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正钦在东直门外下了马车,徒步入宫,刚入宫门,便见着了在门口等候已久的周明。
周明冲他福身行礼,待到沈正钦示意他起身后,便立即行至他跟前低语一番。
“厂公,事情安排妥了。”
“嗯。”沈正钦点点头,然后便提步向东值房走去。
周明趋步跟在他的身后,说道:“还有一事,昨儿的折子,被撤了。”
“哦?”沈正钦眉头紧蹙,面色有些疑惑地说,“被撤下来了?”
“是。”周明躬身答道,“奴才看得真真的,那折子并未上达天听。”
“那就奇怪了。”沈正钦垂眸,喃喃自语道。
前些日子,沈正钦得了消息,南京兵部员外郎李赫被钱真冤枉入狱,不久惨死狱中,其子竟收罗了证据,连同一封血书,一并送到了京城。
按说,他这样的举动逃不过钱真的耳目,可偏偏沈正钦帮了他一把,也算是为报上次之仇,他还特地挑了钱真的人不在,这样万中无一的时间呈上去,可为何今日却还是被撤了下来。
“其实也不奇怪。 ”周明身量矮小,他只得快步才能跟上沈正钦的步伐,“当时殿中应该还有钱真的人。”
“你怀疑……”
“阿容。”
沈正钦思量一会儿,微微地点点头:“说下去。”
“厂公,昨儿进了殿内服侍的小太监们大多是王总管的人,此外就只有两个咱们的人,而能长时间待在殿内,并且接触到这些折子的宫女并不多,阿容算一个,昨儿正是她当值,再者,她和钱真的心腹,李由是老乡,早年间还颇有交往,这不是巧了吗?”周明说出了他的怀疑。
沈正钦听了他的话,微微笑道:“查的挺清楚啊,看来你早就怀疑她了吧。”
若非早便怀疑,又如何能这么快地查到早年间的是。
“厂公,奴才只是……”周明急忙忙地申辩道。
“好了好了,”沈正钦摆摆手,“你做的很好。”
周明舒了一口气:“谢厂公夸奖。”
“那……”周明小心翼翼地说道,“咱们该怎么办?”
沈正钦看着周明,沉声说道:“你说该怎么办。”
“这……”周明犹豫半晌,才说,“这阿容姑娘是御前的人,咱们也不好动手,不若等明日陛下去猎场再……”
“你还想在御前动手?”沈正钦睨了周明一眼,冷笑道。
“不敢,奴才不敢。”周明立即说道,接着,他又试探性地说,“只是折子已然被撤,也无他法,不过,奴才倒觉得,咱们也应该再安插些人手去御前,厂公,您想,上次钱真参您的折子,差点就入了陛下的眼,还不是咱们御前没人的缘故。”
沈正钦垂眸,想了想,周明说的有理,本来,他和钱真的争斗一直锁定在政局上,陛下的生活一律由王德负责,他们根本插不进手,可现在钱真既然有人埋在了陛下近旁,还是阿容,多年在陛下近旁服侍的大宫女,那么这个平衡,就被打破了,如果长此以往,那么他必定落后钱真三分。
就如今日之事,他谋划地毫无破绽,只等那折子送到陛下眼前,可偏偏还是被拦了下来,他日,若是异地而处,还不知该是何种光景。
周明见沈正钦的神情越来越严肃,并且半晌没有开口,他心里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一会儿,沈正钦终于开口道:“好,你尽快安排。”
“是,”周明答道,“正巧,今九月有一批新宫女入宫,届时养心殿会换一批宫女,奴才便将人安插在里面。”
“哼!新人?不能进殿又有什么用。”
“这……”周明露出为难的表情,“可咱们也没有机会往殿内安插人手啊。”
沈正钦淡淡地说:“真的没有吗?”
周明皱眉:“望厂公明示。”
沈正钦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春宣不是病了吗?”
“春宣?”周明瞪大了双眼,“厂公您是想……”
“厂公,春宣姑娘可是打小伺候陛下的,和王公公交情也不浅,若是突然……陛下怕是会追究……”
“急甚么!”沈正钦冷哼一声,“我说什么了吗!毛毛躁躁地,没点儿脑子。”
“是,厂公教训的是。”周明忙低头认错,“那厂公您的意思是……”
“让她再病一段时间吧。”沈正钦淡淡地说。
春宣在宫里的地位非同一般,若是突然暴毙,陛下,王德,钱真怕是都会追查到底,还不若叫她这样病着,不惹人怀疑,况且,陛下一向体贴下人,春宣已经二十有二,快到了出宫嫁人的年龄,若是病的久了,陛下定会提早恩赦春宣出宫,届时养心殿空出来的位置,他便可插手。
周明听了他的话,恍然大悟:“是,奴才明白。”
“还有,”沈正钦补充道,“不要从新进宫女中挑人,机不机灵暂且不论,即使查清底细也不能确保她的忠诚。”
“那……”周明犹豫一会儿,但目光触及沈正钦的皂色衣衫后,立马又说道:“是,奴才尽快办好。”
周明的犹豫不是没有缘由,若是不能从新进宫女中挑人,那么只能在宫中挑选,可是宫中势力错综复杂,他也不能完全知道他挑选的人是像谁效忠。
“对了,北镇抚司……”沈正钦话音未落就看见一个湖蓝宫装,长相温婉的女子向他走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两个小太监,手中拿着好些东西。
他眯了眯眼,才看清眼前的女子颇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