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会在河岸上举行,金剪子就被藏在河里,找到金剪子就行!不要让三井得到金剪子,告诉他已经够了,再继续下去,他一定会死的!那人不过是想利用我们罢了!”
像是电视剧收不到信号一般,周遭的景致剧烈晃荡,变成闪烁的雪花屏,赵枣儿甩甩脑袋,有些站立不住。
“怎么回事?”赵枣儿撑着脑袋,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林茗额,林茗额的身影变得扭曲,像被折叠了一样,“痛!”
“握紧我的手!”庄祁拽住赵枣儿,口中吟哦咒语,两人的手腕间浮现一条红线,红线将两人连在一起,又延伸向远方,没入看不见的地方。
“走吧。”庄祁拉着赵枣儿往前走,赵枣儿强忍住头疼,连庄祁拉着她的手都没注意到,只是下意识地跟着走。
眼前一黑时,赵枣儿听见林茗额的声音,无限温柔又坚定,是告别也是表白,她说:“告诉三井,我爱他。”
“——很爱很爱。”
36.金剪子(2)
“枣儿姐——枣儿姐——呼,你可算是醒了。”
赵枣儿一睁开眼睛,便对上陆酩关怀的眼神。脑子里一突、一突地疼,赵枣儿捂着脑袋,来不及想自己所在何处,才坐起来一点又倒了下去。
“躺着吧、躺着吧,别起来。”陆酩端来一杯水,“喝水么?”
意识稍微恢复了一点清明,赵枣儿接过水,喝了几口后感觉好多了,缓缓坐直了身子,“这是哪?庄先生呢?”
“这还是孙家班,祁哥和阿秀哥去找孙三井了。”陆酩检查赵枣儿的脸色,“你魂体离身太久,最好再休息一下。”
陆酩的话提醒了赵枣儿,“我是产生共情了——”
“是的。”
“那为什么会魂魄离体呢?嘶——”赵枣儿右手握拳,用力敲了敲太阳穴,“疼疼疼。”
“祁哥说你的共情太过于强大了,在梦境的基础上制造出了幻境,但是进入幻境的不是神识,而是魂体,听说你在里头遇见了孙老班主和幼时的孙添?那都是他们的魂体,可能是被你的幻境吸引过去的,但是这很危险,不但魂魄离体对身体有损害,大脑活跃太久后脑子也容易缺氧。”
陆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所以你才会头疼得厉害。”
赵枣儿坐着缓了一会,感觉好了很多,但还是花了几分钟才理解了陆酩的话。
“也就是说——”赵枣儿揉着太阳穴整理思路:“我看到的、听到的、找到的东西都是因为共情创造出来的,而我遇到的魂灵、包括林茗额,却都是真的?”
“你通过共情看到的也都是真的。”陆酩站起身把被风吹开的门关上,“共情——就是一种对已发生的真实场景的复原。”
赵枣儿小幅度点头,想起林茗额要她转述几句话,便问陆酩:“孙班主呢?”
“跑了。”提起这个陆酩就窝火。一开始招魂的时候,孙三井表现得很是配合,卖力地呼喊着老班主和孙添,二十分钟后医院里来了电话,说老班主突然醒了,但是不停说胡话,孙三井捧着电话一脸焦虑地离开时陆酩等人都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直到招魂结束,庄祁是醒后众人遍寻孙三井不见,才发现孙三井这是跑了。
“那电话也不一定是医院里打来的。”陆酩勾唇,不屑地哼笑一声:“没想到他那么狡猾,演技倒是真厉害,都给他骗过去了。”
赵枣儿摇摇头:“孙班主也是被利用,但当务之急是找到他,如果找不到......现在几点了?”赵枣儿不知道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一看窗外,天色已经有些暗沉了,日头斜斜地往西坠去,天边一道道灰色与橙色交织的暮霭。
“三点多而已。”陆酩道,北方的冬天暗的早,很快天色就会彻底暗下来,河岸边的灯节将在夜色降临后开始。
他们是早上八点钟左右到达孙家班,招魂结束时也才十一点,庄祁没多久就醒了,赵枣儿却昏睡了现在,少说也已经躺了六、七个小时了,怪不得她头昏脑涨不说,身体也十分沉重。“我的同事呢?他们还在招待所吗?”
陆酩说珂珂给她打过电话,他让大兴编了几句瞎话糊弄过去了。“他们说晚上去看灯节,明天返程。”
“哦。”赵枣儿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刚睡醒的赵枣儿头发有些凌乱,她下意识地把头发拨到而后,直到陆酩盯着看的目光过于直白,她才急忙把头发放下,挡住她的耳朵。
“抱歉!”陆酩挠挠头,为自己的唐突感到抱歉。但昨夜里他没有发现,赵枣儿面容很是白净,小巧的五官,细看倒是一位美人,眼睛大而有神,不比那些明星、网红逊色,甚至比之她们更有种宁静、温和的气质。但陆酩在意的是赵枣儿的耳朵,缺了一块的畸形,衬着那张脸庞,是丑与美的对比。
难怪赵枣儿总是披散着头发,盖住了颊侧和耳朵,整个人因这个发型阴郁不少。
“这个是......怎么弄的?”陆酩指了指耳朵,不自然地发问,他知道这样的问题是不礼貌的,但他还是问了。赵枣儿的耳朵缺了一小块耳垂,两个并列的小半圆的缺口,缺口处一圈青黑,看起来并不像是受伤等意外造成的。
陆酩神情真挚,没有嘲讽意味,赵枣儿顿了下,索性大大方方地撩开耳朵,对于善意的关心她向来是不会排斥的。“很小的时候吧,被鬼咬了。”
“被鬼?咬耳朵?”陆酩在这行耳濡目染多年,不乏鬼伤人的案例。但鬼伤人时大多是致命的攻击,被咬的、被撕打的,不论是怎样的额攻击方式,没有例外的是被害者都死状凄惨。而赵枣儿耳朵上的伤口很小,说是被鬼所伤,陆酩不太信。
“真的是鬼吗?有没有可能是妖魅?”其实陆酩更想说的是:是不是幼儿园打架时被小盆友咬伤的。
赵枣儿见陆酩质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问他接下来他们的打算。
“晚点去灯节。现在这个时间你先休息,大兴还在戏班子里调查,我去看看情况。”
赵枣儿点头,陆酩掏出手机给大兴拨打微信电话,房门合上后,陆酩的声音变得模糊了,很快便什么也听不清了。赵枣儿打开微信,看了看群里几人的讨论,中午的时候他们便离开了招待所,在大凤山附近走访,珂珂一直开着实时定位,赵枣儿简单回复了珂珂,便直接关掉了微信。
打开相机,赵枣儿把头发撩起来,通过前置摄像头看自己的耳朵。她不太喜欢照镜子,想来也很久没有看过自己这个形状奇怪的耳朵了。两个小缺口让耳垂看起来像微卷的波浪,舒碧云说她的耳朵细看下还是很可爱的,青黑的色斑也会让人联想到斑点狗。
舒碧云安慰人的本事向来让人不敢恭维,赵枣儿当时与她笑闹了一场,并没有放在心上。事实上赵枣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排斥被别人发现她的缺陷,用头发盖住是为了挡住别人好奇的视线,避免不必要的是非,毕竟世界上不只是有好人,还有很多抱着恶意生活的人。
这个残缺的耳朵带给她的苦恼不只是丑而已,对于陆酩的质疑,赵枣儿是百分百确信自己被鬼咬了的,那种背后发寒、好像被盯上了的感觉,若有若无的桀桀笑声,她记忆犹新。而且在赵枣儿看不到鬼的十几年间,右耳不时能听到些奇怪的声音。
鬼怪,似乎一直存在于赵枣儿的生活里,但她把看不见的当做不存在,听见的当做没听到,自欺欺人着。关掉相机,赵枣儿长长叹了口气,若是与爷爷学些本事,就算只是知道些理论,那也是好的。
夜幕降临后庄祁和林稚秀回来了,带来的是老班主和孙添都已无碍的消息。
几人聚在赵枣儿的客房里吃晚饭,降解餐盒盛着的米饭和简单的家常菜,把小几铺满,几人围坐在一起,倒也很是热闹。
“孙班主还是没找到吗?”
庄祁摇摇头,一口一块水煮肉片,吃相斯文,但速度却不慢,赵枣儿发现几人的口味偏好都十分明显,林稚秀和陆酩口味淡,且只吃素,大兴口味偏甜,几筷子夹的都是锅包肉、糖醋排骨,而庄祁却是意外的能吃辣,水煮肉片上一层红彤彤的辣子,赵枣儿尝了一口险些呛住,庄祁倒是面不改色地吃着。
当庄祁的筷子第三次伸向水煮肉片的时候,赵枣儿忍不住小声道:“庄先生,你的伤应该不能吃辣吧?”
庄祁筷子一顿,有些不自然地调转筷子的方向,夹走了一片炒木耳,“是吗?”
“......”赵枣儿要是看不出其中的不对劲就是眼瞎了。“是呀。”赵枣儿把声音压得极低,怕驳了庄祁的面子,她看了眼说说闹闹的陆酩和林大兴,还有夹在两人中间面色不善的林稚秀,稍微凑近庄祁:“庄先生你吃这道菜就好了,其他的都不清淡。”
庄祁看着赵枣儿指的那道木耳炒蛋,扒了一口饭,“好。”
木耳很脆,鸡蛋却炒过了火,又干又咸,不合庄祁的胃口。庄祁学着赵枣儿压低声音:“你看,他们都不吃水煮肉片,会浪费的。”
经庄祁这么一说,赵枣儿发现确实如此,纠结了一下,大义凛然道:“好吧,那我来吃!”
赵枣儿也很能吃辣,但是这份水煮肉片已经超出她的承受范围了,才吃了几块,赵枣儿辣得“嘶嘶”的喘气,不停灌水,嘴唇红艳艳的肿了起来。
“很辣?”庄祁问。
赵枣儿点头,不停哈气,说不出话来。
“不辣呀。”庄祁疑惑道,说着夹起两块水煮肉片放入口中,面不改色地吞下去,“奇怪,我吃就不辣。”庄祁好像真的很疑惑的样子,惹得赵枣儿质疑起了自己的味觉,犹疑着要不要再尝试一块,餐盒里的水煮肉片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失,等赵枣儿回过神来,庄祁已经消灭了所有的水煮肉片,正往嘴里填米饭,淡定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赵枣儿看着只剩一碗辣油的餐盒,哭笑不得:“庄先生......”
“嗯?”
“真的不辣吗?”
庄祁又往嘴里塞了口米饭,面无表情地吞下后才道:“辣。”
赵枣儿眨了眨眼,突然发现庄祁的耳尖通红,想必是辣得不行了。
赵枣儿忍不住笑,原来庄先生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啊。
37.金剪子(3)
七点后的夜色相当浓郁,天空一片暗沉,像盖着一匹厚重的黑布,没有星子也没有月亮,平日里呼啸不停的寒风也歇停了,整个顺和村陷在一片沉寂里。
街道上都是人,一个个家庭形成一簇一簇的人群,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盏灯,不同颜色的纸灯发着不同颜色的光,大人手中的灯大、小孩手中的灯小,灯光跟着人流都向着一个方向汇去,很快,冬河被映亮了。
冬河周边是没有路灯的,堤坝上也没有,但河的两岸都是人,人们手中的纸灯已经足够。借着纸灯的光,河面上的凿冰作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钻井机嗡嗡的蜂鸣着,进度很快,从午后到现在,冬河上已经有了数百个冰口,冰口里是冬河清澈的水。除了钻井队,村民们在河面上搭起了十数个大型篝火,当火光燃起,在黑夜中熊熊升腾,人们的脸也变得橙黄,河面也像热得冒了汗,湿漉漉地叫人走一步摔一跤。
慢慢地冰面变得透明,可见河面下四散逃窜的鱼群。灯节的破冰惯例,不知打搅了多少生灵的好眠。
赵枣儿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厚厚的围巾像要淹没她了一样,饶是如此,她还是冷得不停搓手跺脚。庄祁走在赵枣儿前面,两人都提着灯,顺着河岸往上游走。陆酩、大兴和林稚秀在河的另一岸,五人兵分两路,在人群中寻找孙三井。
庄祁在前头开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还警惕着赵枣儿不会掉队或者又突然产生共情。河岸边不比冰面上好走多少,赵枣儿亦步亦趋地跟着庄祁,一边探寻着河面。
“到底要凿多少洞?”钻井机的声音一直没停过,冬河很长,像只胳膊一样把顺和村抱在怀中,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凿冰工作,加之篝火的燃烧,赵枣儿有几分担忧:“再这么凿下去,人会不会直接掉下去?”
“不会。他们都很有经验,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冬河。”
越往前走,人变得少了,回头一望,人群都聚在冬河的中游,上游和更远的地方只有零星的几盏灯光。
“就这里吧。”庄祁停下脚步。
两人所在是一处高地,从这个地方往下看,冬河的中游、大半个顺和都一览无余。庄祁右手边是依旧冻着的冬河,左手边是瑟瑟发抖的赵枣儿。
“已经七点四十了,”庄祁看了眼手机,“八点左右开始。”
“孙班主肯定在人群中。灯节三年一次,对于冰冻期很长的冬河而言,这是唯一破冰的机会,下一次融冰,便要等到春天,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赵枣儿道。她把纸灯的提柄夹在胳膊下,手插在兜里,说出来的每句话都带着颤音。“但是金剪子,会在哪里呢?”
林茗额说金剪子就在河里,但冬河那么长,该怎么找到金剪子?
“滴滴——!”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不停,赵枣儿掏出手机,说话的果然是《f周刊》的几人。
李娜娜:你们都在哪?
李娜娜: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迈克:河边。
李娜娜:我知道是河边,能不能具体点【微笑脸】
迈克:珂珂和刘琦呢?
珂珂:我也在河边,人太多了,他刚刚还和我在一块,现在不知道去哪了
李娜娜:@刘琦@赵枣儿
赵枣儿连忙回复:我在河的左岸,上游。晚点回招待所会合。
李娜娜回了个ok。等了一会儿刘琦还是没回复,李娜娜又@了一次,但刘琦依旧没回。
李娜娜:@所有人,快找刘琦,这个麻烦精,回头别又惹事了。
赵枣儿回了个收到,便把手机揣回兜里,心里隐隐不安。下午珂珂便告诉他,走访过程很不顺利,刘琦不知是霉运当头,还是流年不利,不是损坏了老乡的东西就是说错话惹得乡亲们不高兴,最后几人只好分散行动,两两一组,约定了晚上在冬河边上见。
想到刘琦背出来的那一身装备,不知道会不会招惹什么,加之刘琦性格跳脱,不得不让人担心。
临近八点时,钻井队停止了作业,河面上所有的篝火都被点亮了。随着夜色被火光染红,灯节的最大的活动开始了。
冰面被破开,河水满满溢到冰面上,火光倒映在上头,反射着光辉,人们满满沿着河岸行走,他们在提灯祈福,为逝去的故人、为终会过去的冬天和来年的新春。一个光点代表一个人,一盏灯代表一种祝愿,活动的最后,把纸灯丢进河中的篝火便算结束。
八点十分左右,已经开始有人朝篝火丢出纸灯,河岸与篝火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有的纸灯被甩进去了,有的掉落在河面上,慢慢熄灭了。
赵枣儿和庄祁一直认真盯着河面,谨防突发情况,当河岸边的纸灯开始减少,河面上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们原本制定了两项计划:直接找到金剪子、先找到孙三井再找金剪子,现在金剪子毫无头绪,孙三井也没有踪影。
庄祁与林稚秀在电话里商量金剪子的事,多年前带走金剪子的长老是林茗额的爷爷,林茗额知道金剪子在冬河中,却不知道具体位置,但寻找金剪子的方法一定隐藏在林家,两人合计着能让金剪子出现的必要条件。
赵枣儿口袋里的手机也震动不停,一看是编辑部的群,也都是些没意思的话,赵枣儿正打算拉黑,刘琦突然在群里说话了。
他发了一个视频,赵枣儿下意识地点开了。视频里是一个篝火堆,刘琦显然站在离篝火很近的地方,画面里清晰可见的纷飞的火星,紧接着画面一转,镜头对准了冰面,刘琦亢奋地呼喊着快看快看,只见冰面下像是起了漩涡,一圈圈的暗影旋转着。
“是鱼吗?”赵枣儿质疑,直觉告诉她不对劲。
“等等!”在赵枣儿打开刘琦发的第二个视频时,庄祁突然伸手把进度调到了最开始的地方,“看这里,是孙三井。”
庄祁指的地方是一个不大的身影,但那一秒孙三井恰好转过头来,对上了刘琦的镜头。
赵枣儿立刻把刘琦的视频转发到他们五人的微信群里,庄祁发语音让几人在篝火边找,自己也和赵枣儿直奔第一个篝火堆去。
很快陆酩发出了语音和视频,他在中游的第五个篝火堆,篝火下有旋转的漩涡,但四周没有刘琦也没有孙三井。紧接着是大兴,在稍远些的第七个篝火堆,也是一样的发现。
林稚秀:第四个篝火堆也一样。
林稚秀:所有的篝火下都起了漩涡。
刘琦还在发视频,这回他的声音有些不一样了:“冰面上都是裂纹,好像要塌了?”
冰面深厚的河被凿数百个冰口其实并不严重,冰的结实程度远超人类的想象,即使是熊熊燃烧的篝火,下面有个架空层,把火堆与冰面隔开了。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冬天下河玩从不怕冰会裂,顺和村的居民更是适应,但在视频的背景中,隐约能听见人们变得慌乱了。
下一刻林稚秀的电话拨了进来:“祁哥,情况不对,我去让村长疏散人群!”
庄祁和赵枣儿加快步伐跑着:“快去,让冰面上的人赶紧上岸!”
像是在回应两人的话,一处篝火堆突然塌陷,被卷入冬河中,人们惊惶地尖叫声停顿了几秒才响起来。
赵枣儿给刘琦打电话,但刘琦没有接。
倒塌的是第九个篝火,河岸边上乱糟糟的,有的人坠水了,哭喊着求救,但更可怖的事发生了——第八个、第七个篝火也塌陷了,冰面被彻底破开,并以更快的速度持续开裂,冬河汹涌的河水从冰面底下汹涌而上,卷着一块块冰向前奔腾,漩涡像巨兽的嘴,飞快地吞噬篝火堆,水声隆隆,河底传来吼声,响彻天地。
“有龙啊!有龙啊!”
“救命啊!”
“快跑——河神发怒了——!”
人群骚动着,喊什么的都有,赵枣儿和庄祁一边往前跑,不论是哪个群,此时都没人说话了,手机很安静,天地间只有滂湃的河水声,静息了数月的冬河活了过来,不知何时起天空开始飘雪,狂风猖狂地吹着雪花,人们的呼喊被盖在风里,赵枣儿耳边只能听见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去上游!”
林茗额的声音突然在赵枣儿右耳里响起,吓得她一个踉跄。
庄祁拉住赵枣儿,赵枣儿反手纠住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怎么?”
“去上游!”林茗额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顾不得解释,赵枣儿大喊:“去上游!”
庄祁一怔,看向中游骚乱的人群,又看向隐秘在山中漆黑的上游。
“走!”
拉住赵枣儿的手,庄祁毫不犹豫调转方向,两人再次朝上游跑去。
这一次他们跑得更快、更急,很快就跑过来先前他们停下的地方,跑进了更深、更黑的地方。坡陡路滑,摔了两次后赵枣儿狼狈不已,却依旧咬牙紧跟庄祁,林茗额的声音时隐时现、断断续续,却都十分清晰,她在催促:“快!”
林茗额带着哭腔的声音像锯齿磨着赵枣儿的神经,越往上走,河底的轰鸣声越剧烈,突然,庄祁停下脚步,把赵枣儿挡在身后。
透过憧憧树影,赵枣儿看到河的对岸有一个模糊的黑影。
38.金剪子(4)
“谁!”
庄祁从丹田发声,声音洪亮又清晰,竟盖过了河水声,四下回荡。比起河底不知是何物发出的咆哮声,庄祁的声音在赵枣儿耳边炸响的那一刻,让赵枣儿想到了“龙”这个词。饶是庄祁的声音富含威慑和攻击力,对岸的人却无动于衷。
“呵”一声,极轻极轻,赵枣儿还是听到了,对岸人的嗤笑。那人个头不矮,全身都裹在一件黑色的大袍子里,一双眼睛也隐藏在帽子的阴影下。
庄祁也好、对岸的神秘人也罢,都是以内力传声,这是相互照面后的“第一战”,庄祁秉持一贯的准则——只是试探对方,但对方的回应却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躲远一点。”庄祁偏过头对赵枣儿小声叮嘱,他已经拿出三张符纸,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谨防对岸的人突然发难。
赵枣儿无声地用力点头,退开四五步的距离,极力不影响庄祁。河岸又湿又滑,赵枣儿退得着急却也谨慎,对岸的人一直站着,没有发起攻击也没有说话,看似在与庄祁对峙,但气氛却没有一触即发的紧张。
赵枣儿莫名觉得不对劲。以往的任何一次经历都验证了她的直觉向来正确,但哪里不对劲她往往说不上来。脚下一滑,赵枣儿连忙稳住身形,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突然与上游的一道人影四目相对。
“孙班主!”
想都没有想,赵枣儿惊呼出声,同一时刻,对岸的人大手一挥卷起河里的形成一股水流向庄祁和赵枣儿袭去,直径足有半米的水柱打在庄祁打造的结界上,“哐”的一声巨响,一瞬间像是天空都晃动了。
庄祁反应很快,在神秘人动手的瞬间几乎与对方是同一时刻打造了结界,但水柱的攻击远比他想象中的有力,就好比胸口挨了一记闷拳,庄祁硬生生扛了下来,身上的数道伤口因此崩裂,和着河水腥气,一股血味漫了开来。
斗争就在这一瞬间开始了,对岸的神秘人一如预想中的强大,攻击风格如狂风骤雨一般毫不停歇,河里的水一股股翻涌上岸,旋转着好似一条条水蛇,每一次攻击都被庄祁的结界挡下,“砰砰砰”的声音震耳欲聋。庄祁一面支撑着结界,一面寻找反击的时机,局面一时僵持住了。
但这样的僵持不会持续太久,神秘人大有掏干冬河的气势,卷起的水柱直径越来越大,而后变成了一面水墙,像是海啸临头,高高的水墙狠狠拍下,庄祁闷哼出声,结界出现了一瞬间的晃荡。
对方的攻击密不透风,让人喘不上气来,庄祁很是被动,一时落了下风。为了节省庄祁的体力,赵枣儿从五步远的地方又回到了庄祁身边,让结界的范围得以缩小,也因此闻见了庄祁身上的血味。
心被紧紧揪住,结界的晃荡好似天崩地裂,每一次水铺天盖地地砸下来,赵枣儿都一哆嗦。攻击的间隙里,赵枣儿看见跑动的孙三井,不知何时他已经从上游跑到了离两人很近的地方,并继续顺着河岸往下跑,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已经做出来反应——
恰好在水墙落下前的空隙里,赵枣儿猛地向前一扑,飞身撞向孙三井,这一撞也不轻,好似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更意想不到的是,河岸与林子间有一道陡坡,赵枣儿揪着孙三井,两人一齐滑下陡坡去。
“别去!”庄祁只觉得被赵枣儿揪着的左边大衣突然一轻,但他的阻拦还是太晚了,待挨过这一击,赵枣儿和孙三井都不见了身影。
河岸边的打斗出现了一秒钟的休息,紧接着神秘人卷起滔天的水,也不待水形成水柱和水墙,径直向庄祁攻去,豆大的水珠像小石子一般,庄祁却没有继续维持结界,而是铤而走险搏了出去,从赵枣儿掉下去的地方一跃而下。
赵枣儿早晨换衣服的时候看到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昨夜被纸人围殴后留下的,故而在滑落下陡坡的时候,赵枣儿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残了。
孙三井被赵枣儿撞懵了,落下陡坡后却飞快地站了起来,踉跄着往前走。
“等等!”赵枣儿撑着地板爬起来,孙三井怎的可能停下,即使脚步虚浮,也往前走着。“林茗额让我带话给你!”
赵枣儿大喊,果然,孙三井停下了脚步。
林茗额的原话是让孙三井住手,不要继续,还有一句她爱他,但这一刻,一定要抛出一句能让孙三井信服的话。不过是一秒钟的犹疑,便失去了说服孙三井的最佳时机。
“不用骗我了!”孙三井怀里抱着一个盒子,盒子上是湿漉漉的水汽,他离赵枣儿不算远,赵枣儿可以清晰地看见孙三井眼里的绝望:“我不听,也不会信!珉娥在等我,在等我......”
孙三井一瘸一拐地往前跑,赵枣儿一咬牙,也顾不上浑身的疼痛,跟着一瘸一拐地往前追。
“赵枣儿!”庄祁的声音传来,赵枣儿一顿,连忙大声回应:“我在这——!”
庄祁跳下滑坡的时候便发现了跳早了,赵枣儿实际掉下去的位置离他还有一点距离。
“在这——!”赵枣儿一边大声呼喊,给予庄祁提示,一边继续奋力追赶孙三井,而孙三井听见庄祁的声音后更是加快了步伐,在漆黑寒冷的树林里穿行。
赵枣儿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却变成了数道回声,回荡在四面八方,“在这、在这——在这、在——这——”......
“赵枣儿——!”
这一回,赵枣儿的声音从各个方向传回来,庄祁脚步不停,伤口已经麻木了,但他心情焦躁,一连抽出五张符纸,一扬手全掷了出去,口中吟哦咒语,符纸上一圈圈光激荡起来,碰触到空中的结界。
——一个硕大的“镇”字若隐若现。不过片刻的功夫,那个人又把他困住了,而且是故技重施。深吸一口气,庄祁以指为刀,在左手掌心划开一个十字,血当即涌出来,盖过了掌心里纹路交织的种种宿命。两手掌心相抵,再缓缓分开,随着庄祁的动作,掌心间出现了一柄长剑。两手彻底分开,庄祁反手握住长剑,随手一劈,硬生生把结界劈成了两半!
“赵枣儿!!!”庄祁冲出结界,大喊赵枣儿的名字,但赵枣儿没有回应。
方才回应了庄祁后,庄祁突然消了声音,赵枣儿扬声呼唤数声:“庄先生——?”但怎么呼唤都没了回应,看着眼前一直与她保持三步距离的孙三井,赵枣儿只好继续追逐。
在河边的时候赵枣儿湿透了全身,而后又滚了一身泥巴,此时寒风一吹,冻得走不动道,眼看着孙三井渐渐与她拉开距离,赵枣儿心中着急不已。或许是老天怜悯,孙三井突然身子一歪,被绊倒在地,他手中的木盒子飞了出去,砸到树后又落到地上,凭借依稀的光,赵枣儿看到一点点金色从盒子里掉出来。
——好机会!
赵枣儿猛地加快步伐,也不顾孙三井,眼里只有那一抹金色。
三米、两米、一步!赵枣儿迫不及待捡起金剪子,金色的剪子,冰凉的触感,冻得她手指头,忙去捡那个盒子要把金剪子装进去。
“小心!”孙三井突然大喝,赵枣儿不解地看向他,余光瞥到一件黑色的长袍,尚来不及反应,后颈挨了一击,她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庄祁很快找到赵枣儿,但无论是孙三井还是金剪子,连同那个神秘人,都没有了踪影。
“该死!”
庄祁把剑狠狠扎进地里——这一次,他又慢了一步。
或者说是对方又快了一步。这个幕后黑手实力强大、心思缜密、同时也心狠手辣,了解道上的辛密,但他的目的是什么?沈家纸种的丢失与他有关系吗?还有f市的种种,庄祁的面前出现了一张越来越巨大的谜网,暗示着神秘人昭昭的野心。
把外套披在赵枣儿身上,庄祁抱紧她,迎着肆虐的狂风,顺着渐渐平息、冰冻的冬河,向顺和村走去。
窝在庄祁怀里,赵枣儿迷迷糊糊中醒过一次,感觉到庄祁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告诉她“睡吧”,她便又睡了过去,这一次,又是冗长的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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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哥。”陆酩推门走进病房,手里拿着探病的果篮,看见庄祁眯着眼笑起来:“感觉怎样了?”
“好很多了。”庄祁合上膝盖上的书,温和地笑了笑。
林稚秀跟在陆酩身后进来,闻言也没有说话。
庄祁身上的伤口不只是崩裂,不少伤口因为拉扯变得更加严重,光是缝合便耗费了五个多小时,三个医生轮番上阵,这一回看护庄祁的护士都由一个变成了四个,谨防庄祁又突然跑了出去。
“水果等伤好了再吃,”陆酩接过林稚秀手里的保温桶:“这是骨头汤,在燕膳娘买的,要趁热喝。”
“谢谢。”庄祁接过保温桶,“陆酩,帮我去叫护士来换吊瓶吧。”
陆酩看了眼还有大半瓶的吊瓶,眼神在庄祁和林稚秀间打转:“不能这样!你们又要商量什么不带着我!”
“没有的事。”林稚秀淡淡道。
陆酩翻了个白眼:“为什么消掉赵枣儿的记忆?”庄祁和林稚秀都没有回答,默契地盯着别处,陆酩“哼”一声:“行行行,就瞒着我吧,我也不想知道!”
说完,陆酩又是一声“哼”,甩了门出去了。
陆酩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林稚秀和庄祁。看着庄祁惨白的面容,林稚秀担忧道:“真的没事吗?你连龙渊都拿出来了。”
“龙渊”为上古十大神剑之一,庄祁不是好用兵刃的人,即使有这样一把利器,林稚秀也极少看庄祁用过。
“是啊。”庄祁随口应道,他看着林稚秀,发现多年不见的旧友容貌有了变化,秉性依旧是他熟悉的那样,却也有几分陌生的距离感。“林家有以‘镇’字为记的先辈吗?”
林稚秀习惯性的面无表情,细眉红唇的俊俏模样因此变得凌厉,他皱起眉头。
“没有。”
39.可喜的日记
“这一期的恐怖策划很成功,李娜娜做的不错,予以表扬,再接再厉......”待掌声平息了,何梅看向赵枣儿:“今天的会就到这里,你跟我来。”
众人乌拉拉地站起来,收拾桌面的同时状态自然地说说笑笑,不少人围在李娜娜身边向她道贺,也有诸如珂珂、迈克,担忧地看着赵枣儿魂不守舍地走出会议室。
被点名后,赵枣儿跟在何梅身后进了主编办公室。
“你怎么回事?”何梅狠狠地盯着赵枣儿,目光像刀子一样把她全身上下都剜了一遍:“你这是什么状态!一整天都跟梦游一样!我难道没有告诉你这个策划是你最后的机会吗?!”
赵枣儿垂着头,手背在身后,头发挡住大半张脸,听着何梅训话,乖巧得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却也一声不吭。
“看着我!”赵枣儿沉默的态度终于惹怒了何梅。“抬起头来!”
赵枣儿的脚尖蹭了蹭地板,直到何梅身上的低气压让她喘不上气来,她才不情不愿地抬起头来。不大的主编办公室里,窝着三只鬼,一个蹲在墙角、一个卡在半面墙里,还有一个紧紧贴在何梅身边,伸长了脖子等着与赵枣儿对视。
这只鬼长得有点可怖——赵枣儿咽了咽口水。
何梅的怒气越来越重,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旁的鬼模仿着何梅的动作,但它一瞪眼、眼珠子就掉出来,一挥手、骨头就散架,它还自认为有趣,桀桀地笑个不停。
“你能不能不走神!”何梅恨铁不成钢,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枣儿,这个策划......”何梅眼神闪烁,“是李娜娜抄袭你的吧?她一直是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你也在这个职场里滚过爬过几年了,怎么一点儿防范意识都没有?但这一次,上头已经下了指示了。”
何梅的意思很清楚,赵枣儿也不去细究李娜娜怎么剽窃了她的成果,李娜娜有背景也有那个能耐让她走人,她便接受这个结果。
“收拾好东西就离职吧......”后面何梅说了什么赵枣儿都没听进去,那个鬼像是发现了更有趣的事,把眼珠子不停地摘下又戴上,而后把鼻子、嘴巴、耳朵,凡是能摘下来的五官都摘了下来,撕开嘴巴的时候它又犯了手抖症,“刺啦”一下撕歪了。
赵枣儿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看它,它无辜地回望赵枣儿,半晌托着血淋淋的嘴含糊不清地说了声:“好痛。”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何梅终于忍不住看了看身侧,但办公室除了她和赵枣儿,并没有别人,只是赵枣儿的反应总让她觉得办公室里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存在一样。“你好好休息吧,听说受了伤是吗?”
“嗯。”赵枣儿点了点头,把目光从墙角里以头撞墙的鬼身上移开,给了何梅这一天以来的第一个反应。
“有什么问题就是医院看看。”
“知道了,谢谢梅姐!”赵枣儿向着何梅鞠了一躬,“我走了,有空请你吃个饭。”
“去吧。”
走出主编办公室,假装没看到同事们若有若无的打量、假装听不见他们窸窸窣窣的小声议论,赵枣儿拿了纸箱子,不到半小时就收拾了所有东西,没有一丝留恋地走出了《f周刊》的大门。
不是不遗憾,也不是不难过,只是从大凤山回来的这几天里赵枣儿都是这样的状态——恍惚的、好像遗失了什么一样。赵枣儿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大凤山的考察就像一场梦一样,珂珂告诉她,他们走访了很多村民,没什么收获就回来了,但赵枣儿觉着不是这样的,尤其是她一身青青紫紫的伤不知作何解释。
走在大街上,路上有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有来来往往的鬼,赵枣儿发现自己能一眼辨识出人和鬼了,只要注意力专注一些,还能大致“看到、感受到”这些鬼的经历,赵枣儿模模糊糊记得这是一种叫“共情”的能力,但却没有印象是谁告诉她的。
“枣儿啊,你在哪?”舒碧云很是担心赵枣儿的情况,特意请了假要带赵枣儿去医院检查身体。
提起医院,赵枣儿心里有几分烦躁:“我往公寓走呢,我没大事,不去医院啦,还得花钱......”
“花钱怎么了!”舒碧云狠狠打着方向盘:“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你浑身是伤啊!青青紫紫的,还有你的脑子,不是说感觉记不起来事情吗?”
“只是感觉而已啊,”赵枣儿宽慰好友,走进楼道的时候对爱哭鬼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你放心啦,晚上过来吃饭呀?”
“行行行。”舒碧云小心地倒车,一不小心,还是刮了旁边的车,她探头一看,还是辆路虎,心里一突,连忙挂了电话:“挂了挂了,晚上见。”
电话里匆匆传来忙音,赵枣儿轻轻一笑,摇了摇头,回到了自己小公寓。爱哭鬼跟在赵枣儿身后进来,“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姐姐被炒鱿鱼了。”
爱哭鬼愣了愣,浴室里不时折腾水龙头的女鬼也停止了动作,屋子里陷入寂静,赵枣儿放下纸箱子,随手整理里头的东西,一回头,发现爱哭鬼还站在原地,紧紧抿着嘴,眼圈通红。
“怎么啦?”赵枣儿冲它招招手。
“炒鱿鱼......就是没工作的意思,没工作就没有钱,没有钱就会饿死......”爱哭鬼“呜呜呜”地哭起来:“我、我是个倒霉鬼、我害姐姐变得倒霉了呜呜哇啊啊啊啊——”
赵枣儿连忙捂住耳朵,等爱哭鬼平静下来,才轻轻地揉了揉爱哭鬼的脑袋:“谁说你是倒霉鬼呀?”
“妈、妈妈......”
“你不是倒霉鬼。”赵枣儿呵呵一笑,“你就是爱哭鬼。”
爱哭鬼眨了眨大眼睛,抽抽搭搭地啜泣着,眼里含着两汪泪。
“哭包。”拿手点了点爱哭鬼的脑门,赵枣儿打发它出去告诉周边认识她的鬼最近别上门来烦她,爱哭鬼点点头,小跑着走了。
赵枣儿长出一口气,用力闭上酸涨的眼睛,再睁开时一点泪意都没有了。日子会继续,要找工作、吃饭、很多事情等着她,现在可不是消极的时候,还有爷爷和可喜的事......
晃晃脑袋,赵枣儿隐隐想起了什么,一眨眼却又忘了,敲了敲脑壳,赵枣儿看了眼备忘录,拿起手机拨通了f大中文系辅导员老师的电话。
“黄老师你好,我是赵可喜的姐姐,您在前天给我留言让我去取可喜的东西,我正好这两天有空......”
“你好你好,赵小姐,还请节哀。”
“谢谢,我什么时候去方便呢?”
“明天下午你觉得呢?”
“可以的......”
晚上的时候舒碧云没有来,说是有急事,电话里却支支吾吾的,赵枣儿也不在意,第二天如约去了f大。
辅导员黄老师是一位中年女老师,个头不高,长得白胖白胖的,一团和气,看着赵枣儿的目光有些不安:“赵小姐,节哀。”
赵枣儿摇摇头,“可喜的东西多吗?”
黄老师也摇头,跟着赵枣儿站起来,“她的父母之前拿走了一部分了,警察局的人也来过,剩下来的一些杂物是可喜室友又整理出来的。”
赵枣儿点头,心中了然。
“可惜了,可喜是个好孩子。”黄老师唏嘘不已,“不仅是班里的团支书、还是学院里的学生干部,学工办主任很是喜欢她呢,都说这个孩子聪慧、踏实、能干,关键是成绩还不差,还办了个文学社团,定期集会,去的学生很多,真的是很好的一个孩子......”
黄老师说了一路,言辞间皆是惋惜。通过黄老师的话,赵枣儿对赵可喜的记忆慢慢复苏,这个差她5岁的堂妹确实是活泼的、优秀的,有各种各样的爱好,不乏追求者,与赵枣儿比起来,赵可喜更受长辈们的喜爱。
赵可喜人缘极好,室友们也都不错,所有可喜的杂物都收拢在了一个箱子里,码放得整整齐齐。
“可喜的姐姐,这是先前可喜放在在图书馆的存物柜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了,还有一些我们给她的纪念品。”
“谢谢你们。”赵枣儿向几个女孩道谢,其中一个女孩抹了抹眼泪,指着箱子里的一个本子,“出事前我们都以为可喜只是回家一趟就会回来,没想到......她先前提过你,这个本子上写了你的名字。”
赵枣儿有些惊讶,可喜提到她?两人虽然亲近,但算不上十分亲密,想到这一切都是从可喜的那通电话开始的,赵枣儿心中有了个预感,她拿起本子,只见封皮上写了四个大字:给枣儿姐。赵枣儿下意识翻开第一页,赵可喜娟秀的字迹工整地出现在扉页上:
枣儿姐,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这本日记,如果你看到了,请回到爷爷家,找到爷爷房间里的一本笔记本......
赵可喜说的那本笔记本正在赵枣儿的小公寓里躺着呢。赵枣儿的心“砰砰砰”地剧烈跳起来,可喜的死果然与爷爷的失踪有关!
40.爱哭鬼的朋友(1)
离开f大,赵枣儿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公寓,衣服都来不及换,把挎包和自己都甩在沙发上,迫不及待打开了赵可喜的日记。
赵可喜性格开朗,很少伤春悲秋,这本日记所记的内容不多,与其说是日记,更像是赵可喜的学习笔记或者工作纪录。前半本日记记载的都是赵可喜跟着赵大匡学习的心得体会,还细心地附上了很多小贴士,各种颜色的彩笔、佐以简单的插画,让赵枣儿想起高中的生物课笔记。
从卧室里取出那本让她不知所云的爷爷的笔记,和可喜的日记一起放在桌上,赵枣儿又翻出一本空白的线格本,黑笔、红笔、蓝笔摊在桌上,拿出学习的干劲。可喜第一篇日记里直言,爷爷赵大匡的这本笔记是祖上的高人赵应天传下来的,赵大匡的教导多为实践教学,而理论知识则是从这本笔记中习得的。
这本让赵枣儿头疼的爷爷的笔记确实很有年代感,黑色的厚厚的封皮,里头的纸又软又薄,已经泛黄,边角微卷,里头竟然还有一只书虫。
把书虫轻轻抖落出去,赵枣儿对照着两份笔记开始阅读。先辈赵应天,按辈分应是赵枣儿的太太太祖爷爷,只是他的字迹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狂放潦草可见其态度的洒脱与随性,但笔记内容确实丰富,而赵可喜则从第一页开始,将文字和插图都进行了整理。
“——天地之初,不过混沌,无天无地、无明无暗,丈八千年,盘古开天辟地、女娲抟土造人,视为万物之伊始......”赵天应从宇宙的开始说起,以典型的古人哲学角度探索万物的起源,将生与死划分了界限,把死后的灵体魂魄视为“气”的一种。
精、气、神——人。反之,无精、无神,唯有一气尚存,为鬼。以精气为食以养神,为妖邪作为......将简单的道理进行阐述后,赵天应将笔记内容分为六大块,第一卷为“鬼卷”,赵枣儿看到这里径直翻到笔记的最后,才发现这本笔记只是第一卷,其余的内容应该在另外五卷上。赵可喜的日记里写到其他五卷皆下落不明,仅有这一卷在赵家人手里流传了近百年。
《鬼卷》的第一章,严明鬼的各种形态,引起赵枣儿注意的是,赵天应推测了赵家人能够看到鬼魂的原因。
“——赵家自古有灵杰,一支承载异能,其肩上三盏灯火异于常人,或体现在颜色、形态、数量上,其灯火之二——生命之灯,皆为蓝色火苗,飘摇不定,有火苗如此者,灵与体契合艰难,常被鬼视为同类、或成为夺舍之佳选。纵然命途坎坷、一生艰险,赵家小辈切不可妄自菲薄,畏首不前,应与天下苍生为己任......”
——灯?
赵枣儿上网查了查,民间俗语鬼吹灯:传说人的身上有三盏油灯,一盏在头上顶着,另两盏在肩膀上。这是人身上的阳火,晚上走夜路的时候,如果有人叫你的名字,千万不要向两边张望,若给吹灭了,便给鬼招了魂。赵枣儿下意识地挠挠头,这个说法爷爷似乎提过,让她尤其注意不要被拍肩膀,她虽然记不清原由,但多年来一直有避免被拍肩膀的习惯。
赵枣儿走进浴室,借着镜子看自己的肩膀,肩上空空荡荡,什么也看不出来。
回到客厅,赵枣儿继续研究笔记,厚厚的笔记估计要两三天才能看完,赵枣儿随手往后翻,被一个符咒吸引了目光。
这是一个“平安符”。图案本身并不复杂,但画符讲究的是一气呵成,赵枣儿找到赵可喜笔记里对应的那一页,跟着上头的步骤练了两次,感觉还算顺手,便把从爷爷家拿来的空白符纸和朱砂找出来,摆在桌上。
摆好符纸,调好朱砂,赵枣儿突然反应过来没有毛笔,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也没有合适的替代品,赵枣儿索性拿手指做笔,沾了朱砂后在符纸上全神贯注地画了起来。
画符比赵枣儿想象中的难很多,比起在虚空中的随意比划,手指在符纸上能感受到不小的阻力,犹如在沙中写字,每一个转折的节点极为容易断开,直到浪费了十几张空白符纸,手臂酸痛、额头都冒了一层汗,赵枣儿才真正做到一气呵成。
饶是如此,符纸上的图案还是歪七扭八,让人哭笑不得。赵枣儿很是爱惜自己的劳动成果,小心地放在一边晾干,倚靠在沙发上休息。
“姐姐!姐姐!”爱哭鬼突然从墙外跑进来,“那里有个鬼好奇怪!”
“什——么——”懒懒地一掀眼皮,赵枣儿感到过度用脑后的疲惫,趴在沙发上马上就要睡过去了,听到爱哭鬼的呼喊也没有动弹,只是拉长了声音回答。
“姐姐姐姐!外头有个鬼很奇怪耶!你跟我去看看吧。”
“啊——”赵枣儿有些不情愿。看鬼?她躲鬼都来不及呢。太太太祖爷爷的笔记里写了,她能看见鬼是因为肩上的灯与常人不一样,而这样的人都命薄......
爱哭鬼看赵枣儿不理它,把嘴一撅,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嚎啕大哭着非要赵枣儿答应不可。赵枣儿只好翻身仰面朝上,问它:“怎么奇怪啊?”
爱哭鬼闻言当即止住了哭泣,那手背抹着眼睛,抽抽搭搭不停,“就是很奇怪。”
“你这样说我是不会懂的。”赵枣儿无奈。
爱哭鬼为难地挠了挠头。它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其实已经十一岁很久了。
“很久是多久?”赵枣儿忍不住好奇道。
“就是很久啦,十年?”爱哭鬼摇摇头,又皱眉,不高兴地嘟起嘴,“你让我从头说就不要打断我,我记性已经很不好了。”
“好好好。”
“我刚刚说到哪了?......哦,我已经是个很老的鬼了,妈妈说我是倒霉鬼,全家都让我哭丧了,但我就是爱哭呀,没死的时候很能哭,死了也很能哭......”
赵枣儿点点头,深以为然。爱哭鬼又接着说,它是个死了很久的鬼了,在f市里游荡了很多年,见过很多鬼,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往生,但慢慢地也摸透了一些规律,只是近来f市的鬼都有些反常。
“有多少死人,就会有多少鬼,尽管有的鬼很快就消失了,但是这样的,”爱哭鬼摊开两只手臂,做出一个平衡的姿势,“这样是正常的,但最近会有鬼突然消失,我的好几个朋友都没有了——!哇啊啊啊啊——!”
赵枣儿挺想吐槽“原来你还有鬼朋友”,但爱哭鬼已经哭了起来,赵枣儿只好等它哭完:“可能它们都往生了呀。”
“肯定不是!”爱哭鬼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有鬼说f市里有吃鬼的邪灵!我的朋友都被吃掉了啦——啊啊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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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碧云开着她的甲壳虫,载着吴浩霆往汇合路去。
昨天她万万没想到,她刮到的那辆路虎的主人,居然是吴浩霆。路虎的价格有多贵不消说,吴浩霆一个小小的刑警居然开得起这么好的车,让舒碧云不禁腹诽,尤其在吴浩霆提出在车子保修结束前舒碧云都必须给他当代步司机的提议后,舒碧云心里对吴浩霆原有的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我也是要上班的......”当时舒碧云也尝试过挣扎。
“嗯。下班后随叫随到就行。”吴浩霆很是不在意:“我上班也不开自己的车。”
“可是......”
“想想保修费。”吴浩霆一挑眉:“你刮掉的可不只是一小块。”
舒碧云最终屈服了,虽然她家境富裕,但大学毕业后就没主动向家里要过钱,那辆路虎的外漆和侧视镜维修费几乎让她“倾家荡产”。
“我也很仁慈的。只要在车子维修好前能接送我,免掉你百分之三十的维修费。”
“一言为定!”冲着这百分之三十,舒碧云一口答应了。但现在,她又后悔了,吴浩霆怎么没说是要来这样恐怖的地方呢?
汇合路尽头的烂尾楼,夜晚里黑漆漆的,一点儿光都没有。
“你干嘛不待在车上?”吴浩霆看了眼紧紧跟着他的舒碧云。他目标明确地往烂尾楼走,舒碧云明明很紧张,故作淡定的样子看起来好笑又可爱。
“我一个人不敢!”舒碧云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来烂尾楼干嘛?!天又黑,是出警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不算出警,前几天这里死了个流浪汉,所以过来看看现场。”
“流浪汉有什么好看的?!”舒碧云紧紧跟着吴浩霆,几乎是贴着他走,“不是被冻死的?另有隐情?”
“无可奉告。”
舒碧云这回直接翻了个白眼。连着路过两幢烂尾楼,舒碧云跟着吴浩霆来到了第三幢楼前,这幢楼才建了六层,吴浩霆打着手电在楼底下转了一圈才上楼去。
爬上六楼的时候舒碧云被寒风吹得一哆嗦,紧接着一怔,她突然发现这里离赵枣儿的公寓很近,而左手边就是f市人民医院,三个建筑物正好形成一个三角形。站在烂尾楼上,可以清晰的看清楚周边的一切。
41.爱哭鬼的朋友(2)
“吴警官,那位陈护士……后来怎么样了?”
距离那个“医院惊险夜”已经过去一个礼拜了,但那时的紧张、刺激依旧新鲜,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她还记得发现护士陈小云的那个场景。
那是黎明前、夜色最深的时候,她和吴浩霆在办公室里翻找了将近一晚上的时间,因为没有搜查证,所有的东西还得一一归还原位。陈小云的惨叫就在这时候响起,就在王朗办公室边上的楼梯间里,一声又一声,凄厉地叫喊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吴浩霆当即冲了出去,舒碧云跟在他身后。陈小云伏在地上,头发散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身上一股厚重的血腥味。舒碧云和吴浩霆一左一右扶住她,这才看到她肚子上血淋淋的大洞。
——真实且惊人的“开膛破肚”。不只是血水,白花花的肠子也露了出来。舒碧云吓得惊叫起来,大呼救人。吴浩霆托着陈小云,凑到她嘴边才听清楚了她的话:
“拿出来......我肚子......有针,快帮帮我......拿出来......”
陈小云两眼发直,显然是已经失去神智了,眼神涣散,迷离地看着空气,手却无意识地扒拉着肚子,吴浩霆只好紧紧抓住她的手,陈小云却因此剧烈挣扎了起来,直到医生和护士赶来,她只剩下微弱的一口气了,但嘴里还是不停地喃喃:“拿出来......帮帮我......”
舒碧云后来听赵枣儿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唏嘘之余倒不觉得陈小云可怜了,“因果报应”说的就是人不能做坏事。只是此时站在烂尾楼上,舒碧云敏感地发觉,这幢烂尾楼不仅与医院和赵枣儿的住处形成一个三角,而且是一个地势上倾的顶角,这周围的建筑老旧、设施不全面、布局空荡,旁边已经建好的楼反而限制了视线,只有这幢盖了一半的烂尾楼,成了可以俯瞰四周的制高点。
故而舒碧云问起了陈小云。
“前天夜里死了。”吴浩霆回答,声音裹在冷冷的夜风里,听起来也是冷冷的。可能是刑警这个职业使然,提起死亡,吴浩霆显得习惯且淡漠,他不说“过世”、不说“离开”,人在他眼里除了性别之分,便是活人与死尸的区别。
舒碧云没有接话,也不知说什么好。
她的沉默没有引起吴浩霆的注意。
陈小云其实死得不比王朗正常多少,医生的诊断结果是陈小云自己用手撕开了自己的肚子。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力量呢?那双护理病人、温暖生命的手,生生破开了自己的肚子,这可能吗?但事实就是如此,而顺着王朗这条线索调查,还牵扯出了几宗手术事故、以及王威作为院长以权谋私的受贿事件。
这后面的水是深的,但吴浩霆领着小组的人彻夜调查,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唯独王朗办公室里的香案、他与姚甜的关系、姚甜家的香案还没有一丝头绪。
在这个当口,庄祁还受了伤,这位向来无所不能的朋友伤得极重,让吴浩霆心中的不安愈来愈重。
“王朗的事怎么样了?”
“就那样。”吴浩霆在空旷的平台上沿着外围走,随口回答:“手术事故,害死了不少人。”
“那王威呢?他们这个案子怎么判?”舒碧云跟着他走。吴浩霆看向哪,她也跟着张望。
“怎么判是法院和律师的事。”吴浩霆掏出烟,“我们只管破案,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的人还得活呢。”
吴浩霆停下脚步,背对着风点燃打火机,点燃了一根香烟。舒碧云站在他斜后方,她不敢靠边缘太近,这附近都是没有围栏的,顺着风,她闻见香烟的味道。——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的人还得活呢。这话真酷啊,舒碧云想。
“你在看什么?”站了一会儿,舒碧云发现吴浩霆没有动的意思,不由得出声问道。
在他们面前的地方,横亘着一条小巷,巷子很是漆黑,也极窄,隐藏在楼与楼之间的暗影里,头和尾两端被其他的建筑挡着,只有中间的这一段,袒露在这幢平平无奇的烂尾楼前。
吴浩霆观察了一会儿,这确实是个好位置,即使黑夜里什么都看不清楚,但如果赵枣儿在暗巷里遇到抢劫犯的那个晚上,有人在这里,是否会目睹到什么呢?亦或者是就站在这里观察过?
吴浩霆蹲下身,挪动着位置,仔细在地上探寻蛛丝马迹,但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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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赵枣儿最终还是跟着爱哭鬼出门了,好在路上没什么人,她与爱哭鬼说话不会显得奇怪,“不对,是个什么样的鬼?”
“一个很好的鬼,”爱哭鬼第一次在路上这样正大光明地跟人说话,有种自己也是常人的感觉,这让他雀跃又兴奋,也不再抠字眼,“身前也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们都住在前面,平时没有家的,但是死后他们还会聚在一起,守护后来住进来的人。”
赵枣儿没听明白,爱哭鬼说话总是这样,但还不喜欢别人打断它:“他们常说,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钱没有吃的都没有关系,只要乐观就好了。”
——emmm......一群很乐观的鬼?赵枣儿先在心里下个定义,但是爱哭鬼描述的“没有家没有亲人什么都没有”,听着倒像是流浪汉?所以是一群流浪汉死后一直停留在原先住的地方、然后等着下一个流浪汉被冻死或者饿死然后变成鬼再加入它们?
这是什么有趣的脑洞?赵枣儿哭笑不得地摇摇脑袋,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的脑洞不是一个笑话了。
爱哭鬼竟然领着她来到了汇合路,这段路的尽头,可是赫赫有名的闹鬼烂尾楼,都市十大禁地之一,在做恐怖特辑的时候,珂珂还提到过这个地方呢。说到这个烂尾楼,赵枣儿知道得还不少,当初找租住公寓的时候,没少听过这里的传闻:什么夜半的笑声哭声啦,什么总有人走来走去的身影啦,还有什么血淋淋的血字墙啊......都市传闻不外乎那几种类型,但这个烂尾楼的故事,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还没等靠近,赵枣儿的右眼皮突然跳了起来。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老人家的俗话都是有一定道理的,赵枣儿拿出她出门前画的那张符咒,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这个有用吗?”爱哭鬼好奇地看了看赵枣儿手里的符咒。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人?”赵枣儿看了爱哭鬼一眼,有些后悔了。
眼前的烂尾楼是一个烂尾的小区,一开始由一个富豪出资,打算靠这套楼盘起步,转型房地产大鳄,但是富豪的运气不好、亦或者是这块地的风水有问题,施工的时候先是挖出了一口血井——每一铲下去,都咕噜噜地往外冒血,都说若是当时用上挖掘机,怕是会挖出一湾血泉来。
凡是灵异故事,没有不带“血”的,但是传闻中,这个工地不只是挖出血水,还挖出了好几口棺材。
“啧,所有的鬼故事里都会有血啊、棺材啊的,传闻不一定是真的好吗。”赵枣儿狠狠抖了抖鸡皮疙瘩,打断了爱哭鬼的讲述。
“不啊,这就是真的。最先住在这里的鬼,就是那个有钱人,所有的故事都是它告诉我的。”
“那如果这是真的,这些楼怎么还盖起来了呢?”赵枣儿指了指周边已经盖起来的几幢楼,没有包裹外壁,灰黑的墙体裸露在外,一扇扇窗户里黑漆漆的,里头是比黑夜还要浓厚的暗。
“他不信那些东西啊,”爱哭鬼抓了抓它不长的头发,这是它的小习惯,“他是那个什么......哦,留洋的,海归!”
“他说国外不兴这些的,要不是死了,他都会以为老祖宗的东西都是臭狗屎。”爱哭鬼呵呵笑起来,笑声回荡在楼宇间,有幽幽的回音,远处的树影像是鬼影重重,跟着发出呵呵的笑声。
赵枣儿大致明白了。当年的这位富商后来因为工程进行啊不下去而破产,身无分文的富豪蜗居在这些烂尾楼里,变成了风餐露宿的流浪汉,直到死去都躲在这里,而死后也没有离开,看着一位又一位流浪汉住进了这个鬼地方。
“你的朋友就是这个富豪?这个流浪鬼联盟的第一任鬼长?”
“流浪鬼联盟?”爱哭鬼一愣,睁圆了它总是通红的眼睛,双掌一拍,响亮地一巴掌:“这个名字好!他们肯定喜欢。”
“你说的那个奇怪的鬼在哪呢?”
“在前面。”爱哭鬼领着赵枣儿往前走,方才一直大步向前地它此时变得畏缩了,紧紧拉着赵枣儿的手:“我的朋友们消失好几天了,我最近都没有看到他们,今天我发现多了个新的鬼,他才死不久,还不知道死是怎么回事呢,但是他的魂体很薄、很暗......”
赵枣儿看到了,与爱哭鬼描述的一模一样。
那是一团黑影,依稀可以看出人形的轮廓,立在墙边,缓缓挣动着。
——这是鬼?!
42.爱哭鬼的朋友(3)
“这是......鬼?”赵枣儿远远地看着墙上那坨黑影,不敢置信。迄今为止,她已经见过不少鬼了,它们多数都与正常人没有区别,仿佛依旧活在这个世界上,常常让她分不清楚。但眼前的这团东西,就是一团缓缓蠕动的黑影,与其说是鬼,更像是奇怪的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