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居高临下, 静静地盯着她。
石阶上, 越歌脚下一顿, 谨慎地站住了。
这时候的祝余……有点可怕啊qaq!
越歌还是笑着的, 笑容透出些心虚。
两人相顾无言。
半晌, 越歌才小心翼翼地举爪挥了挥:“阿祝,恭喜突破呀……”
祝余垂眸:“过来。”
越歌本来还有些许犹豫,就见祝余抬起右臂, 发出一声危险意味的音节:“嗯?”
……越歌秒怂,遂迎上前。
祝余右搭上她的腕,寒凉的冰灵之气探进去,在经脉梭巡。
越歌毫不抵抗, 乖乖地任由她检查。
“祭神之地,多有诡奇古怪、重重关。”祝余沉声道。“即便你一心想寻其物事, 也不该独自前来。”
越歌垂头,应道:“我知道……”
不过事实证明, 地母祭台无甚危险,她赌对了。
祝余大致知晓她在想什么,略微挑眉, 却不打算在外人面前多话。
她收回,眸光转向青剑寒, 凛冽如霜雪。
“北泽的人, 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意外,意外,缘巧合。”青剑寒干笑。“久仰祝姑娘大名, 在下冥冬学院青剑寒……呃,你们慢聊,我先走了?”
不是错觉!
这祝余是真的在瞪他啊!
祝余神色越发冷漠:“北泽军营距此处有千里之程。”
青剑寒语塞。
越歌瞧瞧这个,瞧瞧那个,忙解释道:“我与青剑寒在祭台巧遇,想来他也是不知从何方得到这处缘的消息,才会赶来……”
青剑寒拚命使眼色:别说了!快别说了——你没见你家女皇更不高兴了吗?
祝余冷着脸,还要说什么。
越歌却上前一步,挽住她的,转头严肃道:“好了青公子,今日巧遇,多谢你助我……不过我同我家阿祝还有些事,便先行离去。”
说完,传音道:“阿祝,我们走吧。”
祝余停顿片刻,颔首。
青剑寒很识时务,一连说了串:没问题,萍水相逢不必多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诸如此类的话。
于是散开。
临走前,越歌听见青剑寒同他的系统嘀咕:“祝余的眼神,一看就是想打死我吧……”
系统平板道:“宿主多虑了。”
“明明那么明显!”青剑寒头疼道。
系统直接说:“你对祝余而言没有威胁,打死你毫无意义。”
青剑寒:“……行吧。”
越歌险些笑出声,不过她忍住了。
无月之夜,夜幕只有星子闪烁。
越歌挽着祝余的。
土行玉片到后,没了顾虑,她也不打算再加速前进。
两个人就这么悠悠然地行在大漠。
隔了一阵,越歌轻声问。
“阿祝,你是怎么……找到那边的?”
她确实说过,祭台乃是在大漠之。但像是“鲜红色仙人掌附近”这般具体的描述,她却是提都没有提到。
“循着你的灵力。”祝余平淡道。“沿途仙人掌上留有你那金灵网的痕迹。一路向前,最终断在那方。”
越歌了然,却听得祝余的声音继续述说:
“我突破之后,赶回营帐,却不见你。”祝余的银眸锁定越歌的脸孔,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便知你不顾劝阻,自己去了祭神之地。”
难以形容那时的心情,有莫大的不安,笼罩在一向情淡薄的心脏上。
就好像在提醒,在尖叫:快一点——晚片刻都不行,还要快一点,去找到她!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
越歌:“……”
有点慌。
祝余这神情,是不是在委屈?
越歌想了想,靠近一些,放软声音道:“对不起呀……”
祝余绷着脸:“你无需道歉,原本也是我多心,你要去何处、何时去,皆是你的事情——反倒是我逾越了。”
越歌失笑。
果然是在生气、委屈呢。
“我知你是为我好。这事儿,是我的错,不该一人前去。”越歌晃了晃祝余的袖口,撒娇道。“阿祝对我最好啦,莫气,莫气。”
祝余反握住她的,眸掠过一抹笑意:“是么?”
“当然!”越歌信誓旦旦。“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说完,觉察哪里不对,又补救道:“不,我是说……此事怪我。哎呀,也不对……”
最后,还是自暴自弃道:“算了,反正就是我的错,随你怎么罚我。”
祝余一锤定音:“好。”
越歌眨眨眼:“好什么?”
“随我怎么罚你。”祝余说,微微偏头。那双漂亮的眸子很是和缓,方才的委屈失落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仿佛未曾存在过。
越歌:“……”
她是不是把自己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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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道理,虽然生出了些哭笑不得的情绪,但越歌还是有点小期待的。
想像一下,自家高冷的女朋友立在面前,邪魅酷霸拽(不)地表示“我要惩罚你”,谁能忍住不想入非非?
伴侣之间的惩罚,难道不是情吗?
此惩罚非彼惩罚对不对!
越歌信心满满地这般想着,然后被现实狠狠打脸。
“动作还需再快些。”祝余盘膝坐于帐内,看着越歌在营帐外头辗转腾挪。
“修者的反应能力,也是极其重要的。我过去都未曾好好与你练习,如今也有了会。”
越歌:“……”
又一道清寒剑光划过,越歌险而又险地躲过。
祝余赞许:“这一避尚可。”
越歌眼神死地瞥了她一眼,同时默默地在心里翻个白眼。
然后又躲过一道剑光。
祝余的惩罚,就是让她陪逐月“好好玩儿”。
在《九方大帝》的设定,灵器并不是达到一定的层次才能生出灵智。
事实上,它们的灵智是与主人的修为息息相关的。
只有当修者达到了登云境时,他们的灵器才能有灵,逐渐生出自我意识,与主人配合作战。
此时,祝余已是登云境的修者……
所以,逐月剑也已经生出了孩童般纯稚的意识来,这意识还很单纯脆弱,然而一旦成长起来,必然是极强的器灵。
越歌的任务,就是躲避逐月的攻击……
在最初,这是很艰难的。
凛凛剑光快到看不清,往往是越歌还未反应过来,那道剑芒就已经在她面前刹住。
虽然知道逐月有分寸,自己定然不会受伤,但那种处在危急关头的自然生理反应,着实叫人不好受。
逐月传达出失落的意念,就好像一个小孩子抱怨大人的动作太过笨拙,没法好好陪她玩一般。
这般循环往复了数百次,越歌也算是摸到些门道,可以躲开一部分攻击了。
“不错,进益甚大。”祝余旁观许久,点评道。“逐月,回来。”
逐月颤了颤,发出一阵剑鸣。
得了,这小孩还没玩够。
“回来,莫贪玩。”祝余重复一遍。
逐月这才不甘不愿地飞回去,自己入了鞘。
越歌松了口气,也走回营帐。
她绕到祝余身后,换了身衣袍,又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法,方才坐下调息。
片刻,耳畔传来窸窣动静,是祝余起身,走到她身边来了。
“还有什么惩罚呀?”越歌眼也不睁,懒洋洋地问。
唉。什么爱侣之间的惩罚套路,都是骗人的!
祝余一本正经地说:“嗯,炼体的惩罚已过,现如今该换灵识上的惩罚了。”
灵识——也就是精神嘛,精神上的惩罚有哪些?
越歌照着祝余的脑回路想,不由得担心起来:不会是要她背各式法诀各种偏门知识吧?
再一想,好吧,还真有可能。
越歌不大情愿,告饶道:“炼体惩罚太累了……我申请休息片刻,再进行精神惩罚,你觉得如何?”
祝余摇头:“就是要在劳累之时,才最有效果。”
越歌抬眼,就看着祝余跪坐在她面前,眼睫微微垂着。
……有种难得的柔软。
这么好一个女票,怎么就死脑筋不懂情呢?
越歌简直恨铁不成钢。
她撇撇嘴:“……好,什么精神惩罚?来吧。”
祝余靠近。
“便是如此了。”
光滑微凉的触感。
祝余与她额头相抵,她们靠得那样近,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最开始,谁都没有动。
“这就是你说的精神惩罚?”越歌轻声说,面上镇定自若,其实紧张得指都蜷缩起来。
祝余半阖着双眼:“不……”
当祝余也在说话的时候,越歌才注意到,气息的吹拂有多明显。
……所以她刚才说话的时候,祝余也有这般感受吗?
思及此,她的脸皮顿时红了个彻底。
“……这才是。”祝余接着说。
很奇怪的感觉……一阵清寒之意从前额相贴之处蔓延开来,侵入,向灵识深处侵入。
无法阻挡,也不愿阻挡。
灵识与灵识的交缠,仿佛是两个人在清澄的水交缠……放松惬意得不可思议。
呼吸,也在交缠吧……
“这就是你说的……惩罚……?”越歌含糊地喃喃道,她整个人都软下来,精神懒散得不得了,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将话说出口。
“是。”祝余好像笑了一下。
感觉越发明晰,越发激烈。
方才清澈柔和的水波,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滔天巨浪,一遍一遍地冲刷、洗礼,再向更高更高的地方——
是什么?
还要更高——
“嗯……”越歌闭着眼,口溢出一丝低低软软的哼声。
一切结束的时候,越歌睁开雾濛濛的眼睛,看到祝余向后一退。
祝余也不像平时那么冷淡自持,脸颊上晕出薄红,眼眸亮着,美得惊人。
“……惩罚。”她无意识似的舔了舔唇角,哑声道。
越歌慢慢地睁大了双眸:“……”
等等。
刚才晕晕乎乎的,没意识到,现在一细想……
这个难道就是传说的——
神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