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如深和傅坤同为三朝元老,不同的是陈如深资历比傅坤还高,他曾是无上皇的伴读,根基深厚。家奴被他一喝,吓得面如土色,心里刚升起来的那点念头都被吓没了。单崇飞和穆程齐齐转过身来,单崇飞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那家奴连忙下跪告罪。单崇飞没动,而是看向陈如深,陈如深摆摆手示意就此作罢,单崇飞这才开口解围。那家奴连忙告退,瞬间就跑没影了。穆程道:“我和清雅多年不曾回来,这次前来颇为失望,先帝在世时的繁荣逐渐衰败,皇上腕力不足又沉迷美色,前些日子还敢把主意打在新城主身上。要不是那个梁简正派,只怕丑闻要传遍整个王城。清雅一直对当日被傅家大小姐拦在宫门外一事耿耿于怀,昨日又在去寒山寺寻我的路上遇见傅家小少爷纵马行凶,冲撞她的车架,心里对傅家甚是不喜。我本没放在心上劝她息事宁人,今日却有些改观,看来是我想的太简单,这个傅家是该被敲打了。”院子里站的都是熟人,穆程说话比较直接,并没有拐弯抹角。他和大长公主戍守边境,对朝堂的事情要更敏|感一些,毕竟国力强盛和边境安危息息相关。他们原以为以皇帝的才能可以扛起这个朝堂,现在却发现有些高看他了。陈如深目光深沉,对穆程的话很是赞同。若非他们两家因为当年旧事不太想插手朝廷之事,也不至于让朝堂上找不出可以和傅家抗衡的人。单崇飞想的就比较简单了,他不惧怕傅家,反而注意到穆程话里的另一件事,诧异道:“那个傅凌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居然敢冲撞大长公主的车架,大长公主没有受惊吧。”穆程下意识的摇头,目光往梁简住的院子扫了一眼,道:“清雅没事,她当时在马车里面,安宁和梁简骑马在前,事先拦下傅凌等人。”单崇飞一听还有梁简的事,心里好奇不已,一边抬手请两人进屋,一边疑惑道:“怎么还有梁简的事?他昨天不是和梅争寒一起出城的吗?”穆程和陈如深听见梅争寒的名字瞬间来了精神,单崇飞果然认识梅争寒,他们找的这个突破口是对的。单崇飞没太注意这两个人的神色变化,他其实一直想找机会把梅争寒引见给穆程,可是苦于没有机会,他也不好提这事。今日穆程提起梁简他随口一接没想到扯到梅争寒的身上,当下也来了精神,继续道:“这个梅争寒你们不认识,他是梁简的义弟,还有一个妹妹叫江盛雪,梁简述职的时候提到过他兄妹二人。他们和梁简一起住在隔壁,我和梅争寒算是旧识,很多年前有过同行之缘,当时他师娘还在……”提起陈秋单崇飞免不了唏嘘,跟在他身后的陈如深浑身一颤,从单崇飞的口中听见自己女儿的事对他来说是如此的陌生又如此的珍贵。单崇飞有意引见起了话头就没停,一口气说了不少关于梅争寒的事,也提起当年和陈秋的相识。陈如深和穆程都没有打断他,两个人静静地听着,偶尔问一些他们关心的问题。单崇飞知道的消息和梅争寒昨日告诉大长公主的事有重合的地方,但陈如深和穆程都不介意再听一遍。知道梅争寒开春后要去虎牙口服刑兵役,穆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在单崇飞高兴的神情中咽回去。梁简送梅争寒去军营是有意锻炼他,选择虎牙口自有考量。虽然穆程心疼儿子想和儿子朝夕相处,但也明白不好和单崇飞抢人。单崇飞惜才,从他对梅争寒的推崇就看得出来,梅争寒跟着他不会吃亏。“你们瞧我说起来就没完,实在是这个小子我很是喜欢。”单崇飞嘴上说着饱含歉意的话,眼中却满是得意之色。穆程如愿听见儿子的消息心情正好,也懒得和他计较。倒是陈如深心情有些沉重,一个人喝着酒。就在三个人谈话的氛围有些冷淡时,守在门口的侍卫进来通报,说安宁郡主带着隔壁的江姑娘过来了。屋子里的三个人齐齐一愣,都不由地抬头看向门口,穆昔爽朗的笑声远远传来:“听说父亲带着陈爷爷来找单将军喝酒,我可是老远就闻到酒香,忍不住想过来瞧瞧。”穆昔话音刚落人就到了门口,江盛雪跟在她身后并不怕生,明眸善睐,顾盼生辉,颇有大家闺秀的风采。穆程和陈如深目光直直地看向她,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想起罗秋的脸,江盛雪和她娘亲要相似的多一些。陈如深更是有些感慨,因为他昨日便在寒山寺拥挤的人潮中注意到江盛雪,那个时候只是瞧着她和罗秋有些像,没想到她真的是罗秋的女儿。江盛雪进门对屋子的三个人行礼,陈如深注意到她左边的脸泛起一道红痕,目光一沉,心疼地问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江盛雪觉得他面善,心中不自觉的想要亲近,听见他问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没事……”她的话还没说完,穆昔就自顾打断把话接过去,愤愤不平地开始告状:“还不是傅家的大小姐,刚才在街上和她拌了两句嘴,她家的奴婢狗仗人势打了盛雪一巴掌,好在盛雪身边的护卫手快给拦住了,只是被指甲刮了点印子。”第114章江盛雪外出一般身边跟的人都是闻尧, 可今日事发突然,她前脚刚带着闻尧出门打算去挑选衣服首饰应付宫宴, 顺便也帮梁简和梅争寒挑一些压衣服的玉佩, 后脚侍卫甲就冲出来找闻尧有急事。梁简派侍卫甲去找无心, 结果侍卫甲去无心他们落脚的地方没找到人, 平日一般这种事情都是闻尧去办的多, 他比较能看懂无心留下的一些暗号, 侍卫甲没办法只得返回来找闻尧帮忙。江盛雪心想自己只是去买东西又不会走太远, 便让闻尧先去忙梁简交代的事。闻尧知晓轻重, 便让侍卫甲好生照顾江盛雪。侍卫甲偶尔也陪江盛雪出行过一两次,知道江盛雪的习惯,再三对闻尧保证会小心,结果没想到还是出事了。侍卫甲不是名字而是简单的代号,表示四人小队甲乙丙丁中的首位, 能居第一侍卫甲自然也有过人之处, 他打探路况收集消息的能力比较强, 这段时间已经把王城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知道江盛雪是要准备入宫的东西,侍卫甲很快就给出两家可以参考的店铺, 一家是做首饰的铺子叫琉璃阁, 东家是皇商,每年都会给宫里的贵人提供雕琢精美的首饰,不少达官贵人也喜欢光顾他们家生意。另一家则是做成衣的铺子, 做工精致,绣花精美。江盛雪想着梁简之前才让绣娘做过衣裳, 她有适合进宫的衣裳便没去成衣铺子,而是让侍卫甲带她去看首饰。江盛雪素来打扮淡雅,簪子步摇都是以前梅争寒帮她买的,平日里倒是没什么,进宫就显得不够礼节。琉璃阁坐落在繁华的东大街,内有两层,外观古朴典雅,仿佛是被岁月封尘的美人,未曾改色分毫。宫宴的时间一定下来,来琉璃阁买东西的夫人小姐不少,大家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挑选首饰,气氛倒也融洽,就算偶尔有两句溜须拍马之言也无伤大雅。江盛雪带着侍卫甲进来,她一身浅蓝色的锦衣罗裙,衣服上的绣花用的也是浅色的丝线,外面罩着一层薄纱,即便是御寒的冬衣也不显得笨重,反而衣袂飘飘,颇为飘逸。更何况她眉目如画,容颜秀丽,周身有一种淡然的气质,让人见之忘俗,心生爱慕。屋子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江盛雪,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王城的王孙贵女她们都知道,更别说是江盛雪这般出彩的美人。可是人人瞧着她都觉得面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千金。琉璃阁的掌柜眼力劲不错,看得出江盛雪身上的衣服料子贵重,料想她的来历不差,连忙差人上前相迎问她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姑娘看着眼生,不像是乾东的人,可是初来此地?我们琉璃阁收罗天下的能人巧匠打造首饰,你要是有相中的就说一声,我们一定替你包好送到府上。”小厮面带微笑,态度恭敬,眼神在江盛雪的脸上顿了顿便很快移开,素养甚好。江盛雪颔首致谢,对小二的试探避而不答。琉璃阁一楼的珍宝有专门的檀木架子展示,二楼则是定制的地方。江盛雪在铺子里看了一圈,挑中几只自己喜欢又适合带进宫的发簪,还帮梁简和梅争寒买了玉佩。她选的东西不华丽耀眼,可是做工都很精细,材质上乘,颇为清雅别致。小厮跟在她身后见她出手大方也不还价,一想到要进一大笔银子,嘴角乐开了花。该买的东西都选的差不多,江盛雪又在铺子里转了转,注意到角落里有一方檀木盒,做工精巧,里面的饰品没有拿出来展示,而是静静地放在盒子里。周围打量的人很多,可是却没有人敢去触碰。江盛雪心生探究之意,朝着檀木盒子走过去。小厮瞧了眼她走的方向就知道她是看中了什么,正准备开口瞧见掌柜对他摇头,便不在吭声。檀木盒子里放的是一只步摇,用整块白水晶打造,首端雕的是一朵盛开的莲花,花瓣上的脉络不但清晰可见,还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勾勒过,隐隐带着一点薄红,让花朵看起来十分粉|嫩,花朵之下还用水晶的边角料雕成水滴状做坠子,让整只发簪看起来像是刚从水中采摘出来一朵莲花。晶莹剔透,娇艳欲滴。江盛雪一眼相中心生欢喜,可是周围人的态度却十分古怪,有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轻声道:“又来一个相中的,我敢保证她买回去还不到一天就会退回来。”江盛雪听见这声低语,诧异地看向小厮,小厮面露尴尬之色道:“这只发簪是我们东家认识的一位奇人放在这里寄卖的,他要价虽然不高,可是他在簪子上留了姓名……”玉器之类的精巧物件多是贴身之物,一般匠人都不会留下名字,可是琉璃阁的这位客卿是个怪人,经他手的东西只要不是给特定的人,他都会留下名号。江盛雪了然地点头,大姑娘的贴身之物写着别人的名号的确有些不妥。不过那人敢寄卖,自然有他的道理。江盛雪拿起玉簪仔细打量,却瞧不出名字在什么地方。不过她也注意到有片花瓣的脉络甚是眼熟,那上面的纹路好似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小厮见她没有因为名号而放弃,连忙道:“其实我们铺子里的匠人检查过,根本就没找到那人的名号,可是话已经传出去,所以没人肯要。就算有不知情的买回去,要不了三天便赶紧退回来。要不是因为是东家放的货,这簪子早就被我们掌柜丢库房了。姑娘要是喜欢,价钱好商量。”江盛雪没太注意小厮的话,因为她刚想起花瓣的纹路为何熟悉,那纹路和她手腕上的袖箭出自同一个人之手,想来便是那人的标志。江盛雪没问过梁简这袖箭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如今看见有同样标志的东西心里起了疑惑,瞧着小厮和掌柜小心翼翼的样子,簪子背后的人肯定来历不凡。侍卫甲见江盛雪有买下这东西的意思,心中担忧有碍她的名声,劝阻道:“二小姐,这东西你买回去恐怕不妥。”“无妨,”江盛雪轻笑道:“这位奇人是个有能耐的,这簪子很有意思,就当是结个善缘,这东西我要了。”江盛雪将簪子放回去让小二一并算上,小二见有人知道实情后还愿意买,顿时高兴不已。周围的那些夫人小姐都怪异地看着江盛雪,能来此地的人家非富即贵,明面上就算喜欢这东西也不敢往家里带,她们见江盛雪完全不在意,都小声地议论起来。江盛雪才不管她们说些什么,让小二清算货物所需的银钱准备走人,而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插|进来,傲慢道:“慢着,掌柜的,这簪子我们小姐看上了,愿意出双倍的价钱买走。”原本人人避之不及的东西突然变成抢手货,有人愿意买不算还有人愿意出双倍的价钱买,店铺里的人都好奇起来,纷纷看向开口说话的人。张扬跋扈的丫鬟趾高气扬地从人群里踱步过来,身后跟着的美人嘴角含笑,温婉端庄,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雍容高贵。周围的人都认识她,还有不少上前寒暄,眉眼间带着谄媚之色。江盛雪从周围人的话中听出来人的身份,傅家的大小姐傅云,真是冤家路窄。“东西是我先看上的,先到者先得,姑娘这是要仗势欺人不成?”江盛雪将柜台上的檀木盒子拿起来,看都不看冲到自己面前的小丫鬟,用手指轻抚那枚玉簪,冷淡道:“双倍的价格又如何?琉璃阁的生意又不是你们说了算,最终的估价是在掌柜的手里。还是说你们的意思是不论我出多少钱,你们都愿意以双倍的价格买回这枚玉簪?”江盛雪说罢抬起头看向傅云,她虽是第一次看见这位传闻中的大小姐,可是和她的恩怨却不浅。他们一行人自从到了王城,前前后后可没少被傅家使绊子。现在人更是直接来抢她的东西,真当这王城是他们傅家的天下?傅云被江盛雪看的一愣神,她其实已经到这里有一会儿,旁人不认识江盛雪她却猜到几分。皇上下旨让江盛雪和梅争寒一并入宫的消息她今早便知道,看到江盛雪选的首饰便更确定她的身份,这才指使丫鬟出来使坏。傅云还记得之前因为孙胜的关系来他们家拜访的梁简,端的是公子如玉,世上无双,哪怕她自诩艳冠王城,在梁简面前也有些逊色。和女人的柔美妩媚不同,梁简的俊美之色并不阴柔,让人惊|艳又舒服。一个男人竟然生了那样的一副面孔,难怪连皇上都要动心。不过因为梁简的身份摆在哪里,他对傅云而言没有多大的威胁。可是傅云没想到,梁简的妹妹也生的一副好面容,如画的五官不需粉黛修饰,自然又舒适。傅云想起皇上的旨意,嫉妒之色油然而生。小丫鬟见江盛雪没有搭理她而是直接看向傅云,觉得自己在江盛雪面前不自觉的矮了一头。她是傅云的贴身丫鬟张扬惯了,觉得自己受到轻视怒道:“我们小姐看上的东西就是天价又如何?我劝你还是放聪明点,不要自讨苦吃。”江盛雪冷冷地扫了小丫鬟一眼:“我和你们小姐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个下人插嘴,傅家下人的教养就是这个德行吗?”小丫鬟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傅云。傅云唇角含笑,眼神却已经冷下来。小丫鬟对她的表情十分熟悉,知道她这是不满,当下心中恶念横生,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们小姐说话,不过是个从外面来的小姐,在自己生活的地方蹦跶两下就以为自己是千金之躯?”说着便抬手一巴掌落下来,指尖微曲,尖利的指甲往江盛雪的脸上抓去。侍卫甲被她的话气的不轻,见她还敢行凶更是怒不可遏,连忙上前拦住她的手腕。不料那小丫鬟有点功夫底子,侍卫甲大意没彻底拦住,还是让她的指甲在江盛雪身上划了道红痕。侍卫甲大怒,直接捏断她的手腕,伸手去拔刀。小丫鬟捧着手惨叫,惊惧地看着侍卫甲道:“我可是傅家的人,你们不过是外来的城主家眷,我就是打了你又如何?你要是敢杀我,我家小姐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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