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个叫林芊芊的演员换掉。”
程慕和唇瓣轻启, 缓缓说道。
他的语调不疾不徐, 声音里却裹挟着不容忽视的冷凝跟凛冽。
张绍元听到对方这句话，脸上的讪笑瞬间凝固起来。
“这……”
他隔了一分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 面上露出几分难色，试探性地开口规劝。
“慕少，这样做……恐怕有些不妥吧。”
程慕和侧首看向对方, 神色平静淡然，让人猜不透他此时在想什么。
那张精致的俊脸明明还带着一丝青涩, 却无端端地让人不敢直视。
“林芊芊在剧中扮演的是女二号的角色, 戏份非常重要, 不是说撤掉就能撤掉的。”
张绍元一边用余光注意观察着对方的脸色，一边快速组织着语言，试图打消对方的这个念头。
“而且，这部剧已经拍了一半，如果后期演员有什么变动的话, 不光会拖延拍摄进度, 光是剧本的改动就会是一个非常大的任务量。”
程慕和唇角勾动了一下, 缓缓开口。
“这就是张导应该考虑的问题了。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 在资金方面所造成的损失，我们程氏会一力承担。”
“这个……”
饶是程慕和这样说，张绍元的心里依旧存有一些迟疑。
虽然他跟林芊芊的关系算不上多么深厚，可多多少少也算是有点交情，这要是中途把她的角色给换掉，也就意味着两个人要撕破脸了。
“慕少, 不知道林芊芊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周到，得罪到您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这就把她叫来，让她给您陪个不是。”
“她是得罪我了。”
程慕和的下颌微微绷紧，透着几分凛冽。
“不过，有些事情，不是说句’对不起’、陪个不是就可以了结的。总得让她付出一点代价，她才会明白，不是什么人都是她可以随便得罪的。”
男生的声音低沉而又缓慢，却又夹杂着不容忽视的冰冷跟凝重。
张绍元听到这番话，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心里为林芊芊捏了一把冷汗的同时，又生出一股无奈。
“慕少，林芊芊她虽然平时做事是莽撞了点，可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实在是没有理由把她的角色换掉。您看是不是……”
程慕和不等张绍元把话说完，把手中的一盒录像带递到他面前，开口道。
“张导应该没有看过这个吧。如果你看过这个的话，我想，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张绍元手指动了动，迟疑地接过那盒录像带，抬眸看向程慕和，面露困惑。
“这是？”
“你不是想要一个理由吗？”
程慕和幽幽地开口。
“这就是理由。”
……
“张导，您找我。”
林芊芊接到张绍元的电话之后，就立即赶来对方所在的房间。
“进来说吧。”
张绍元推开门让林芊芊进来，面色看上去透着几分凝重。
林芊芊走进房间，电视开着，画面不时切换，却没有声音，她没有在意，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张绍元在她对面坐下，一张国字脸紧紧绷着，浑身散发着一股低气压。
林芊芊抬起右腿，搭在左腿上，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沙发椅背上，一副慵懒随性的姿态。
她见张绍元面露愁容，不由笑着开口。
“张导，您这是怎么了？怎么闷闷不乐的？”
张绍元抬眸，直直地凝视着林芊芊，沉吟了十几秒钟，缓缓开口。
“当时叶苡然受伤的时候，你距离她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林芊芊闻言，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滞，倏而又很快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变换了一下姿势，扯动嘴角，笑着道。
“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不就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意外嘛。要说真有什么不对劲，那也只能说是她的运气不太好。平日里那根木棍一直好好地立在那儿，怎么偏偏昨天就倒了？而且，还刚巧砸在她的身上。”
张绍元听林芊芊越说越离谱，眉心紧紧皱了起来。
“芊芊，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林芊芊闻声，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陡然消失，神情里流露出一丝极力隐藏的慌乱跟无措。
“张导，我不明白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后背不自觉地绷紧，尽量用着平稳地语气开口。
“你自己看吧！”
张绍元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了指旁边的电视机屏幕。
林芊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当看清上面的画面时，那双化着浓重眼影的双眸倏地睁大，脸上的血色也褪去几分。
她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电视机屏幕，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这……”
张绍元的眼神里满是失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芊芊啊芊芊，你说你怎么这么糊涂呢？！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偶尔耍耍小性子，没想到你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张……张导，我……”
林芊芊惨白着一张脸，眼神慌乱而又无助，她颤抖着声音，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唉！”
张绍元见她这副模样，一边叹气，一边摇了摇头。
“张导，您一定要帮帮我。”
林芊芊终于找回意识，连忙走到张绍元跟前，屈膝蹲下身子，低声恳求着。
“千万不能让这个东西被别人看到。”
她知道自己得罪过很多人，如果这份录像带落到有心人的手里，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肯定会拿着这个东西大做文章。
到了那个时候，她的演艺事业肯定会受到影响的。
林芊芊的脑海中在一瞬间掠过无数个念头，就听张绍元沉着声音说道。
“已经晚了。”
“晚……晚了？”
林芊芊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怔怔地看着对方。
“张导，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份录像带正是慕少交给我的。”
张绍元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闻言，林芊芊心里仅存的那点侥幸霎时间烟消云散。
她的身体仿佛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无力地瘫坐在地板上。
张绍元看着她这样，心里生出一丝不忍，却又不得不把最重要的事情传达给对方。
“芊芊，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林芊芊缓缓转头，看向对方，目光里透着一丝怯意。
“你的戏份……就到今天为止吧。”
张绍元缓缓开口，声音里沾染着几许沉重。
“张导，我……我不明白。”
林芊芊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声音也微微颤抖着。
“你的角色被换掉了。”
张绍元最终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怎……怎么可能？”
林芊芊紧紧抓着对方的手，不敢置信地确认道。
“您该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呵……呵呵……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不是开玩笑。”
张绍元沉声说道。
林芊芊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满是恳求地看向对方。
“张导，您一定要帮帮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就是一时昏了头，才做出那种事，我真的不是有意要这么做的，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她瘫坐在地上，脸上写满了哀戚。
“我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角色，绝对不可以失去啊！”
“芊芊，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这是慕少的意思，我也没有办法。”
张绍元同样满脸纠结地开口。
林芊芊听到对方这番话，心里仅存的那点侥幸顿时灰飞烟灭，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
突然，她似是想到什么，眼睛倏地燃起一丝亮光。
“对，有一个人可以帮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奔出房间。
……
程慕和回到病房，听到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神情顿时一紧，想也没想地推开洗手间门冲了进去。
叶苡然正在试水温，听到身后的动静，有些疑惑地转过身去。
“回来了？”
“嗯。”
程慕和微微颔首，看着女孩儿手中的花洒，出声问道。
“你要做什么？”
“洗头啊。”
叶苡然理所当然地回答。
程慕和闻言，眉心微蹙。
“医生不是叮嘱过，这几天伤口不要沾到水吗？”
“可是我头发很痒，再不洗就要变馊了。”
叶苡然轻轻嘟起嘴唇，可怜巴巴地盯着程慕和。
“你放心，我会小心一点，不会让伤口沾到水的。”
程慕和见她拿着花洒，动作看上去透着些许的笨拙，缓缓走了过来，开口道。
“我帮你洗吧。”
男生的声音轻缓低柔，裹挟着不加掩饰的无奈跟宠溺。
叶苡然没有推脱，毫不犹豫地把手中的花洒递给对方。
程慕和接过花洒，用手背试了一下水温，等调试到合适的温度，这才开始给女孩儿洗头发。
“温度怎么样？凉了还是热了？”
叶苡然低着头，声音听上去有些闷闷的。
“不凉不热，刚刚好。”
程慕和一手拿着花洒，另一只手揉搓着女孩儿的长发，动作轻柔而又小心翼翼，生怕力道稍微重一点点，就会弄疼了对方。
“力道怎么样？重不重？”
“不重，正好。”
女孩儿的声音伴随着“哗哗”的流水声，听上去有些不真切。
大约二十分钟过后，程慕和关掉花洒，拿了一块干净的毛巾给叶苡然擦拭头发。
或许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男生的动作生疏，又带着几分笨拙。
他把发梢上的水珠沥干，然后打横将女孩儿抱起来，走出洗手间，朝病床走去。
叶苡然的身体陡然腾空，下意识搂住男生的脖颈。
等她回过神来，不由得轻笑出声。
“我伤的是胳膊，又不是脚受伤了。”
程慕和怀里抱着女孩儿，面颊微微泛红，有些霸道，却又不失温柔地开口。
“就想抱着你。”
他这般说着，垂眸看着怀里的女孩儿，漆黑眸子里溢满了浓浓深情。
“想这样抱着你一辈子。”
叶苡然听到男生这句话，心头顿时塌陷了一块儿，生出一丝柔软，却还是忍不住想打趣他。
“我觉得，你可以加冕’土味情话大王’这个称号了。”
程慕和闻言，神情微紧，有些紧张地看着叶苡然。
“不是情话，这是我的心里话。是不是不好听？”
叶苡然窝在男生怀里，唇畔两粒梨涡浅浅漾起。
“好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