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已是夜间,坤宁宫内此时却是灯火通明,殿内本是跪了一地的太医,却被刚刚苏醒的皇后李琰给呵退,宫女太监们也是手忙脚乱地,本是不当值的也被这状况给弄醒了。
李琰半月前便感染风寒,一直未曾痊愈,前几日本是好了些,可过了两天却突然晕了过去,整的阖宫上下都手忙脚乱,差点惊动了在外礼佛的太后,好在,今日里又苏醒了过来,太医说,再休养几日便是无碍了。
“娘娘?”
湖蓝宫装的侍女青云扶着李琰起来,靠在床边,然后接着便有宫女端着温水上前,跪在床边,将水盆双手举过头顶,青云立即绞了张帕子,替李琰细细地擦脸。
“嗯……”李琰皱了皱眉,神色有些痛苦,还有些迷茫,一会儿她才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河溪呢?”
青云拿帕子的手顿了顿,接着她边将帕子放到盆里清洗,边回道:“回娘娘,河溪今儿不当值。”
李琰靠在金丝软枕上,她大病初愈,脸色还甚是苍白,额间的碎发还掉落几捋,她看着青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哦?是嘛,河溪是从府里出来的,整日整日都跟着我,我怎么不知道她还有不当值时候呢?”
“娘娘恕罪!”
青云听着李琰的话到后面已经带上了些微怒意,立即吓得跪到床边,她这一跪,惹得殿中人都呼啦啦地跪了一屋。
李琰看着这满屋子跪着,大气儿也不敢出的宫人,一时感到有些头疼。
青云跪在地上,头紧紧地贴在温暖柔和的地毯上,见李琰迟迟地没有出声,她也不敢再有辩解的话,心里也越来越没底。
让河溪去请陛下其实是她的主意,可她不过是为了让大病初愈的皇后娘娘高兴一些。
她虽说没有自小跟着娘娘,却也知道娘娘曾经多么爱慕陛下,可惜,陛下待娘娘却始终没有半点夫妻情谊,最多也只有兄妹之情,可当初太后执意要从自己母家中挑选皇后,已是惹得陛下不快,于是陛下也迁怒与娘娘,再加上娘娘从小娇生惯养的脾性,二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差。
以前太后在的时候,陛下还会在初一十五过来吃顿饭,虽说每次不是吵架就是摔东西,但好歹是来了,可自从太后出宫礼佛之后,陛下和娘娘就甚少见面,像这次娘娘病重,陛下连个面都不露,最多也只派王德来探视了一次。
夫妻几载,却这般冷漠,真真是令人心寒。
青云跪在地上,额边已出了密密的细汗,半晌,她才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一个身影跪倒了她的旁边。
河溪进门看见李琰清醒了,惊喜地顾不上地上跪了一地的人:“参见娘娘,娘娘您醒啦。”
李琰对着河溪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青云说道:“河溪,你今儿不是不当值吗?”
“啊?”河溪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青云听得李琰的话,立即说道:“娘娘恕罪!”她咬了咬牙,继续说道,“让河溪去请陛下是奴婢的主意,奴婢自作主张,请娘娘恕罪。”
李琰淡淡地看着她,接着又看着河溪问道:“你去请陛下了?”
河溪见到这番情况便知道是李琰生气了,便立马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说道:“是。”
“哼,”李琰冷笑,幽幽地说,“本宫都请不来的人,你还能请来不成!”
河溪听着这话一时心里有些心疼:“娘娘……”
“得了,得了,”李琰将额边的碎发拨到一边,“都起吧!”
……
沈正钦刚从监牢审理完案子,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值房。
“厂公,小心着些。”周明眼看着前方的台阶,立马扶着沈正钦。
沈正钦一抬手,谢绝了他的搀扶。
“对了,何怀玉可抓住了?”沈正钦拾级而上,边走边问。
“应该……抓住了。”周明回答得略有迟疑。
“哼!”沈正钦冷哼一声,停步斜眼睨了周明一眼,“应该?”
周明吓得立即躬身,连连答道:“禀厂公,是是是抓住了。”
沈正钦继续向前走,门口的太监一见沈正钦的身影,立马躬身打开门。
“何时能押送到京城?”
“根据行程来看,应该后日便能押送到北镇抚司。”周明说着,边扶着沈正钦坐下,然后又退到书桌后,躬身站立。
听见北镇抚司的名字,沈正钦皱了皱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呵!北镇抚司!”沈正钦冷笑道。
周明见状,也说道:“是,北镇抚司。”
“厂公,按理说,这人是咱们辛辛苦苦抓得,怎的回来就得白白送给锦衣卫。”周明忿忿不平地说。
“白白?”沈正钦脸上勾起一抹冷笑,“人到了我手里,我倒看看锦衣卫如何白白拿去。”
“厂公,您的意思是不把人交给锦衣卫?”周明说道,“可咱们东厂没有监狱,按律也不能私自审问犯人,若不交给北镇抚司,那……”
“我说不交人了吗?”沈正钦抬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那您的意思是?”
“何怀玉是宁王心腹,宁王余孽逃亡何处?朝中又有多少宁王的人?”沈正钦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道,“你说,这么重要的犯人,要是在锦衣卫手里丢了,那陛下还会放心我们的犯人交给北镇抚司吗?”
“啊?”周明惊讶地抬头,接触到沈正钦那冰冷的目光,又立马垂下头,语气急促地说,“可……可何怀玉手里掌握着重要的线索,陛下也指名……”
沈正钦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人是北镇抚司丢的,你紧张什么!”
“再者,宁王谋反已然失败,再无复起可能,那些个余孽早几天抓还是晚几天,又有什么关系。”
“是,奴才即刻便找人去办。”
沈正钦捏了捏眉头,今日他在监牢里待了一天,着实是疲惫不堪。
周明见他这副样子,立马会意地请辞。
“奴才告退。”
沈正钦挥挥手,周明躬身行礼,转而退了下去,脚步轻巧,连一丝声响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