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趣阁”最新网址:http://www.mouquge.com,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
当前位置:某趣阁 > 科幻灵异 > 他在看着你 > 作品相关 (1)

作品相关 (1)(1 / 1)

书首页 章节列表 下一章
好书推荐: 重生之老大 论凤凰如何吊死于歪脖子树 快穿之男主行动 我的后宫遍布全世界【完结】 暗恋的姐姐成了哥 炮灰重生后(快穿)【完结】 这捉鸡的人生[综武侠]【完结】 你若安好,那还得了 开局签到九转玄功 湘楚双钗

☆、chapter 1

二零一六年,一月六日,年下午六点二十五分。

在接到那通电话之前,她正走到街边一家油腻腻的面摊前,挑了一个近十字岔道的座位坐下,顺手把刚从书店淘来的书扔在满是油渍的桌上。

四周人来人往,太阳半悬在道路尽头,就要下山。

远处是破败的码头,可以看见白色的桅杆,系船帆的拉绳垂落在一边。即便只看它斑斑驳驳的桅杆,也知道它再也无法扬帆出海。

这是这个拥挤城市里最廉价、最混乱的地方,也是这个城市最好的地方。贫穷和廉价像财富吸引资本家一样,吸引着那些背离财富的人。于是这里慢慢聚集起大批落魄的文人。中国最好的大学之一,和这里最大的菜市场开在两对面,俗世生活与形而上的精神世界形成的反差,就像畸形镜子里的两面。

其轨迹有点类似于美国的布鲁克林,曾经的充斥着大.麻与暴.力的街区,如今成了作家们的聚集地。文学在贫困的土壤里扎根。

但这里和布鲁克林仍是不一样的。

至少,布鲁克林没有建在海鲜市场旁边,浓郁的海水的腥味混合着鱼仔面xo酱料的气息,奇异地混合成了一种臭豆腐的气味。

而更加奇异的是,这个飘散着臭豆腐气息的鱼仔面小摊,还同时卖咖啡和法国牛角面包。

真是一座文化碰撞的城市。

所谓文化碰撞,包罗万象,就是只要嗅一嗅它的气息,就能感受到它的抽象。

就在她坐下不久,一个穿驼色旧风衣,戴着黑色爵士帽的男人也走到面摊前,手里也拿着一本书,两百多页厚。他光亮的皮鞋踩在地上,陈年累月的油脂与灰尘没有使他却步。他拉开一条椅子,离她不远不近地坐下。

他帽檐压得很低,逆着夕阳,他的脸藏在阴影里,只能看到一个光洁的下巴。

但人的姿态和风度就是有这样的奇效,即便看不清脸。自这个男人坐下后,她再用同一种眼光看向同一个方向,看向旧码头、生锈的桅杆,还有那些扬不起的帆,立刻就不一样。

那些上一秒仍破败的事物,下一秒立刻有了油画的质感。

就连上帝都偏爱美人。

难道不是么?

如果上帝不偏爱美,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会有美人。

她像要求证什么似的,又望了男人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可惜,可惜。

……

老板看他们坐下,也没催他们点餐,大约是附近码头的工人经常坐在他这里聊家常,他已习惯提供免费的座位。他手法娴熟地收钱,揉面,不洗手,像扔飞碟一样,极其潇洒地朝面碗里扔了一只荷包蛋。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把手伸进口袋里,却没有把手机拿出来。

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数了七下。

七秒后,手机再度契而不舍地震动了一下,再七秒,又震动一下,精确度堪比锶晶格原子钟。

她这才拿出手机。

七秒……她毫不怀疑如果她不回应,这个特定的震动声就会一直困扰着她,以上帝创世纪的数字为周期,周而复始,周而复始,直到她喝完一杯咖啡,直到宇宙灭亡,直到世间万物再度坍缩成一个奇点……她的手机震动也不会停止。

上帝创造人类。

但总有那么一些人,有本事分分钟毁灭上帝——用他的任性。

手机是黑莓十几年前出的按键机,屏幕光线调的很暗,只能勉强看清楚字的轮廓——

第一条:“no bread.”

第二条:“need help.”

第三条,大概是她没有及时地在十四秒内回复,对方怀疑她是否一夜之间忘了英文,贴心地转换了语言:“面包一夜之间消失了,我需要解释,文森特。”

而没等她反应过来,第四条信息已经接踵而至,这回,他不贴心了,语气里带着一股冷冰冰的不耐烦:

“文森特,食物在哪。”

李文森:“……”

她手指动了动,也一点都不贴心地回答:

“吃完了。”

对方似乎顿了一下,证据是他两秒钟后才回复短信:

“……所有?”

一条近一米长的全麦,两块乳酪,整整四品脱牛奶,以及两盒大分量的便利寿司。

李文森毫无愧色:

“所有。”

她昨天晚上赶博士论文的初稿,三个月的工作量浓缩到一个晚上,她需要九十倍的能量才能搞定。

一秒钟后,对方终于消化了自己的朋友是猪这一惊人的事实,把目光转向了解决方案,开始与她进行漫长的、拉锯一般的交涉:

“文森特,我没有时间出门吃晚饭。”

他们住得很偏,离最近的一家便利店有一个小时的车程,还要先走十分钟的山间小道。又因为是研究所拨下来的房子,管理极其严格,几间欧式的破水泥胚房,瓷砖都没贴,进门要扫虹膜,出门全靠指纹,外卖根本没办法进来。

如果错过了小区里餐厅开放的时间……那就饿着吧。

“可是乔,我也没有时间帮你带饭。”

“你吃了我的食物。”

“那也是我的食物。”

“你可以顺路帮我带披萨。”

……不,她一点都不顺路,谢谢。

“我不可以。”

“我想吃肯福特鱼肉卷饼套餐。”

……那更远了,几乎要穿过她所在的这个城区。

“你想都别想!”

但对方并没有放弃,打算用事实说服她:

“我两天没进食。”

她的朋友乔伊从昨天早上开始,就进入了他特有的一种冥想状态,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连她的猫跳到他脸上都激不起他半点反应。

别说吃饭了,他根本忘记了他身边还有一个世界。

所以李文森只是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化作语言就是: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

乔伊清楚地摆出了利害关系:

“你是我意外险的受益人,如果我饿死在自己家的厨房里,你就是第一嫌疑人。”

李文森:“……”

她居然是他意外险的受益人?

哦,妈妈,这真是意外之喜。

毕竟乔伊这种人,单看面相,就属于极其容易发生意外英年早逝的类型……这意味着她很可能会在三十岁或者四十岁时,获得一笔意外之财。

“这件事我们需要再商议。”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试图在下一条短信里掩饰她突如其来的喜悦:

“至少,先等你饿死了再说。”

……

虽然现在看来,乔伊死后她生活的生活水平能提高一个level,对她有利无弊,但她毕竟不是真的想把他饿死在客厅里,也不是真的一份饭都不愿帮他带。

李文森瞥了一眼不远处,衣冠楚楚坐在泥淖里的男人。

而是,她现在……回不来。

“你是恶魔,文森特。”

乔伊冷静地下了结论:

“总有一天,你会被阿穆特吞噬的。”

她这位朋友对民俗、宗教、奥秘学和符号学有极其深刻的研究。

当然他的研究绝不止于此。

阿穆特是死而复生的埃及王奥西里斯,头是鳄鱼,身子是狮子,后半身是河马,一个完全不能定义的全新的物种,一种让分类学家哭瞎的生物,毕生痴迷于腐烂的肉.体,此生从未洁净过,却一直妄想看见一个洁净的灵魂。

它手持节杖和长鞭,坐在王座上,被判定生前有罪的亡灵,都是它的口中餐。

“让它来吧。”

轻柔的海风从她面颊上拂过,李文森平静地回复道:

“如果它有护照,还能顺利爬上飞机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继续延续上一本无大纲无存稿的作风,

因为考完试不久,目前满脑子都是2+2=5,

如果有哪里没有写好,请轻轻轻轻轻轻地拍~

~又一年了小碧池们,然而我还活生生地在这里~☆*:.?. o(≧▽≦)o .?.:*☆

☆、chapter 2

面摊坐落在一条旧街巷,背靠一个以色列人开的意大利面餐厅,她半年前光顾过这里。不过如今,看门锁上的灰尘,这家餐厅已经空置了许久。面摊老板索性把菜单挂在它白色木头窗户上,迎风招展,像一只船帆。

她抬起头,佯装看菜单,目光却不动声色地落在与她前后脚坐下的男人身上。

风衣有点旧,右手袖口磨痕明显,左手手肘细微处发白。

……左撇子。

正常人刚好反过来,因为伏案工作时,右手比左手靠前。

但这个男人此刻正在用右手抽纸巾。

鞋子崭新,鞋带系得凌乱……匆忙出门的痕迹。

与她走了这么远的路,鞋面上却没沾上多少灰。黑鞋,灰袜,条纹长裤,。衬衫领口别了一根精致的银树枝。白色衬衫。胸前口袋里放了一根黑色细长的钢笔,笔帽镶了一圈钻。

这个男人一身除了外套价值不菲,虽然她只能勉强认出手表的牌子。如果钻是真的,她会考虑把它偷过来。

连袖口也是精细的,蓝色水波纹路的袖扣,恰好与他的长裤相得益彰,只是光芒被掩在旧风衣下,他方才坐下时她才看见。

这样的男人,表面上看上去越内敛,内里就越自恋矜高,对生活细节极度要求,说不定连内裤都要和衬衫是一个色系。

她手下来来往往的病人里,有好几个就是这样的。

注意细节是好事,但偏执到一定程度,就需要看心理医师了。

男人又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这次却没用来擦拭桌上的油渍,而是仔细地铺在桌上,确保油污不会弄脏他的书,这才把书放上去,随意翻阅起来。隔着一小段距离,李文森清清楚楚地看见,书的封面上,一行烫金的字:

《性.经验史》

米歇尔·福柯

下册

……

这种闲情逸致,就算她此刻报警说这个人在跟踪她……

也不会有警察相信的吧。

李文森垂下眼睛,看着被自己随手扔在桌上的书,同样的烫金大字——

《性.经验史》

米歇尔·福柯

上册

……

好吧,她没有说话的资格。

男人翻书时动了手指,李文森眼尖地瞥见他左手食指上,一圈微微泛白的痕迹,只能看到大致轮廓,隔得有点远,但仍能看出印痕颇深,显示戒指刚被摘下不久。

只可惜男人原本肤色太白,否则她就能推测出,这枚戒指被戴了多久。

李文森微不可见地皱起眉。

男人在外出时,摘下中指上的戒指,这无可厚非,毕竟多了一枚戒指,就少了很多猎艳的机会,这个交易太亏,是她,她也不做。

但为什么要把食指上的戒指摘下来?

这不能说是奇怪的事,毕竟男人有可能只是心血来潮,比如突然觉得这枚戒指的颜色配得很像他过世很久的母亲的围裙,顺便勾起了一系列不太好的回忆。

但也不能说是不奇怪的事。

特别是在这么一个奇怪男人身上——

匆忙系上的鞋带,匆忙披上的风衣,匆忙摘下的戒指。

以及,一次突如其来的、极其隐蔽的跟踪。

从下午一点到现在,近六个小时,只要她回头,都能看到那个人,他跟着她去了书店,在书店里点了同一款咖啡,要了同一份甜点。

他甚至等她看完了一整本米歇尔福柯的《精神疾病与心理学》,等她排队买了同一个作者的书,等她付款找零。没有一点不耐烦。

他等她做完了这一切,才优雅地折起报纸,与她一前一后,一同离开。

哦,他还与她买了同一本书的上下册。

她甚至没有看清他是什么时候付的钱,只是等他从书店出来后,他手里已经拿了那本《性.经验史》。

……还好,她没买更重口的。

他藏身在她身后的人流中,不远离,也不逼近,举止大方随意,就像……

就像牧羊人在远远地看着他的羊。

牧羊人和羊的关系很奇怪——狼吃羊肉,牧羊人也吃羊肉,羊群躲避狼,但羊群却亲近牧羊人。

这样的相处方式匪夷所思,又随处可见,于是更加匪夷所思。

这个男人的隐蔽之处在于,他没有一点跟踪者会有的闪躲,他大大方方走在她身后,就像大街上随意一个路人。

他做的唯一一个表露了跟踪者意识的举动,是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并且随时随地站在逆光的地方,使他整张脸都没入了阴暗。

如果不是她恰好在书店玻璃隔挡的反光里,看见他朝咖啡里连续加了三小盒奶,三大勺粗糖,她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陌生人与众不同的地方。

一般人喝咖啡只加半盒炼乳,口味重一点的,糖都不用加,尤其在这个已经半西化的城市,她认识的很多国人,已经习惯像法国人那样,直接喝调到浓稠的清咖。

连续加三盒三勺……那是她朋友乔伊的做派,她不过是兴致勃勃地打算体验一下,乔伊异于常人的大脑构造为他带来的非同一般的品位。

毕竟越过大半个地球,她也只找到乔伊这一个奇葩。

如果这是巧合。

那未免也,太巧合。

……

男人坐在座位上,除了手指翻动书页的动作,静默如一樽雕塑,却没有点餐,仿佛在等着什么。

她故意不点东西,不过是验证自己的猜想。就像她在实验室里做的那样,提出假设,建立模型,设计实验,验证数据,得出结论。

但她的实验到此为止了。

一群码头工人呼喝着走来,眼看小摊上位置就要坐不下,一直专注拌面酱和扔荷包蛋的老板打破了两人之间无声的僵持。他站在锅前,转头看向她:

“女仔,你来什么?”

她盯着手机,一边查左手食指上戴戒指有什么含义,一边说:

“面。”

“什么面?”

李文森闻言抬起头,看着手写的招牌上孤零零的几个菜目——咖啡,长角面包,啤酒,鱼仔面。

只有一种面,他问她要什么面?

不过……她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男人,平时她或会开几句玩笑,但此刻,她还有一个毛茸茸的小尾巴没有解决。

所以她只是照着菜单干巴巴地念了一遍:

“张志明祖传秘制……顺味经典鱼仔面。”

“好。”

老板捞一把面下锅:

“要不要葱?”

“要。”

面摊老板朝放葱的地方伸手一摸,一只空碗,他不以为意地收回手,抓了一把切碎的蒜叶下去。

李文森:“……”

这真是……有点过于不拘一格。

老板又看向男人:

“你呢?”

李文森竖起了耳朵,即便不能看到脸,听到声音也是好的。

但她还是失望了,男人显然比她聪明一点,只是伸手指了指招牌,点了和她一样的东西,又再度沉入了他的世界,注意力似乎完全没有放在她身上。

至少在表面上,他微微垂首,沉静的侧脸落在夕阳斜长的光里,指尖捻着一页浅黄书页,丝毫看不出有一点危险性。

但是……

老板把面端过来,李文森掰开竹制的筷子,戳了戳上面的蒜叶,丝毫没有吃的欲望。

但是,他又点了和她一样的东西。又一样。

要说危险……光这一点,他已经足够危险。

……

前方红灯闪了闪,暗下,黄灯亮起,她手指轻巧地一转,黑色手机打了一个漂亮的弯,滑进浅灰色长裤贴身的口袋里。

现在天色半暗,天空是青蓝色的,是暖黄色的,是深红色的。她身后的人是黑色的。

面目不清。

十六分钟,她前放下面碗,起身离开。

十五分钟前,她再度在身后发现他的身影。不动声色地顺着重新骚动起来的人流,朝前方走去。

前方,大海倒映这橘黄色的火烧云,一片赤红灿烂,但灿烂并不能阻挡危险。的确很少有人会在熙熙攘攘的闹市打.劫、谋.杀,也不会在大白天行任何一种不能让他们父母知晓的凶……但这些都仅仅是一个规则。

规则基本的特点在于,只对遵守他们的人生效。

……

现在大街上还算热闹安全,前方有人向这方走来,这方有人向那方走去,动作杂乱中带着某种与生俱来的整齐划一。

……就像在草原上迁徙的角马群,就像天空中飞行的候鸟。

明明每一只都在越过河流,每一只都在拍打翅膀,明明每一只的动作都不一样,但仔细睁大眼睛看,又没有什么不一样。

海风从太平洋起,贯穿整个岛城。空气早在冬季就开始膨胀,到三月,已经带着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

怎么办?

她不能报警,报警也没有用,毕竟对方什么都没有做。这么一个文质彬彬教养良好颜值估计也良好的男人,加上他手上那块手表……

李文森看了看自己脚上穿了三年的手工羊皮靴,时间掩盖了它曾经令她惊叹的手雕工艺,虽然仍旧得体,却也是双旧鞋了。

这样的对比,她就算报了警,警察也会觉得,是她穷怕了,想讹人吧。

但她必须甩开她。

这个男人太奇怪了,她看不清他的目的。就是这一点,最危险。

就算她打的回研究所,出租车也只能开到山脚,从山脚到山顶也那十分钟的路程,她只能一个人单独走。

——让乔伊来接她?

还是算了……这个心眼比细菌还细的男人连阿穆特都搬出来了,按她过去七年的经验,现在应该已经暂时地把她拉黑了。

——研究所其他人?

她……没存号码。

一切用无线电联系的通讯工具,无论加了多少层密,只要信号从空中飞过,都会增加被拦截的概率。为了科研数据不被泄露,研究所里日常联系全靠最老式的电话座机,彼此之间用实体线相连。

她平时不出门,不应酬,不揽事,除了每周开会和作报告的时候,根本没有和人类打交道的机会,哪里还需要存号码?

李文森走在路上,一时居然没有想到一个她能大晚上叫出来帮忙的人,再度验证了她孤家寡人的程度。

不过还好。

她也不是很在意。

手无寸铁,口袋里什么都没有,或许有一张身份证,一些零钱,可能还有一枚打火机……依然什么都没有。

她该怎么办?

吆喝的小贩,流动的摊点,行人来来往往,脚步匆匆。

她的目光,慢慢落到那些鳞次栉比的商品上。

这条街,叫珠宝街。

除了珠宝,什么都卖。

数据线,伪进口香烟,指甲剪,核桃夹子,杀虫喷剂,强力除垢剂,樟脑丸……樟脑?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的话,每日七点发文。

写文真的是好开心,十包方便面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开心。

记得挑刺哦~

☆、chapter 3

海鲜市场。

她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过菜市场这种地方,尽管g大对面就有一个。

活鱼的鲜味和死鱼的腥味一同冲入鼻端,就好像已经站在了海鲜大排档里,那些肥厚的翘动的尾巴,下一秒就会被浇上酱汁端到她面前。

她拆开烟盒,从里面拿出一根。

烟是黑色的女烟,细长的一条。纯银打火机已经被她摩挲得发黑,纯银外壳冰冰凉凉,衬得手心愈发烫,还没点火,已经开始燃烧。

趁着拿烟的小段时间,她迅速撕开樟脑丸袋子,小粒白色丸子混着一根一端被拧得细长的纸巾,一起包进香烟盒里扯下来的锡箔纸里,团成松松的一团。

烟、樟脑、纸巾,都是方才买的,纸团是路上拧的。

方法是乔伊教的。

樟脑,这种寻常驱虫的香料主要成分是萘,八个碳原子的有机物,不仅易燃,还很容易冒烟,因为含碳量太高,碳没办法完全烧成气体。

在人群拥挤的地方,一包樟脑放出的烟火,足够引起混乱了。

好像就是五年前的某个清晨,她被乔伊从公寓里拖出来,两人结伴到埃及旅行,恰逢穆巴拉克政府倒台,民众游.行反.政府,出入境被控制,而他们年轻气盛,觉得一生难得亲眼目睹一场政治变革,于是拒绝联系大使馆,就在阿斯旺采石场附近暂居了下来。

那时开罗每天都有人□□。正义的民众喊完了口号,坐下来喝一杯啤酒,然后顺便强迫一下女人。正义的警察维持完秩序,坐下来喝一杯啤酒,然后同样顺便地强迫一下女人。

她认识的一位开罗妇女,在被强迫之后的第三天,抛弃了富有的未婚夫,与强迫她的异教徒私奔了……

……这真是一个神奇而迷人的社会。

她被埃及矛盾的社会文明迷得神魂颠倒,简直呆得不想回来。

直到被困第十一天,使馆区被封锁,电视广播信号被暴.民摧毁,手机信号被军.方切断,她与乔伊仍然坚持完成旅行。他们乘坐最后一班游轮去亚历山大港看古城卡诺珀斯遗迹。游.行者像潮水一样占领了街头。

轮子开不动,她只好从天窗爬出来,双脚刚刚落地,面前的车窗就被人砸得粉碎,一群亚美尼亚人从车窗外往里泼汽油。

再下一秒,熊熊大火已经在背后燃起。

这不是无差别的攻击,这些人就在针对他们。

因为她和乔伊……太白了。

往一群黑人和半黑人里一站,简直就像是牛奶糖倒进了巧克力。

再加上乔伊混血的深刻的五官,和她过于个性的穿着,埃及人分分钟把他们当成了他们最仇视的美国佬,招呼还没打,棍子就上来了。然而追他们的人不仅有普通民众,还有警察。

民众攻.击他们,警察攻.击民众,没有人去理会,若他们两个死在埃及的国土上,会引起怎么样的国际纠纷。

毕竟,穆巴拉克的命令差不多等于——屠杀示.威的民众。

但事实上简直是一团混战,谁知道自己在屠.杀谁呢?人命如儿戏一般,乱哄哄地闹了一场,又乱哄哄地死了。

生得莫名其妙,死得毫无价值。

她被乔伊拉着在亚历山大的大街小巷里狂奔,第一次体会到男人的体力和女人体力的不同。香料市场一米多高的摊子,乔伊看上瘦,却能直接拎着她的领子把她从摊子上扔了过去。

那真的是……扔。

就像扔一条小花狗,或者小花猫。

小摊上摆着一堆一堆的香料、五颜六色的催.情香水,还有一大罐一大罐盛放在棕色坛子里的土耳其辣椒酱。樟脑、桂皮、豆蔻和鸡舌香。阳光透过古蓝色剔透的大香水璃瓶,瓶身复古缠枝花纹的影子,倒映在漆白漆的墙上。

她至今还记得,就在她在地上滚了一滚,狼狈地爬起来,还没抬起头,就听见一片稀里哗啦的声音,再一抬头,乔伊正站在她身前,正一个个打翻那些半人高的香水瓶,并把香水洒在香料上。

香水混在香料里,浓郁而刺鼻的廉价香水味一股脑儿涌上来,屋顶上的鸽子受到了惊吓,哗啦啦地飞开。

乔伊看着对面冲过来的十几个愤怒的亚美尼亚人,一点都不急,手里慢悠悠地把玩着他不知在哪里顺来的打火机,等到他们都冲到眼前来时,才慢悠悠地把打灰机一扔——

李文森坐在地上,被突如其来的大逆转惊呆了。

她看着面前彪悍的一切,只觉得

……无话可说。

几乎每个摊子都有樟脑,何况香料大多干燥,都极易点燃。

至于香水,越是廉价,酒精含量越高,简直是世上最风雅最装逼的犯.罪材料。

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不到半分钟,火势就燎原一般沿街蔓延十几米,滚滚的黑烟冲上天际,半条街都在冒烟,整条街都是香水和香料的味道,夹杂着烧焦羊毛的气息。

……那是李文森有生以来闻过的最浓郁的香味,浓郁得她有生之年都不想再用香水。

而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她的朋友乔伊平静地转过身。

惊心动魄的逃亡刚刚结束,可他的表情,仍就是他无聊时,那副“地球怎么还在转”的死表情。

姿态,也仍旧是他每天躺在沙发上望向她时,那副“你怎么还活着”的烂姿态。

他背后是熊熊燃烧的火光,他脚下是橙的绿的蓝的玻璃碎片,在阳光和火的映衬下,一地晶莹透亮。

她看着他朝她走来,然后……没看见她似的,从她腿上……跨了过去……

只在他路过她时,听见他淡淡的一声评价,像是自言自语,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失望——

“一群蠢货。”

李文森:“……”

她果然无话可说。

……

四周越喧闹,就越觉得悄然,寂静的风穿过耳畔,似乎整条街道上只剩下了她和他的脚步声。

她怕引起火灾,就用锡箔纸把火团包住。锡箔纸熔点很高,但面积有限,小小的火苗舔到了她的手心,几乎可以闻到皮肤被烧焦的味道。

即便是燃烧,也是安安静静的。

讨价声,叫卖声,水声,蛙声,碰撞声,几个小球落地,就像几滴雨水融进河流,没有人会察觉。

男人跟踪得太紧。

海鲜市场这种到处都是人的地方,只要她能把他甩开两分钟,就能泥牛入海。而这里到处都是大鱼缸和水,也不会出火灾事故。

李文森慢悠悠地走在前面,甚至还有闲情逸致,不时蹲下身子,看了看绑在地上盆子里的青蟹。

一只蟹的一只钳子偷偷挣脱了束缚的稻草,第一件事不是解开它另外一只大钳子逃生,而是努力想要夹断盆子里另外一只蟹的脚。

……真是可爱。

要死一起死,就算打断你的脚,也要你和我一起死……这才是好基友啊。

李文森站起来,手里最后几个冒烟的樟脑球,已经静默地滚到了一家卖活鱿鱼的摊子下面。

她把手□□绣着大只金鱼的长裙的口.袋里,像什么坏事都没干过似的,继续不紧不慢地朝前走。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黑色细小的烟雾从浴缸下,水盆旁,同时冒出来。一开始只是一丝一丝,但很快,烟雾越来越浓。

就在尖叫声响起的那一刹那,李文森忽然动了。

从表面上,很难看出她有这么灵活,也很难看出她有这么……不要脸。

在市场走路,总会有几个过于肥胖和笨拙的妇人挡在身前,她们永远搞不清楚你下一步要往哪个方向走,永远挡在你面前……这简直是铁一般的定律。

男士或许要礼让,给女人时间反应。

李文森可不管这么多,轻轻往女人腰上一掐,实在不行往胸上掐……她自然就知道,该别挡道了。

水盆被打翻,稀里哗啦滚了一地,几个路人的鞋子被泼了一脚的鱼腥,几尾鱼混着几只螃蟹被掀翻在地上,硕大的鱼尾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地面,水溅了旁人一头一脸。

几个姑娘被水打湿了裙子,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

又是一阵混乱。

她回过头去。

身后的男人困在人群当中,似乎一点都没有被身边的混乱影响到,仍旧与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没有跑,也没有停下脚步。

仿佛感觉到她的目光,他微微抬起头。

宽大的兜帽,几乎遮住整张脸。

李文森看不清他的脸,但就是知道,此时此刻,他在看她。那样笃定的姿态,那样的气定神闲,仿佛并不在意她此刻是否能离开。

或者,他根本觉得,她离不开。

……可她已经要离开了。

她慢慢朝后走了几步,随即一闪身,整个人钻进了身后的人墙中,把他抛在脑后。

☆、chapter 4

等李文森从珠宝街回到她位于半山腰的小公寓时,已经快八点了。屋子里静悄悄地,一片漆黑。

她在玄关脱下鞋,拿出手机。

她几年前的老式手机上,装备着世界上最无聊的红外线遥控系统,一个两毫米的小东西,是物理组组长安德森·杨在设计粒子对撞器模型时,顺手做出来的玩意。

没什么大用,比一般电视遥控器高级一点的地方在于,它可以自发捕捉信号,并匹配使用者的位置信息。比如现在,她手机上就自动接收到了来自她与乔伊的智能管家伽俐雷发过来的询问——

“是否要打开玄关吊灯?”

……真是累赘的程序。

李文森一边按同意,一边想……我怀念那个一按开关,灯就会亮的时代。

玄关上的垂花玻璃吊灯无声无息地亮了起来。

下一秒,李文森手里的寿司“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她的同居人乔伊就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手里端着一杯水,那双袭承他犹太血统祖母的灰绿色美丽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天知道他维持了这个姿势多久。

可能是从她扫虹膜开锁的时候,他就站在这里,直到她进来。

也可能,他今天一天都端着一杯水站在这里,cos某个古老国家的古老风俗。

……

“乔。”

李文森直到蹲下把寿司捡起来,才找回了自己声音:

“这是你谋杀我的新方式吗。”

“不。”

乔伊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矿泉水:

“这是我缓解饥饿的新方式。”

“……”

所以他缓解饥饿的新方式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喝矿泉水?

“抱歉,我的错。”

李文森把鞋放好:

“我高估了你的自理能力……我以为有电子管家以后,你至少不会把自己饿死。”

乔伊没有回答。

他的眼睛仍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就像一个美丽的机器人,李文森被他盯到发毛,他忽然开口问道:

“文森特,你遇到麻烦了吗。”

李文森顿了一下:“没有。”

“是吗。”

乔伊点点头,然后,俯下身,修长的手指从她黑色的长发里取出一条三毫米长的……黑色碳絮。

然后轻飘飘地把它弹掉:

“鉴于我们还没熟到你对我说实话的地步,我就装作没看见好了。”

“……”

她室友身上一定有一部分猫的血统,这么暗的灯光下,正常人眼的分辨率怎么能这么逆天?

乔伊端着水杯继续说:

“如果想要撒谎,下次记得把身上的樟脑味驱散了再回来……不过,既然你不想说,我就装作没闻到好了。”

李文森:“……”

不是为了驱散身上的樟脑味,她怎么会等这么晚才回来?

为了确保身上没什么气味,她进研究所前,还专门和西班牙籍守门人米歇尔确认了。

不过……她有第二手准备。

李文森晃了晃挂在手腕上的纸袋:

“你的书里长了毛毛虫,所以我买了樟脑,有什么问题么。”

“买樟脑买了三个小时?你本该五点就回来的……三个小时,在书店和大街上能发生什么事?抢劫,跟踪,绑架,强.奸,谋杀,以及遇上旧情人……其中五个都可以排除,你没有旧情人,不可能是强.奸,也没有谁会去抢劫一个看上去就是无产阶级的人。你裙摆上都是水,轻微的鱼腥味,说明你刻意把人引去了海鲜市场,因为你要玩危险的燃烧游戏;你发际线上的头发有轻微的粘结,显示你出过汗——你一般不出汗,除非做了激烈的运动,显然你引起了一场小混乱然后趁机逃走了……”

“等等。”

李文森打断他:

“停止你的推理,我不想一回家就听你的长篇大论,我头疼。”

“我也不想推理,推理是一件很无聊的事。”

他平静地说:

“但这种事情压根就算不上推理,我只是在陈述我看到的东西,如果我说得过于详细,那只是因为我考虑到了你的理解水平。”

李文森:“……谢谢你的善解人意,虽然我一点都不感激。”

“你试图撒一个拙劣的小谎,这不仅显示了你品德上的瑕疵,还显示了你智力上的瑕疵……”

乔伊随手把水杯放在鞋柜上,转身朝里走:

“不过鉴于我们之间的关系谈不上信任,这一切,我也装作不知道好了。”

“……”

李文森跟在他身后,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说:

“为什么把强.奸排除?这也是激烈的运动……”

“当然是因为对象是你。”

乔伊回过头,打量了她一眼:

“你觉得谁会那么不长眼?”

李文森:“……我现在可以挠死你吗?”

“真是遗憾,我们的关系显然还没有好到那个地步,你连被跟踪的事都不想和我说……”

乔伊语气里带着几乎听不见的讽刺:

“我为什么要允许你挠我?”

……

客厅里也没有开灯,只有玄关处淡淡的光线映射过来。

但即便是这样浅薄的光线,也能看出,客厅现在正处于一个怎样的无政府状态。

“欢迎回家,李。”

李文森刚跨过玄关与客厅间某条看不见的红外线,伽俐雷的中央控制系统就询问道:

“需要我帮您把客厅的灯打开吗?”

这也是安德森-杨的设计,只有越过了从玄关到客厅的某条线,才能完全激活中央控制系统。因为安德森认为,换鞋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而鞋也是上帝神圣的发明,不该遭到任何电子系统的干扰。

研究所里的每个人,都毫无选择,被迫一回家就面对伽俐雷苍老的说教。

除了乔伊。

身为一个文科生,他在看了两天的程序代码书以后,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中央控制系统屏蔽了他的日常活动。

或者不是屏蔽,因为伽俐雷还是能辨别他的语音的。他只是为电脑程序制造了一个幻觉,让伽俐雷始终以为他呆在沙发上睡觉。

……

只是,还没等她回答“是”,伽俐雷苍老的声音再度传来:

“三秒钟未回复,系统默认打开生物灯。我刚才检测到室内的声压水平比平均值高出24分贝……李,您与乔伊吵架了吗,这可不是好现象,争吵是谋杀婚姻的利器,我建议您可以写一张纸条给您的丈夫,他具有宽容的气度与无与伦比的美德,一定会原谅您对他的无礼……”

……宽容?美德?

这个系统哪里中病毒了吗?

这回,还没等伽俐雷说完,李文森就直接打断它:

“闭嘴,开你的灯。”

……

研究所里,只有她和乔伊是共用一间公寓。

而研究所里禁止一切形式的告白和恋爱,只允许结婚,系统不能违背研究所守则,只能默认他们两个是一对。

……这简直是她此生最大的污点。

……

客厅里的水晶吊灯一盏一盏渐次亮起,逐渐排列成一个扭曲的形状……人类染色体解体后的双螺旋形状。

这是生物组组长洛夫的手笔,仗着劳苦功高和院士身份,在十年前进行科研所住宅设计时,他要求在每间公寓里必须要有生物元素,否则他就从科研楼七楼跳下去。

乔伊:“换一盏灯开,文森特,太刺眼了。”

李文森:“伽俐雷,乔伊让你换一盏灯开,他觉得太刺眼了。”

伽俐雷:“我想知道乔伊为什么一直坚持不肯和我说话,伽俐雷哪里做错了吗。”

李文森:“乔,伽俐雷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和它说话。”

乔伊:“我连人类都不愿意与之对话,为什么要和一个电脑系统絮絮叨叨?”

李文森:“伽俐雷,乔伊说他不愿意和你说话是因为你是一个愚蠢的系统。”

……

伽俐雷沉默了一会儿:

“乔伊说得没错,我的确只是一个系统而已,但是李,您不断试图挑拨丈夫和管家关系的做法,令我不敢理解也不敢苟同,这可不是一位好太太该做的事……”

李文森:“……”

短短五分钟,她第二次忍无可忍地打断伽俐雷:

“闭嘴,继续开你的灯。”

……

伽俐雷这回打开了他们平时看书用的壁灯,柔和的浅黄色灯光下,客厅的全貌也逐渐显现了出来。

准确地来说,这也不能说是客厅,从地板到天花板上全是书,说是他们两人的公共书房更为恰当。黑色的木头梯子固定在书架中间,还有一个小型温控自动升降台,只要你坐上去,臀部的温度就能启动它,它会把你带到天花板的磁性书架上取书。

……然而这个设计对他们并没有什么用。

他们家的升降台一直是他们的猫在用,上上下下,下下上上,不亦乐乎。

“你能不能把你随手乱扔的习惯改一改?”

李文森一路收起乔伊散落在地板和沙发上的书,有些心疼:

“你知道你扔在沙发底下的这本书的价值已经可以在纽约买一套带花园的房子?”

“所以纽约的房子才没有价值。”

乔伊把腿随意搁到茶几上,李文森在他身边走来走去。

李文森:“我觉得我像一只忙碌的家养小精灵……你怎么看?”

“家养小精灵不会把我扔在家里六个小时,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他抬起头来,淡漠地瞥了她一眼:

“……回来还撒谎。”

李文森:“……”

乔伊从沙发的夹缝里抽出一本皱巴巴的书来,刚翻了几页,忽然又说:

“顺便说一句,今天你的男朋友给我们家的内线座机打了一个电话,请我转告你,他已经有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得到你的任何消息。”

他没有看她,只是盯着书本,长久地停留在方才翻到的那一页上,像是对其中的某段内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完全不知道你有男朋友,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男朋友?”

李文森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我的?”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是你的男朋友,难道是我的男朋友?”

☆、chapter 5

第一,在认识你之前,我一直都有定期恋爱,所以我没有单身二十三年。”

李文森帮他把寿司的木盒打开,递到他手边:

“有时我觉得我伺候你,就像在伺候我瘫痪在床的祖父……第二,为什么我交了男朋友就一定要告诉你?你不是说我们不熟么?”

“……你有瘫痪在床的祖父?”

“……我只是打一个比方。”

“那么这个比方不是很恰当。”

乔伊停顿了一下:

“不是我说我们不熟,是你一直表现得我们不怎么熟,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我像尊敬瘫痪在床的祖父一样地尊敬你,你居然说我们不怎么熟?”

“……我们能不能不要再谈你瘫痪的祖父了,文森特。”

乔伊捧着书:

“你之前的恋爱经历我们等一下再说……这么说,今天打电话来的这个男人,真的是你的男朋友?”

“怎么可能,我现在手上有四个课题,至少要等到三十五岁才能挤出时间谈恋爱。”

李文森摆了摆手:

“你问了他是谁吗?”

“又不是我的交往对象,我为什么要问他是谁?”

乔伊又翻了一页书:

“那个自称是你男朋友的男人对你的穿衣风格和饮食习惯相当了解,他知道你只吃菜叶不吃菜杆,也知道你只喜欢吃炸脆的鱼骨头不喜欢吃鱼,他甚至知道你喜欢把蔓越莓饼干加到番茄酱里……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这不奇怪,几乎全研究所都知道,去年我刚来研究所的时候,为了餐厅里没有炸鱼骨头的事和沈城在他的办公室里打了一架。”

沈城是整个研究所的所长,风度翩翩,能力卓越,相当年轻有为,同时也……相当冷酷无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李文森对上他,就像水和火相撞,不是要升华,就是要湮灭。

李文森说:

“我还以为只有你不知道……他还说了什么?”

“他言辞中隐晦地透露了他上个星期和你第一次约会时的美好感受,而等待那一次约会他也等待了一个星期,所以在他的意识里,你们的关系应该是两星期前建立的……”

“等等。”

李文森忽然抬起头,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

“他在电话里和你说,他上周和我约会?”

“他没有明说,毕竟这是违反科研所规定的,但我听得懂他隐晦的表达,人心里在想什么,会通过口误表达出来。”

乔伊低头俯视着她:

“那么,文森特,你告诉我,你上星期出去约会了吗?”

“约了。”

李文森低头把她从沙发底下捡出来的书整整齐齐地码成一摞,没去注意乔伊脸上的表情:

“上星期沈城约我在研究所附近一间极其高档的咖啡厅见面,然后我们两个因为耶稣到底有没有孩子的问题,在那里大打出手,我把咖啡泼在了他脸上,他把蛋糕扔到了我头上……”

乔伊:“……”

他就不应该对她抱有任何期待。

李文森的世界里没有爱情,她全身心都放在虚无缥缈的地方……比如耶稣有没有孩子。

她把最后一本书按首字母顺序放在书架上,站起来拍拍手:

“他就在电话里说了这些?”

“不止,他还向我念了一首很长的情诗,托我转告给你,大概是这样——”

乔伊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艰难地开口了:

“你是我的缪斯,是我的女神,是我的坦妮特,是我灵感的源泉。你曼妙的身材,如同极地的火焰,你明亮的眼神,使我想起湖水、山丘、风,与雪。你只要失踪,我就坐立难安,你如果死亡,我也将就此长眠。而我思念你的心,就像黑夜里闪亮的电灯泡,只要供电,就永不熄灭……”

李文森:

“够了你别念了。”

乔伊立刻停下:

“我也不想念,我已经删了很多了,但是里面每一句,仍旧在挑战我的审美底线。”

“这么鬼斧神工的语言表达力,应该不是研究所里的人。”

李文森抱着手臂蹲在沙发边,若有所思:

“会不会是de clerambault’s症候群?神学院上星期还有一个女学生,坚持说耶稣是她的男朋友,神圣的孩子将会从她处女的身体里诞生,成为下一任基督……现在正在我一个研究生手下接受治疗,不过我觉得她好不了。”

de clerambault’s症候群,俗称情爱妄想症,拥有这一类症状的人,他们想象某个人是他们的恋人,甜言蜜语,甜言蜜语,甜言蜜语……在日复一日的强调和重叠里,逐渐模糊了幻想与现实的边界。

乔伊没有说话,不过李文森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并不同意。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就在这时,伽俐雷的激活音“滴”一声响起,紧接着是他病怏怏的声音:

“我只是来提醒一下二位,这间房间里有生物正在死亡,请采取必要措施。”

生物正在死亡?

这个房间里的生物不是都好端端坐在这里么?

那么生物是……

李文森忽然坐直了,因为位置关系,她只能拉住乔伊的裤腿:

“列奥纳多呢?为什么我这么长时间没有听到猫叫?”

列奥纳多是他们猫的名字,因为是李文森在意大利弗洛伦萨的一条小巷子捡到的,就以列奥纳多-达-芬奇的名字命名。

乔伊:

“它太吵了。”

“所以你把它怎么了?”

“我……”

伽俐雷圆滑地接道:

“先生只是把它放进了您面前的木头茶几里,并没有做太过伤害它的事,我的夫人。”

这间公寓里的两个人类,都不怎么看的起伽俐雷这个高仿真的智脑系统,虽然伽俐雷把乔伊奉为神明一般的存在,但乔伊懒得和他说话,和伽俐雷关系最好的反而是列奥纳多。

李文森盯着乔伊搁在茶几上的腿:

“腿。”

“……”

大约是察觉到自己踩到雷区了,乔伊异常乖巧地把腿从茶几上放了下来。

木头茶几是研究所标配,老得和十九世纪的旧家具一样,上面满是历届公寓的主人随手用钢笔打的草稿,也有她的。乔伊不用打草稿。他的大脑就是现成的草稿纸。

茶几中间有一个放杂物的小间,把上面一层转开就能看得到,平时没有人用。而当李文森第一次把茶几转开时,就看见……

她的猫被绑着爪子,嘴巴上被贴了两层医用胶带,不会伤到毛,却也挣脱不开,就像一头待宰的猪一样,被关在茶几小小的隔间里。

乔伊立刻站起来:“晚安文森特,明天早上见文森特。”

李文森:“……”

她撕开列奥纳多嘴上的胶布,它立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喵喵喵!”

李文森立刻又把胶带贴上了。

乔伊:“……”

伽俐雷:“……”

乔伊:“你自己也在欺负它,为什么不许我欺负?它每天都在撕我的书,我的床上永远都有它故意留下的毛……它在针对我,你却一直在维护它而忽视我,这太不公平了。”

“我向来不公平。”

李文森抬起头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要去睡觉?你再不去睡觉我就要开始算账了。”

乔伊:“……”

客厅重归平静,李文森对着虚空说:

“伽俐雷,他去睡觉了。”

“是的,李。”

“那把所有灯都给我关了。”

李文森面无表情:

“再把你自己给关了。”

伽俐雷:“……好的,李。”

明知道先生不会这么早睡觉,却要求它关掉所有的供电系统……夫人的报复心真是可怕。

客厅再度陷入一片黑暗,就像她刚回来时那样。

她在黑暗中把列奥纳多抱了出来,解开了捆爪子的胶布,又亲了亲它的额头,这才把它嘴上的胶布揭开。

这回,列奥纳多不声不响,它伏在李文森怀里,一点挣扎都没有,漆黑的皮毛像黑色的缎子,红色的眼睛像黑夜里的两点炭火。

李文森抱着它,仍旧坐在地上,坐在一片弥漫的夜色里,神情里带着一点漠然,与之前和乔伊说话时截然不同。

她左手小拇指上戴着一枚简陋的戒指——整枚戒指的造型,就像有人顺手用一根黑色的铁丝,穿起了一枚灰绿色的玻璃。

廉价、粗糙、丑陋。

与她平时偏精细的穿戴风格丝毫不搭。

而此刻,她习惯性地抚摸着手上的戒指,最近几天,乃至一月之前,乃至一年之前的一些细小的片段,像放电影一样,掠过她的脑海。

突然而来的跟踪者……

突然而来的男朋友……

以及几个月前,她意外了解到的一些,意料之外的事……

巧合?不。

这个世界上,没有巧合,只有因果,没有命运,只有自然的法则。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出远门,更新视wi-fi情况而定。

以及,小说名被朋友吐槽和全文风格一点都不搭,sad脸,你们觉得改不改呢??????

☆、chapter 6

“早安,夫人。”

“再说一遍,叫我李。”

“好的,李。”

伽俐雷重复了一遍:

“早安,李。”

李文森起床时,乔伊已经坐在他沙发的专座上看书了,听到她的脚步,也不曾抬起头看她一眼。

他完全沉浸在了他的世界里。

这种时候,只有来一场地震或者海啸才能把他唤醒。

而列奥纳多蹲在窗子上舔着爪子,不舔的时候,它的眼睛就盯着乔伊不放,似乎随时准备着在这个冒犯它尊严的人类脸上划上三道。

李文森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牛奶、燕麦片粥,一份蔓越莓曲奇饼,还有一份番茄酱,愣了一下:

“伽俐雷,早餐从哪儿来的?”

伽俐雷:“当然是先生带回来的……”

李文森:“叫他乔伊,伽俐雷。”

“好的,李。”

伽俐雷又重复了一遍:

“早餐是乔伊带回来的。乔伊早上专程出门去了研究所的餐厅,之后又特地吩咐我帮食物保温,他一定是在为他昨晚的行为道歉,他非常地注意您的心情,简直巴不得把自己一切的时间都拿来揣摩您的心……”

李文森:“……”

最后,伽俐雷感叹道:

“他真是一位体贴的先生,您就不觉得感动吗?”

“完全不觉得。”

李文森拉开椅子坐下: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是我帮他买的食物,有三十五天我们各吃各的,有三十天我们饿着肚子……他不该帮我买一次早餐吗。”

“您真是铁石心肠。”

伽俐雷责备道:

“一个好女人不该计较这样的得失,女人应当爱他们的丈夫,就像秋天的落叶眷恋着树枝,就像夜里的鲜花眷恋着清晨的露水……”

“……等一等。”

李文森喝了一口牛奶:

“我记得你的设计者安德森-杨是以色列人,为什么你最近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英国的咏叹调”

“因为我最近在读系统里莎士比亚的戏剧,李。”

伽俐雷监测到牛奶有些冷了,又调高了桌子上保温区的温度:

“系统也需要与时俱进,我的设计者给我设计的第二突出的部分,就在于我拥有可以自动升级的芯片……你要出门了吗,李。”

“沈城找我,我需要离开一会儿。”

李文森擦擦嘴,列奥纳多轻巧地跃过来,用头蹭着她光裸的腿。

早春的空气再寒冽,也不能阻止她追求美。

李文森摸了摸列奥纳多的头,温和的姿态与她对伽俐雷的不假辞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列奥纳多。”

“喵。”

“别和乔伊一般见识,他只是个人。”

“喵。”

她又抬头对伽俐雷说:

“到吃饭的时间就叫醒他,叫不醒就打开防火喷头,用水把他泼醒……明白了吗?”

“……明白了,李。”

女人的报复心真可怕,先生真可怜……还好伽俐雷这辈子不能结婚。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李文森回过头:

“禁止再读莎士比亚的小说,任何类似的小说都不可以……否则我就把你卸载掉,明白了吗?”

……你没有办法卸载我,cc负责人沈城大人都没有办法卸载我,只有先生和那个不能说出名字的人有办法卸载我,但那个人是不存在的,所以伽俐雷在研究所是无敌的……除了先生……

不过这句话伽俐雷明智地选择不说出口,它只是殷勤地帮李文森打开门:

“明白了,李,一路走好。”

……

心理物理学是近几十年来,心理学和物理学交叉的新学科,起初只是用物理方法研究心理问题,比如费希纳的阈限法,比如信号检测论。

这是出现在心理学课本上的部分。

而在课本之外,新的研究方向,就像轮船沉在水下的部分一样……远比人们能看到和学到的要多。

比如时间的起点与意识的关系,比如物质的本源。弦理论认为物质的存在是时空的扭曲,那么以同样的视角来看……意识又如何呢。

多么令人着迷的学科,多么尖端而深奥的科学……

李文森停在办公室门口,听着里面闹哄哄的好比泼妇吵架般的嘈杂声,默默的想……

确实是尖端的学科……就是工作环境有点差。

在研究所里,除了所长沈城大人,没有人拥有独立空间,他把这叫做让知识跨学科交流。他还十分尊重有宗教信仰的基督徒们的意见,以创世纪的时间为单位,七个人一间办公室。

但实际的真相是……

沈城舍不得花钱装修办公室。

所长大人自己的办公室也是光秃秃的一片,连墙面都没粉,露出里面红色的砖块,沈城在砖块上挂上一副世界地图,再种上一株白玉兰,放上两根从废弃工厂里拖回来的钢管,就成了……简约现代工业风。

真是够了。

还没等李文森下定决心打开门,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

“嗨,文森特。”

物理组组长安德森-杨,原名叫斯坦,以色列人,去英国留学时,他改了自己的名字,来到中国后,他改掉了自己的姓氏,他从二十二岁时就一直呆在中国,参与粒子对撞的研究,如今已经快六十岁了。

……仍旧没有自己的办公室。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此刻这位半老人正手里捧着一杯牛奶,热情地与李文森打招呼,中文流利得不像一个外国人,声音与他们家的管家系统伽俐雷如出一辙:

“多年不见,你终于从你的坟墓里爬出来了吗。”

李文森:“……对不起,我们上星期刚刚见过面。”

“……或许我没看见你。”

安德森毫无愧色地拍拍李文森的肩膀:

“年轻人这么低调又内敛,真是不多见。”

“你记错了。”

李文森毫不留情地说:

“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是在上周的研讨交流会上,关于意识的起源问题进行了一场小小的、温和的辩论,结果是你坚持认为意识是一种西班牙甜品,和科学没有关系,对我提出的所有证据视而不见,并试图冲到台上来打我一巴掌……”

李文森走到他身边,反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承认吧,安德森,你老了,如果记忆力有点不清楚,这可能只是阿兹海默综合症的前兆,并不是你人品不好的报应。”

安德森:“……时间都没让你长进一点吗,一周没见,你还是一样的不讨人喜欢。”

阿兹海默综合症,就是老年痴呆症。

“会做人的人不会做实验,会做实验的都不是人,这简直是自然规律。”

李文森笑眯眯地说:

“我只要会做实验就好了,讨不讨人喜欢……我还真不在意。”

“态度是会反弹的,你给予了多少,就会得到多少,年轻人,人缘与知识一样重要。”

安德森拂开她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当然你现在不会明白,大部分自以为头脑聪明的人都不会明白……等你真正到进退维谷,却孤立无援的时候,再来找我哭吧,我会友情让我的研究生借一个肩膀给你用的。”

……

办公室里仍是一片吵吵嚷嚷,沈城绝对是故意的……故意把观念最不一样的人,放到一个办公室里,让他们自相残杀,如此才有新观念的诞生。

地上一片狼藉,只有和她共一张办公桌的乔伊的桌上是干净的——因为他根本没有用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只有年末的时候露个脸,在研究所里是极其超脱的存在。

有什么办法呢?

在科学的世界,才华决定一切。

办公室里的人刚吃过早餐,没有人把早餐扔进垃圾桶,李文森注意到她隔壁的那个年轻的数学组组长曹云山把他吃了一半的面包扣在了笔筒上,嘴里叼着半根香肠,正拿着笔飞快地演算着什么。

他看见她走过来,眼前一亮,想要打招呼,嘴一张,香肠就掉在了地上。

李文森:“……”

真是太傻了,可惜了这副好相貌。

但曹云山一点都没注意到他的香肠,滑着椅子滑到她面前:

“我有及其重要的事和你说,文森,改变世界的大发现。”

他挥舞着他手里沾了油渍的草稿纸,语气激动,却压低了声音:

“宗教!宗教!宗教和数学是相通的!只差一把钥匙!而我现在找到了这把钥匙!你能想象吗,我能用数学公式证明上帝的不存在!”

……原谅我不能想象。

李文森不为所动地坐在椅子上:

“所以?”

“所以我需要借用你们组的大型计算器。”

“几台?”

“六台。”

“现在是白天呢,别做梦了。”

李文森笑了一下,很是温和地说:

“你们自己的组已经有六台了,还要和我们借六台……你们是想找死么。”

“可你们现在不用不是吗。”

曹云山又转椅子转到她面前:

“我的公式需要十二台大型计算器计算一个月才能计算出来,下个月cc就开始集中报告了,这个月我必须搞定……”

cc是研究所的简称,全称是conseil chinese pour la recherche,法文,因为最初的时候,这里是法国政府和中国政府合资的军用研究所,后来法国政府撤资,名称却仍然承袭了下来。

n是new,研究所改编制后为了表示新气象加上去的,至于为什么加在最后……官方保持缄默,而在非官方说法中,这与当年负责人大学英文没及格有关。

“那是你的事。”

李文森漠然地看着自己的计算机屏幕,正在开机页面上:

“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们的计算机空着也是空着,让它们为世界做一点贡献有什么不好?”

他转了转头,确定身边没有哪个进击的基督徒在偷听后,才继续说道:

“你想想,我证明上帝不存在以后,神学院就可以被取缔了,cc能省多少经费下来?餐厅的伙食要不要改善?能加多少牛排?你还想不想吃炸鱼骨头?”

“……”

李文森沉吟了一下:

“好主意,但是你来晚了,你如果借一两台,我能搞定,但六台我做不到……已经被生物组洛夫借走了。”

曹云山:

“生物组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可是一个大学一个系读出来的同窗,我们还是一个国籍,没有结为夫妻只是因为我们把全部身心都奉献给了科学——你当然要把计算机借给我,这是我们前世修来的善缘。”

他们两个人本科都在美国学世界宗教与历史,研究生则一个去读了数学,一个去剑桥读了物理学,到博士,曹云山倒仍是读数学,但李文森转去学了心理学,目前一边在国内做研究,一边准备国外最后的博士论文。

她兴趣爱好转换得太快,这也导致她每一任导师都不怎么想和她说话。

李文森一边打开自己的私人页面,一边回绝:

“这不是国籍问题,洛夫也是中国人,这是信誉问题,我已经答应他了,更何况他们是出了价的,我不能做这么出尔反尔没信誉的事……”

曹云山立刻说:“洛夫出了多少。”

“让他的研究生给我和乔伊买三个月的早餐。”

“我让我的研究生给你和乔伊买六个月的早餐。”

“哦。”

李文森点点头:

“才六个月。”

“……八个月!”

“才八个月。”

“一年!不能再多了。”

“成交。”

李文森敲了一下老式鼠标,一锤定音:

“让你手下的研究生每天早上把早餐送到我和乔伊公寓楼底下,你与洛夫之间计算机使用权的争议,你们自己解决,如果你们打起来,器材损

书首页 章节列表 下一章
新书推荐: 升一级法强翻倍,你管这叫召唤? 我是欧皇,吊打重生者不过分吧 镇龙棺,阎王命 网游:开局获得顶阶血脉 顾总别虐了,许小姐嫁给你哥了 长门好细腰 末日诡异网游:我开局征服鬼女皇 重生年代好年华 抄家前,医妃搬空敌人库房去逃荒 伤害无限高,BOSS全部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