但是怎么会呢?
就像梦一样,明明前不久,她和牧归荑还是最好的朋友,还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没有人要将她送入监狱,也没有人骂她。
自从谣言反转,受害者人设崩塌,网络上对于傅时雨的辱骂诅咒便铺天盖地地向她压来。
在某个时间段里,她听着响个不停的消息提醒声,终于控制不住,崩溃地砸碎了一切能砸的东西。
她拔了网线,整日只颓然地躲在一个昏暗的出租屋里,躲避着法院和警方的传唤,从早到晚麻木地看着屏幕上放大的照片。
还是之前牧归荑与叶清商合照的那张。
但网线是拔了,电话却还是一个接一个的打进来。
除了警方,剩下就是她在乡下时的那些穷亲戚,一个个新闻上看了消息,要么打过来冷嘲热讽,要么试图趁机在她身上捞最后一笔钱。
收到卓安雪发来的新消息的时候,傅时雨刚挂断穷亲戚的电话,她控制不住地发了火,一向表现出温柔假象的人被逼到极限,便露出歇斯底里的本相,反倒将穷亲戚吓了一跳,赶紧自己挂了电话。
「牧小姐目前是我女朋友」
短短几个字,傅时雨翻来覆去地听了几十遍,眼眶因为瞪得太久而通红一片,显出几分麻木的疯狂。
我那么喜欢你,你却成了别人的女朋友。
傅时雨脑子里那根紧绷着的弦,终于断了。
……
顾维桢留在酒店里住了一晚,跟牧归荑一个房间,江枫则和叶清商挤了一间。
看着全无排斥之意的牧归荑,叶清商意味不明的啧了好几声,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起哄样。
牧归荑没表现出什么不好意思的样子,看得叶清商倍感无趣,又啧了两声就放过了她。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顾维桢的视线实在是让人很有压力。
叶清商坚决不承认自己是落荒而逃,见牧归荑房间关了门,自己却闲不下来,十分自来熟地勾起了江枫的脖子。
江枫比她矮上半头,勾肩搭背起来也十分顺手。
她凑近小姑娘,诱哄似的说道:“小枫妹妹,我带你去玩点好玩的怎么样?”
江枫好奇地问:“有多好玩?”
叶清商瞄了眼卓安雪的房门,笑得不怀好意:“特别好玩。”
而在牧归荑与顾维桢的房间里,气氛却并不如叶清商想得那样热络。
顾维桢过来时带了些东西,都是些日用的东西,她担心这个酒店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牧归荑怎么说也要住上两个月,到时候有什么不方便也没人能帮着置办。
牧归荑与她相处了半个月,虽然认识的时间短,但习惯上却意外的合拍,早就培养出了默契,当下也就帮着一起收拾了东西。
两人独处的时候,即便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但今天的牧归荑明显话少了许多。
收拾完东西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牧归荑洗完澡出来,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顾维桢拿了一条干毛巾递给她,转头又从包里翻出了吹风机,在床边的插座上插上电,开始给她吹头发。
酒店里硬件设施确实不过关,吹风机这种东西根本连影子都看不到,牧归荑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要自己带上一个。
好在如今开春,天气逐渐回暖,自然风干也很快,倒不用担心冻感冒。
不过顾维桢这样的细致熨帖无疑是足以暖入人心的。
牧归荑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顾维桢敏锐地觉察到牧归荑兴致不高,准确的来说,是有点不高兴了。
她仔细回想见到牧归荑之后发生的所有事,发现她的情绪变化主要是在她跟叶清商聊到她们之间关系的时候。
牧归荑与叶清商是正儿八经的好友,顾维桢私下介绍时自然是用更正式一些的“女朋友”身份。
就如她所料,叶清商不是会计较这种小事的人,反而对于“牧归荑竟然脱单了”这种浅显的小问题更在意一点。
牧归荑一开始就接受了顾维桢开出的条件,之后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意,反而对这段关系颇为坦然。
她自然也不是因为这个而不高兴的。
应该是再往后一点——
后来是叶清商好奇问到两人是如何相识的,毕竟她们两人看着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别说发展出爱情,就连碰面也未必能碰上。
牧归荑没有告诉她失踪当天发生的事,她被下药的事,除了当事人,就只有顾维桢、李秘书和医生三人知道。
顾维桢当然也不会将这段糟心的过往再拖出来鞭尸,想了想给了一个折中的答案。
——两家世交,过去见过,后来又遇到,觉得合适就在一起。
这是真相,却也模糊了一些信息,不相信的人很容易当成搪塞之语。
叶清商没多怀疑,倒是牧归荑自己先入为主,又没什么记忆,会认为是敷衍的借口也并不意外。
好像也确实是在这个时候,牧归荑的时候情绪明显低落了下去。
顾维桢想了想,最终直白地问了出来:“为什么不高兴?”
“我没——”牧归荑下意识掩饰。
顾维桢第一次打断了她的话:“因为我说的那些相识经历,让你不开心了吗?”
“我……”牧归荑抿了抿唇,与顾维桢对视片刻,最终问了出来,“你认识我父亲?”
顾维桢没想到是这个问题,也没深想,下意识点了点头:“算是认识,商场上也有过合作。”
牧归荑脸色却刷得惨白,眼中的光都黯了下去,她移开了视线,不让顾维桢看到自己掩不住失望与难过的表情。
“他让你来的吗?”牧归荑咬着下唇,压低了声音问,“又是什么玩够了逼我退圈不要给他丢人的手段吗。”
她的声音又冷又沉,仿佛压着千斤重,闷闷的喘不过气来一样。
见牧归荑这么一副模样,顾维桢的心跟着一沉,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牧归荑话里的意思,心上随之泛起的是一阵阵绵延的酸楚与刺痛。
旁人对自己的父亲大多直呼爸爸,亲昵一些的爹地老爸也都叫,唯有“父亲”一词太过正式,正式到过分生分了。
但顾维桢却知道,牧归荑是即便当着她父亲的面,也会叫着这样生分的称呼的人。
再确切一点来说,那人对牧归荑而言,也仅仅只是血缘上的生父而已。
牧归荑的父亲并不支持她进入娱乐圈,只是那时候他早就已经做不了她的主了,倒是后来明里暗里使了好几次绊子逼她退圈,却全然不顾她自己的感受,公然给了她很多次难堪。
虽然牧归荑很有与他对着干的勇气与决心,但父亲一词还是不可避免地给她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也难怪她情绪这样起伏变化。
牧归荑母亲过世早,而那边的亲属都不在国内,与她也有许多年没有联系,一时想不到也正常。
知道牧归荑误会了什么之后,顾维桢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叹气,眼底浮现的都是心疼。
误会还可以解除,但过去受到过的伤害却不是那么容易抚平的。
“你误会了,我跟你父亲那边没有任何关系。”顾维桢温柔地捧着牧归荑的脸,让她看着自己,耐心地解释,“只是前几年我父母还在的时候合作过两次,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你的父亲,还是遇到你之后才听说的。”
牧归荑微怔,神色稍缓:“……真的?”
“当然是真的。”顾维桢弯了弯嘴角,“我还经常在想要是我早几年知道那就是你的父亲就好了,那我就可以更早一点遇到你了。”
牧归荑觉得顾维桢身上有种魔力,当她看着你的时候,你便会不由自主地被她眼中的浩瀚星海吸入,沉溺其中,心甘情愿地去相信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她信了。
然后她逐渐冷静下来,理智告诉她大概确实是她误会了。
如果真的是她父亲指示的,又怎么会这样细致周到,拼了命地想将她朝上捧,每一句话都像暖进她的心底。
“抱歉,我不该怀疑你,对不起,我……”牧归荑一时语塞,对着顾维桢的眼睛,压抑许久的疑问就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但是,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顾维桢拉过牧归荑的手放入自己的掌心,对着她微笑。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对牧小姐一见倾心,日日夜夜魂牵梦萦,牧小姐对我来说,是珍宝,既然抓到了就要捧在手上,给予我所能给予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