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狗
“第七条…低阶血族臣服于高阶血族,但在某一特定情形下,人类无条件屈服于血族……”郑悠悠靠在床头,对着手中的书轻念出声。伸手去拿西瓜的时候扑了空…不觉已吃完了。
“这是什么啊。”女生嘀咕,嘟着嘴地将书本合上,《恶魔法则》。封面看起来旧旧的,仿佛经历过的岁月比外婆还要长久。从小客厅书架上拿的,不知道属于谁。
文理分科这事让她闹心好一阵子了。难得有一刻逃离的时间,想好好看会儿小说放松一下。谁知道碰上这么个奇怪的玩意。
z中重理轻文不是什么秘密。每年文理科“飞升”的人数之悬殊就不提了,单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样的老旧崩坏的观念还依然占据着它的统治地位,就足以让她企图力排众议选文科的想法破产。
她第一次表达自己想法时,就遭到郑丽女士猛烈的反对。
郑悠悠企图用真爱说打动她,可郑丽一句话就堵回来了,“毛还没长齐呢,和我说什么真爱。”话糙,但是理不糙。
郑悠悠说,我学理科头疼。郑丽女士就冷笑,她也上班也头疼,无数的人工作还反胃,但没见过谁擅离岗位。
“你不趁着年轻力壮时吃苦,以后无尽的刀山火海就在面前等着你。”撂下这句威胁和狠厉各半的话,还有空的饭碗,郑丽就去自己的事务所忙活了。
郑悠悠自小被家变打击得不轻。出于对老妈不离不弃的感激,她多半时候都是要让着她的。
连选文理科这种事也不例外。
其实老妈就是思维僵化了。一个喜欢文科的人如果强行学理科,那么接下来的两年,四年,甚至一生,都会异常痛苦。再说,学文也不是在游乐园玩呀。怎么说得z中每年飞升名校的那些文科师姐师兄都跟吃素的一样。
可郑悠悠习惯了在老妈面前扮乖乖女,没有将心里的五车话倒出来。只是在班主任收分科表的时候,抿着嘴唇递上去违心的结果。
葛老师一看,眉头挑了挑,“诶,我还以为悠悠会选文科。”
郑悠悠脸皱成苦瓜:“老师也觉得我学不好理科,对不对?”
葛老师哈地一声笑出来,“我倒没有那个意思,毕竟,你这么文文静静,诗情画意的女孩子。”
蓦地收到夸奖,郑悠悠有些不好意思。想说一句老师你夸错人了,却囧得说不出话。
葛老师叮嘱一句:“到了新的班级也要继续努力呀。”
葛老师真是温柔啊。郑悠悠舍不得这么可爱的班主任。
可不管她愿不愿意,时间往前推进,她参加分班考试,来到了新的班集体。
“悠悠。”
郑悠悠转过脸,对上武维扬同学惊诧的脸。
“……”
“真是你!”武维扬扶额头,“我要是弯的,必然要相信,我们是天生一对了。”
缘分这种事情太诡异了。武维扬和她从小一同班以来,就没分开过。跟小说里写的似的。
这样频繁的刷脸,哪怕是郑悠悠这样不爱扎堆的性子,也与武维扬关系不错。
“好巧。”郑悠悠点头。
武维扬凑过来,低声说:“话说,貌似这班有个超级大怪咖。”
“嗯。生物的多样性。”
发小同学爆发出一阵大笑。
可郑悠悠的本意不是为了幽默。她是真觉得没什么关系。
郑悠悠反应平淡,武维扬关于怪咖的八卦就此打住。大家迎接新班主任召开的第一次班会。新班主任是个戴酒瓶底的男老师,看样子约摸三十岁上下,目光所及之处一派萧杀。冷冷看足大家三分钟,他这才翻开花名册之类的文件簿,“我姓萧。”
人如其名了,悠悠想。
萧老师转身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写上“萧逸”两个大字,笔锋遒劲有力,再转过身放下粉笔,掸了掸指尖的粉笔灰,“点个名。”
“武维扬。”
“到!”
竟然第一个中彩,武维扬答完到,转过脸来对老朋友吐了吐舌头。悠悠于是报之一笑。
新同学中有活泼的,有沉稳的,有闷骚的,也有傲娇的。郑悠悠觉得自己有项特异功能,听声辨人,一拿一个准,从没失手过。等到她自己答了一声到,全班的目光都朝她投过来。
郑悠悠有一丝赧然。
“宋清晨。”
没有人答应。
萧逸于是再叫了一声。
小范围的骚动。
郑悠悠听见有人说:“哈,又没来。”
“高二头一天就缺席。”
“这人碉堡了哦。”
武维扬朝郑悠悠挤挤眼睛,让她意识到这缺席的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怪人。
萧老师十分淡定,继续点,完了安排全班换座位和大扫除。
高中二年级的第一天就在祥和的集体劳动中结束了,没有其他异常,除了回家的路上,郑悠悠遇到一只受伤的小狗。
小狗被什么东西伤到了,脖子还在流血。
郑悠悠有点怕狗。关于狂犬病的传闻,让她对这种四个爪的小动物,总是尽最大限度地敬而远之。她心里天人交战,站在小狗面前迟疑了会儿,闭了闭眼睛,打算装作没看见,绕过去回家算了。
爱护小动物的人那么多。总不会只有她一个狂犬病恐惧症看见它吧。
也是天公不作美,走出没多远,天空淅沥沥下起小雨来。郑悠悠包里有伞,将书包解下来,掏出伞撑上。
脚步越来越沉重。
万一,没别人看到它呢?
失血过多的话…
会不会死掉?
再者,爱吃狗肉火锅的人那么多。
秋天最适合进补了。
郑悠悠觉得没办法继续再往前走了。叹口气,转身去看看那只小蠢狗还在不在。
“汪。”小蠢狗虚弱地吠了一声。
郑悠悠撑着伞蹲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它,“哎,你长得好丑啊。”
小蠢狗泪汪汪的,浑身棕色的毛,只在嘴唇周遭有一圈不规则的黑色,像是留坏了胡子,又像是吃巧克力没擦嘴。它在泥里滚过,脏迹斑斑的,脖子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好像戴了一条暗红色的围脖。
郑悠悠伸出手,快要触碰到它的时候,忽然又缩回来,咬了会儿手指,郑重地道:“说好了啊,我是为了给你疗伤,没有别的企图,你可不要咬我。好吧?”
小蠢狗呜呜两声。
郑悠悠单方面当它同意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哦。”
狗不瘦,捧在手里的时候有一定的重量。
郑悠悠还是头一次进兽医院。
“欢迎光临。”化着精致妆容的白衣天使迎上来,看一眼她手中的小可怜,哟了一声:“受伤啦?”
郑悠悠点头,双手将它递上去:“拜托你。”
这还是兽医经营的宠物店,许多寄养在这里的萌宠。她带来的这只,因为丑,而出类拔萃起来。
天使接过去,也是一声惊叫:“哟,好丑的狗。”戴着手套略微检查了一下伤口,蹙眉道:“这是怎么弄伤的?两个圆圆的小孔,额,像牙印,好像是咬的?”
郑悠悠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刚捡到的。”瞄一眼女士胸前的名牌,“拜托你了,徐医生。”
徐医生抿嘴一笑:“你还是学生吧,在我这里给它看,可不便宜哦。”
郑悠悠将手机拿出来,晃一晃,“没关系,我用微信转账给您。”
徐医生便不再多说,给它清理伤口,狗虽然发出低低的呜咽,却并没有要暴走咬人的意思。乖乖地任凭处置。包扎好后,又给它打了消炎针和破抗。还很贴心地用吹风机给它吹干了毛。最后将狗递到悠悠手里,“给你一些药粉,拌在狗粮里给它吃。”
郑悠悠转完账以后,颇觉肉痛。所以说,那些猫狗双全的人都是土豪啊土豪。
小狗子脖子上捆了一圈白色纱布,徐医生还非常少女心地在上面扎了个粉色的蝴蝶结,结账时表示蝴蝶结是免费赠送的。书包里是沉甸甸的狗粮,撑着伞快到家时,才想起一个很不得了的问题。
——郑丽女士那里怎么交代?
老妈虽然不怕狗,但绝不会喜欢家里毛绒绒的。
“喂。给你取个名字吧。”郑悠悠歪着头看怀里的狗子,“这样喂来喂去怪见外的。”顿了顿,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印象,略一思索,“好,就叫你晨晨吧。”
等了两秒钟,见狗子没反应,就当它接受了。
“晨晨,我跟你说,”郑悠悠一边用钥匙开门,一边叮嘱这狗,“你呆在我家的这段时间,只能在我房间安家。等你伤好了,我就发招领启事,把你还给你主人。”想了想,“不,我到家就发。你答应我,不要乱闯,好吗?”
外婆在阳台吊嗓子唱昆曲。郑悠悠趁其不备,抱着狗一溜烟进了自己屋,拍拍胸口拉过一只小枕头,放在书桌前的小椅子上,将狗安顿在上边。然后带着一点做坏事成功的刺激和成就出门来,恰好碰上外婆笑眯眯从阳台过来,“悠悠啊,我煲了银耳汤,快来喝。”
郑悠悠颠儿颠儿跟过去,听老太太絮絮叨叨:“你这嗓子随我,就得好好保养,别糟践了。”
悠悠哼哼哈哈答应着。实际上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以后又不会像外婆一样做戏曲艺术家,她已经是个理科生了。以后注定要在理化生的魔爪下过一生。科学家,基本上都是很沉默的。嗓音条件越好,越是暴殄天物。
喝完银耳羹,悠悠表示要回房写作业去了。然后她便发现,养狗绝对不是一件明智的事。她很受干扰!写试卷的五十分钟内,起码走神二十次,都是因为这狗在旁边翻了一个身,或是轻微地咕噜了一声。许许多多杰出人士,原本是可以做出重大成就的!可是因为沉迷吸猫撸狗,他们堕落了!
悠悠觉得自己腐化得非常快。
手机传来推送消息的滴嘟声,由微博自动弹出来。她多次设置,不接受无谓的推送。因为信息爆炸带给大脑的伤害是无法估量的。牢骚着要删除,却在拿过手机的一瞬间,“咦?”了一声。
“【l市同城】近来发生多起动物遭受袭击事件。初步统计,已有近十人向官博君投稿,遇到了受伤的猫与犬,奇特的地方在于,这些小动物多半都是脖子受伤,伤口分明在颈部大动脉附近,可又并非致命。不知是怎样的变态导演了这样一场全城虐待事件。你怎么看?”
点进去一瞧,配图多是受伤的小猫小狗,瞪着无辜的眼睛,显然对于自己为何受伤感到很迷惘。
郑悠悠看一眼旁边酣睡的晨晨狗,眉头打个结。
看来,这还不是个案呢啊。
真的有变态吗?
作者有话要说: 咕噜咕噜求收藏求评论
不灵异不恐怖,其实就是一个恋爱文8
☆、偶遇
突然成为有狗阶级,郑悠悠兴奋得大半宿没睡着觉。
这不怪狗,人家好好的呆那儿并没有诱惑谁,主要是她自己按捺不住,一会儿起床看一下,它睡得怎么样,一会儿再起来看一下,它饿着没有。一会儿又想,它的伤到底怎么来的。
这么起来躺下翻来覆去地折腾,次日起床去学校时,郑悠悠脸上挂着两个淡青色的黑眼圈。
“你这是怎么弄的?”郑丽声色俱厉,“熬夜看小说了是不是?”
郑悠悠还没说话呢,外婆就赶忙替她打圆场:“你不要诬陷人家。”接着把她昨天一回家就进屋写作业的事给抖了出来。
见郑丽气平了,老太太便又对悠悠说:“学习固然重要,但是身体也不能不当回事啊,你争气,这小脸蛋儿,长得像你妈,别给弄坏了。我还等着你当大明星呢。”
郑丽一听又不乐意:“妈,您这不教坏小孩子么。”转而冷冷说:“出卖色相那是靠父母给的本钱,是偷懒,是堕落,我就第一个看不起,靠知识改变命运才是你该努力的方向。”
这话虽然偏执古怪,倒也并非全无来历。悠悠她爸,为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影星,将好好一个家弄拆伙了。一朝连坐,从此以后郑丽女士格外不待见文娱行业。
郑悠悠呆呆地咬着勺子,全然没往深里想,只顾着思虑:待会儿晨晨怎么办啊。带去教室是不太可能的。唯有关在房间是上策。
“听到没有郑悠悠?”郑丽用胳膊肘子轻轻捅了她一下。
悠悠醒过来,“嗯!听到了。”站起来,“我吃好了。”借着回屋拿书包,顺手给晨晨的临时饭盆添满了食。
蹲在旁边顺毛捋了会儿,见小丑狗吃得比昨天香了些,顿时母性大发,开启尬聊模式:“你放心啊,我已经把你的艳.照贴出去了,你长得这么脱俗,你主人一定一眼就认出来。”
小丑狗汪汪两声,聊作回应。
起身从房间出来,和外婆道过别后,悠悠出发了。
早餐整成座谈会,弄得她有点消化不良。
郑丽从地下车库开着车过来,经过她身边时摇下车窗,问她:“要不要送你?”
郑悠悠摆摆手:“我走过去。”顿了顿,“谢谢妈。”
郑丽便不勉强,一脚踩上油门,嗖地一下飚出去了。
“慢点儿开…”郑悠悠的叮嘱也被吞噬在汽车尾气里。
家与学校离的距离恰到好处,爬到四楼目的地时,整个人都清爽起来。
新班级的学习氛围极好,从早读就可以看出来。
尤其寄宿生,早自习刚嚎完一小时,吃个早饭回来后,又是声震屋宇的读书声。
郑悠悠才读了开篇的诗经选篇,便见武维扬拿书本作掩护挡住脸,凑过来说话:“悠悠,我好好奇啊。”
悠悠嗯一声:“好奇什么?”
武维扬啧啧两声:“那位宋大小姐还没来诶。”
大小姐?悠悠惊奇:“是女生啊?”不知是不是她想当然了,在她印象中,爱旷课的,多半都是不怎么学好的男生。z中女生都是力争上游的,几乎都是进击的学霸。
武维扬撅起嘴:“是啊。我就想知道长什么样。据说颜值很逆天。又美又傲娇的冰山小姐姐。”
郑悠悠视线瞥向门口,做个“嘘”的手势,将目光收回到课本上。
武维扬抬眼瞥过去,恰逢萧逸的身影从走廊一掠而过,于是吐吐舌头,撤回了自己地盘儿。
郑悠悠发现,不止是头两天,接下来的一周,班上一直都有个位子空着,就在她的左侧斜后方,位置太打眼的缘故,每次进教室她都要下意识地在心里惊叹一声“哇塞,又没来!”倒也燃起几分钦佩的心情,猜测这人是不是干脆休学了之类。
武维扬在等待中磨灭了耐性,将对神秘人物的好奇转化成结交新朋友的动力。到周六放学时,她已和一帮子人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友,约着周日一起去郊外烧烤。理由也是十分充足,“现在高二起头不玩,接下来都没时间玩了。”
悠悠是很佩服她适应环境的能力,无论男生女生都热络地喊她“小维”。而反观她这第一周,全部都用在应对功课上。所幸胖胖的化学老师说话很搞笑,让她有点爱上这门课,稍微没那么焦头烂额。
武维扬约她周日与大家一起时,郑悠悠看着窗外阴霾弥漫的天空,迟疑道:“连着下了一周的雨了啊…”
武维扬点头:“是啊,下了一周的雨,人都要长蘑菇了,明天终于要放晴啦。还不出去?”
悠悠心道,不止人长蘑菇,狗也要发霉了呢。
她不是不合群。
只是,这几天她不但将招领启事贴在了网上,还利用放学时间,在遇到小狗的方圆五里,将打印出来的启事贴了个遍。搞不好这两天就会有人来把狗带走。和班上的同学至少还有两年的时间可以友好相处,与晨晨狗的缘分却可能很快到头了。所以,还是先陪那只小丑狗吧。因此不无遗憾地告诉武维扬,虽然很想参加,奈何家里有事,下次一定和大家一起去。
回家时,一小坨棕色影子等在门口,歪着脑袋摆尾巴,小舌头伸出来,呼哧呼哧喘气,显得很是热情。
“你怎么出来了!”悠悠有点紧张。
狗却不管那么多,跃跃欲试就要扑到她身上。
悠悠赶紧趁它蹦起来之前,擒着它两个前爪的腋下,一把捞起它带着回了卧室。
已经悄咪咪给它洗过澡,悠悠直接将它放在床上,又将被子毯子什么的给它盖了三四层,盖瓷实了,竖起食指说:“明天带你出去放风。我现在要去陪陪我外婆,你别吵。听到吗?”
大概因为长得丑的缘故,上帝给它另开了一扇窗:这狗特别通灵性,居然就乖乖地躺那儿不动了。
外婆芳名苏拉。每次看到世界史“苏拉独.裁”这一节,悠悠总觉得出戏。家里这个苏拉一点也不独.裁,是郑悠悠见过最温柔的人。连日阴雨以来,外婆也不怎么唱曲儿,转而换了个别的消遣——织毛衣。
老太太戴着一副老花眼镜的样子,像一只可爱的松鼠。
郑悠悠搬个小凳子坐在她膝前,给她剥橘子,一面听老太太闲磕牙:“你妈妈小时候啊,冬天给她买棉衣再好看都不要,只要我手工织的毛衣外套。长得好看的女娃娃不少,但她们都没有这么漂亮的毛衣,人靠衣装,所以你妈妈成为了班花。”
悠悠很羡慕,郑丽女士有这么懂得欣赏她的母亲。
“隔壁的屋子,好像有人搬进来了。”外婆又说。
悠悠将一瓣橘子喂给老太太,略觉得有些惊奇:“那么大的屋子,是被买走还是租出去了呢?”
外婆编织的动作不停,吃完橘子,笑说:“再大的屋子,不都要住人的么。不然那就是钢筋水泥而已。”
其实不是大不大的问题,那屋子是独立成栋的小别墅,据说十几年前出过事,住在那里的一家子全都不在了,不吉利,所以一直没有再卖出去。也没有人敢住进来。
郑悠悠默默遐想,来的邻居是个什么样的人。
外婆再说:“我明天要去参加个戏剧协会的活动,都是老戏骨,你妈送我去,家里就你一个,可别饿着自个儿。”
悠悠笑眯眯:“您放心吧,我可会照顾自己了!都这么大人了。”
第二天,抱着狗,戴着太阳帽,身穿小短裙和白t恤,露着两条小细腿儿的郑悠悠,嘴里叼着一根棒棒冰当午餐,可以说,非常会照顾自己了!
她今天的主题就是带狗晒太阳。小丑狗被阳光收拾得服服帖帖,歪她怀里一动不动。
信步进了梨花公园,才溜达没多会儿,就听到有人在叫她:“郑悠悠!郑悠悠!这边这边!”
悠悠循声望去,却是武维扬一干人,招呼她的不是小武,而是班长大人。
班长利凯是个厉害人物,竞选的时候发表演说,其中有一条就是保证每年都给班级带来一个校运会冠军,因为他算是半个职业铅球手!此刻铅球手挥舞着两条麒麟臂,招呼悠悠过去。
悠悠抱着狗,不紧不慢去到那边,一看,“哇,好多好吃的!”
武维扬指指她搂在怀里的狗,不解:“你说的有事,就是遛狗啊?”
悠悠不好意思,抓抓后脑勺,“我想带着它来参加活动来着,但是怕有同学不喜欢狗,所以就…”
利凯振臂一呼:“有人不喜欢狗吗!?”
大家都说没有没有,最喜欢狗了。
班长便转脸和她一笑:“看到了吧,难得遇见了,和我们一起吧。”
叫许茜的女生便挤挤眼:“悠悠,班长是别有用心的。”
悠悠“啊?”了一声。
利凯居然腼腆地咳了声。
许茜正喝着罐冰红茶,见他扭捏,噗地一声喷了:“我靠不是吧,你真别有用心啊。”一巴掌掀在他后背,“班长,我是说广播站那件事,趁现在赶紧拜托悠悠吧。”
武维扬拣了一串烤蘑菇,撒了孜然粉,递给郑悠悠。
悠悠接在手里,轻声道谢,听利凯清清嗓子说:“是这样,你知道,广播站要换届了,在找新的广播员,我们大家留意了一下,一致认为你的声音是大家听过最好听的。咱们班就你去吧,成不?”
郑悠悠咬着棒冰,手里拿着烤串,有些呆掉了。众目睽睽之下,感觉脸颊滚烫。
“哈哈哈,怎么这么容易害羞的妹子。”
武维扬笑道:“你们放心啦,我认识的郑悠悠,虽然看着柔弱,其实是个最有责任感的人。周一的时候,她会去的。”
悠悠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许茜揽过她的肩,哈哈大笑:“天哪你怎么这么可爱。快吃快吃。”把自己刚烤好的小肥牛塞给她一串。
武维扬便问:“话说,你们那个宋清晨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我们的宋清晨。”许茜哂笑,“是全世界的宋清晨。”
“你得了。”利凯笑笑。
许茜哼哼一声:“我就看不惯那种艹玛丽苏人设的。”
悠悠咬着小肥牛,眨着眼睛只听不说,闷声发大财。
武维扬很感兴趣:“怎么就玛丽苏了?”
许茜翻翻眼睛,“那货,虽然是个女的,但是不少被皮相所迷惑的小姑娘,见了她几面就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弯了,你说尴尬不尴尬。”
迷惑。悠悠觉得许茜其实还是欣赏这个人的。
武维扬问:“那和人设有什么关系?”
许茜嗤地一声:“就她会高冷啊,不说话而已,谁不会呢啊?偏她端着。集体活动从来不去。开学这么久了,也没来上一节课。害得我们班出勤率那一块儿被扣分。我跟你讲,她是高一下半个学期期末转学进来的。我们这学校你也知道,普通人中途进不来。所以我觉得她是有什么后台。”
刘婧在一旁提醒她:“可是,她成绩很好啊。也是因为成绩好,所以萧老师才不管吧。”
悠悠的耳朵再竖起来,成绩好?学霸她喜欢的!只是不知道有多霸?她的目标是班级前三,年级前五十,这样可以不受郑丽女士的排揎,可以不用参加补习班。既然爱旷课同学成绩好,也许是强劲的对手也说不定。想要抱紧怀里小蠢狗时,忽然一惊:“诶,我狗呢。”
大家被她这么一说,都往她业已空空如也的怀里望过去。
悠悠放下烤串,站起身来,就要去找。
利凯说:“大家帮你一起找吧。”
“不用不用。”悠悠连连摆手,“我先找找,它腿短,走不远的,应该就在附近,待会儿要是没找到,再向你们求救。”说着鞠了一躬就跑了。
刘婧说:“好矜持的妹子。”
许茜很高兴话题从讨厌的宋清晨身上转移,朝利凯比个心,“z中恶狼多,这样绵绵软软的小姐姐,不要太吃香哦。”
郑悠悠早走远了,没听到这些点评,单手做个喇叭,大声喊:“晨晨。晨晨。”
要是狗狗的主人找了来,她却把狗再次弄丢了…那可就,搞了笑了。
这样一想,更是急切不已。
可喜随便选的方向,走了一两百米,到达一片常青树林,隐约听到小狗压抑的怒吼。
——遇到什么了吗?
郑悠悠加紧脚步穿越那片小树林。
武维扬他们烧烤的地方已经算是梨花公园人迹罕至的区域了。
这片小林子,则更是公园的极北之地。人声越发稀少。
所谓蝉噪林逾静,狗吠声在这便显得更加突兀。
小狗子匍匐在地,眼睛瞪着对面长凳上一个人,示威似的低吼。
郑悠悠快步过去,蹲下问:“你怎么在这?!”
说完抬头看对面长椅上的人,张口想要道歉时却突然哑巴了。
那里坐着个肤色异常白皙的少女。不似人间所有的尤物。
亚麻色的短发,漏下来的稀薄阳光略作点缀,形成一个淡淡的光圈。脸上将脱未脱的稚气,精致五官却有妩媚风致。睫毛下垂,似在看地面,又似乎哪儿也没看。只是睫毛浓重的阴影,越发衬出皮肤冷白的质感来。
悠悠看得微微吸了一口冷气,惊艳到的同时,深觉自己堕落了。
怎么这么明目张胆盯着一个陌生人看。
她的到来给小蠢狗壮了胆,让它错误地以为自己有了靠山,在一轮压抑的嘶吼过后,小丑狗突然伸长脖子,放肆吠叫起来。
对面的人抬起眼睛,朝这边轻轻瞥了一眼。
只这一瞥,流光四溢。子夜一样的眼睛。
郑悠悠不免难堪,拿手轻轻拍了小丑狗的头:“晨晨!”
对面的人眉头骤然一挑。
悠悠将狗抱回怀里继续说:“出门就该多晒晒太阳。你怎么反躲到这种阴凉的地方来了?”
说着说着,郑悠悠再度窘迫起来了,怎么好像指桑骂槐一样……回去之后要买本新华字典好好学组词造句说话。
谁知就是这样一顿尬训,却将对面那位绝色小美人吸引了过来。
白色的平底浅口鞋停在郑悠悠面前时,她抬头,目光顺着两条纤细笔直的大长腿往上游移,手里的棒冰啪嚓掉地上。
美人小姐姐似乎是在看她,又似乎是在看狗。
晨晨原本还趾高气扬到不行,此刻却缓缓往悠悠怀里钻过去,钻过去,恨不得自己不存在似的,退了几步退无可退之后,四条小短腿瑟瑟地抖起来。喉间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呜咽。
大约是对这个结果很满意。那人转身走了。
郑悠悠忽然觉得腿上一股热浪。心里暗叫一声糟糕。急忙提起小狗子,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小裙子洇湿了一片。
“我的天。”悠悠震惊地看着小丑狗,“你居然…吓尿了?”
顿时对方才的小美人好感骤降。
你说你,欺负只狗狗算什么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这不是第一次见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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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晨:你也叫晨晨?
小丑狗:哭哭┭┮﹏┭┮
☆、奇怪的邻居
悠悠虽然觉得整件事很诡异,却也没多想,就这么抱着晨晨回了家。
到家后没有怠慢,即刻去浴室洗了澡。
出来打电话给武维扬道歉,让她同大家说明,狗狗出了点小问题,先回家了。
“以前从没听说你养了只狗呀。”武维扬笑着说,“长得还那么奇特。”
悠悠趴在沙发上,将捡到晨晨的经过告诉了她。
“真的伤得那么奇怪?”武维扬沉吟,“会不会是…”
悠悠在这边手指绕着头发玩儿,听她欲说还休的口气,反问:“会不会是什么?”
“吸血鬼!”武维扬说完,显然自己也觉得荒谬无稽,补上一阵崩坏的大笑。
悠悠在这边擦擦汗,再聊两句,挂了电话。两位长辈还没回来,看老妈的微博,刷屏了,连发十几条苏拉女士的活动现场照。虽然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可是因为保养得宜的缘故,显得光彩照人,肤质细腻不输青年女郎。
老妈事务所的同事在下边吹成队形。
悠悠略尽点赞之职,再往下一拉,是关注的画手太太新传的素描人头。
分别点开来看时,脑子里叮的一声,忽然手痒。
兴冲冲去房间拿出一沓a4纸。
走艺术路线也是她所愿意的。
只可惜郑丽女士坚持不可以靠文艺的路子混饭吃,画画写作,只应该当成兴趣爱好。
所以郑悠悠在绘画上的成就也仅止于自娱自乐。
一开始画的两张草稿简直扭曲得天怒人怨。
到了第三第四张,才略微看得过去。
有了个纤巧的雏形。
悠悠撑着下巴,尤其在下垂的睫毛那里细细描画。
薄而剔透的嘴唇。
深蓝色铅笔牛仔裤。
快画完的时候,听见门铃响,郑悠悠蹦蹦跳跳跑去开门,原来是郑丽女士的同事吴叔叔开车送外婆回来了。
吴叔叔送佛送到西之后还意犹未尽,进来关照郑悠悠,“哟,咱们悠悠这是在画画啊,快把绝世大作拿上来让叔叔欣赏一下。”
郑悠悠囧得拿起那张纸往身后藏,“您别打趣我了。”
吴叔叔爆发一阵爽朗的大笑,叮嘱几句老人好好休息的话,驱车离开了。
外婆问她在画什么东西,悠悠递上去,“是我今天遇到的一个人。”
老太太接过去,觑着眼看了看,笑了:“是个俊俏孩子。”
悠悠满意地抿嘴笑笑,将它收起来,去厨房做面条。
晚饭过后,坐在书桌前全情投入写作业,窗外传来轰隆隆的卡车声。听动静,似乎隔壁有人搬家。她顺手揭开窗帘一看,只见搬家公司的工人往屋子里搬大件儿。
看来隔壁是真的来了新房客。
写完作业,又给自己额外加了一套练习卷。外婆是标准的养生时钟,九点半就安睡了。
安排好晨晨之后,郑悠悠默然躺下。
今天不复前段极致雀跃的心情了,却还是辗转反侧,没能睡个安稳。
原因无他,那隔壁的新住客,不知疲倦在放音乐,丝丝绕绕的缠绵悱恻的,古典乐。
起身想投诉吧,一来考虑到人家是第一天来,就此举报未免显得邻里不够友好;二来其实声音也确实不是很大,郑悠悠耳朵比寻常小伙伴灵点儿,她怀疑那分贝还不到受举报的标准。
悄悄去老太太屋里看了,果不其然,老太太睡得很香。
到了后半夜,郑悠悠忍无可忍找了静音耳塞,给两个耳洞堵严实了,再拿枕头给自己捂上,这才稍微眯了会儿。
睡到清早,不知妈妈几时回来过,洗衣机上搭着她换下来的衣服。
郑丽的事务所一年到头都挺忙。遇到外包业务,有时还要飞到外地去核算。没准今天就是回来换身衣服出差去了。
外婆应该是在公园晨练。
郑悠悠顶着一脸起床气,打开洗衣机将衣服速洗好。
晾完衣服正好是上学时间。
背着书包路过隔壁的大屋子时,不免多看了几眼。
要是这个人这个时候出来,买早点或是晨练,郑悠悠是打心眼里决定要数落他一通的。
比如“再美的音乐在不恰当的时候播放,那就是噪音。”“不能那么自私,只顾着自己享受,不理会别人想要好好休息的心情。”
只可惜她驻足的两分钟内,屋子安静得如同先时没有住人一样。
她莫名觉得松了口气,甩开步子往前跑掉了。
过后想了想,郑悠悠觉得,还是自己太过懦弱的缘故。
学校一派宁静。早晨那位爱旷课的学霸依然缺席。悠悠心无旁骛听完四节课,在放学时到利凯那里领了校广播站的报名表,一边啃面包一边将表填好。
下午第一节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悠悠去学生会交了报名表。
接收表格的干事笑得甜蜜蜜,“小学妹,下午放学后面试正式开始哈,你要准备一分钟的自我介绍加朗诵,两分钟的才艺展示。”
悠悠歪着头问:“才艺展示有限制吗?”
干事嘿了一声:“不限。有趣就成。”
郑悠悠答复知道了,按照师姐的指引,在抽签箱里随便抽了一个签,揣在兜里,去更衣室将运动服换下来。
回教室后,在座位垂着头细想稍后要表演什么才好。
要不然,还是唱歌吧。
“悠悠。”隔壁座的小武推推她的肩。
“怎么?”
武维扬一脸惊魂未定:“旷课大王来了。”
郑悠悠下意识转头一瞧,位子还是空的,转过脸来耸耸肩。
“现在不在这里啦,被萧老师‘请’到办公室喝茶去了。”
郑悠悠微笑了。萧老师还是极负责的。
“美是真美。”武维扬砸砸嘴,“掰弯神器啊。”
悠悠开始嘲笑她:“小武,性向是天生的,哪那么容易掰弯。你漫画看太多了。”
“你不懂,遇到这么好看的人,”武维扬趴在桌上,一脸小姑娘的荡漾和娇羞,“除非是钢铁直女,否则,都会礼貌性地弯一下。”
郑悠悠哈哈笑出声来:“那么夸张啊。你弯了嘛?”
武维扬一本正经:“我是钢铁直女。”
郑悠悠:“哈哈哈哈。”
她下午本想一睹掰弯神器的风采,却奈何始终不见本尊现身。第七节课萧老师来揭开谜底:“本周值日生都不必打扫实验室,宋清晨承包了。”
第三大组的同学一阵欢呼。
悠悠不禁莞尔,高冷的人做打扫…高岭之花与人间烟火的巅峰对决吗?
放学后,广播站的面试便正式开始了。
利凯自告奋勇陪她一起去。悠悠再三推脱,抵不过人说:“我是班长,应该去。”
悠悠觉得,再拒绝就显得小气了,于是一同出发。
搞笑的是,主办方只许选手进,应援的也好,班干也好,都在外面等。
所幸郑悠悠是七号选手,半小时左右就出来了。
利凯迎上去问怎么样。
“哈,竞争好激烈。不过我有预感,”悠悠忍不住笑,“我也许过不了了。”
利凯问怎么回事,郑悠悠扶着额头:“朗诵环节,大家都选的鸡汤美文,我背的《记念刘和珍君》。”
“明天才公布呢。总之你声音好听。我送你回家吧。”
这次悠悠比较有准备,摆手道:“不不,谢谢班长,我家长会来接我。明天见!”说完拿脚就跑。
用兔子的天赋飚出去五百米之后,回头看,果然没有追上来,松口气慢下来,享受这黄昏漫步的时光。端的逍遥。
不多时听到背后有不紧不慢放得极轻的脚步声。
本来没放在心上。可是接连转了好几个弯后,那脚步声还在。
她脑子里第一个反应,“不好,被跟踪了。”关于都市里的连环杀人传说,一桩一桩漫上心头,她也没有勇气回头,埋怨自己是自作孽不可活,只能闭上眼睛,再度百米冲刺。
一路跑回家,校服都被汗浸透了。掏出钥匙打开门,只有晨晨在门前等着她。
“外婆?”悠悠擦擦汗,抱起小丑狗,“苏拉女士?”
四处没有找到人,悠悠有点害怕,掏出手机,还没来得及给老太太拨出去,先接到了舅舅的来电。
“悠悠啊。我想我妈了。正好回了这边,接她回来住两天,别担心哈。”
服了。悠悠满面黑线。
今日颇为操劳。十点半就倒头睡下。
半夜又被惊醒。
依旧是昨晚丝丝绕绕,魅惑至极的那种靡靡之音。
“要压制怒火。怒伤肝。”悠悠想。
三分钟后,她发现,压制不住了。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宋清晨正在翻先前埋在浴室地板下的玩具盒子。刚掀开两块地板砖。
“你!”门外站着那个小姑娘,单手叉着腰,另外一只手的食指指着对面的她。
郑悠悠准备要好好骂一顿那个人,准备好的一万句diss忽然堵在胸口变成铅块。
新来的邻居莫名眼熟。
……就是那天在公园遇见的,将晨晨吓尿的那个人。
“……”呆滞三秒,接受了这个设定。
“有事吗?”
清淡的三个字,却像丝线将郑悠悠的心脏收紧了。
非常空灵。
悠悠甩甩头,勉力恢复冷静:“我是隔壁的,拜托你不要在半夜放音乐了可以吗。”
那个人,听了这句,似乎一懵,人斜斜地靠在门框,报了双臂,似笑非笑看住她。
“听到没有。”悠悠好生气,“周围住了不少学生,白天还要上课,你,你…”
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胸口的位置看。
郑悠悠低头一望,哗,不得了,扣子松了。红了脸拢住衣襟。
“你就这样,”吓尿晨晨的人说,“衣冠不整,大半夜跑陌生人家里,敲门?”
郑悠悠歪着头一想,是陌生人没错。虽然是邻居,但不知底细。这样贸贸然前来,确乎有点冒失了。
见她懵了,对方似乎更得了意,如寒冰的脸上乍然破出一线璀璨的笑来:“不怕被吃掉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哟
☆、004章 番茄成精吗
郑悠悠囧了几秒,夜风吹过,脑子发热的情况有所好转,竟然觉得这一脸欠扁的人说得不错。
假使这里住的不是女生,而是某种变态,说不定现在的情况已经是人为刀俎郑悠悠为鱼肉了。
可不是,要被吃掉了么。
陌生人依旧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你想,进来坐吗?”
郑悠悠退远两步,拢紧衣襟,抿着嘴酝酿措辞。
深秋的夜风吹过,长发骤然散落,挂在天边的冷月,草地上白睡裙的女生,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
奇怪邻居忽然又微笑了。
“你你你,不要整夜放音乐了!”悠悠看得肝颤,有些语无伦次,“真的会吵到附近的人。这是个学区房,周遭都是……”
斜倚在门上的女生挑挑眉毛,“唔,凭什么?”
悠悠哑然,的确啊,凭啥。她引以为自然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体贴他人”这种美好的品质上。
“你再这样我会报警!”悠悠瞪她一眼。
对方一脸悉听尊便的表情,而且一边扫视她,一边用舌尖舔了舔唇角。
郑悠悠觉得后背凉凉地发毛,脸也倏地发起烫来。转身欲走,想想到底不甘心,又大踏步回到那人面前,将手机往她跟前一递,凶巴巴地,“哈,不要以为你是唯一一个自带背景音乐的人,我……”
“好。”不知是不是悠悠看错了,那人脸上竟有一点浅淡的笑,“你随意。”
郑悠悠气得半死,抱着手机回了自己家。想着只要她敢再放一个,她就礼尚往来,把农业重金属摇滚神曲回馈给她,用广场舞接地气的旋律将这位古典乐的拥趸打败,就好像用大蒜的健气,打败幽微的水仙。
可是等了个多小时,恼人的丝线般的音乐声再没有出现。
……居然不战而降。倒让人有种白费心机的挫败。
郑悠悠睡意全无,呈一个大字躺倒在床上,几乎睁眼到天光。
晨晨狗跳上床来,哼哧哼哧舔她的脸。舔得脸颊湿漉漉。
“讨厌。”起床气让她皱起了眉头,一把推开狗嘴,“讨厌讨厌。怎么这么快…天就亮了。”
小狗嘭地一声跳下地。
郑悠悠翻个身,闭上眼睛,想要再赖床五分钟,不期然却听到阳台的滑动门小幅度打开的声响。
她一下子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
手忙脚乱在床头摸发箍来绑头发,摸了半天一无所获。心下诧异,但也顾不得了。
居然有这么蠢的贼,晚上不来,大早上来?
郑悠悠没有安全感,去客厅之前,手里还摸了一支网球拍。
然则事实证明她的担心完全多余。
在那儿开门的,不是人,是狗。
“晨晨!”郑悠悠一声哀鸣。
狗混熟了以后就放飞自我了,不再掩饰自己单爪开滑动门的特技,扒拉了一会儿,打开的缝隙已经足够它一个狗挤过去。
有人说,猫是水做的,是流动的。
其实狗也差不多。悠悠眼睁睁看着它流淌出去。
等她追上,只看到它在草地上瞎跑着撒欢。
汪汪汪汪的声音不绝于耳。
可能这狗的小脑不发达,在草地上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乱跑时,绊倒了外婆种的好几盆即将绽放的秋菊。
悠悠一个头两个大,一面扶花盆,一面欲哭无泪大喊:“晨晨你脑子有泡是不是!晨晨是只大蠢狗!”
好死不死,怪邻居也打开了门,背了挎包,一身重金属灰,昨晚那几个微笑仿佛都是错觉,此人在日光之下又恢复了一脸冷漠,侧过脸,眼角余光打量乱成一锅粥的一人一狗。
郑悠悠不会读心术,可她还是看懂了对方的表情:让别人不要扰民,你却一大早纵容自家狗乱吠,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
狗疯了似的,而她本人也一头乱发未梳,披散在肩,也被晨风搅得像个小疯子。连配乐都现成——这么喜庆的场面,难道不该来一曲猪八戒背媳妇吗朋友…
而对方高冷禁欲,整齐笔挺犹如处女座本座。
郑悠悠头都抬不起来了,只能毫无威慑力地喊:“晨晨你神经病啊,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
四下里奔走追狗时,冷不防瞥了一眼对面的冰山,只见她脸色更差了。原本冷白的脸色,有了一丝不悦的绛紫。
小疯狗这时也发现了冰山,呆滞一秒,不跑了,腿一软,瘫在草地上。
悠悠:“……”
小丑狗为了挽回自己早已溃不成军的面子,勉力撑起上半身,对着冰山叫了一叫,见没什么严重后果,炸起胆子,破罐子破摔似的乱吠了起来。
溢出屏幕的尬。
悠悠从地上一把捞起狗,转身就走,恨铁不成钢地低声咕哝:“我拜托你,争点气好不好,还嫌不够丢人吗,还想再尿一次吗……”
安顿好狗,锁好门窗,悠悠出门时,差不多要迟到,只得采取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学校冲。
中途看到个颀长背影。
不是别人,就是她的冰山邻居。
不同于她的兵荒马乱,人家正气定神闲走着。
悠悠想,不知这是个娃娃脸的上班族,还是经历太多的学生党。
稚气未脱与深不可测两个词在同一个人身上适用的情况并不多见。
所以这人看脸是分辨不出来芳龄几何的了。
如果能停下来好好打个招呼,问问她,对方也许会直言相告也说不定。
但郑悠悠见到她就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于是闭着眼睛假装不认识,飞快从她身边略过。
在教室落座时,出了一身汗。早读也进入了尾声。
敬业的老魏夹着语文书提早几分钟进教室,同学们都非常默契地将读书声调小,渐至偃旗息鼓,悄无声息,静待老魏开言。
“翻到第十八课,”魏老师扶眼镜,“我们先……”
“先”字还没落地,悠悠忽觉头顶有阴影,讶异之余抬头一望,下巴差点惊得掉下来。
“你…”像武侠小说里被点了穴的人,动弹不得,亦且连话也说不圆乎了。
你跟踪我,不过这四个字,却像卡死在嗓子眼里一般。
冰山将手心里的东西亮出来,淡淡说:“你的。”
“宋清晨。”老魏敲桌子,“你眼里还有没有一点纪律?上课了!回座位上坐下!”
悠悠目瞪口呆看着她手里拿的发箍。
紫色的发圈,有个亮晶晶的小星星做点缀。
正是自己弄丢的那个。
并不是什么多值钱的东西,但郑悠悠恋物癖,用久了的日用品好比自己的一部分,割舍的时候会痛。所以失而复得简直太治愈了。
“你……”悠悠涨红脸。
全班的视线都注视这边。
武维扬更是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想要八卦的心情。
“你昨晚,落在我家的。”宋清晨说。
午饭悠悠是和武维扬一起吃的。
与其说是吃饭,不如说是接受盘问。
郑悠悠过后回想整件事情,觉得大家的反应都特别奇怪。
明明没有什么糟点,却活生生整出了一段绯闻。
比如同学们,为什么要起哄呢?举座哗然是几个意思?
落下的是个发箍,又不是什么私密物品。她和宋清晨又都是女生,互相串个门也没什么吧。ok就算清晨同学有个掰弯神器这样中二的名声在那里,未必她的女性朋友全都跟她有一腿?
人宋清晨都没出柜好吗。为何大家一厢情愿就这样默认了?
而她自己也是,跟中邪一样,居然红了脸。
一天到晚脸红个什么劲呢。番茄成精吗。
小武还在继续盘问:“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啊。还瞒着我。”
郑悠悠心情好的时候会多吃点来庆祝,心情坏的时候会化悲痛为食欲,总之午饭一般都吃很多。将食物咕嘟咽下去,一副悲痛脸:“没认识啊,就,她住我家隔壁。最近搬来的。我都不知道,她就是你们口中大名鼎鼎的宋清晨。”
“我的天。”武维扬默了少顷,摇头长叹,“你完了,悠悠,她绝壁盯上你了。”
郑悠悠懵道:“什么?”
“你想啊,她平时和别人,都辣么君子之交。”武维扬摸着下巴化身福尔摩斯,“怎么偏偏特意挑上课时间,当那么多人,给你送东西,还说些惹人遐思的骚话,难道不是故意要引起误会,给你制造舆论压力吗。你想想吧,别只顾着吃了。你自己都成了别人相中的五花肉了。”
五花肉本人听得呆掉:“想什么?”
武维扬继续朝她挤眼睛:“笨蛋,你完了。”
可是郑悠悠也只花了三秒,就从这个死胡同里解脱出来,她歪歪脑袋,“她是开玩笑的。或者,她不太会说话。”
郑悠悠觉得后面这种可能性要更大点。毕竟高冷的家伙普遍高智商低情商。
武维扬皮笑肉不笑:“是吗。”
“没错。”对面的大胃王端起饭盆,呼啦呼啦往嘴里扫饭。
真是心大。武维扬半是感慨半是佩服地摇摇头。
回教室之前,两人去看了宣传栏的通知。
“哇哇,悠悠你看,我就说你没问题吧!”武维扬比郑悠悠本人还显得高兴,“榜首诶。”
悠悠唇角也染上笑意,笑意即将渲染开来时,却骤然凝固了。
武维扬嘿了一声:“怎么了?”
郑悠悠不做声。
武维扬见她盯着某处,随口念道:“伍晞渊?谁,你认识?”
何止认识。
什么时候她成了自己校友?
在悠悠印象中,老妈鞭策她学习,有一个理由就是“不能输给那个小杂碎。”
伍晞渊就是妈妈所说的“小杂碎”。
面对武维扬关切的目光,悠悠摇摇头:“没事。”
以后非但和小杂碎同校,还要和小杂碎同在广播站共事。抬头不见低头见,无形中多了许多情非得已的战场。据悠悠所知,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妹,非常地争强好胜。
郑悠悠新到一个地方,起先也许很腼腆,可只要熟络起来,她其实是很闹腾的,活泼程度不亚于武维扬,而且常常莫名其妙就成了人群的中心和焦点。这天下午,她却提不起劲,除了受到伍晞渊的打击,还祸不单行地迎来了大姨妈光顾。
好死不死第一节又是体育课。
双周学足球,老师教了几个经典动作,放任大家自由活动。
一帮子出了笼的野鸟。叽叽喳喳到处都是笑闹声。
女生也组了两支队伍。悠悠不能剧烈运动,和体育委员告假,独自个儿坐在远离球场的草地上休息,一边发呆,一边就近拔掉小棵小棵的紫色野花,攥在手里。
背后两个女生的交谈钻进了她的耳朵。
“快看快看,是宋清晨。”
“好可爱。”
“是啊耳朵的皮肤简直是透明的。怕不是画里走出来的吧。”
“那种自以为高冷其实天然呆的样子真是要命了!”
两个人都是发现外太空生物的口吻。
悠悠抱着膝盖,脸埋在臂弯内,微不可察地转动脖子,循着她们脸所对的方向,寻找她们谈论的对象。
教学楼与实验楼并排,两栋大楼占据高地,与足球场和操场形成一个海拔,由一百多阶梯弥补。宋清晨同学一脸淡漠地坐在最高处,用俯瞰的态度置身事外。
无怪乎她会被许茜这样的耿直妹子diss。
这么大好的天气。
悠悠小腹隐痛,没精神去管她,于是瘪瘪嘴,挪远一点,用两只手堵住耳朵不去听两个颜控的对话。
“悠悠。”物理课代表郑铎小跑着过来,阳光少年咧开嘴笑着递上来一把钥匙,“能不能帮我去把实验室门窗打开,通通风?上次同学们说实验室里有味道。”
悠悠手撑着地站起来,接过钥匙,点头说可以。
“那真是太感谢了!”一身汗的男生显得很高兴,“我们再踢一会儿就过去!”
悠悠头晕晕乎乎的,不知不觉走到了宋清晨同学附近。她是没打算和这个头条人物扯上关系的。可承蒙今早人给她千里送发箍,礼轻情意重。郑悠悠扶着腰,清清嗓子开口了:“天气很好。”
宋清晨抬起眼睛望望她:“唔?”
“所以!”郑悠悠掏出另外一只爪子,在此人的肩膀上捶了两捶,“不要独自在这里闷着啦。你看,”朝不远处球踢得热火朝天的同学们努努嘴,“一起玩多开心啊,是不是?”
宋清晨没顺着她的意思去看绿茵场,倒是黑色的眼睛盯牢了肩上那把紫色的小野花。
这就有点尴尬了。
郑悠悠讪讪地收回手,干咳一声:“不好意思。”
宋清晨的目光一瞬不瞬的。
“……额。”悠悠摘这些花其实是想回去做成标本,难得爱听古典乐的高冷面瘫能看上这样的小野花,“送给你?”
十有七八是会拒绝的吧。
然而,宋清晨将花接过,攥在手内,垂下眼睫细看。
“???”悠悠抓抓头发,遁了。
到达实验楼二楼,闻到隐隐有酒气。她打开401室的门窗,一边像小丑狗一样抽着鼻子,循着酒气找到了对门。
“周老师!”悠悠讶然睁大眼睛,“你又喝酒了?”
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郑悠悠就发现,大事不妙。周老师身边的启普发生器,反应十分诡异,剧烈到好像,好像立刻就要……
砰地一声巨响之中,悠悠感到整个人都被带得往前飞出去很远。
心想今天死定了的郑悠悠,后脑勺安然着地时睁开眼,看到宋清晨近在咫尺的脸,还有……从天而降四下散落的紫色小野花。
家教森严的缘故,郑悠悠从不爆粗的,此刻心头却漂浮着两个大字:“卧槽?”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哈哈,我还可以撒狗血,谢谢各位大宝贝
☆、005章 明天见
“真的没有受伤?”校医室内,郑悠悠问自己的“救命恩人”。
宋清晨坐在病床边沿,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身上披着郑悠悠强行给她加上的校服外套。见郑悠悠一直关切地盯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看外表确实是没什么问题了。
只不过,刚刚近距离接触时,感觉到这位新同学体温接近于没有,悠悠还是有点不放心,踟蹰良久,咬咬下唇径直问了出来:“你,好像很冷的样子啊。是不是有什么低血压之类的?”
宋清晨抬头望望她,“没。”
悠悠点头。过了会儿好歹从吓懵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刚才的场面接近混乱。周老师是实验室管理员,这人业务原本能力很强,最近事故频发,原因无他,和太太刚分手,虽然声称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好像看破红尘,却在开学短短两个星期内酩酊大醉三次。上回在事故边缘,叫萧老师救了回来,这回的实验室事故是坐实了。他准备制氢气的实验,用的锌粒太小,部分落入下层玻璃半球,引起剧烈反应。
启普发生器爆炸时,周老师的酒在一个激灵之间醒了,人迅速匍匐在地,护住了头脸,手和背部的皮肤受了些伤。
但这次记过是跑不了了。
万幸彼时除了郑悠悠宋清晨,没别的学生在近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包扎好之后,周辉过来,一脸汗颜地关照两位学生。
“对不起了,郑悠悠,”周辉抬起裹满纱布的右手轻拭额头,“幸亏这位小同学见义勇为,奋不顾身。”表扬完了咦一声:“医生没给你看看?”
悠悠咳了咳,“老师,她说没受伤。”
“让医生检查一下。”周辉说。
宋清晨看他一眼,接着大长腿一撂,站起身走了。
剩下悠悠尴尬得要命。心想奇怪,又不是我没礼貌,怎么好像自家孩子没眼色的父母一样,有种诡异的羞耻感。清清嗓子和周辉说道:“周老师,你不用管她,但是啊,”悠悠皱着小脸语重心长,“你如果,没有调整好状态,就请假休息一段吧?喝醉了跑去实验室真的太危险了。”
周辉苦笑:“是啊,炸得一片狼藉。要撤职了。”
悠悠回到教室,接受了同学们亲切的问候,表示自己没什么大碍。说实在的,z中建校一百多年了,实验室发生爆炸还是头一次。大家被吓到也是情有可原。
物理课代表尤其愧疚得要命,说以后打死也不找别的同学替他开门了,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大伙儿都散了之后,武维扬则比较关心那位“舍己为人”的某宋。
悠悠一五一十将细节说与她知道。
“那医生给她检查了吗?”武维扬嘶嘶两声。
悠悠摇头,“没。”别说让医生检查了,要不是郑悠悠恳求到几乎带了哭腔,还不愿意涉足医务室呢。
武维扬啧了声:“真的好险,要不是她带着你趴下,你这个慢半拍的性子,今天只怕要毁容。”
“…唔…”
“但她真的没受伤么?那么多飞溅的碎玻璃,她替你挡下来,都没事?”
悠悠也是一脸狐疑,“嗯,明明她校服后背有破损,我仔细看了,却没有血迹呢。”歪着头思索时,身上蓦地一阵轻柔的裹挟。
转头望望,是她的校服。
宋清晨将它还回来了。
做完这个,宋同学面无表情回了自己座位。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悠悠虽然有点意外,倒也没有多想,可架不住武维扬在旁边杀鸡抹脖瞪眼睛,低声喊:“悠悠!”
郑悠悠问:“干嘛?”
武维扬朝宋清晨的方向歪歪下巴,压低声音:“我说什么来着。”
“什么?”郑悠悠懵逼脸。
武维扬一脸你笨死了的表情,“宁可不要命也要救你,怕你着凉给你披衣服,说起来最可疑的一点,为什么尾随你去了实验室!?这难道不是最经典的痴汉跟踪狂行径?还达到了最严重的舍身忘我的境界了!卧槽!”
悠悠“啊?”了一声,还没跟上武维扬跳跃的思路,侧过头看了下,大约是对她的视线有感应,宋清晨也抬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视线相触时,悠悠吓得赶忙转头。
这节课老师讲习题,时间过得飞快。
由于上头催得紧,要迎接九月份的督导检查,校团委催促广播站的工作尽快展开,下课后,悠悠将第一次去到广播室播送。别说还真有点小激动小紧张。想到自己的声音会弥漫在整个校园上空,不免有种莫名其妙的,羞耻。
“加油哈。”武维扬给她比个小心心。
忐忐忑忑进了广播室之后,在学姐的引导下在座位上坐端正,郑悠悠觉得自己特别像那种在完成秘密任务的女特务。闭上眼睛脑补自己是个革.命卧底,这样就不紧张了。拉过话筒,开始播送:“大家好…”
音波扩散开的时候,郑悠悠愣了一下。悄悄捂住了胸口。
郑悠悠负责的栏目是《校园头条》。主要是播报近一周发生的大事。所幸和站长说了,今天实验室的事还没有来得及整理成报道。不然开工第一天就是播送以自己为主角的新闻,这未免有点一言难尽。
从广播室出来,学姐还在,一脸严肃杵那儿,悠悠以为自己搞砸了,她要骂人,没想到对方开口就是一个慰问:“听说你今天还遭遇了事故?”不等回答,点头,“那还有这样的表现,很不错了。”
郑悠悠是个比较缺乏自信的人,每当受到肯定都会受宠若惊,当即又是鞠躬又是脸红的:“谢谢学姐。”
“小孩看日漫中毒了吧,学姐学姐,我听着怪别扭的。叫我邓侗就好。”学姐撇撇嘴,“很晚了,快回家吧。”
悠悠点点头,抱着自己的东西出了广播室,从那栋小建筑下来,远远的看到操场的铁围栏上坐了一个人。
笔直的单薄的,瘦削的锋利的。亚麻色头发被风吹得微乱。
宋清晨要是把头发留长,估计是个软妹。悠悠想。如果要避免与她碰面的话,就要绕很远的路,从第一教学楼后方的南门出去…可今天刚受了别人的搭救,就这样避而不见,岂不是很忘恩负义?
算了算了,虽然被武维扬各种调侃之后,心中有点别扭,但都是女孩子,同班同学,还是邻居,凑巧一起回家怎么了。
刻意回避才是心里有鬼吧,对不对。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郑悠悠假装自己是君子,将书包跨上,同手同脚大踏步走到了宋清晨跟前,还在想着要怎么开口呢,人家蹭地一下从那高高的栏杆上跳下地,那肢体语言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死鬼,等你好久终于来了。
“……”悠悠觉得自己可能是得了神经病,脸颊再度发烫,“啊,好巧。”
宋清晨只是看她一眼,没说话,右手插裤兜,左手拉着挎包带子。自然而然往校门外走。
装酷。哼。装酷谁不会!
被无视掉的郑悠悠有点生气,决定接下来一路上她也不要说话。
夕阳像是电影布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悠悠觉得自己要坚持完全程冷暴力的时候,忽然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美女!”吹着口哨迎面飞驰而来的摩托车党,让郑悠悠愣在那里不知怎么闪避,恍惚间腰上一紧,整个人便被往左边搂了过去,险险避开了一场小型车祸。
等那飞车党过去,悠悠低头一望,宋清晨的右手还握着她的腰。便故作镇定地往外侧撤了两步。
一路内心都无比煎熬,看到自己家门时,悠悠简直有种解脱的感觉。
“到家了!”最后她还是破功了。
“嗯。”宋清晨说,“明天见。”
悠悠的表情一瞬间变成这样:0.0
——谁要和你明天见啊。
——反正我不要。
回家撞上一件格外诧异的事。
外婆她老人家回来了。
非但回来了,还正抱着晨晨,开郑悠悠的房间门…
……一面开门,一面嘴里念念有词:“进去了哈,不能让悠悠发现我们一起玩过。”
“……”郑悠悠在称呼上总是千变万化的,震惊的时候就会喊名字以示郑重,“苏拉女士!”
外婆的身影僵了一僵。
“苏拉女士你干什么?”悠悠蹭蹭蹭小跑过去。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撸狗被她撞破,外婆脸上却没有一丝丝慌乱的神色,反而倒打一耙指责起悠悠来,“悠悠,你怎么养了狗一个人玩?我白疼了你了!”
郑悠悠一脸无语,“啊?我……”
外婆继续开火,“你妈忙,你舅舅也忙,说了接我住两天,今天收到出差通知就把我撂下不管了。你先前算是个好的,怎么现在也学着他们这起小没良心的来,养了狗,不给我玩,放在房间里关着。要不是我自己发现了,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