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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5)(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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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腿上的刘琦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一般。

“大兴,你开快点好吗?”

“已经是最快了。”大兴应道,神色不虞。

珂珂只好继续呼唤刘琦,并试探刘琦的体温。

冰凉的、像死物一般。

大兴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他心里很不安。不说最近村子里发生的怪事他都一清二楚,就算他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能力,但在大凤山待久了,直觉总是灵敏的。看着珂珂焦急的神色,刘琦苍白却诡异的面容,大兴额上滑下冷汗。

他有些不能确定,自己到底载着什么东西。刘琦若有问题,这个叫珂珂的姑娘呢?会不会也是假的?心思一转,大兴有了主意。

十五分钟后,大兴把车停在了路边。

珂珂趴在窗户上,一脸疑惑地看着外头,她记得这个“三十公里”的路标她们五分钟前就路过了一次。

“我们......是不是又转回来了?”

“嗯。”大兴应了一声,透过后视镜可以看到刘琦依旧安安稳稳地闭着眼。大兴垂下眼,拿出香烟点上:“这段路我们走了三遍了。”

“这是怎么回事?”珂珂不安,“你开错路了?刘琦怎么办?”

大兴回头看了珂珂一眼,“你们做这个什么‘恐怖特辑’,难道不知道鬼打墙啊?”

“鬼、鬼打墙——?!”

大兴狠狠地抽一口烟,再徐徐吐出,烟雾顺着车窗降下来的一道缝往外飘。

“那怎么办?”珂珂问他,心里却还不能相信,大兴也有些烦躁:“能怎么办?下去看看呗。”

“啊?”

话音才落,大兴打开车门走了下去。“这段路我天天走,就今天遇到了鬼打墙,真t/m晦气。”

大兴嘟囔着往远处走,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珂珂留在车上,看着大兴渐渐走远,起初还能闻到淡淡的烟草味,渐渐的什么也闻不见了,大兴的背影越来越小,消融在夜色里,连他嘴边的红色火星都消失不见。

“大兴?”珂珂如坐针毡。这样的深夜,与一个昏迷不醒的伤患,在方圆十里没有人音的地方,怎能不害怕?

“大兴——?”珂珂提高了音量。

声音远远地传出去,又传回来,带着大兴模模糊糊的回应。

珂珂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到大兴的叫喊声。“啊——”的一声,又戛然而止,而后又是无限的寂静。

“大兴!”珂珂着急地张望,却什么也看不见。

扬声呼唤数次,都没有人应答,珂珂一咬牙,把刘琦小心地平放在椅子上,走下车,也没有关上车门,谨慎地朝前方走去。

“大兴你还在吗?出什么事了?你应我一声好......唔呜呜!”珂珂带着哭腔一步一步往前挪,冷不丁从树后闪出来一个人拉住了她。

口鼻被捂住,珂珂剧烈挣扎,身后的人吃痛,低声呵斥她:“是我!别动!”

——大兴?珂珂片刻后反应过来,但内心的恐惧并没有消退,“女子深夜出行遇害”等新闻不停冒出来,珂珂甚至给自己想好了头条,就叫:编辑部女子作死遇害,是鬼怪还是人为?

“看。”

大兴示意珂珂往车上看。

珂珂不解,下意识地往车上看,不明白大兴的意图,暗暗计较怎么摆脱大兴,她记得车钥匙还插在车上,可是她不会开车......懊恼不到数秒,珂珂便明白大兴要她看什么了。

只见刘琦从车里钻了出来,一脸迷茫地四处张望,而后缓缓地——变成了一张白纸。

“......!”

——————*****——————

黑暗袭来的那一刻,赵枣儿没有慌,甚至有闲情嘲笑这个吓人的把戏过于老套。

不知道是不是在医院那时练出了胆子,赵枣儿对突如其来的灭灯、骤然降临的黑暗已经有些习惯了。从容地打开手机照明,赵枣儿把平安符放在口袋里,走回床边,从大背包里掏出临行前准备的那袋糯米。

走廊里迈克在大声呼喊李娜娜和赵枣儿,开门前,赵枣儿把桌子上的打火机揣进兜里。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停电了?”李娜娜双手交叠在胸前,一脸不快。

“不是停电的问题!”迈克很是激动,“我屋子里!刘琦!我cao!”

“别大喊大叫的。”李娜娜不满,甚至有些生气了,“你去找一找总电闸,看看是不是跳闸了。”

“不是停电的问题!”迈克也觉得心气不顺,“刘琦在我屋子里!”

“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说什么胡话呢?”

“我看你才没脑子,不信你去我屋里看啊。”

李娜娜瞪着迈克,大大的眼睛被她瞪得滴溜圆,不快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适时赵枣儿走出房间,迈克甩了一句“懒得跟你废话”,走到赵枣儿身边,拉着赵枣儿往302走。

“房间里!还有一个刘琦!”

赵枣儿也不由得皱眉,她看向李娜娜,李娜娜还是抱着手站在那里,一脸嘲讽地看着两人:“算了,不管你这个疯子。”

走廊尽头的窗户还是敞着,寒风吹进来,李娜娜跺跺脚,踩着拖鞋往楼下去,想去寻找总电闸。

赵枣儿被迈克拽进屋子里,迈克举高手机,让赵枣儿看清地上躺着的人。

“真是刘琦?!”赵枣儿惊讶,正要上前去查看,却被迈克一把拉住。

“别去!刚刚那个刘琦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迈克紧张兮兮地道。

赵枣儿看了看那个“刘琦”,又看了看满头大汗的迈克,“给珂珂打个电话吧。”赵枣儿说着掏出手机,又探头往走廊看了一眼:“李娜娜呢?”

“好像下去了吧。”

珂珂的电话打不通,语音通报不在服务区,大兴的电话也是。赵枣儿看了看地上的人,手机的光在刘琦身侧落下一片暗影。目前赵枣儿判断人鬼的方法就是看影子,见状有些安心,又仔细看了看,光落在刘琦脸上,倒是一副睡着的安详模样。

迈克有人陪着,又不想在赵枣儿面前表现得太怂,便大胆地瞧了瞧,越看越疑惑:“这就是刘琦啊。”

迈克伸出脚踢了踢,刘琦缩腿躲开,迈克与赵枣儿对视一眼,大着胆子去摸刘琦,温热的、柔软的肉体——是活人。

赵枣儿也蹲下身子,一边伸手腿刘琦,一边喊他:“刘琦!醒醒!醒醒!”

连喊了好一会儿,刘琦才睁开眼,睡眼朦胧的好不清醒。“额?什么......”

“快别睡了!你怎么睡这啊!”

刘琦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这我屋啊,我不在这在哪?”

看着赵枣儿,刘琦的神智有些清醒了,“你怎么在我俩屋里?诶诶诶,那个直播......”

“啊啊——”

话未说完,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赵枣儿和迈克对视一眼,“是娜娜!”两人起身冲出门就往楼下跑,刘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猛地跟着起身,追出门去:“出啥事了啊!等等我!”

还没跑到一楼,赵枣儿和迈克遇见了正要上楼的李娜娜。

“刚刚咋了?”迈克问她。

李娜娜一脸莫名:“什么咋了?没咋了啊。”

“什么鬼啊!没事你喊啥呢!”迈克有些火大,方才那声尖叫,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凄惨,以至于他的心跳到现在都没能平复下来。

“我没喊啊。”李娜娜道。

“我们听到了一声尖叫......”赵枣儿道,不知是不是光线太暗了的缘故,赵枣儿总觉得李娜娜与平时不太一样,但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我没听见。”李娜娜的声音一直很平缓,自然得有些奇怪。

“找到电闸了吗?”

“没有。”

“那我们再去找找看吧。”赵枣儿回身朝楼上招呼刘琦,刘琦应了声“就来”,便听到他“蹬蹬蹬”地跑下楼,到了近前,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他的桃木剑和幡旗。

“珂珂呢?”刘琦问。

“一会儿说。”看着刘琦这身装备,几人都有些无语,但眼下的气氛,又觉得那把桃木剑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迈克顺手接过桃木剑,在刘琦身上捅了一下。

“你干嘛!”刘琦一脸莫名其妙地瞪他。

“没事。”迈克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把桃木剑还给刘琦。

几人来到一楼大厅,刘琦说电闸应该在后厨那,便刘琦打头,赵枣儿和迈克在后,李娜娜尤其话少,走在了最后。

后厨的门敞开着,刘琦大步往前走,突然被绊倒在地。

绊倒刘琦的是个人,迈克举高手机,看到有人倒在地上,上半身倒在后厨了,一双脚伸出门外。

细细的脚腕,黑色的熊本拖鞋。

“娜......娜?”

赵枣儿心里一咯噔,猛地回头,他们身后一个人影都没有。

25.纸人(4)

夜半时分没有发车的高铁,庄祁订了最近一班路过f市去k市的火车。

这是一列长途火车,从最南边的g省开往最北面的h省,火车上挤满了风尘仆仆的旅人,空气中总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混杂着烟味、泡面味、汗臭味还有奇怪的皮革味。坐在一堆面色疲惫的人中间,庄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向来干净整洁的衣裳、挺直的坐姿,庄祁像是走错了片场的演员,让邻坐的人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夜里一点,走道里响起了孩子的哭声。一岁多的婴孩,哭声嘹亮,抱着她的农妇身形瘦弱,听着周围人不耐烦的抱怨,一边极力哄着孩子,不惜骂也不惜打,但孩子哭个不停,让她更加畏缩地把孩子窝进怀里,小心地拿手捂住孩子的嘴。

妇女买的是站票,她已经站了十个小时左右了,有时候运气好的话能在角落里坐会儿,但大人受得住,孩子却总哭。

“对不起对不起。”妇女小声道歉,费力地哄着孩子,突然有人走到她面前,干净笔直的裤腿、白色漂亮的运动鞋,她抬头往上看,是一个极为俊朗的男子。

“到我的位置上去吧。”庄祁道。

“不用不用!”妇女瞧着这人的行头,她是看不出好赖的,但是这人的气度,就像电视里的富家少爷。

“去吧,孩子要紧。”

庄祁的话让妇女犹豫了。庄祁微微一笑,也不嫌弃,伸手拉了农妇一把,农妇半推半就,在庄祁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神情很是不安。

“我不坐了!还是您坐吧!”

庄祁摇头,笑容温和,却不容拒绝。

这妇女一张圆圆的脸,眼睛也圆圆,眉毛细细,极为面善,而妇女身上还有着淡淡的福泽,是位好人。而她怀里的孩子,此时已经止住了大哭,一边抽噎着,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庄祁。

“咦?”妇女颠了颠怀里的孩子,“不哭了?”

孩子的眼睛大而透亮,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庄祁的身影。看着庄祁的表情,还带着几分认真。

庄祁轻轻摸了摸孩子的手。孩子看着他,止住了哭泣,窝在母亲怀里,渐渐闭上了眼睛。

“我跟这孩子有缘。”

庄祁笑笑,示意妇女安心坐着,自己穿过人群,到了车厢衔接的地方站着。

还有两个小时就会抵达k市。车窗外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从偶尔飞逝而过的一个光影里感受到列车的方向。车厢摇摇晃晃,庄祁抱臂倚墙而立,拿着手机反复刷新。

信号太差了,两个小时前给赵枣儿发的消息依旧没发出去,也联系不到陆酩。不知道大凤山现在是什么情况。

上一次去大凤山,还是十年前,林家家主继任仪式的时候。彼时庄祁也才出道不久,正与庄家因继承与否的问题纠缠不清,在道上是炙手可热的巅峰人物,因其天赋凛然,其光芒大盛,隐隐有带着庄家引据八大家之首的意思。但就在庄祁名噪一时时,庄祁远走庄家,多年后的今天,庄祁依旧优秀,但已经远离神坛了,年纪轻的小辈,有些已经不知道庄祁了。

而这两年站在巅峰之上的人物,是林家家主林稚秀。

说起林家,颇有一番渊源。

林家落户大凤山,可以追溯到四百多年前。多少年来,斗转星移,林家在大凤山世世代代的繁衍着,成了一个茂盛的、盘根错节的大家庭。作为风水大家,林家有林家的规矩,培养出一位又一位风水大师,在林家最鼎盛的时候,连着出了好几位大拿都赫赫有名,甚至进京封官加爵。

除了风水,曾经林家最擅长的,还有驭纸术。

驭纸术并非什么特别高深的术法,但林家有一把金剪子,金剪子剪过的纸人皆栩栩如生,加之术法,便如真人一般让人难辨真伪。林家的这门手艺,可是不外传的绝活,别家的纸人、道行浅些的纸人、根本躲不开林家人的眼。

吴浩霆在那条巷子里找到的镇字纸人是线索之一,庄祁此行也把纸人带在了身上,打算问问林稚秀。从纸人、医院里遇到了林家结界来看,幕后之人似乎与林家有些关系。

火车摇摇晃晃地往前去,向着k市越来越近。

——————*****——————

刘琦下意识地把桃木剑拍在李娜娜身上,除了一声闷响,什么也没发生。

迈克摆摆手,把立在墙边的拖把拿过来,用力踩掉拖布,留下一支光秃秃的杆子,而后小心翼翼地走近。

“谁!出来!”迈克大喝,用手用力推开后厨的门。

后厨不大,小小的空间一览无余,里头除了躺着的李娜娜并没有别人,迈克皱着眉,蹲下身查看李娜娜的情况。

“李娜娜?李娜娜?”迈克试着推醒李娜娜,但李娜娜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回事?娜娜姐刚刚不是在我们后面吗?怎么眨眼就倒在这里啦?”即使是这样的氛围,刘琦这个话痨也能说个不停,“还有珂珂呢?”

赵枣儿简单查看了李娜娜的情况,身上没有伤口,像是睡着了一样,这状态倒与方才的刘琦很像。

三言两语说了先前的事,刘琦不但没有对另一个自己表示害怕,反而兴奋不已:“我cao我们是不是真的撞鬼了!这大凤山真的是人杰地灵啊!”

赵枣儿无语,刘琦却站起来,挥舞着幡旗和桃木剑,“有鬼也不怕啊!咱们有好东西!”刘琦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符纸,塞给赵枣儿和迈克各几张,迈克下意识地想吐槽,但还是忍住了。

有了前车之鉴,赵枣儿把符纸翻到背面去,没想到居然看到了熟悉的二维码和广告:温语小店,驱鬼除邪。

“你这东西靠谱吗!”迈克表示质疑。

“不知道,网上买的。”刘琦大方地挥挥手,说不用在意,一切有他呢。

一点都不靠谱!无力地叹口气,赵枣儿知道这回是又遇上麻烦了。且不说一切还云里雾里,这回的队友就比上回差了不止一个级别。

“把娜娜叫醒吧。我们回到楼上去,也别分散开了,只要熬到天亮,等大兴和珂珂回来就好了。”赵枣儿道,一边尝试推醒李娜娜,但这回不论怎么喊,李娜娜都没有醒来。

“怎么回事?”赵枣儿不安,刘琦却更为关注其他的,他想要冒险的心一直在蠢蠢欲动。

刘琦举高手机环视四周,手电筒的光有限,能照到的范围不大,闪过对面的墙壁时,迈克突然喊停。

“怎么?”赵枣儿才问出口,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墙上贴着一张人形的纸,大小与常人一般,纸人有五官,弯弯的眉眼,身子上一片雪白,若不是与墙壁的色差,根本发现不了。

迈克松了口气:“是纸啊。”

纸人?赵枣儿心中警铃大作,眼看着纸人的五官突然灵活地动了,咧嘴微笑的样子很是渗人。

“小心!”赵枣儿大喊,但还是晚了一步。

迈克只觉得自己被一张白布盖住了头,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赵枣儿眼睁睁看着墙上的纸人往前一扑抱住了迈克的脑袋,迈克便像李娜娜一样倒在地上,赵枣儿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糯米就往纸人身上丢。

米打在纸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纸人松开迈克,抖了抖身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看着赵枣儿,咧开一个灿烂的笑脸。

“糯米!”刘琦惊呼:“姐!你也是有备而来啊!”

但糯米对纸人就像挠痒痒一样,一点儿用都没有,赵枣儿看着朝她走来的纸人,索性把整袋糯米当做沙包丢了出去,纸人果然不能承重,被砸到在地,赵枣儿趁机转身逃跑,还不忘拉上要与纸人搏斗的刘琦。

“你不怕吗!”

“我要捉鬼!”刘琦跟着跑,一边回头看,纸人并没有追上来。

“快别作死了!”赵枣儿郁闷不已。

招待所的大门紧闭,门把手冰凉,外头是天寒地冻,但被幽闭在招待所里的恐惧更胜一筹,赵枣儿用力地拽动门把手,门明明没有从里头锁上,却怎么都打不开。

纸人摇摇晃晃地从后厨走出来,赵枣儿回头看了一眼,拔腿要往楼上跑去,而刘琦则提着桃木剑,与她背道而驰,径直向着纸人冲过去。

“嘿!”

用力一挥剑,纸人被刘琦打得变了形,晃了晃倒了下去。

“看!有用!”刘琦惊喜不已,但紧接着后厨里竟又出了一个纸人。刘琦跃跃欲试,打算大展身手,他把幡旗丢给赵枣儿,示意赵枣儿与她一起战斗。

赵枣儿是迟疑的,但紧接着赵枣儿看到了从楼上成群结队往下走的纸人,放眼望去,白花花一片。

复制版的弯弯的眉眼,似笑非笑的表情。

窗外也全是纸人,一张张纸脸贴在玻璃上,费劲地从窗缝往里钻,带着一股狠劲。

“只是纸而已!”刘琦大呼,“枣儿姐,别怕!上!”

我不想上啊——!赵枣儿心里大呼,已经为大凤山之行后悔不已。

“看我的厉害!”刘琦一个箭步上前,向着纸人狠狠挥下手中的剑,但这回的纸人却侧身闪开了。

“咦?”刘琦一个猝不及防,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纸人抡倒在地上,而后纸人往他身上一扑,刘琦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战五渣!刘琦不明不白地倒下了,全场只剩下赵枣儿一个女斗士。赵枣儿握着幡旗,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学着刘琦的样子进攻。

纸人眉眼弯弯,好像在嘲笑她做无用功。

把没用的幡旗丢出去,赵枣儿把所有手边能拿起来的东西都丢了出去,纸人被砸倒也会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很快,大厅里全是纸人,把赵枣儿围在了墙角。

——当真是四面楚歌。

26.陆酩登场

顺手拎过桌边的水壶,赵枣儿把壶里的手泼到就要扑上来的纸人身上。

纸遇到水,应当会变软才是,面前的纸人动作确实变得迟缓,但水珠顺着纸面往下流淌,似乎对它没什么伤害。

把水壶也扔出去,赵枣儿几乎要绝望了,不知纸人为何会动,纸人非鬼,她连自尽变成鬼再与之搏斗都不可行。离她最近的纸人笑眯眯地看着她,圆圆的脸好像个大白胖子,但赵枣儿一点儿也不觉得可爱。

手机在混乱中掉了,赵枣儿失去了光源,凭借着模糊的影子判断纸人的动作。

纸人没有温度,无声无息,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贴近了赵枣儿。再退一步,赵枣儿的后背抵到了墙上。墙面很是平整,触感却如同纸一般光滑,一个不好的念头在赵枣儿脑中一闪而过,果然,墙面如意料中的那样,动了起来。

赵枣儿不敢抬头,背上贴着的纸人却很是大胆,伸手用力一推,把赵枣儿推进了纸人堆里。

没有预想中的跌倒,纸人手拉着手,如同一张网,把赵枣儿兜住了。

“在哪里?”

一个犹如孩童的空灵声音在赵枣儿耳边响起,赵枣儿还没有意识到这是纸人说话了,只觉得纸人的手在她身上摸索着,纸片做的手几乎是拍打着从她身上摸索过去,像在找什么东西。

“在哪里在哪里?”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赵枣儿强忍着莫名的恐惧,借着微弱的光看去,所有的纸人都是一样的表情,眉头皱着、眼睛挤在一起,嘴巴开开合合念念有词,而那个声音也一刻不停,“在哪里在哪里?怎么找不到呀?”

“在哪里在哪里?”

“金剪子在哪里?”

摸到赵枣儿肚子上时,纸人“嘶”一声收回手,仿佛被烫到了。

赵枣儿摸摸肚子上的口袋,里头有庄祁给的平安符,还有打火机。

就在某个纸人再次贴近的时候,赵枣儿把平安符拿出来,怼到纸人身上,平安符上闪现一道青光,纸人和符咒一同烧了起来,凉凉的火,一下子便灭了,纸人和符咒瞬息间变成了一缕青烟。

赵枣儿来不及惊喜符纸的效用,看着空荡荡的掌心,彻底绝望了。

损失了一个纸人后,其余的纸人情绪渐渐失控,变得越来越愤怒,推搡着赵枣儿,一掌接着一掌,赵枣儿犹如竹筒中的豆子摇来晃去。

“我不是故意的!”赵枣儿把手伸进口袋里,悄悄握住打火机。“我也不知道什么剪子!”

纸人却不听她的辩解,不停地重复着“在哪里?在哪里?”,语速越来越快,语调变得高昂甚至刺耳。

窗外的纸人不知何时消失了,借着微弱的月光,赵枣儿知道这是一屋子密密麻麻的纸人,一旦点火,她极有可能会被烧死。

纸人的拍打越来越用力,化纸为刀,刺啦、刺啦勾破了赵枣儿的外套。

“噌——”赵枣儿点起了打火机。

火光微弱却温暖,火苗不过半指长,轻轻摇摆着,弱不禁风似的,但纸人们一瞬间都停住了。

有用!

赵枣儿欣喜,挥舞着打火机,“都退后!”

纸人们没有动,赵枣儿提高声音,“离我远点!”一咬牙,赵枣儿把打火机怼到最近的纸人身上。

火没能点起来——纸人居然是水火不侵的。

打火机越来越烫手,赵枣儿握不住,下意识一甩,把打火机甩了出去。

火光灭了。

光灭前一秒,赵枣儿看到所有纸人都笑了——得意的、志在必得的笑。

黑暗重新降临,赵枣儿闭上眼睛,暗暗后悔没有拿把刀来。她宁可现在给自己一刀,也不想被纸拍死。以《f周刊》的尿性,大概会这样报道她:【年轻女性夜半究竟遇见了什么?竟死得这样凄惨?】

突然“彭”地一声响,窗户突然被人破开,玻璃碎片落了一地,纸人齐刷刷被掀倒在地,窗边冒出来一个黑黑的脑袋,赵枣儿眯着眼睛看了几眼,才认出是一个戴了黑色帽子的人。

“赵小姐,抱歉,来迟了。”

来人双手合十,对着赵枣儿行了个佛礼:“庄先生托我照顾你。”

“幽、幽幽陆酩?”

“叫我陆酩就可以了。”陆酩仰起脸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方才被掀倒的纸人在地上挣动着慢慢爬起,它们行为一致地转身,“盯”着陆酩。如果是动物的话,大概是毛发都竖起来的警惕模样。

陆酩“嘿”地一声笑,他面向屋子里的纸人,左手立掌在胸前,右手向前伸出,掌心向上,手里躺着一挂佛珠。

吟哦声从陆酩口中流出,顺畅没有一丝停顿,金色的光从陆酩身上发出,光圈波及之处,纸人缓缓缩小倒下,当所有纸人倒下后,陆酩用力收紧右手,大喝一声:“破!”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所有的纸人都成了化成了碎片。

一屋子白屑纷飞,卷出窗外,犹似鹅毛大雪。

纸人虽然没有给赵枣儿带来生命危险,但被围着的时候确实觉得可怖,她都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了,而陆酩则秒秒钟让纸人团灭。

——这就是那个圈子里的人和普通人的区别吗?

赵枣儿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想法:我要是跟爷爷学了术法就好了。

陆酩捡起赵枣儿的手机交还给她,看着赵枣儿还没回过神的怔愣表情,出声问道:“您没事吧?”

赵枣儿忙回过神,接过手机道谢。

“不客气。”陆酩笑笑,像个明朗的大男孩。压了压帽檐,陆酩借着帽檐的阴影打量着赵枣儿。

在村庙时他不够谨慎,被突如其来的纸人攻击后,又误闯林家的结界,等他从结界中寻到出路,看到庄祁发来的微信消息时,已经是半夜了。

庄祁在微信中是这样说的:有一朋友正巧在大凤山,她体质特殊,莫让她涉险。

虽然与庄祁差了10岁,但陆酩与庄祁的关系极好,亦兄亦友。一方面是因为庄祁的耐心和好脾气,一方面是因为陆酩从小就极为崇拜庄祁。作为庄祁的“迷弟”,陆酩心目中一直视庄祁为神人,甚至有些盲目崇拜。

“她?”

看到这个字时陆酩脑子里便克制不住脑补起来。庄祁性子温和,交友甚广,但一直洁身自好,仿佛要孤独终老一辈子似的,从未听过庄祁与哪个女人亲近过,陆酩也想象不出庄祁恋爱、结婚的情景,想想就觉得格格不入!

好在眼前的赵枣儿,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头发乱糟糟的、个头也不够高挑,许是光线的原因,看起来有几分阴郁。

陆酩莫名松了口气。

“我朋友他们被纸人攻击了。”

“睡着了而已,没什么大碍。”陆酩说着,捡起刘琦身边的桃木剑,拿在手里挥了挥,“明天醒来他们应该也记不得了——这是哪来的?质量不错哦。”

赵枣儿指了指刘琦,“你的粉丝,说是按你推荐的买的。”

陆酩连忙放下桃木剑,“我可没有在直播里打广告啊。”

赵枣儿看着陆酩有些慌乱的样子,像极了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不由得好笑。借着清冷的月光,可以看出陆酩本人比直播中的还要年轻许多,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身姿笔直,透着少年人特有的青葱气息。

和陆酩一起把三人都搬回三楼,赵枣儿累得出了身汗。

“我朋友送‘假刘琦’去医院了,不会有事吧?”

“有大兴在,不会有事的。”

陆酩找来一台小太阳取暖器,赵枣儿拿来两条毯子,两人就在三楼的走廊里席地而坐,赵枣儿把夜里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这些纸人,似乎是冲着你来的?”

“但我真的不知道什么金剪子啊。”赵枣儿无奈道,“我若是知道也不会觉得这么冤了。”

“纸人是没有判断能力的,”陆酩推测道:“兴许把你和大兴弄错了?”

“大兴?”赵枣儿不解,“这与大兴有什么关系?金剪子是什么?”

“金剪子是林家的秘宝。”陆酩打开手机,翻看着什么:“除了风水上的造诣,林家的驭纸术也是首屈一指。”

“驭纸术?”

“嗯。以纸为原料,利用术法驱动纸,纸的原料不限、形态不限,是一种非常容易上手的术法。”陆酩解释道:“林家在这方面可以说是登峰造极,盛名一时,纸人的利用,是相当广泛的。

在纸人脸上剪出、画出眼睛,纸人看到的你也能看到,同理,给纸人剪出耳朵,便能听到纸人听到的,给纸人做出嘴巴,便能靠纸人传声......这都是很基础的驭纸术。”

“那刚刚那些纸人,是林家人做的吗?”赵枣儿突然顿悟,“大兴是林家人?”

“嗯。”陆酩点头又摇头:“但会驭纸的不只是林家。”

影响驭纸术最重要的两个要素,一是看驭纸的人够不够灵巧,二是看纸的好坏。林家虽然驭纸术高超,但沈家却是制纸大家,沈家提供的纸,柔韧不破、水火不侵。

赵枣儿连连点头,她方才用水泼、拿火烧,确实一点儿用都没有。

“金剪子是让纸人栩栩如生、出神入化的工具,对方不知为何冲着这个来了。”

“这样啊。”赵枣儿若有所思:“金剪子......就是让纸人栩栩如生?”

陆酩的说法有些笼统,赵枣儿脑中没有明确的概念。

“金剪子被视为秘宝,自然有特殊之处。”烤着小太阳取暖,橙红的暖光落在陆酩脸上,洒下一片暧昧的阴影。“‘栩栩如生’并不是平面的,金剪子能赋予纸人生命力,让纸人像真人一样。”

赵枣儿想起《女儿灯》,“珉娥那样?”

“对,足以以假乱真。假扮你朋友,也是纸人。”

想到为“假刘琦”止血的时候,指尖的触感都是真实的,赵枣儿打了个冷颤。连血都是温热的、皮肤冰冷却有弹性,那样的肉体,是纸做的?

赵枣儿突然想到戏台上的那场火灾。奇诡的火烧死的究竟是人,还是纸人呢?

27.红鸾星动(1)

火车到达k市已经是后半夜了。

三点十分的火车站空荡荡的,夜很黑,天很冷,每一次呼吸都会形成白色的雾气。出了火车站,庄祁在路边拦截的士,但一听庄祁这个时候要去大凤山,司机都露出为难的表情。直到加价到五百,才有司机松了口。

“小伙子是林家村的人啊?”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庄祁:“怎么这个时候去呢?”

“临时有事。”庄祁不欲多言。

司机却喋喋不休:“哎呀那个地方啊,你要不是林家人就别去了,而且这大半夜的,去了也没用,大凤山那几个村子过了夜都没有人出来走动的。”

“是么?”

“诶,你别不信。”司机熟练地打着方向盘,拐过一段弯路,“我不是大凤山的,但也住得不远,大凤山那个林家早几年有名吧?什么风水啊方士啊,听说还有重量级领导人来请他们呢。”

司机露出一个“你懂的”的表情,“但是外地人都不知道,林家好像早就死绝了,都说大凤山上的宅子就是鬼宅!啊呸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庄祁笑笑,拿起手机摆弄,并不回应司机的话。

司机大致是听的各路风言风语,还一本正经地与庄祁说着。尽管夸大其词了,但说的也有几分是对的。

二十三年,f市出现了一个非常强大的邪灵。邪灵黢黢,异象频频,道上的人纷纷出动,却都折戟于邪灵之下。邪灵很是诡异,不停地吸收生魂死魄用以壮大自己,为此,以张、庄、林、钟、李、沈、辜、楼八大家为首,纠集了所有道上有名的、有实力的人,布置了一个巨大的连环陷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才成功收服邪灵。

林家,作为布阵结界的主力,几乎是倾巢出动。

但凡会一点法术的林家人都去了,但那场战役超乎想象的惨烈。八大家都元气大伤,林家几乎全军覆没,以至于那之后,林家只剩下一个空壳子。有本事的都死了,没天赋的都学不会,外出从政、从商很正常,慢慢地本家就空了,一个百口大族,如今只剩下寥寥数人,而真正有能力的,只有林稚秀一人。

但林家作为当时抵御邪灵的主力,只要提起林家,道上的人都还保留有几分敬重。

“那种神神鬼鬼的事说不好,但是那几个村子总有怪事哩。就这几天,听说烧死了好几个人。”

“烧死人了?”庄祁抬起头。

“是呀,但也不见报,哪能知道真的假的呢,听说那火很邪门的,单烧那一个人,灭不掉,却也烧不着旁人,你说奇怪不奇怪?”

“确实古怪。”

“所以啊老弟,不妨别去啦,我拉你上酒店去,那五百我也不全收,怎样?”

火车站的司机大多与旅馆有合作,拉着客人投宿、拿提成,这是大部分司机和旅馆默认的商业模式之一。但庄祁意不在此,果断拒绝了。

打开手机,庄祁点开与陆酩的对话框。

最近一条消息在十分钟前:祁哥,已经找到赵小姐了。

庄祁:好的,拜托你了。

陆酩:嗯嗯【可爱】

往上拉取聊天记录,陆酩大致与他说了大凤山的情况。在顺和村,最近确实怪事连连。

第一件事发生在村里的戏班子里,便是出演《女儿灯》的戏班子。早些年《女儿灯》里演珉娥的都是真正的纸人,作为每届灯节的固定戏码,以往林家都会提前半年开始制作珉娥,《女儿灯》这出戏里珉娥一共换了六套行头,每套都不简单,制作珉娥的不一定是驭纸术最厉害的人,但一定是手最巧的人。

二十多年前的邪灵一战后,林家已经没有了能做珉娥的人,也没了能够驭纸的人,这才换了真人演员。但几日前戏班子的老班主被人发现晕死在家中,身边是一口敞开的大箱子。据了解,箱子里原是放着一套旧弃的纸人,老班主从来不把这个箱子打开,一直放在库房里。而奇怪的是,箱子外部没有任何损害,似乎是从箱子内部破开的。

老班主至今昏迷不醒,村子里又接二连三出现纸人,外出工作的林稚秀一时无法返回大凤山,便让才出道的陆酩替他回去看看。

陆酩路上有事耽搁了,故而才只比赵枣儿一行早到了半天。

细想来,倒真是无巧不成书。

烧死人的事情陆酩在微信中没有提及,但陆酩直播中的那起事故确实耐人寻味。

“你这小伙子,不听劝。”司机摇头晃脑地,有些不满,“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这样,唉,喜欢新奇啊、什么冒险啊,诶欸欸,就那个词——‘作死’。”

夜路长漫漫,公路上灯火通明,来往车辆疾驰错过,司机怕是觉得无聊,不停嘀嘀咕咕地唠叨,到了大凤山山界,司机便停下车子,“我就不送你进去了哈,顺和村的位置太里头啦,夜太黑我不好走,也不收五百,四百五就行。”

司机笑笑,一口黄牙,松弛黝黑的皮肤,发皱的衬衣,浓厚的烟味,透着小市民挣扎生活的市侩,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示意庄祁给钱。

庄祁也不多说什么,很是干脆地掏出五百,也不要那五十。

司机接过钱,这才解开车锁。

庄祁很是淡定地下了车,看着司机发车离开。这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周边没有路灯,庄祁无奈一趟,掏出手机拨通林稚秀的电话,巧的是林稚秀也刚抵达k市,在原地等了二十分钟,林稚秀便开着车出现了。

“早知道一开始就给你打电话了,还被坑了五百。”庄祁道。

林稚秀瞥了庄祁一眼,“笑死人了,庄大天师打车还被宰。那司机运气很好啊,捉到你这条大鱼。”

“快走快走,冻死了。”

林稚秀升高暖气的温度,庄祁慢慢缓了过来。这一番奔波,身上不少伤口裂开了,林稚秀对血味很是敏感,透过后视镜细细地打量了庄祁一眼,有些吃惊:“受伤了?”

“前天伤的,裂开了。”

“怎么回事?”林稚秀掏出置物格里的医药箱递给庄祁,药箱虽小,却放了不少东西。

庄祁熟练地找出云南白药撒在伤口上,一边简单说起医院的事。林稚秀是清楚庄祁实力的,听到林家结界与“镇”字符时林稚秀眉头紧锁,却也没有半点头绪,正打算详细询问,猛地看到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的车子。

车边更是熟悉的人——林大兴。

大兴身后有个纸人,正追着大兴跑,两“人”你追我赶地是扭打着,但怎么看,都是大兴狼狈一些。

原来,半个小时前发现不对劲后,大兴一直思索着办法。因为清楚林家结界的设置,大兴径直把车开到大凤山的山界,而后想方设法把珂珂也骗下车。没有一点儿驱鬼本事的大兴发现“刘琦”的真面目后便不那么害怕了,面对纸人,大兴最先想到的法子,也是用火烧。

常年抽烟的大兴身上自然不缺烟盒和打火机,大兴用打火机点燃烟盒里所有的烟,又把打火机塞进烟盒里,立刻狠狠朝纸人丢去,准头和力道都不错,正巧把纸人砸到在地。火很快从烟盒里冒了出来,火在纸面上舔着,纸人却没能燃起来,只见纸人侧身一滚,把烟盒抖落在地,而后站了起来,准确地看向大兴藏身的地方。

大兴和珂珂都傻眼了,眼看着火苗点燃了地上枯草,极有可能酿成森林火灾,大兴一咬牙,扑上前去与纸人周旋,一边指挥珂珂用车上的小型灭火器灭火。

大兴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跟纸人肉搏的一天,而且他居然不敌纸人!纸人力气奇大,这架大兴打得窝囊极了。

“那是大兴?”庄祁也认出了林大兴。林大兴是林稚秀的亲弟弟,与哥哥不同,林大兴体质健康,是个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嗯。”林稚秀看着弟弟那副熊样,一瞬间在“踩刹车”和“踩油门”之间犹豫了,但是林大兴已经看见了他,兴奋地喊了起来:“哥哥哥!快快快!救我!”

捂脸轻叹,林稚秀对弟弟向来无奈,熄火停车,向林大兴走去。

有了后盾的林大兴胆子倍增,冲着纸人扬扬拳头,纸人顿了顿,看了看林稚秀,又狠狠地给了大兴一拳。

“哎呦!”加上先前的一拳,大兴获得了一对熊猫眼。“哥——!是不是亲哥!”

“你说呢。”林稚秀一扬手,月色下闪过一道银光,纸人陡然拦腰被截断,“扑”地倒地,缩小成一个小小的纸片。

大兴长吁一口气,捶了锤林稚秀的肩膀:“行!亲哥!”

林稚秀看着弟弟狼狈的样子,皱了皱眉,指了指不远处还在奋力灭火的珂珂,“还不去?”

大兴看了眼火势,珂珂已经满脸黑灰,正不知所措地看过来。

“我来我来!”大兴一边高声喊着,一边跑了过去。

林稚秀看着弟弟蹦跶的背影,稍放下心来,捡起地上的碎纸片,返回车边。

庄祁已经处理好了伤口,看了看林稚秀手里的纸片,问他:“怎样,看出什么了?”

“啧。”林稚秀摇摇头,“最普通的a4纸,剪法也很简单,可见这人的驭纸术很强大。”

庄祁接过纸人,巴掌大小,纸面有些脏了,空白的纸面没有任何文字,分不出正反。拿出吴浩霆捡到的那个“镇”字小纸人,庄祁把两个纸人放在一起比对。

大小一致,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共同点了。

庄祁放下纸人,一抬头,正对上林稚秀的目光,表情带着几分古怪,一边眉毛微微扬起,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人吃惊的事情。

“怎么?”庄祁感到莫名。

林稚秀也有些哭笑不得,不知如何说明。“祁哥,我看你面带桃花,这是红鸾星动了啊。红鸾、天喜遇天姚同宫,主风流,如遇感情邂逅,则主婚姻。”林稚秀又一次细细打量庄祁,越发肯定:“祁哥,恭喜了。”

28.红鸾星动(2)

林稚秀很是一本正经,但庄祁觉得自己肯定是黑人问号脸。

习惯了一个人的庄祁不曾想过有人对他说“恭喜”的一天,如果不是了解林稚秀,庄祁也会觉得面前站着一个江湖骗子。

红鸾星动?emmmm......

他身边几乎没有女人的,若说男人,倒是不少。庄祁脸色慢慢变了,越想越歪,林稚秀观察着庄祁的脸色,不明所以。

“进村吧。”看见林大兴已经灭了火,庄祁道。

林稚秀应了一声,招呼着弟弟,大兴又带着珂珂上了他的车,四人朝着顺和村出发,渐渐融进黎明前的黑暗里。

乡村有一项久居城市的人很不习惯的特色——鸡鸣。“喔喔喔”的声音十分敞亮有活力,赵枣儿瞪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渐渐醒过神来。她不在走廊里,而是在房间里,珂珂躺在一旁的另一张床上,抱着被子睡得正香。

这是怎么回事?昨晚的是梦吗?赵枣儿看了眼手机,才过六点,微信上有个红图标,赵枣儿连忙打开,是庄祁。

赵枣儿猛地坐直身子,点开微信。

庄祁只发了三个字:我到了。

赵枣儿看了看收到微信的时间,是半夜四点多。没有一丝犹豫,赵枣儿立刻回复:我在村子里的招待所

发出去觉得不妥,像是要求庄祁来找她一样,赵枣儿又连忙编辑:“庄先生现在在哪?我去找你......”还没编辑完,庄祁的回复已经到了。

庄祁:我也在。

庄祁:早点味道不错,下来吗?

赵枣儿:来!

丢开手机,赵枣儿一跃蹦下床,飞快地洗漱换衣服,心情莫名有些雀跃。

看了眼依旧睡着的珂珂,赵枣儿小心地合上门,走了出去。走廊里干干净净,地上没有一片碎纸,尽头的窗户也封得好好的,昨夜的一切仿若真的是一场迷梦,但到了一楼,赵枣儿一眼就看见夜里被陆酩打碎的大玻璃窗用木板挡上了。木板挡住了外头的日光,却没能挡住寒风,为此大兴在大厅里又放了两台小太阳取暖器。

庄祁就坐在大厅的另一面,远离那扇破窗户的地方。看见赵枣儿,他冲她招了招手:“早。”

大厅里亮着几盏灯,大兴在后厨忙活着,隐隐传来他和陆酩的说话声,前台被迈克砸坏了半边,但播放器并没有坏,正放着一首舒缓的情歌。庄祁的衣衫有些皱了,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看得出一夜未眠的憔悴,但眼镜后的眼睛始终带着笑意。

“早。”赵枣儿回应道。

坐到庄祁对面,赵枣儿有些拘谨。庄祁很是自然地把奶茶和蜂蜜松饼推到赵枣儿面前,并拿了新的叉子放到赵枣儿手边。“尝尝,大兴很会做甜点。”

赵枣儿依言尝了一口,不由得眼前一亮,松饼软而香,鸡蛋和奶味十足,佐以薄薄的蜂蜜,清甜可口。而奶茶更是丝滑,茶味十足,不甜腻,微烫的温度,从胃暖到了心里。

“好棒!”赵枣儿由衷赞叹道。“庄先生认识大兴?”

“与他哥哥是儿时玩伴。”庄祁捧着杯茶慢慢品着。

昨夜赵枣儿听陆酩说过,大兴就是来自那个林家,而大兴的亲哥哥林稚秀,则是林家的家主,目前道上首屈一指的先锋人物。点点头,赵枣儿也端起奶茶,突然发现庄祁并不吃松饼,这杯奶茶好像也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端着奶茶杯,赵枣儿偷偷抬眼打量庄祁,目光矜持又克制,闪烁着担心庄祁发现她的举动。直到看见庄祁袖口里露出来的一截纱布,她这才突然想起庄祁的伤。

放下奶茶,赵枣儿有些慌:“庄先生,你的伤怎么样了!可以出院了吗?我记得碧云说你要住院一个礼拜......”

“没事的。”庄祁道,“本就伤得不重。”

“是么?”

“是啊。”庄祁笃定。

赵枣儿还是有些纠结,庄祁见状索性问起昨天的事。

稍一思索,赵枣儿从头讲起。先是动车上的那个梦,说到村庙里的火,后来发现的纸人,再到夜里刘琦的事,大部分庄祁都已经听陆酩说过了,但此时庄祁还是极有耐心地听着。在陆酩的直播里,只拍到戏台上的人烧了起来,庄祁并不知道赵枣儿还参与了灭火,听到赵枣儿说起的时候,不由得皱起了眉。

“那火很奇怪,是凉的——而起周边的易燃物都没有被点燃,那个人却飞快地被烧黑了......”赵枣儿一口气说了几分钟,嗓子都干了,忙喝了口奶茶润润嗓子,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庄祁。

“受伤了吗?”

“没有没有。”赵枣儿伸出拳头做了个“加油”的姿势,表示自己还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

庄祁还是皱着眉,让赵枣儿不由得紧张:“庄先生,是有哪里不对劲么?”

庄祁一挑眉,语气有些重:“你的体质特殊,不应该凑上去。”

赵枣儿一愣,她没想到庄祁会这么说,甚至听出了几分指责的意味。过了好一会儿,赵枣儿才说:“好。”

赵枣儿低下头,莫名觉得有些委屈。当时她就站在最前头,那人那般哀嚎着,周围的人都不知所措没有作为,她只是觉得必须做些什么,并没有想那么多。什么叫“凑上去”?她怕是还来不及呢,但事情总是发生在她身上,她也很想躲远点啊!

“我只是希望你小心些。”庄祁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不由得放软了态度补充道。

“我知道,谢谢庄先生。”赵枣儿点头,抱着奶茶小口小口地喝着。

看着赵枣儿头顶的发旋,庄祁心里也有些发闷。

“你们一会儿是什么计划?”

庄祁问她,赵枣儿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问编辑部几人的计划,原先的计划是采访林家和幽幽陆酩,但不知过了昨夜,其他人会是什么想法。

像是知道赵枣儿心里的想法,庄祁道:“昨夜的事他们不会记得,待他们醒来应该是中午了,我们打算去戏班子,你不如与我们一起?”

赵枣儿纠结了两秒,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是等编辑部的人醒了后早点回f市吧。”

这回轮到庄祁一怔了,但让赵枣儿不要上赶着往前凑的人也是他。庄祁便点点头,“好,注意安全。”

“谢谢。”

两人对坐着无话,气氛一时冷了下来,不一会儿庄祁喝完茶,放下杯子站起来走了出去,也没说去做什么,赵枣儿也没问,独自对着已经冷了的早餐,拿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松饼,像是在跟谁生闷气似的。

陆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捧着杯可可跑到门口张望了几下,而后坐到了赵枣儿对面,眼睛大而明亮,炯炯有神地看着赵枣儿,小声问道:“枣儿姐,你们吵架了?”

赵枣儿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昨夜在走廊上,陆酩对她的疑惑一一解答,态度亲和,却也疏离有礼,一直唤她“赵小姐”,怎的一觉醒来,她突然变成了“枣儿姐”了?

“什么?”

“你和祁哥啊!你们吵架啦?”

赵枣儿终于从陆酩的大眼睛里看懂了八卦的意思,不由得失笑,“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什么意思?”陆酩不解地问。

赵枣儿有些头疼,她也不知道陆酩到底是不是误会了她和庄祁的关系,如果不是,那更尴尬了。倒是陆酩突然自己反应了过来:“你们不是男女朋友?”

“不是。”赵枣儿连忙否定道。

陆酩眨巴眨巴他的大眼睛,“咦——?”

赵枣儿哭笑不得:“你怎么会这样误会?庄先生看起来,呃,不食人间烟火,嗯......我的意思是,庄先生不像会恋爱的人吧?”或者说让人想象不到庄祁的身边站着怎样的女人才合适。赵枣儿顿时天马行空地想象起来,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一个答案。

陆酩却也大力点头,“是呀!不像啊!可是啊......”

陆酩放下杯子,“就是这样的祈哥,看到你在我直播里好像撞鬼了,就从医院里跑了出来,搭火车连夜从f市过来,一夜没睡耶!”

赵枣儿愣住:“什么直播?”

“噢噢,就是我有个直播啦,昨天不小心在村庙里拍到你了。”

赵枣儿这才醒悟庄祁昨夜在电话里说的“看到你了”是什么意思。他是为自己来的?从医院里、带着一身未愈的伤、连夜搭乘火车,为自己而来么?赵枣儿的心“砰砰砰”地加快了速度,血液也升温,像是要沸腾。

“还有昨晚啊,你在走廊里睡着了,是祁哥抱你回屋的。”

“啊?”

赵枣儿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你们没在一起啊?”陆酩敲了敲额头,“那祁哥在追你?”

“怎、怎么可能?”赵枣儿想也不想地否定了,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嗯,我也觉得不可能。”陆酩又道:“那你追祁哥吗?”

“没、没有啊!”

陆酩反而有些吃惊,他睁大眼:“为什么?祁哥那么好,对你也很好呀。”

“庄、庄先生对谁都很温柔吧。”赵枣儿有些语无伦次,陆酩还欲再言,赵枣儿站起身,“我先上去了!”

“诶!”陆酩追着赵枣儿往楼梯跑:“马上就出发了呀!”

但赵枣儿飞快地消失在楼梯上。

有些失望地回到后厨,大兴也一脸八卦地问他:“怎样?”

“你难道没听墙角吗?”

“听不清啊。”

“她说不是。”

“哦。”

“你不吃惊?”

“庄大哥会谈恋爱我才吃惊。”

“那要是你哥谈恋爱呢?你会吃惊不?”

“陆小酩你怎么还是这么八卦啊。”大兴把厨房手套摘下,挂到墙上,“再说了,就我哥那种冷情毒舌男,被他看上也太太太惨了——”

“大兴。”林稚秀的声音突然从窗外传进来,陆酩冲大兴做了个鬼脸,探头往窗外一看,林稚秀手里夹着根烟,不知道在这站了多久了。而庄祁在几步远的墙角下,看着倚墙的枯树。

“哟哥,我去把车开出来!”大兴瞪了陆酩一眼,落荒而逃。

陆酩嘿嘿一笑,还靠在窗框上,伸出手去摸了摸林稚秀的外套,冰凉凉的,“不冷啊?”

“冷。”林稚秀熄灭烟,把陆酩的脑袋从窗户里摁进去:“去加件外套,别冻着。”

陆酩笑嘻嘻地进去了,庄祁看着两人的互动,一挑眉,没说话。

十分钟后大兴开着车子停在了招待所门口,几人都上了车,陆酩却还在门口张望着什么。

“陆小酩!能不能行了啊!”大兴喊他。

陆酩摆手:“等等枣儿姐啊。”

庄祁皱眉,刚想说她不会来,就见赵枣儿跑出来,一叠声地抱歉道:“让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

赵枣儿不看庄祁,庄祁只好看向陆酩,挑眉询问,陆酩却嘻嘻一笑,推着赵枣儿上车,“走走走,出发!”

29.孙家班

大兴驾车,林稚秀坐副驾驶席,庄祁、赵枣儿和陆酩三人一起挤后座,好在也挺宽敞,谁也不挤着谁。

“你好,林稚秀。”林稚秀转过头来,向赵枣儿礼貌问候。

“你好。我叫赵枣儿,红枣的‘枣’,”

面对林稚秀,赵枣儿有些紧张。

林稚秀长得极为好看,有点儿莫辨雌雄的美。眼睛和嘴都极为秀气,鼻子挺拔,凑在一起使得五官有些阴柔,比女人还精致几分,但偏偏林稚秀的表情总是很冷峻,让他的阴柔又变得有些“阴狠”。

与温润如玉的庄祁相比,林稚秀更像是一把凌厉的匕首。

面对俊男靓女赵枣儿向来是不紧张的,但林稚秀略带审视的目光,让她误以为自己是被头狼盯上的猎物。

如坐针毡——浑身透着不自在。

好在林稚秀很快便转了回去,让赵枣儿松了一口气。

陆酩拿出手机加了赵枣儿的微信,而后飞快地把五人拉进一个群里,在群里发了几段小视频,都是昨天在村庙拍摄的画面。

其中有两个视频是赵枣儿参与灭火的场景,陆酩一边看,一边道:“昨天失火后场面比较混乱,我也没注意到枣儿姐你就在那呢,哇——你一点儿不怕啊?”

赵枣儿克制住自己不去看庄祁,却能感觉到庄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让她顿时不自在起来。

“没想太多,毕竟就在我眼前。”赵枣儿道。

林稚秀把陆酩发的几个视频都看了一遍,最后一个短视频是后来出现在陆酩直播中的赵枣儿,看完视频,正好听到赵枣儿的话,林稚秀不着痕迹地透过后视镜打量赵枣儿。

每个行当的行内人,都有一双不一样的眼睛,尤其是行内的高手,总能一眼看到本质。林稚秀行走此间多年,极少看走眼过,也极少遇到看不透的人,但他却看不出赵枣儿的命数。

命数这样的东西很玄,但从一个人的气质、气场上都能反应出一些,再结合面相、手相,辅以生辰八字,总能把一个人的这一生看个大概——毕竟什么样的开始、就有什么样的结尾。

在中国文化里,说到“命”,总有几分“注定”的意味。注定了——便或许可控,但绝不可改。林稚秀看不透赵枣儿,原因在于赵枣儿此刻的命中,正横亘着一道巨大的变数。顺着这道变数往后看,所有的发展都不可琢磨。

目光上移,正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庄祁也正看着赵枣儿,神情淡淡,脸上挂着一贯的浅笑,看不出喜怒哀乐来。

林稚秀认识庄祁以来,也不曾看懂过这个男人,想到“红鸾星动”一事,林稚秀心念一动,悄悄算了一卦。

就在林稚秀兀自沉思时,陆酩解释起微信群里的这几个视频:“前面几个都是我拍到的,有两个是村民拍的,还有这个,是戏班子的班主发给我的。”

陆酩说着又发了个视频,视频显然是在昨天的事故后拍摄的,拍摄者在车内,画面摇晃得厉害,但看得出车后座上是烧得发黑的演员。火几乎熄灭了,演员却也已经一动不动,紧接着可以看到那黑色的人形物慢慢变脆、破裂、垮塌,直到车后座上只剩下一摊灰黑的粉末。

“人烧起来绝不是这个颜色,也不会这么快烧尽,是纸没错了。”

大兴看不了手机,利落地打着方向盘,闻言一点头:“村子里最近不少跟纸人有关的事。最开始一起,就在这戏班子里。”

林稚秀常年在外,林大兴在顺和村的时间反而多些,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事,大兴门儿清。

“这个戏班子其实挺厉害的。老班主姓孙,四十年前逃难来咱们这,一声本事,收了几个孤儿,就把孙家班拉扯起来了。要说在孙家班之前,村子里每逢灯节都是去外头请的戏班子,但有了孙家班就不一样了呀,不只是灯节,但凡村庙啊集社啊有个啥热闹的,都请孙家班去。”

大兴一边介绍着,驱车上了水泥的主干道,道边的冬景灰蒙蒙的,没什么生气。直到开了有十多分钟,赵枣儿突然发现这是开到河边来了。

那条冻着的、从山上淌下的河。

“那是什么河?”赵枣儿问。

陆酩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倒是大兴接了话头:“冬河。”

和河岸上驶过,可以看见结了冰的河面一片灰白,冰上偶有嬉戏的孩子,与赵枣儿梦里粼粼波光的模样截然不同。

孙家班就在冬河边上,连通了三户房子,形成了一个集训练、住宿于一体的方形大院。

今天的戏班子尤其安静,没有人练功,院子里有几个男人在练习甩大旗,零下十五度的天气依旧穿着薄薄的背心,露出健硕的臂膀。但几人显然兴致低落,看到林大兴带头进来,其中一个中年汉子放下大旗迎上来,先是与大兴打了招呼,再冲着林稚秀恭敬道:“林大师。”

林稚秀只是略一点头,并不多言,缓缓打量着四周。

大兴便又向中年男子介绍庄祁、陆酩和赵枣儿,中年男子倒也一一问候,但焦虑的目光时不时看向林稚秀。

“闲话不必赘述。”

“是嘞。”男子点头,领着众人深入戏班大院。

从男人的话中赵枣儿知道了这人是老班主的儿子,也是戏班子的现任班主,名叫孙三井。

孙三井从老班主手里接过衣钵这才第四个年头,从小耳濡目染下,孙三井早已把戏剧当做生命来热爱。在传统文化前途莫测的今天,孙三井带着戏班子勇挑继承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大梁,一边寻找着互联网时代下传统文化的新生机,一边兢兢业业练戏排戏。就在上个月,孙家班荣获了国家级比赛一等奖,意气风发地回到顺和村,不料回来以后,竟怪事连连。

先是演员们上吐下泻地病倒了一片,而后是有人在半夜听见吊嗓子的声音,出门一看却什么也没有,再之后就是老班主晕倒的事,连着昨天戏台上的事故,大大小小几件事,让戏班子人心惶惶。

“昨天之后的事,知道的人多吗?”

提到昨天的事,孙三井露出惊惶的神情:“不多,但也给我吓得够呛啊。林大师您帮着瞧瞧,咱这......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孙三井说得隐晦,但在场的哪个不是冲着这脏东西来的呢?尤其是赵枣儿和林大兴,更是才侥幸从虎口脱险。

“班主还请先说说令尊的情况。”林稚秀道,他的语调很稳,声音清冷,孙三井定了定心神,应了声“是”,领着几人进了间双门的屋子。

屋子里头挂着数十套戏服,垂着长长的水袖,缎面光滑,各色斑斓的样式,一套戏服一个角色;桌上则是琳琅满目的各色配饰,钗、珠、挂......一套头面藏着一个故事,这样一个不大的屋子,却像一个宝库。

东边的墙下放着一口敞开的大箱子,孙三井指了指箱子边上:“老班主就倒在这,发现的时候是早上,晨起吊嗓子的二妮子进这屋来拿行头,一进来就看见老班主倒在这了,箱子敞开着,里头没东西。”

“箱子里原本放的是什么?”

“珉娥。”孙三井语气有些微妙:“二十六年前林秀念先生所做。”

“正是家父。”林稚秀淡淡道。孙三井一叠声应是,惹得大兴有些紧张地看了看箱子里。

但箱子里头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

“箱子挂了锁,一直压在那里,没人动。”孙三井指了指另一面墙的大柜子,“只有老班主有钥匙,但是钥匙三年前搬家的时候弄丢了。”

“没换个锁什么的吗?”陆酩问道。

陆酩太过于年轻,又是一身少年打扮,但许是他们几人的气质都不同常人,孙三井对陆酩也是客客气气的:“没有,老班主说那箱子没有开的必要,锁着就锁着吧。”

——没有开的必要?这是什么意思?

赵枣儿下意识地看了庄祁一眼,不料庄祁也正在看她,心里突地一慌,没留心脚下,绊了一跤。

庄祁忙扶住她,有些无奈:“小心些。”

赵枣儿连连点头,小鸡啄米似的,心里却是懊恼,为何自己在庄祁面前总显得这么笨拙呢?

在车上时有陆酩一直与赵枣儿说话,加之大兴,三个人倒也让气氛很是活跃。赵枣儿偷偷看身侧的庄祁,庄祁一直没说话,闭着眼睛养神,想到一向一尘不染的庄祁挤了一宿的火车,赵枣儿心里很是歉疚。

但两人之间一直隔着几分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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