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个人还有些迷糊,冲散了身上的冷漠,显出了一丝少女的憨态。
“可以。”霍斯羽看见她这副迷糊的面容就有些乐了,拂了拂她的发梢,“太久没出来走,傻了吗?”
“……你才傻。”祁六珈立即反驳回去,回头就看见霍斯羽对着她笑。
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夕阳橘色的光之下,逆着光看着她,更显得他五官立体深刻,在鼻梁处投下了恰到好处的阴影,眸中的温柔笑意足以让任何人溺毙。
祁六珈瞬间将头转回去,心中狂跳,霍斯羽极少会在她面前明目张胆地暴露温柔,他这个人虽然直接,但是又含蓄,不该流露的情绪半分不会流露。
“我搞不掂的话,你在旁边指导指导?”霍斯羽侧头睨她一眼,笑问道。
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时光几近为零,他理所当然想和他们度过更多美好的时光。
“我才不,”祁六珈一口拒绝他,抿着唇笑,“我可要帮susan做晚饭,不然今晚这么多人哪里能忙得过来?”
霍斯羽低声一笑,侧头亲了她一下,“你跟谁学的,小机灵鬼?”
“叔叔,你是在说我吗?”花花一听见他说“小机灵鬼”,立即仰头问他,一副求夸奖的样子。
“是啊,就是说你啊。”霍斯羽也不纠正他,捏了捏他的脸蛋,帮他收拾好衣服带他进浴室洗澡。
“哪个时?哪个衍?”
“时光的时,衍生的衍。”
霍斯羽离开之后,还停留在便利店附近的祁六珈,三两下就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然后开机……
不到半分钟手机屏幕就亮了。
点开微信,页面上最上面的一条信息果然是验证加人的。
可是现在她的手机在霍斯羽那里是处于关机状态的,嗯,还不能添加。
点开聊天框,再点头像,头像是……工作牌?
小长方形的牌子,左边是男人的小一寸红底头像,右边是一间大型宠物医院的门牌背景,头像的底下依稀可辨认出一排黑色的小字体——宠物兽医主任医师霍斯羽。
祁六珈微微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原来是兽医。
当玛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准备倒头大睡,床上的被子都被她滚了一圈,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冷不丁的手机响起了微信提示音,职业强迫症使她从温暖的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去抓放在床头底下的手机——
祁六珈也没有多想,此时老师已经进来了给他们发卷子,霍斯羽坐在座位上看着她给他买的那杯四季春……莫名地有些发愁。
失策。果然话不能够说太满,现在想把奶茶要回来该怎么说?
一点三十。地理考试正式开始,祁六珈再次用她那种狂风扫落叶的速度去答题。
霍斯羽原本心不在焉地,看到她这般认真也认真起来,隐隐和她较着一股劲儿去比试。
离考试结束还有四十分钟左右,他们一同停下了笔,轻呼出一口气,听见身旁有动静,同时看向对方。
“常规的消炎药和止血的药我都不能用,我属于过敏体质,大部分的药其实都不能用。”祁六珈平静地说道,仿佛在谈论天气那般自然。
霍斯羽听见她说这句话禁不住看了她一眼,眼底带着深究。
她却撇开了目光,没有再看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真的是有些麻烦了……”医生斟酌着,似乎不知道该要怎样给她用药。
“没事,我平时都有吃开的药,你照着这些找类似成分给我的应该也可以。”她说着就想去找自己的包,将自己的一些药拿出来给医生看,但是她找遍了房间,目之所及,都没有她的私人物品。
倒是发现……这里好像是她曾经住过的病房。
祁六珈上身湿了一半,右边手臂湿得尤其严重,几乎都能看清楚她里面穿了什么东西了。
走廊的白痴灯光之下,有几只飞蛾在灯下来回飞舞,空气中湿气很重,霍斯羽看了看她身上,止住了她进教室的步伐。
祁六珈狐疑看他,看着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扣在自己的小臂上,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你先等等。”霍斯羽说道,然后进去教室拿了件白衬衫出来让她先穿上。
“身上都湿透了,有点儿明显,我不想让他们都看到。”他轻描淡写地解释,却不知点起了祁六珈的羞。
她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觉得脸上都热了起来,立即将他的白衬衫给接了过来穿身上。
“大概,不需要。”祁六笙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经过一下午的相处,祁六笙已经是十分清楚自己这个小外甥的脾性了,乖巧、有分寸,而且非常体贴,一点儿都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小朋友,非常讨人喜欢。
“好,那麻烦祁先生了,明天夫人和先生会准时来接小少爷离开的。”tina说道。
“嗯,我知道了。”
祁六笙点点头,送走了tina之后,又转着轮椅来到花花和霍斯呦身边。
这一大一小两人正在玩五子棋,玩得不亦乐乎。
看着过长的下摆,将她大腿都要遮住,不由泄气地问道:“你多高啊?”
“1米85,怎么了?”
“……没怎么。”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足足比她高了15cm,也是有点儿丢人了。
身上原本的衣服的确如霍斯羽所说的那般湿得厉害,沾在身上极不舒服。
霍斯羽的衣服其实湿了,他给她的衣服估计是备用的,禁不住抬头看向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明亮:“你把你的衣服给我了,你不用换吗?”
“不用了,我的很快会干的。”
霍斯羽并不介意这些小事,男生的体魄比女生强多了,回到教室在空调下吹一吹就可以了,可是女生不一样,在霍斯羽的印象里,女生是一种很纤细的生物,动不动就生病受伤,非常娇气。
她昨晚看过了,霍斯羽身上有八块腹肌,身材比从前还要诱人。
他这样……自律,让她颇为意外。
“身边没人,工作也太忙,西装那便是通勤款了,所以你还想我怎么样?天天穿得花枝招展地去上班?”霍斯羽放下了平板来到她身后,搂了她的腰,附在她耳边低声道。
“我听你的语气,你现在是怪我咯?”祁六珈瞥他一眼,将选好的衣服拍他身上,佯怒道:“自己换。”
“你哪里听出我怪你了?”霍斯羽拿着她的衣服,见她想走,立即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扣回自己的怀里,低头端详她的神情,害怕她是真的恼了,“我以后不是有你了吗?有你为我挑选衣服,就算是白t也能穿出不同的花样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认真,目光专注幽暗,如一汪深潭。
并不是逢场作戏,比他的那帮狐朋狗友牛多了。
祁六珈倒是被他们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本正经地回复过去。
【六六】:[严肃脸.jpg]你们都猜错了,我现在在我弟弟家。
【竹林的祝】:我去,六六你这不是在变相拒绝霍公子吗?小心他“报复”你哦。
说着还发了个特别欠揍的表情过去。
站在他身旁的田恬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还是第一次和班里这样的风云人物相处,想着怎么样都要和学神说说话,沾点光啊。
没想到这一尬聊聊到郑南渊来了,祁六珈还没有来。
上课的第一道铃响了,学生陆陆续续要回教室,霍斯羽的耐心也差不多耗尽了,郑南渊看到自家兄弟居然站在大门口当门神吓了一跳,立即跳下单车摸他额头看他是不是烧糊涂了。
“阿湛你今天是没吃药吗?一大早来守门神?”郑南渊知道霍斯羽最害怕这些麻烦事,立即痛心疾首地说道。
“同学,快早读了,请赶紧回教室早读。”霍斯羽拍开了他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
“啊啊啊啊啊阿湛你实在是太恐怖了!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毒舌刻薄又小心眼的霍斯羽吗?!”
这一路上霍斯羽一直牵着她的手,唯恐她丢失,脚步倒是慢了下来,时不时往她的方向投去一瞥,留神她的状态。
25岁的祁六珈于他而言,就如一个容易破碎的瓷娃娃,方才在马上这么激烈,虽则检查过没什么大问题,可谁知道会有什么隐患?
他是一刻都不敢耽搁了。
祁六珈被他牵得有些晃神,交握的掌心间传来的温暖让她留恋,他的力气其实有些大,握得她并不怎么舒服,如果换作以前她肯定是立即甩开了,并且向他发脾气。
她在他面前总是喜欢耍小性子,别人都说她气质沉静,从她身上总能看到岁月静好花开无声的温馨,但是只有他知道,很多时候那些都是假象。
她并非是那么好脾气的人。
霍斯羽不算是一个特别体贴的人,或许是,他知道怎样做才是最绅士的,然而他总是爱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祁六珈回复了一条过去。
【竹林的祝】:艾玛传说中的女主角终于出现了!六六总算是等到你了。
【萧萧】:六六你现在在哪里?身体没事吧?早上根本来不及问你,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来看你。
【六六】:没事了,过几天能去拆线了,谢天谢地。我身上痒得很,好几天没洗澡了,都是擦身,难受死我了。
【萧萧】:啧啧,我怎么感觉到有人在肆无忌惮地塞狗粮给我们吃呢?六六你现在应该是在霍公子家里吧?妈呀他这么宠你!太让人嫉妒了!
林萧虽然是单身主义者,但是并不排斥别人的恋爱,而且她是真的替祁六珈高兴。
霍斯羽这个人她不是很了解,但是从最近的一系列动作来看,至少看得出他对祁六珈是真心的。
19岁的祁六珈已经学乖了,也学得精明了,不会再像最初的时候那样直接一条信息过去告诉他要分手。
以霍斯羽这般骄傲的人,哪会容许别人对他说出“分手”二字,就算是,也是他对自己亲口说出吧。
是以她一直在静待时机,等有一天合适了,她才真正告诉他。
然而,不等她等到那一天,他便从佟皓的口中得知她出了车祸的事情,那时候祁六笙的状况也非常不好,几次进出icu病房,而祁昭却是在国外分身乏术,根本无法回来。
祁六珈看着自己弟弟几次挣扎在死亡线上,心里是揪着痛,恍然又好像想起自己母亲死亡时自己的无能为力,她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也没有展现出任何的悲伤和惶恐,但是心里是隐隐害怕,她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是那么无力。
祁六珈有些担心,也顾不得和他斗嘴了,想摸一摸他的额头,却被他抓住了手,眼底浮沉,声音哑了一个度,“还撩我?”
“我哪里有?”
最后一个音断在了空气里,霍斯羽再也忍不住,将她按到了自己的怀里,狠狠碾上她的唇。
祁六珈心惊到不能自已,顾忌着儿子在,怎么就这么大尺度?
霍斯羽却不管,单手控住她的腰,将摁怀里亲了个够,欺负够了她的香舌之后才放开她。
整个过程持续了可能不到10秒钟,却是比往常亲吻一分钟的时间好像还要长。
“闭嘴!”
霍斯羽低斥一声,已经来到了祁六珈身边检查她的伤势了。
林萧当时正站在她们二人身后,将一切事情都看得清清楚楚,看到祁六珈的裤腿都被染红了,真是忍不住,爆脾气上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马思思给推倒在地,恶狠狠地说道:“他妈的,你等着收律师信吧!”
马思思一个不慎被她推倒在地,她穿了高跟鞋,一下子拐到了脚踝,痛得她额头直冒冷汗,“你是谁啊?明明是她不小心被狗子咬到的,是她倒霉……”
“啪——”
林萧一巴刮到了马思思脸上,她这巴掌掴得用力,而且来势汹汹,马思思虽然带了助理来,可是也没有料想到对方这么雷厉风行,一下子被打懵了,唇角还渗出了血丝,发髻散乱,狼狈至极。
“你们想怎样做我并不掺和,”祁昭并没有被他带动情绪,霍斯羽是一个谈判高手,生意场上无所披靡,他并不接招,“但是,任何有伤害六六的事情出现,祁家必定不罢休。”
“叔叔,我知道的,”霍斯羽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穷极一生,我都珍她爱她,我会将所有最好的全都给她,不让她再受半分的伤害。”
“我的承诺或许在你的眼中没有任何效力,然而,我会用行动会用事实去证明,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她一生一世。”
这话说出来其实十分肉麻,也一点儿都不适合霍斯羽的性格,但是他的语气过于郑重和严肃,神圣庄严的一面超过了祁昭所能感受到的违和感。
最后,他只能在电话那头暗叹了一声,“我说了什么不作数,最重要的是六六能不能接受你,你们毕竟……”
“刚刚让阿渊给我找了件他备用的,所以干得快。”霍斯羽解释道。
“哦。”祁六珈觉得自己心里好像好受了点,然后不再说话了,低头继续背化学公式。
“湛爷,你不是不喜欢穿别人的衣服吗?上次打篮球的时候你的衣服脏了,阿渊给他的你,你不是没要?”林宥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禁不住问道。
“对对对,”郭悦听到林宥说话了,也附和道,“湛爷你的洁癖治好了?”
“多事。”霍斯羽忽而明白了他们之间的用意,怕是也是听见了那两个女生的对话,给祁六珈找场子了,“我乐意穿你们管得着?”
“纪同学啊,你穿湛神的衣服有没有什么特别感觉?”林宥点了点祁六珈的肩膀问道。
他取走那两丛花的时候,那两盆花已经奄奄一息,他将那两丛养在自己的公寓里,每年也会抽空去她家里看一看,看看那两盆花,施施肥。
渐渐地,它们活了过来,而她还没有回来。
爱一个人,真的是深入骨髓的。
恨,也是。
又爱又恨,简直是要他去掉半条命。
“它没事,我让陈特助先将它带回家了。”
“哦。”祁六珈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一旦生出了畸形儿,祁六珈这一生可算是毁了。
在祁六珈做出最终决定的时候,医生欲言又止,但是看到她坚定的眼神时,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改为全力支持她生下来。
那段日子,焦虑却是满怀希望地活着,susan似乎被她这种感情所感染,几次三番都想从她口中试探出孩子的爸爸是谁,但是还是没有成功。
祁六珈铁了心,想要将这个秘密烂在心底。
所以,直至今天,才见到孩子的爸爸。
两父子还真的是在同一个饼印里印出来的。
偏偏霍斯羽像个没事人那样,将画稿收好了,真没打算给回来了。
祁六珈心情郁闷,但还是强迫自己沉下心来开始做生物卷子,卷子并不难做,不过霍斯羽发现她再也没有了之前做语文英语时的恐怖速度,相反地,慢悠悠地做下来,粉色的唇角抿成了一条线。
是真生气了?
心里在默默地想,瞥了一眼手里的2b铅笔,她用的不是国产的中华牌,而是三菱,他手上的那支和她的同款。
啧,麻烦,霍斯羽按了按额角,快速将卷子做完,然后在草稿纸上画了另外的东西给她。
之前他有先天性心脏病,她脸上虽然没有露出太多的异样,可是暗地里不知道流了多少泪。
她觉得是她当初的一意孤行害了孩子,如果当初没坚持要生他下来的话,那么就不会让他承受那些不应该有的痛苦。
所以,除了在影响他健康的事情上严格把控之外,其他的事情,她都不会专横独断,让他什么都听他的。
花花就这样,长成了一个人见人爱的好孩子。
林萧听着还真是乐了,心中不由感慨,现在的小孩都这么讨喜萌呆的吗?
而且花花还特别聪明啊!好想将他抱回家啊!
“……爸爸?”歇了一会儿,祁芣苡才小声对他说道,语气里还有些不确定。
霍斯羽被他软软糯糯的声音叫到了心里去,心中一片柔软,“再叫一声好不好?”
“爸比!”
“诶,乖儿子。”霍斯羽低低应了一声,不知怎地,眼眶发热,似有什么深沉的感情涌上心头。
他抑制不住。
“爸比,你明天有空吗?明天我不用去上学,想和你一起去玩儿。”小团子分明很高兴,想要进一步和霍斯羽靠近,然而他的邀请却让霍斯羽一滞。
这次他出差过来的行程其实很紧凑,并不是过来度假或娱乐的,来看儿子是在计划之中,可是也是排在工作之后,而且这次他安排得突然,压根就没有腾出太多的时间给儿子。
然而,话音未落,霍斯羽长臂便搂过来,那张俊脸凑近,在祁六珈唇边印下一吻。
……这骚操作。
祁六珈被他弄得有些呆,他已经放开了她,在她耳边耳语,“晚上回来再好好亲你。”
“……”你快走吧!
霍斯羽离开之后,祁六珈也收拾收拾带着花花去医院检查身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