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火苗舔舐,柴草燃烧成规模,江余把两个红薯卧在火堆旁,明亮的火焰映在王易安脸上,只见他不满地用棍子把红薯戳进火堆里。
“你干什么?”江余赶紧用棍子把红薯掏出来,重新卧在旁边。
“那么大的火,你不用,你傻呀?这放在旁边慢慢烤,要烤到什么时候?”
“做菜最讲究的就是火候,烤红薯就得慢慢来,你直接把它们丢火堆里,一会儿就糊了,糊了的东西不好吃。”
“难吃啊?”
“有些东西急不得,王公子可有听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是一个道理,只有融入了自己的耐心,经受了时间的检验,那滋味才能长存于心,经久不消。”
“我倒要看看这烤红薯是不是真如你口中所说这般美味……要是不好吃,哼哼!”
江余哭笑不得,他的意思是要她忌心浮气躁,冷静沉稳些,别总是任意妄为,骄傲任性。
不过看王易安忍不住又用棍子戳戳红薯,皱着眉头不满的样子,江余猜想,他这辈子大概都无法领会自己深意。
不知过了多久。
“还没好呀?肚子都饿瘪了,还不熟?唉……”王易安难过地转来转去。
“熟了。”
江余还没来得及把红薯掏出来,王易安就直接用棍子插上去了。
倒也聪慧,还知道避免烫到手……
正感慨着,一声“哎呀”传来。
“怎么了怎么了?”
江余以为她烫到手了,没想到她举高棍子:“怎么吃呀?黑黢黢的,下不去嘴。”
她的嘴边果然有黑灰,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跟棍子上的红薯较着劲,试探地张嘴去咬,活脱脱一只刚长出乳牙的小老虎,蛮……可爱的。
“烤红薯得剥皮,看,就是这样。”江余小心地剥红薯皮,露出里面绵软的黄心来,权当演示。
红薯新鲜出炉,还很烫,就是江余都小心翼翼的,王易安却不怕,直接上手,没一会就烫得跳脚。
“快、快放耳朵上!”江余提醒道。
放耳朵,手放耳朵上,还是红薯放耳朵上啊?
正当王易安纠结的时候,江余抓起她的手就捏在自己耳垂上。
王易安手下软软的,那是江余的耳垂,这感觉怪怪的,她先是看看自己的脏乎乎的手指,好像真的没有那么烫了。
再看看江余的耳朵,一抹鲜红顺着耳垂往上,直蔓延到耳根。
她最后对上江余的眼睛,黑色瞳孔黝黑到无边际,突然里面有一缕星光升起,迷了她的眼……
王易安颤抖地移开视线,收回手,原本很尴尬的心情却在看到江余耳垂的那刻,迸发出不绝于耳的笑声。
“笑什么?”江余疑惑。
“你……你的耳朵好脏,你的脸上也有黑灰……是被我的手染上的,我的手也好脏……噗哈哈……”
“你还有脸笑。”江余说是这样说,嘴角却忍不住挂上笑,接连用袖子擦了好几下,也没见擦下来一丝一毫。
王易安捂着肚子,让江余拿着红薯,自己拿住袖子踮着脚去擦他耳朵上的脏灰,没想到越擦越脏,她笑得更欢了。
“你不要笑了。”江余受她笑声感染,也禁不住笑起来。
正午阳光热烈且明朗,他们的笑容,那样忘我的笑容,那样无忧无虑的笑容,那样开怀的笑容,在日光照耀下,刺眼得厉害。
谢武甫愣在原地,手里端着碗,碗里放了个烧饼,饼上满满的白色芝麻。
他们没有看过来,还在动情地笑着,偶尔打打闹闹,追一两下。
他转身,将碗一摔,烧饼在地上弹了一弹,飞到草丛里,再看不见踪影。
那个烧饼好像从来没存在过。
摔碗的声音很大,却没能将那两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他脚步顿了顿,终归还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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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易安推开宿舍门,就看到谢武甫背对着她,坐在桌子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脸上满是笑,还带着在外面与江余相处时的情绪,一时之间压根忘了她还在生谢武甫的气,一把过去搂住他的脖子,语态轻松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王易安整个体重压在他的背脊,谢武甫提着笔的手因为惯性往下面摁,快要写完的信纸被污了大片。
“王易安。”谢武甫的声音霎时响起,冷冷的,有着冰冻三尺的寒。
王易安后脊发凉,这才注意到他是在写信,信纸上一大片脏污,她立马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她忐忑地松开搂住他脖子的手,却被谢武甫扣住手腕,天旋地转间,她整个人被摁在桌子上。
“你、你要干什么?”
“你说我要做甚么?”
他眼角眉梢都是寒意,顺势欺压而下,夹住她挣扎的双腿,左手死死地压住她的脸,然后……
“谢武甫,我错了,不要,不要……”
王易安死命摆头,可那浓稠的墨汁还是顺着毛笔尖流了下来,滴在她的脸颊上:“不要画,不要再画了。”
听到她叫破喉咙,他顿时心里畅然开去,心情还算不错地提醒道:“你最好闭上眼和嘴,待会画到眼睛里,吃到肚子里,我可不负责。”
王易安听到这话,皱着眉闭上眼,死死闭上嘴,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谢武甫心情大好地在她脸上干净的地方作起画来。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一向是有仇必报,你毁了我写的书信,我怎么可能放过你,在你脸上作个画已经算是最轻最轻的报复了……”
王易安:“……”
大概过了十分钟,谢武甫才拍拍手,笑道:“好了,真是一幅杰作,那边有镜子,你去看看。”
王易安:“不用了,不用看我也知道是幅杰作。”
谢武甫眼一横,手指了指镜子:“去。”
王易安不情不愿地走过去照镜子,那镜子一点都不清晰,黑漆漆地又不干净,看半天,王易安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她挠挠后脑勺,问:“你让我看什么呀?”
谢武甫阴绵悱恻地笑了一下,让她继续看。
她眨巴眨巴眼睛,张张嘴,在镜子里看到一口闪亮大白牙,摸了摸脸,捻捻手指上的深黑,瞬间会意,她一直想对谢武甫黑脸,现在终于做到了。
原来不是那镜子不清晰,有脏东西,而是她脸上被涂满了墨汁,裸露出来的除了口鼻都被涂了墨汁。
屁的杰作!
全脸涂黑,谁不会!
一张黑脸,翻着白眼,丑得极富喜感……
谢武甫再憋不住笑,笑得俯仰生姿起来。
“谢大少爷,笑够没?小的能不能去洗了?”
谢武甫憋住气,很艰难地答了一声“好”。
“果真这气度是连江余十分之一都比不上……”王易安自顾自地说道,连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谢武甫耳力向来好,听到“江余”两个字瞬间收起了笑,抢在王易安前面,抵住门,不让她出去。
“又怎么了?还没画够?”
“你说对了。”谢武甫背脊挺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
“可是我脸都没有地方给你画了。”
谢武甫视线直接往她脖子下面瞄,王易安赶紧捂住胸,惊慌地说:“我手臂、腿多的是地方,你看看要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