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千年
作为坚定的无神论者,林忆昔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穿越。
时针滴滴答答的走着,又是凌晨三点。
盯着电脑屏幕上已完成的策划案,林忆昔揉揉疼得发胀的太阳穴,活动活动因久坐而僵硬如铁块的脖子,脸都没洗,便倒在床上睡死过去。
再醒来,已经身处古代,成了安平侯府的嫡出大小姐。
睡一觉能穿越时空?
又不是死了?
你说邪门不邪门?
穿来三天,陆陆续续接收“原身”许多记忆,林忆昔才知道自己来到的并非历史所载的某个朝代,而是清代大文豪曹雪芹曹公所著《红楼梦》世界中。《红楼梦》一书中没有记载国号,这里的国号却是“大秦”。
对于红楼梦,国人历来推崇之至,许多人为之痴为之狂。
进而,演化出专门的学说。
从第一版红楼梦电视剧播出,林忆昔的妈妈就成了忠实的红楼粉,不遗余力地收集各种版本的《红楼梦》及其揭秘、解析、研究等。许多年过去,都够开一个小型图书馆了。
从小到大,林忆昔不知被洗脑了多少遍,渐渐被老妈同化成一个黛玉粉。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来到红楼世界。
这一世,她还叫林忆昔,父亲林致远,爵位安平侯,现在户部任职,母亲崔氏,出身名门,乃父亲原配妻子。崔氏生有二子一女,女儿就是身体原主了,原主今年13岁,上头有两个嫡亲哥哥,下头还有一个庶妹一个庶弟。林家侯府的爵位源于林忆昔已故的祖父林清。林清祖上虽也是诗书之家,传至他这一代,已经没落,好在他智商够高,情商也够高,自学成材,且创立功勋,封妻荫子。
其为人,不入俗流。
别的士子都在看四书五经、学八股策问的时候,林清自个儿在家研究兵法谋略;别的读书人一步步从童生秀才逐级考试的时候,林清偏偏学习古人,写了拜谒帖挨个儿往皇子王孙家里投。
别人都笑他异想天开,直到当今太上皇,昔日的四皇子把他请入府中,委以重任。
林清智能高超,很快成为四皇子的肱骨之臣。
后来,四皇子摆脱颓势,荣登九五,林清是切切实实出了不少力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继位皇子带着一个团队前进,后来林清封侯、官职显赫,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据原主的记忆,当年祖父病重之时,皇帝亲来探视,握着祖父的手,泪流满面,直言:“没有卿,就没有朕的今日!”依大秦律,祖父死后,父亲该降等袭爵,皇帝感念旧臣功勋,特下敕旨,不予降等。
如今祖父已去,祖母还在。
原主的父亲,以后也就是她林忆昔的父亲了,是嫡长子,袭了安平侯爵。
除大房之外,还有两房。
二老爷林致然,也是嫡出,如今随老太太住在玉磬堂。
三老爷林致风乃是庶出,老侯爷一去,老太太就在安平侯府西边划了一块地,盖了一个三进的院子,另其单过,平日与府里不怎么来往。
现在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林忆昔皱皱眉头。
自己好像,似乎,可能,一定,不怎么得老太太喜欢。
原主之所以丢了小命儿,就是老太太害的。
古人讲究晨昏定省,前几日原主去给老太太请安,正好二房嫡女,堂妹林忆蓉在炕上和老太天玩,非拉原主留下。留下就留下吧,偏那堂妹还没事找事,说花园子里的红梅开的正好,非要折几枝回来插瓶。当时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天寒地冻,老太太怎么舍得自己的心肝子去,就说让丫头去,林忆蓉不听,还反驳说丫头天生命格低贱,恐侮了梅花的圣洁。老太太就理所应当的说,让你姐姐帮你。
原主也是个实诚人儿,到花园子一看,堂妹说的那几枝梅花是花院子里长得最高最难掐,而且,地上还贼滑贼滑的,不说马上打道回去或是让身强体壮的小厮掐了送来,愣是自个儿爬上梯子去摘,结果,梯子一滑,就摔晕过去了。
据丫鬟说,当时场面十分惨烈,血流满地。
据说,摔倒的地下埋着老侯爷用过的笔筒,大姑娘能捡回条小命是老侯爷保佑。
如今,那笔筒被挖了出来,就放在林忆昔房里。
你说,
林忆蓉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的???
好吧,要没这事,还真便宜不了自己。
这几天林忆昔还是一直晕晕乎乎的,崔夫人便嘱咐她好好在屋里休息,不要出门。林忆昔乐得如此,一方面趁此机会好好吸收原主的记忆,另一方面也观察观察身边的丫头,别有什么心内藏奸的。古代大家族家里的小姐姑娘们,都是千娇百宠,事事由丫鬟代劳,饮食起居,一应如此。尤其是贴身的丫鬟,一定得跟自己一心一意才行。
大丫头慧香、菱香,皆是细心体贴,颇识大体,且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她二人是原主母亲亲自拨到女儿身边伺候的,果然极好。二等丫头四个,梅红、秋月、紫春、采莲,刚开始看着都还乖巧伶俐,后来越看采莲越不对劲儿。那丫头时不时就往姑娘屋里钻也就算了,顶多算她护主心切,失了体统。可有两次还隔着窗子往里瞧,被歪在床上养神的林忆昔捉个正着。
看来这丫头必有古怪,以后得防备。
老太太免了林忆昔一个月的晨昏定省,期间派人来问过几次,送了几盒点心吃食,无非是山药糕、桂花糕、菱粉糕之类。
林忆昔一口都没尝,全喂了院子里的猫。
一则,不是真心的她不稀罕。
二则,便是原主在,也一定不会领杀人凶手的情。
“大姑娘,太太屋里传饭,让您去呢。”慧香走进来,满脸带笑。
林忆昔正逗弄着金丝笼里的一只鹦鹉,让它学一句古诗,可教来教去总是学得不像样,几个丫鬟笑作一团,闻言起身。
菱香已找了一件大红猩猩毡给林忆昔披上。
外面还在飘雪,在熏笼上烘得暖烘烘的斗篷往身上一披,顿时暖到心底,林忆昔结果丫头递来的手炉,回头对众人说:“你们也都找出厚衣裳穿上,外面冷,别冻着。”
刚进崔氏的正院,便有几个花枝招展的袅娜女子迎了出来,有的打帘子,有的帮林忆昔脱斗篷,还有的只在一边赔笑,十分殷勤。这几人林忆昔有的见过,有的没见过,都是父亲的妾室。
古人还真是妻妾成群呢。
据林忆昔这些日子的观察,林致远与崔氏也算是伉俪情深,十分恩爱和谐,仍不能脱俗。
崔夫人招呼林忆昔过去,搂在怀里抚慰了一番,才令其在身边坐了。满屋的人,都按位置规规矩矩的站着。
林忆昔忍不住暗叹一声:
古代还真是规矩森严。
“母亲,哥哥们今儿不跟我们一块吃饭么?”
“别管他们,不知哪风疯去了!今儿就我们娘儿俩!”崔夫人仍是带笑。
林忆昔暗暗翻个白眼,母亲,您把这满屋子的人当空气吗?
“妹妹呢,也不来?”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庶妹呢。
庶弟在学堂,一个月顶多回来一两次。
“大姑娘,三姑娘给老太太请安,还没回来呢。”说话的是庶妹的生母,蔡姨娘。
不必说,定是在老太太那吃了 。
安平侯府一共五位姑娘,林忆昔是大姑娘,林忆蓉是二姑娘,三姑娘是大房庶出,四姑娘是二房庶出,五姑娘乃三房嫡出。五姑娘随父亲在府外另过,来侯府的次数不多,便在原主的记忆中也没有很深的印象,只是小小的一团,畏畏缩缩的样子。
崔夫人微微看了蔡姨娘一眼,吓得后者忙噤声,退在后面侍立,头也不敢抬。
崔夫人这才轻咳一声,给身边的丫鬟使个眼色,那丫鬟出去,不多时又进来,身后跟着十几个端着大红漆盒的丫鬟。
过了这么久,林忆昔还是不习惯吃饭的时候一大堆人伺候。崔夫人见她吃的少,还当是胃口不好,饭后留她在自己屋里,命丫头另做了精致的吃食送来。
林忆昔本来就没吃饱,加上崔夫人小厨房精心制作的美食,好看又美味,很对口味,倒吃了不少。崔夫人一高兴,又搂了女儿,摒退丫鬟,在炕上闲聊,女儿跟前儿,没了顾忌,也就不需伪装,不免聊着聊着便放松了,连许多平日不敢说的话也出了口。
“昔儿,以后你少往玉磬堂去,老太太不喜欢你父亲,连带着你也入不了她的眼,白招惹挤兑!”
林忆昔迷迷糊糊的都快睡着了,听了这话,猛地一挣,整个人清醒了。
崔夫人也吓一跳,只当她还后怕之前的事,便抚着她的脸,说:“儿啊,别怕,有娘在,断不许别人再欺负你!”
林忆昔趁机问:“娘,老太太为什么不喜欢父亲?”
崔夫人沉吟半晌,叹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你不小了,也该知道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的新文已经发出,还是红楼文,林黛玉的,名字叫《红楼之黛玉养了一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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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林黛玉捡到一只小奶猫,小猫不仅萌化人心,还给她带来了种种好运。如果父亲没有死,如果黛玉有了真心疼她爱她宠她之人,她的人生还会是个悲剧吗?
另外,
存稿文求预收:红楼之黛玉到处打酱油,预计八月中旬开文,欢迎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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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事端
“当年,老侯爷四处投奔无门,又不屑走科举仕途之道,以致潦倒度日,为乡人耻笑。人人都道他眼高于顶,痴心妄想,一口想吃个胖子,殊不知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心太大,最后只能噎死自己。独一个小乡绅慧眼识英豪,把女儿嫁与他,这才有后来我们这一家子。”
“那乡绅小姐就是老太太?”林忆昔眨巴着眼,心中却已确定。
崔夫人点点头,把往事娓娓道来。
“当年老太太跟着老侯爷也是吃了不少苦的,他们是患难夫妻,感情自不比寻常。”
这点,林忆昔深以为然。
人在困顿时处出来的感情,自然深厚些。
“老侯爷还未发迹时,便和老太太有了你父亲、你二叔父和你姑妈。他原是不想纳妾的,无奈圣上听说堂堂侯爷,家里只有一个糟糠之妻,心中不忍,便赐了两个宫女给你祖父做妾室。既蒙圣恩,老侯爷便不好推辞。此二人,一个姓李,一个姓刘,皆是花容月貌,一般女子所不能及的。刘姨娘自以为是圣上钦赐,颇为自得,有时连老太太都不放在眼里,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变着法儿的为难下人。老侯爷说过她几次,她面儿上答应得好,回头还是老样子,老太太也无可奈何。”
“那便由着刘姨娘胡闹吗?”
以老太太的性子,恐怕不会甘心让一个姨娘骑到自己头上。姓刘的是不是脑子有坑啊,这简直是花样作死!
果然,接下来,崔夫人道:“可惜啊,刘姨娘命不长,不出一年便去了。李姨娘倒是安分守己,对下人也和蔼,上上下下都说她的好,来了一年多,就有了你三叔叔。”
林忆昔暗道,她这么折腾,不死才怪!!
老太太的手段她又不是没见过,原主就中过招。
老太太疼小儿子、小女儿,侯府上下都明明白白看在眼里。
人嘛,心都是偏的,连百姓家庭的父母都是疼小儿子的多,尚可理解。但老太太对庶子都比对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大儿子好,就让人纳闷了。
林忆昔怎么都想不明白,都是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女,老太太的心怎么就偏到大西洋去了呢。
她抬眼,期待着崔夫人接下来的话。
“若说起你父亲不得老太太欢心的根由,也有些让人哭笑不得。据说,你父亲出生的前夜,老太太梦见四个脚夫抬着一具棺材穿堂而过,以为是不详的征兆。临盆当天,又是难产,在产床上鬼哭狼嚎了一天一夜,差点一尸两命。后来,还是老侯爷驾着驴车跑了三十里路,找了本县闻名的产妇陈小手,费尽周折,才保住了mǔ_zǐ的性命。老太太元气大伤,三个月才勉强下床,却留下了病根,一到下雨天,便腰酸背痛。因此,更以为你父亲是个不祥之人,是来索命的。”
林忆昔差点喷笑,就因为这,至于把儿子当仇人吗?
自古女人生产,便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何况,第一胎,怎么说都艰难些。
不过是做了个梦而已,老太太自己想不开,以致精神紧张,才会难产。她倒好,把所有过错都推倒儿子身上,刚出生的婴儿有什么错?她不说好好将养身体,反倒月子里大动肝火,以致落下病根,虽然可怜,却也着实可恨!
怪不得她对自己和哥哥横挑鼻子竖挑眼呢。
感情也当他们是讨债的!
不过,老太太心眼儿也太小了,以后自己得更加小心。
古人讲究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如今她是长,自己是幼,再加上林忆蓉那个搅事精,没事还要找上三分事呢,要真有什么把柄落她手里,还不得想着法儿的治自己?
接着,崔夫人将府里的隐晦之事,一一告诉女儿。
林忆昔暗暗记在心里,古代大家族里,上不得台面的事很多。
说是步步惊心也不错,没点智商真是混不下去。
每个贵族小姐出嫁前,都会由母亲授予“生存技能”,这可是以后立足的根本。
林忆昔是吃了晚饭才回自己小院的。
古人睡得早,天一黑就各回各窝,她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夜猫子。
在现代的工作很透支脑力,白天事多,往往心浮气躁,不到晚上十一点就静不下心,工作到凌晨两三点是常态。
林忆昔深深的怀疑这是造成自己猝死的罪魁祸首。
深夜,别人都睡了,林忆昔就躺在床上数绵羊。一开始还好,越数心情越浮躁,就开始谋划怎么风光的在侯府生存下去。
首先,得想办法把老太太的危机接触。
老侯爷已经死了,如今父亲才是一家之主,是不是二房也该分出去单过了?
还得让老太太把玉磬堂让出来。据她观察,侯府的玉磬堂相当于红楼梦贾府的荣禧堂,是一家之主住的地方。
老太太疼小儿子,小儿子出去过,她自然也跟去。
这些想法,不能是大房的人提出来,不然一个“侍母不孝,待弟不悌,”的罪名就扣在了大房的头上,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细想想,还真是不操作呢。
想了十几种方案,林忆昔的脑袋越来越昏沉。
不知不觉,竟睡过去了。
再次恢复意识,是被人强制推醒的。
林忆昔有一刻的怔愣,以为还在现代,伸到枕头底下去摸手机。
摸来摸去,什么也没摸到。
“大姑娘找什么呢?”说话的是大丫头慧香。
“没,没找什么,”林忆昔一怔,收回手,问:“什么时辰了?”
“刚过了辰时。”答话的是另一个大丫头菱香。
辰时?七点,这么早?
再让我睡会儿,林忆昔把被子往身上一扯,毫不犹豫的躺下。
在现代,她睡到十一点是常事的好不好。
“姑娘快起身罢,老太太今儿兴致高,要赏西花园里的梅花,让姑娘们都去呢。”
慧香还是推她。
一边推,还一边扯着衣服往她身上套。
林忆昔实在睡不下去了,起身,三下五除二的穿好衣服,带着一众丫头婆子出发。
不就是她摔倒的梅园吗?
不就是想看她笑话吗?
让她们看,又不会少块肉!
横竖安平侯爷的嫡女调皮异常,泼猴儿似的,爬树摔了的谣言已经被她们散播出去了。还能怎样!
但,林忆昔现在还不知道,还有更让人恼火的。
当她浩浩荡荡赶到梅园的时候,被告知老太太嫌梅花开得不好,已经带着姑娘们赏桃花去了。等到了桃林,再次被告知,老太太和姑娘们饿了,回去吃早饭了。
早干什么去了!
满府的丫鬟婆子都是摆设啊,不知道提前通报一声!
好吧,大丈夫能忍旁人不能忍之气,开道玉磬堂!
进了仪门,就有几个小丫头子探头探脑的,见了她们一行人,“哄”的一声跑开了。
林忆昔远远的听见她们喊的好像是:“猴儿来了猴儿来了!”
慧香皱起了眉,低声道:“这些小蹄子们越发无法无天了,连大姑娘都敢编排!回头的告诉夫人,有些小娼妇们也该管教管教了!”
林忆昔深以为然。
她抖抖满身的寒气,掀帘子进去,人家已经吃完饭,正用点心面糕呢。林忆蓉还热情的迎了上来,拉住林忆昔的手,见过老太太后,送到小炕桌前坐下,拈了玫瑰糕子送到她嘴边,热情道:“前儿我想吃玫瑰糕,总觉得家里的厨子做的不好,祖母听说江南的点心好吃,就从江南聘了一个厨子。做出来的果然不错,姐姐尝尝。”
林忆昔一阵恶寒,下意识的推开她的手,随手拿块点心,正要往嘴里送。
老太太开口道:“蓉丫头,快罢了!你姐姐不喜欢吃这些东西。前儿我派人送了些,听说最后都进了几只野猫的肚子。”
林忆昔拿着一块糕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犹豫片刻,终究放下了。
“姐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林忆蓉已经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之色,“老太太赐下的东西,姐姐便是不喜欢,也不该喂了猫狗。”
林忆昔道:“猫儿狗儿也是生灵,不喂他们,难道扔掉,糟蹋了食物,神佛也是要怪罪的。”
一句话说的林忆蓉哑口无言,可怜兮兮的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一边把林忆蓉搂紧怀里,一边对陪房蔡荣家的使眼色。蔡荣家的出去,不多时一个小丫头端了一碗燕窝粥来,在炕前站下。老太太看她一眼,没有动身的意思,懒懒地道:“大丫头端来吧!”
林忆昔无法,只得伸手去端碗。
刚入手,就知道老太太打得什么主意了,那陶瓷碗分明是在火上烤过的,烫得林忆昔的手红了一圈。
毫无意外,林忆昔瞥见了老太太眼中的冷意……
☆、将计就计
毫无意外,林忆昔瞥见了老太太眼中的冷意……
老太太是听林忆蓉说了大丫头把她送过去的点心都喂了猫的事,心里不痛快,才想要教训她一下,让那小妮子长点记性。怎么说自己也是她的长辈,她竟如此的目无尊长!一个小丫头而已,哪来这么大胆子,还不是崔氏那贱人教的?可见他们一家子根本就没把她这个侯府老封君放在眼里。崔氏是顶着安平侯正妻、一品诰命夫人的头衔呢,轻易教训不得,难道连一个小丫头片子也管教不了,让她在自己头上撒野?
今天,就给她一点教训,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欺负自己的蓉丫头。
再说,不过是端一碗粥而已,她又没怎么为难她。
便是崔氏来了,也无话可说。
自己作为她的祖母,还使唤不了她了?
虽然在这件事上,老太太使了点心思,但她却不觉得自己狠心。还打算着,一旦林忆昔摔了碗,就让丫头们散播出去,说堂堂安平侯爷的嫡女娇贵不中用,连碗粥都端不了。她本来不想把事情做绝,可为了忆蓉,只有牺牲忆昔了。况且,自从崔氏掌了家,就开始作妖。说什么侯府奢华太过,不是长久富贵之法,要节约,各房的用度都降了一等,连自己的粗使丫鬟都裁了几个。
她正有气没地方撒呢。
崔氏也太张狂了,仗着自己出身好,便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今年四皇子、五皇子就要满十六岁了。按规矩,皇子年满十六就要出宫建府。如今,两位皇子分别受封为吴王、郑王,宫里已经开始从功勋贵女中为两位亲王遴选王妃。据小道消息,太上皇有意从自己家选一个,老太太觉得宝贝孙女忆蓉希望还是很大的,当然,前提是林忆昔那臭丫头落选。即使老太太不想承认,她心里也明白,现任侯爷的嫡女比已故老侯爷的嫡孙女,胜算要大的多。
何况林忆昔两者都占了。
一个府里不可能出两个王妃,如果林忆昔选上,自己的忆蓉就彻底没戏了。
所以,为了二丫头,也不得不牺牲大丫头的名声了。
可是,她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超出了她的预料。
林忆昔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被烫掉了。眼看着端不住了,遂把心一横,暗道:她们这是谋划好的,想让我吃个哑巴亏,也不看看我林忆昔是不是古代娇滴滴柔弱弱的小女子;认识我的人谁不知道,我林忆昔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这账,我林忆昔记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过,今儿也不能便宜了她们!
林忆昔咬着唇,额上青筋都爆出来了,可见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她右脚迈出一步,左脚不着痕迹地踩在右脚后脚跟上,身子前倾,顿时不受控制,应声跌倒,将整碗滚烫的燕窝粥全数盖在了林忆蓉大腿上。
林忆蓉当场飙泪,鬼哭狼嚎。
先是叫“祖母”,后又骂林忆昔许多难听话,一边哭一边大喊:“祖母,好祖母,她定是故意的,您可要为蓉儿做主!”一边哭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发狠,“打她,大板子打她!让人打她!不,这样太便宜了她,翠红,去拿瓷瓶子”她喊贴身丫鬟的名字,“打碎瓷瓶子让她跪在外面!”这是她惩罚不听话丫鬟的惯用方法,十分有效,如今那些小丫头子见了她,哪个不战战兢兢?
林忆昔暗叹,这么小,就如此歹毒,该把燕窝粥盖她脸上的。
也趁机叫:“祖母冤枉,我真不是故意的。”
一时丫鬟婆子跪了一地。四姑娘忆如也跪着求情,三姑娘忆云原本作壁上观,见满屋的人都跪下,便也跪下,五姑娘才八岁,吓得埋头在奶娘怀里哭。
老太太看到宝贝孙女疼得脸色煞白,哭得撕心裂肺的,早乱了分寸,自然是她说什么就应什么。再加上本来心中就郁结出来的怨气、怒气,一股脑儿的冲上天灵盖,冲得她理智全无,也一叠声的喊人拿瓷瓶子、打碎。若是平常,她就算生气,做起事来也有分寸,断不会罚得如此重。毕竟林忆昔是侯爷的嫡女,他夫妻俩又都是护犊子的。
跟林忆昔来的丫头婆子看这阵仗,都知道大事不妙。
慧香、菱香更是急红了眼,跺着脚叮嘱林忆昔:“姑娘别真跪,您是侯爷的嫡出大小姐,身份不是二房姑娘能比的。将来满府的人都要仰仗侯爷照拂呢,您执意不跪,这些婆子们谁也不敢动您一根指头,老太太也没法。”一面让人去给崔夫人报信。
无奈门口的婆子得了老太太的令,死活不让她们出去,推的推打的打骂的骂,扭做一团。
小丫头香儿趁乱跑了出去。
林忆昔却不像菱香慧香那样想,崔氏虽说有手段,但对老太太到底还留有情面。自己要想平安且顺心的生存下去而不须防备这个防备那个,必须让崔氏对老太太强硬起来。起码被欺负的时候,不能一味忍气吞声,最好能适当的反抗。
有些人,就是爱捡软柿子捏,她林忆昔可不做这冤大头。
老太太不是想拿她做法么?
今儿她就索性将计就计,演个苦肉计,看亲娘还会不会手软。
可跪瓷片,是真疼啊!
林忆昔膝盖一下去,就不收控制的飙泪,差点晕过去!
崔夫人赶来的时候,林忆昔膝盖下已经血红一片。她眼泪汪汪的看了崔氏一眼,放心的晕了。这不是装的,她穿来的这具身体本身就虚弱,又雪地里跪了那么久瓷片。能撑到崔夫人赶来,全是凭着一股子意气。
“儿啊!”崔夫人大叫一声,冲过去。
抱起女儿,眼泪便扑簌簌而下。
回头看站成一排的丫鬟:“都是死人啊,还不快请太医!”
丫鬟闻言忙出二门喊小厮去请太医。崔夫人又让婆子们抬来一顶小轿,好生把女儿扶上去。
看着女儿苍白无血色的小脸,崔夫人哭肿了一双杏核眼。
一时也顾不得长幼尊卑,对老太太一顿抢白。
老太太先还理直气壮,说大姐儿要害二姐儿的命,自己不过是惩戒一下而已。后来见林忆昔昏厥,眉毛头发上都是冰碴子,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才觉得事态严重了,况且深究起来,倒是自己理亏在先,便道:“我原不过想教教耗子,不想大姐儿如此娇贵,是我下手重了些,你带大姐儿回去,好好请个大夫瞧瞧,别落下什么病根。我乏了,也该回去了。”
崔夫人一心惦记着女儿,便也不再争辩,只吩咐婆子好生抬到自己屋里去。
但,心里不免发生了变化。
从前总想着自己是侯爷夫人,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没人敢欺负自己儿子、女儿。便是老太太护着二房又如何?老侯爷仙逝后,仍霸着侯府的正院不搬走又如何?终究自家侯爷才是名分正当的继承人,等哪一天,老太太走了,二房还能继续霸着玉磬堂不成?
但自己终究是高估了老太太的仁慈,只当她再不济,也不会置儿孙的生死于不顾。
没想到,没想到啊……
她竟如此的狠心……
以后,自己得牢牢把住侯府的掌家权。
二房再想要什么份例之外的东西,对不起,一个子也没有!
理由也简单。
为了林氏子孙的富贵绵延,要未雨绸缪、厉行节约,都败光了,让子孙和西北风啊!
当然,老太太要是心疼宝贝儿子,拿自己的体己贴补,自己无话可说。
她是小户出身,没多少嫁妆,老侯爷一向廉洁,留下来值钱的东西也不多,看她能补贴到几时?
她们要再敢动什么歪心思,在自己儿子女儿身上打主意,别怪她不客气!
可怜了我的儿啊!
崔夫人抚着女儿的小脸,看一阵,哭一阵……
晚饭前,林致远回来,知道了此事,也先红了眼眶,气得要找老太太理论。
崔夫人拉住他,劝:“算了,你去了老太太更气,越发要宣扬我们的不是了。”
“那就这么算了?!纵是昔儿冲撞了老太太,她到底是个孩子。她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崔夫人好说歹说才把人劝住,外头林忆昔的两个同胞哥哥也听了信儿来看妹妹,不免心中都忿忿的,反应与林致远如出一辙,不愧是父子。
他们两个经常在外面跑,见识的多,不知从哪里弄来疗伤神药——黑玉膏。看起来黑乎乎的,像甜面酱,闻着倒有一股药香。林忆昔开始还半信半疑,没想到药效奇好,抹上去见效奇快。先是痒了两三天,林忆昔任得都快去挠墙了,痒劲儿终于过去。五天结痂,十天的时候结的痂开始脱落,至十五天,皮肤已经光滑如初,连个疤也没留。
一日,林忆昔问大哥林钰:“那药膏子究竟是何处寻来的,还有没有?”
“具体从哪来我不便说,你只要知道是一个贵人给的就行。那种药,可遇而不可求,比金子都贵呢。就那么一点,还是我在贵人跟前儿好容易求来的,再没有了。”林钰说着看看妹妹,“你以后仔细点,别磕了碰了。老太太或二丫头再找你麻烦,你派人告诉我,我定不让你受委屈。”
“怎么,哥哥有法子治她们?”
林钰没想到妹妹会这样问,不由一愣,方慢慢点头。
林忆昔顿时两眼放光,眼珠子转了转:“哥哥有她们的把柄,不然怎会如此胸有成竹,快告诉我,是谁的,老太太还是林忆蓉?”
“你这丫头,也不知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什么都瞒不过你!”
正说着,慧香拿个帖子进来,禀道:“理国公府的大姑娘邀您明儿去赏花。”
林忆昔也不接帖子,问:“说都请了谁吗?”
慧香道:“这倒不清楚,来人只说接下来还有几家要送,什么荣国府、齐国府的。”
林忆昔一怔,荣国府?贾府?
不知道林黛玉会不会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写林忆昔的时候老写成林黛玉,我自己都要崩溃了
☆、锋芒渐露
理国公府的大姑娘姓柳名芙,祖上是国公,以军功起家,与宁国公、荣国公、镇国公、齐国公、治国公、修国公、缮国公,号称“八公”。
除“八公”外,还有“四王”。
这十二家族当年随太*祖皇帝开疆辟土,立有不世之功勋,皆封妻荫子,属开国功勋派,显赫一时。至今,传承已有百载,终究没有逃过“君子之泽,三世而斩”的魔咒。如今,四王八公之家,多数已经没落,子孙纨绔奢靡,成才的少,不肖的比比皆是。
理国公府如今袭爵的是柳芙的哥哥,一等子柳芳。
柳芳这人在《红楼梦》里曹公只潦潦提过一笔,其品性如何,林忆昔不得而知。柳芙却与原主关系密切,是那种有了好吃好玩的都要留给对方的好闺蜜,而且是原主唯一一个知心的朋友。
就冲这点,这次赏花,她不去就不合适。
再说,林黛玉说不定也去。提到林黛玉,就不免想起老妈。老妈是铁杆黛玉粉,如果她知道的话一定会兴奋得发疯,像追星几十年的死忠丝突然见到了梦寐以求的偶像那样。
唉,有点想家了怎么办?
可是,又回不去……
林忆昔现在无比庆幸当年四十岁的老妈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意要了二胎。没了自己,虽然她还是会很伤心,总还有个安慰。十二岁的弟弟,也算个小男子汉了。林忆昔是个工作狂,只知挣钱不知花钱那种,她年薪不低,攒下的钱应该够弟弟上大学加娶妻生子。
正神思恍惚,崔夫人身边的丫鬟来叫,说太太找她。
林忆昔匆匆跟丫鬟来到正房,崔夫人正坐在炕上看账本,旁边站着一个微胖的妇人。见了女儿,崔夫人便放下账本,招呼她到身边坐,指着那妇人问:“你可认得她?”
“自然认得。”
那妇人她虽未见过几次,却也知道,是母亲陪房王亭芳家的。
“认得就好,我想着你也十三岁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只知道玩,也该学着理家。最近家里头不少事,头一件,自立了春,天儿越来越暖,园子里一些花儿树儿什么的要修剪,长得不好或是生了虫害的剔除,死了的补上。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先给你练练手。”说着便指着王亭芳家的,“你没经过这事,让她帮着你。她时常跟着我,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知道,在小丫头子面前也有威严。若还有丫头不听使唤,你来告诉我。”
林忆昔一听,这是好事啊!
便道:“母亲放心,我一定把此事办的妥妥当当!”
然后跳下炕,向王亭芳家的褔了褔身子,道:“有劳王大娘提点。”
她前世大大小小的活动,什么没做过,这还不是小菜一碟?活多活碎她不怕,就怕闲着什么也不让干。
“姑娘这是什么话,折死老奴了!”王亭芳家的受宠若惊,不住念佛,很惶恐的样子。
回去后,林忆昔便把这事排上了议程。
——
玉磬堂厢房。
“咣当”一声,一个簇新的盖碗被扔到地上,摔得粉碎。丫头们跪了一地。
“你说,大太太把今年种花草的差事给了林忆昔?”
“是……”小丫头战战兢兢,身子都在哆嗦了,“采莲姐姐,采莲姐姐是这么说的……”
“今年这项的费用是多少?”
“不,不知道……”
“什么?!”这句话从林忆蓉牙缝儿里出来,明显带着怒气。
“采莲姐姐说大姑娘防着她呢,最近都不让她进屋,什么消息也探不到。”小丫头磕头如捣蒜,闭上眼,不停念佛。一边祈祷,姑娘别生气姑娘别生气,她的膝盖才刚好,可禁不起折腾。上次……想想都后怕。
“没用的东西!”
“咣——”又一个盖碗,吓得跪着的丫鬟集体抖了一抖。
林忆蓉怎么可能不生气,以往这件事都是她奶哥哥吴荣办的。每年光修理花草这一项,就不下一千两银子。按理,这么大油水的活轮不到吴荣一个下人,还不是是自己求了老太太才给他的,当然,银子嘛,她得扣下一半。没想到,今年让林忆昔那丫头抢了先。不行,得找老太太去!
谁知,老太太听了这事,只是让她忍耐,说上次的事闹得太大,外头都知道了,已经有安平侯府老太太心肠歹毒残害亲孙女的流言。
老太太顾惜羽毛,不想现在发难。
林忆蓉讨了个没趣,从此对林忆昔更加怀恨在心。
没办法,她已经患了被害妄想症了。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陷入了黑暗,林忆昔有了这些钱,就能买很多贵重东西,还可以送给跟她来往的贵族姑娘们,有些见钱眼开的就会跟林忆昔好,顺便帮着林忆昔传播自己的坏话,就像自己以前对林忆昔做的一样。而自己一个月才二两银子的份例,老太太虽然疼她,但银钱上也不是要多少有多少。突然少了这一进项,就交不到朋友,必然会陷入很悲惨的境地。
不就是比我早出生三天嘛,不就老爹是侯爷吗,就处处压我一头!
看我当上了王妃,你还能怎么着!
林忆昔没想到,仅花草这一项,侯府每年就要花一千五百两银子。这够一个平民之家过一辈子了吧!不对,既然每年整修花草都这么多钱,怎么园子里的花这么的,呃,不上档次呢。侯府的花,不说多名贵,起码也不能太掉价了吧!
“王大娘,往年也是这么多银子么?”林忆昔问跟在身边的王亭芳家的。
“往年也是这么多。”王亭芳家观林忆昔的神色,就知道她看出了其中猫腻,暗暗赞叹,接着说:“往年都是二姑娘揽了给她奶哥哥,钱一经她的手,便少了一半,她奶哥哥也要赚些的,层层盘剥下来,能用到实处的有二百两就不错了。”
“这么厉害?”林忆昔知道猫腻,却不想盘剥的如此重,自己以后可得好好治治这种歪风邪气。
王亭芳家的点点头,垂首站着。
林忆昔踱了几步,停下,坚定的说:“传我的话下去,如今我管这件事,敢贪一个子,别管是谁,打四十板子发卖出去!若有不信的,尽管来试试!”
她第一次管事,上上下下,怕是有不少人等着看笑话呢,这时候一定要强硬。
林忆昔打算用这些钱,来一次大整修。
崔夫人说王亭芳家的大大小小的事都知道,果然不虚。
这简直是一部小百科全书好不好,对侯府的情况门儿清,哪院里有几个丫鬟,老爷小爷房里有几个小厮,甚至名字都能叫出来。办事也老练,一口唾沫一个钉,从不拖泥带水。
有她在,办起事来方便多了。
只要林忆昔给个方案,或说个大概轮廓,王亭芳家的准备能办的妥妥帖帖。
林忆昔把花园子规划一新,哪要修剪,哪要移栽,哪要种上草坪,哪要留出一羊肠小径,何处需新建几个玲珑别致的景观,都一一在图纸上标注,看起来一目了然。然后又划出不同的区域,每个区域选一个有经验的婆子负责,再配十个小厮修剪栽种树木,十个丫鬟修剪栽种花草,哪个区域出了问题就由哪个区域的人负责。林忆昔又另外拿出三十两银子,作为管理最佳区域的奖励。
一时,婆子丫头小厮们干劲十足,恨不得日日守在自己那一块。
林忆蓉几次想破坏,都没找到机会。。
短短几天,王亭芳家的对自家大姑娘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
原以为大姑娘是个娇贵不经事的,没想到如此精明强干,以前竟没看出来。
真是眼拙啊眼拙!
一日,见了林忆昔就说:“不瞒姑娘,之前太太一再叮嘱老奴‘你经的事多,姑娘有什么想不到的你提点着点,别让下人糊弄了她’的时候,我还在太太面前夸下海口,说定不让下人欺瞒了姑娘。如今看来,姑娘竟是事事想在老奴前面去了,真是羞死老奴了,羞死老奴了。”
“王大娘严重了,我不过是指个方向,具体行动的,还不是您吗?”
“哎呦,瞧姑娘说的,能指个方向就不错了。您是金贵身子,还能让您干?”
林忆昔做什么,就一心扑在上面。若非慧香提醒,连理国公府赏花的事都忘了。
这天,她精心打扮一番,上了翠幄青绸车,穿过两道街,拐了三个弯。
然后,就不行了。
尼玛,她晕车了!
时速二十里的马车也能晕车,原主这是什么体质!
难道以后只能坐轿子?
“慧香慧香,我不行了……”林忆昔眉头紧皱,再颠下去她要吐了。
“我就说姑娘不能做车吧,您偏要坐。幸好有轿子跟着,姑娘快下车换上轿子。”
坐在轿子上,林忆昔很不开心。她从前坐一天一夜长途汽车都没事,怎么到了古代就摊上个晕车的体质。不能坐马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以后都不能长途旅行、不能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为什么?你见过坐着轿子走百八千里的吗?
好容易到了理国公府,才发现——
人家林黛玉根本没去!
☆、世态炎凉
理国公府交往的多是“四王八公”之类的旧功勋派,因此,此次赏花,也多是这些府门里的女孩子。这些家族是曾经风光一时,但因不善子孙教育之法,传承几世之后,如今多因家中子弟不成材而渐趋没落。所谓堤内损失堤外补,男人们便把希望寄托在女孩子的身上,想尽办法攀龙附凤,以维持表面的光鲜。
今日聚会的姑娘,林忆昔见过的没几个。
花园子里已经摆了桌椅板凳,女孩子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赏花。柳芙拉着她介绍给众人认识,无非是“这位是安平侯府的大姑娘,父亲在户部当差,兄长是四皇子伴读”之类的话。一圈介绍下来,林忆昔觉得自己都成香饽饽了,这些贵族姑娘们都很热情的找她搭话。
之所以如此,林忆昔觉得除了自己爹的爵位官职比较高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大哥。
正在议亲的两个皇子,在这些大家闺秀们眼中,就是明晃晃的两块肥肉。尤其是四皇子,据说生有异象,口里就含着一块金龙,有祥云悬于宫殿之上,三日方散,国师掐指一算:“此子命格尊贵,当有天下!”当时太上皇还没退位,他还不是皇子,而是皇孙。从小,太上皇就对这个孙子十分关注,接到宫里亲自抚养,教的都是帝王之术。当今圣上之所以能被太上皇选中继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生了一个好儿子。
从前看红楼梦的时候林忆昔就想,贾宝玉生下来口里含着一块美玉,还到处宣扬,不怕引来朝廷的猜忌吗?对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历朝历代,皇家都是严厉打击的。隋朝时,一句“桃李子得天下”的歌谣,一个莫须有的梦,隋文帝就能将好几个李姓重臣满门抄斩。当时的隋朝统一不久,国力正盛,不是隋炀帝时候那般烽烟四起,还容不下这些事。
现在才知道,人家皇室根本不担心,因为,人家有含着金龙出生的皇子。
谁是正宗,还用比吗?
——
荣国府只来了两位姑娘,即贾探春和薛宝钗。
林忆昔看了她们一眼,果然如书中写的一般。
贾探春生的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薛宝钗则脸若银盆,眼如水杏,肌肤莹润,颜若牡丹。见林忆昔看她,正和丫鬟嘀咕着什么的薛宝钗露齿一笑,起身笑意盈盈的走来,十分熟络地拉住林忆昔的手。
“林姑娘,听她们说你前段时间病了,如今可大好了吧。”
林忆昔道:“多谢关心,已经好了。”
“宝姐姐!”突然一个声音插*进来,林忆昔和薛宝钗同时回头,只见贾探春甩着一条帕子走来,“我刚一见了林姑娘,就觉得十分亲切,偏林姑娘周围人多,插不进话。原想这等林姑娘闲了,找她说话呢,没想到倒让宝姐姐抢了先。”
“三妹妹,你不和牛家姑娘掐花,跑这来做什么?”
贾探春道:“掐了好些了,都在花篮子里,姐姐们要么?”
二人同时摇头,贾探春又问:“姐姐们说什么话呢?”
“薛妹妹正和我讨论胭脂呢。”林忆昔抬头,笑了笑。其实是薛宝钗正在强力推荐一种胭脂,说是祖上留下的配方,找最好的工人做的,比市面上卖的好,要送给她用。贾探春过来的时候,薛宝钗正拿着小瓷瓶往林忆昔手里递。
林忆昔让丫鬟搬凳子给贾探春坐,并没有伸手去接薛宝钗的瓷瓶。
她不喜欢往脸上涂胭脂,跟猴屁股似的,而且容易过敏,刚传来那几天脸总是痒,有时候还长红色的小点。古代的化妆品多含有重金属,用了对皮肤不好,林忆昔索性一点不用,每天自制一些天然面膜往脸上敷,才好了。
贾探春看了一眼瓷瓶,道:“宝姐姐今儿好大方,都舍得把自己私藏拿出来了?”
闻言,薛宝钗红了红脸,死死的咬着唇。这胭脂确实是她珍藏多年的心爱之物,统共也没剩下几瓶,姐妹们要了好几次她都没舍得给,自己不见外客的话,也舍不得用。今儿若不是为结交侯府嫡女,她断不会拿出来。林忆昔身为侯府嫡女,黄白之物自然不缺,贸然拿这些东西也不好。唯有投其所好,才不显得突兀。女孩儿都爱美,而且她看林忆昔不仅人生的美,皮肤也好,料想平时也十分注意保养。原想自己这胭脂一出,定能把她拿下,没想到……
胭脂乃红蓝花所制,这款胭脂之所以好,一因花好,二因制作之人。
她们家原有一丫鬟,名唤巧云,不仅人生得花容月貌,还天赋异禀,对“香”很敏感,种得一手好花,更有一手巧夺天工制胭脂的技艺。可不知哪天,巧云被她那混账哥哥薛蟠撞见,从此就惦记上了。想尽办法要弄到自己屋里,巧云不从,她哥哥就霸王硬上弓。巧云那丫头也是气性大,投井死了,从此,再无人能做得如此好胭脂。
“我看看这胭脂到底好不好!”
薛宝钗一愣,她没想到自己的瓷瓶被另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抢走了。
而且,抢她东西的人此刻正满眼不屑的看着她。
“也没有比别的强多少啊,没意思。”
“啪——”的一声,瓷瓶掉在地上,应声而碎。
“你——”薛宝钗登时气得胸闷喘不过气来,“你你你”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林忆昔一见势头不对,忙去劝,探春也扶了薛宝钗的胳膊,低声道:“宝姐姐消消气,那可是吴姑娘,她姐姐是宫里的婉嫔,盛宠正浓,一向跋扈惯了,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算了。”
薛宝钗半天才缓过劲儿,勉强挤出笑意,道:“碎就碎了,总不能因为一件玩物伤了和气。”
吴姑娘这才满意,挑衅的看了林忆昔一眼。
吴姑娘叫吴文燕,因为姐姐的原因,以往每次聚会,她身边都不乏大家闺秀的恭维,今儿一见众人都去围着林忆昔,把自己冷落一边,早憋着一股气儿呢。
林忆昔懒得跟小屁孩计较,自己坐在一边饮茶。
柳芙过来,眼睛瞟了瞟吴文燕,轻声道:“你莫跟她一般见识。她呀,是小家小户出身,一朝攀上了皇家,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自己在外面就以皇亲国戚自居。她姐姐充其量只是个嫔,也不过跟咱们家里的妾室似的,就敢跟皇家攀亲!我原是不想叫她来的,可我们太太非要我认真下帖子请她……”
林忆昔不说话,别人的家事,她不好评论。
一场赏花聚会结束,林忆昔如释重负。
这些贵族小姐们啊,没事读读书写写字,研究研究女红,不是挺好么。整天勾心斗角,不累啊!三两句话就能把人拐沟里去。随便拉一个到21世纪去,就能秒杀那些所谓职场小达人。当然,她们再聪明,也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小孩子,自己还不至于对付不了。
可是,心累啊!
回去得吃点好吃的补补,最好是母亲屋里的糖蒸酥酪!
在崔夫人屋里吃了个痛快,顺便把今日的事跟母亲说过之后,林忆昔带着一种丫鬟回了自己小院。林忆昔上了炕,慧香、菱香并排站在炕下。
“打听得怎么样了?”林忆昔问。
“姑娘,我们都打听好了。荣国府三姑娘的小丫头说,她们家也有个林姑娘,是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千金,因母亲不在了,遂借住在外祖母家……”
☆、意外之喜
原来,出门前林忆昔就叮嘱慧香菱香,到了理国公府,让她们打听打听贾家的事,尤其是关于借住在贾府的林黛玉。小姐们身份体面,有些话不能说,有些问题不能问,但丫头们在一处,顾忌就少得多,有些丫头心直口快,不知说出什么来呢。慧香菱香二人虽不知道林忆昔为何关心贾府的事,还有那借住在贾府的林姑娘,但既是主子的命令,自然上心,且不折不扣的执行。
回府后,便将打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向林忆昔说明。
其实不用她们说,林忆昔也大概知道贾府的情况、林黛玉的处境,此刻不过是确认一下。果然,与自己的判断相差不大。
贾府出门一向讲究排场,薛宝钗和贾元春这次出来也是前呼后拥,每人除贴身丫头外,另带四名二等丫鬟、六名小丫头,皆是穿红着绿,打扮得十分光鲜。人一多,难免就有充数的,有些小丫头见的世面少,不知道防备,几句话就说漏了嘴,什么林姑娘“人自是极美的,但未免小性儿尖刻”之类的话也就出了口。
这些话是可以在外面说的么?不知道爱女如命的林如海知道贾府之人在外面这么编排女儿当作何感想。
如今,林如海还没去世,林黛玉还未成为孤女,不过也不远了。
林忆昔暗道,哪天自己也下个帖子,请林黛玉过府一叙。偏巧府里又出了几件事,崔夫人因她花园子那件事办的好,便一并交给她办。林忆昔命人叫王亭芳家的,慧香到外面叫小丫头去传话,回来便对林忆昔说:“姑娘,采莲又出院门往西去了。”
往西出了仪门,穿过一个花园子就是玉磬堂,她去干什么,不用问林忆昔也知道。
心都不在这里了,人在这里也枉然。
林忆昔暗道,自己院里也该清查清查了,不然一个个都作起反来还了得。
王亭芳家的一到,林忆昔搁下众事不提,先让她查众丫头的底细,是否是家生子,在自己身边伺候几年了,原来是在何处当差,跟那个丫头好,若是卖身在侯府的,当初卖的是死契还是活契,外头可有亲戚等。总是事无巨细都要查出来,越详细越好,自己身边的人,万一怀了什么不好的心思,极容易被人利用酿成大祸,马虎不得。
采莲是八岁上卖身到侯府的,外头却还有一个哥哥一个老娘,老娘是个不中用的,哥哥是个吃喝嫖赌出了名的。因此,家里无一点进益,采莲在侯府熬了多年,从几百钱的小丫鬟到一两银子的大丫头,接济的钱还不够她那酒鬼哥哥糟蹋的。因此,家里十分困窘,穷的连婆娘也讨不起,去年突然盖起了一个小院,还讨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也就是从去年开始,采莲才频繁往玉磬堂跑的。
所以,那些钱是哪里来的,一目了然。
除采莲外,另有一个粗使丫头被二房收买,还有一个二等丫头手头不干净,偷了主子不少东西,都藏在床底下的一个小匣子里。对这些人,林忆昔是毫不同情的,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多了,也没见别人都放下底线。况且崔夫人和原主都是体恤下人的,采莲如果把自己的实际情况说明,而不是铤而走险,说不定又是另一番情景。再说她那混账哥哥,他自己不长进,活该讨不到老婆!
崔夫人知道后大发雷霆,即刻便每人四十板子,命人牙子领了出去。
为此,老太太还把崔夫人叫去训斥了一顿,说她恩少罚多,苛待下人,不是有德之家所为,传出去被人笑话。
二太太在一旁甚是自得。
崔夫人只当没听见,横竖老太太挑她刺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真要事事搁在心里,早气出病来了,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自己宽心罢了。
解决了身边丫鬟的忠诚问题,林忆昔便着手办母亲交代的事。第一件,请点库房,采购绸缎用品;第二件,督促裁缝赶制府里上下春装;第三件,一间当铺两个田庄的管理。第四件,嫡亲哥哥林铮的十六岁生日。
林钰在侯府小一辈中排行老三。
侯府共六位小爷,林忆昔的两个嫡亲哥哥林钰十八,林铮十六,庶弟林钟十一;二房只有一位小爷,是林忆蓉的同胞哥哥,名唤林钊,也是十六,比林铮大两个月,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三房两位小爷,分别是十岁的林钧,六岁的林铭,前者庶出,后者嫡出。林忆蓉原有两个庶弟的,不知为什么,都是两三岁还没序齿就死了,后来二房也再无人怀孕。
前三件事虽重要,但都有例可循,况且王亭芳家的从前就协助崔夫人干这些事,轻车熟路。有她提点着,林忆昔当真没费什么事,完全可以做一个撒手掌柜。第四件事林忆昔打算好好规划一下,想给哥哥办一个简单但又有意义的生日会。不用太正式,外头自有朋友们小厮们给他过,林忆昔办的是里头的,不过是们一家几口聚聚热闹热闹而已。
选了母亲院里的三间花厅作为爬梯地点,林忆昔便命人布置起来了。
古代没有气球,但各色彩带却是琳琅满目数不胜数,把个花厅装饰的流光溢彩,十分喜庆。然后,林忆昔便命厨房做了许多精致吃食和点心,权当生日蛋糕用了。林铮几次要来看,都被林忆昔派人拦了下来,说要给他一个惊喜。林铮没办法,只能配合妹妹的恶趣味。
当天,安平侯林致远散值后便早早回府,来到花厅,背着手在花厅转了一圈,才到崔夫人的屋里,笑吟吟的道:“昔丫头惯会胡闹,把好好个花厅折腾的不像样子!”
崔夫人看了他一眼,目中含嗔:“还不是侯爷惯着她!”
林致远嘿嘿笑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又说:“不过倒不难看。”
“我瞧着也是。”崔夫人掩嘴一笑,又道:“好容易铮儿过次生日,又是昔儿费心准备的,人多热闹,我已经派人去学里告诉钟小子,让他今儿下学早些回府,明儿再去。”
林致远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又问:“通知二房三房了吗?”
崔夫人道:“倒是未曾通知他们。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生日,搞得太兴师动众不好,老太太心里也不痛快。往年都是咱们自己院里悄悄过了的,今儿若不是昔儿搞这么大动静,我连钟小子也不叫。横竖府里人也都知道了,二房的哥儿姐儿们若是有心,自然会来,若是无心便罢了。”
“如此甚好,倒是我疏忽了。”林致远暗道,还是夫人想的周全。
他一见了花厅的布置,便知道女儿是用了心的,只想着不能让女儿的心白费,顺便也让众人看看自家闺女多能干,没想到差点好心办了坏事。林致远抬眼,看向崔夫人的眼神赞赏中带着缱绻。
林忆昔没想到当天晚上会来这么多人,除了大哥和二哥和庶弟,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也都到了。虽然林铮在府中排行老三,林忆昔还是习惯称他为二哥,当然是在私下里,众人面前,还是要按排行称呼的。在她看来自己的哥哥就是林钰、林铮,至于二房那个所谓二爷,还是算了吧!
五姑娘林忆馨一进花厅,就喜得手舞足蹈。
小孩子都喜欢好看的东西、漂亮的房间,自己小时候不是也幻想着住在童话般的城堡里么。对此,林忆昔表示十分理解。
宴会正式开始,林铮先拜了林致远和崔夫人,林忆昔才带着弟弟妹妹们给哥哥拜寿,然后是下人婆子丫鬟们都一一拜过。林忆昔唱了生日歌便要林铮许愿,众人看着新鲜,都跟着起哄。林铮以前哪见过这花样,死活不肯按流程走,林忆昔不依,崔夫人悄悄在林致远耳边说:“也就昔丫头能治住铮小子了!”她这个二儿子啊,从小就是一个冰块,冷冰冰的,除了练武就是看兵书,十成十一个武痴,连她这个母亲都很少假以辞色,却唯独对妹妹疼爱有加。
最终,林铮还是不得不被妹妹摆弄着许了愿,便坐在一边往周边散发冷气。林致远有心逗弄一下自己这冷面儿子,便故意问林忆昔:“这些花样都是你自己想的,倒还有趣,铮儿觉得呢?”
林忆昔忙道:“父亲,我这些花样可不是毫无根据。《西域大荒记》记载,西方有一岛国,其族人金发碧眼,就是这么过生日的。”
“什么《西域大荒记》,我怎么没听过这本书,怕又是你杜撰的吧!”
说话的是林铮,满脸不屑的样子。林忆昔呵呵一笑,“古今中外,传承万年,所有的书加起来,整个侯府还放不下呢,哥哥能一一看过?哥哥既不能说自己看了所有的书,焉能说我杜撰?”哼,她才不承认是她胡诌的呢,横竖《西域大荒记》他也找不到,因为,这就是她杜撰的。
“我虽没有看完所有书,但总比你看的多。我也不跟你争辩,横竖我心中有数就是了。”林铮道。二人正争辩,林钟突然拉着林忆昔的袖子,晃了晃,满脸兴奋:“大姐姐,我也想要这样的生日,等我的生日到了你也这样帮我办好不好?”
三姑娘忆云一把将他拉回来,在头上拍了一下:“大姐姐日理万机,你添什么乱!”
林钟被她提着衣领子拽过去,拽的脖子生疼,他到底还是十一岁的孩子,小孩心性,眼里已经蓄满了水汪汪的眼泪,看得人十分不忍。林钟是三姑娘一母同胞的弟弟,她想管教就管教,她丝毫不觉得在嫡母面前这样做有何不对。
林钟长得不高,却有一双大眼睛,挺翘的鼻子,配着娃娃脸十分可爱。
林忆昔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道:“没事的,等你生日,大姐姐也给你这样般。”
林钟这才破涕为笑,对着三姑娘做鬼脸。三姑娘没说什么,只是一圈一圈的把帕子往左手试纸上缠,勒得指头发青,渐渐发黑,渐渐渗出血迹来。把坐在她身边才八岁的五姑娘吓得差点尖叫起来,却被三姑娘狠狠瞪了一眼,不敢出声,鼓着腮帮子泫然欲泣。四姑娘察觉到五姑娘的情绪不太对,也不知道为何,只好把她搂在怀里安慰。
不多时好吃的一波接一波的端上来,五姑娘一见了吃的便两眼放光,渐渐的也把先前的惊惧抛之脑后出了。林致远怕自己在孩子们放不开,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不多时三姑娘也借口走了,五姑娘就更是放开了胆子吃,众人怎么玩怎么闹她全不在乎。
宴会直到子时放散,众人玩得尽兴,都兴高采烈地告辞走了,五姑娘却在一软塌上睡得口水横流。奶娘去抱她,她强硬的推开,嘴里不知咕哝着什么,如是再三,奶娘也不敢十分叫,又不敢抱。林忆昔看了倒觉得好笑,便对众人说,“你们先回去,见了你们太太只说我留五姑娘在这住一晚,明儿一定毫发无伤的给她送回去,让她莫担心。”
奶娘千恩万谢的走了,林忆昔命人连软塌一起抬到内室,好生照料。
从此,五姑娘便成了林忆昔的常客。
——
等林忆昔忙完这些事,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林忆昔还没来得及找个明目下帖子请黛玉,便被崔夫人叫了过去。
“母亲找我,可是又有差事?”
崔夫人拉了林忆昔的手,说的语重心长:“你忙了一阵子,也该歇歇了。听说你前段时间打听林如海之女的事,可是有意结交?”
林忆昔没想到崔夫人连这也知道。她点点头,崔夫人也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早年,你父亲和林如海同朝为官,又都是太上皇的心腹,私交甚好。我们虽非同族,交往确实极密切的,况且他曾有恩于你父亲,更与旁人不同。前几日林如海来信给你父亲,说扬州城局势日益复杂,他近日渐感体力不支,又有心在京中的女儿,劳烦你父亲照料一二。我正想着什么时候把那林家姑娘接来小住几日,你比她大几岁,以后见了面多照料些。”
林忆昔没想到自己家同林如海还有这渊源,又喜又惊,自是满口应允:“母亲何时派人去请?”
“就这几日,你把你院里收拾出几间敞亮屋子,别委屈了故交之女。”
“母亲放心。”林忆昔道。
☆、交心交心
有了崔夫人的张罗,事情办起来就顺利多了。
没过两日,崔夫人便吩咐王亭芳家的亲自带了四个老嬷嬷、四个大丫鬟并许多小丫鬟去请黛玉。林忆昔担心只是这几个老嬷嬷和小丫鬟去,林黛玉未必肯过来,再说,贾母也未必肯答应,便去请示了母亲,随她们一起去。果然,贾府的史老封君找了各种外孙女不适合到外面住的理由。王亭芳家的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