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云端怒了,语气也变得强硬了起来:“我是展家的大姑娘展云端,你先松开手,有话好好说,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不要像街头泼妇……”
她话未说完,季夫人忽然松开了顾越,两眼冒火,指着展云端骂道:“原来是你这个小娼妇,勾引我儿子,害得他横死!”
瞧见展云端打扮得娇美艳丽,她越发恨得咬牙切齿,“你这个狐狸精,你还我儿子的命来!”说着,便想冲过来撕打,她身后的人也跟着冲了过来,却被展云逸带着玉笙等人拖住,而展云秀已经吓得呆了,缩在一旁不敢出声。
顾越拦在展云端身前,声音提高了几分喝道:“季夫人,你冷静些!有什么话我们进屋里去,坐下来慢慢说!”
季夫人被他拦住,无法靠近展云端,变得更加恼怒,扬手便向顾越扇过来,却被他将手腕抓住,当即另一手胡乱一挠,在顾越脸颊上挠了两条长长的印迹。
顾越吃痛,将她推开,季夫人后退了几步,顺势往地上一倒,然后开始惨嚎起来:“展家欺负人啦,打人了,青天白日的没王法了!老天爷啊,我儿子被人害死了,还要这样被人欺负,我不活啦——”
她一边嚎哭一边乱骂,展云端冷笑道:“你休要在那里血口喷人胡说八道!自己不尊重,失了体面,也怨不得我们!若是想找人出气闹事,那可就打错了算盘!我劝你消停些……”
她话未说完,外面匆匆进来两个人,却是展谦和季守备,两个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展季两家的下人还在那里拉扯成一团,展谦斥道:“这都是在干什么,统统住手!”
季家的四个下人这才得以恢复自由,将季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季守备向夫人道:“不是让你在驿馆等着我的吗?怎么自己先跑来了?!”
季夫人哭诉道:“我越想越气,实在等不得,就自己先来了,正好这个小——小丫头也在,我就想好好问问他们兄妹俩我儿到底是怎么死的,结果他们就动手打我……”说着又开始大声呜咽起来。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季夫人这颠倒黑白的功夫,真不愧是季凌霄的娘!展云端冷笑:“季夫人,说话要凭良心,我们并没有一个人打你。倒是你骂了我不说,还想冲过来打我,我哥不过是拦了一下,脸都被你挠破了。”
“云端别说了。”展谦冷冷地扫了几个儿女一眼,沉声道:“云逸和云秀先回家去,顾越,云端,你们两个跟我进来。”
两个人跟着展谦进了屋,季守备和季夫人也紧跟着进来,将一干下人全部留在了外面。
展谦瞧了季守备一眼:“季大人,你说有话要当着我的面问这两个孩子,现在他们都在这里了,有什么话你说吧。”
只见季守备拿出一个小小的金累丝香囊,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东西是我儿子的,今天刚刚从一个人手里拿到。”他提高声音,“来啊,把人带进来。”
一个小个子男人反绑着双手被押了进来,展谦瞧着他有些眼熟,展云端的脸色有些变了,她认得这个男人,是玉笙的兄长李瑞。
李瑞原本一直在做那五百两银子的美梦,只是数十天过去,迟迟未见当初那人再来,更没想到今天会突然有人闯进门来拿住他,说他偷盗物品,要去送官府治罪,然后便将他捆了起来塞到车上,然后就稀里糊涂地被押到了这里。
李瑞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一进门便跪倒在地上,问什么答什么,将自己如何得来这个香囊全部交待清楚。
展云端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这边出了疏漏。
那只香囊一定是季凌霄和自己纠缠过程中无意中落在床上的,当时黑灯瞎火的谁也没在意,随后就裹在了被褥里面。到了第二天白天,玉笙也好自己也好,都心神不宁的,只想着那床上死过人所以要将整个铺盖打包拿出去烧掉,却都没有想过要细细检查里面是否夹杂了什么别的东西。
偏偏是这样的一个精巧贵重的物件,又偏偏遇到李瑞这个贪心想私吞的,于是……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展云端心里反倒安定了下来,什么也不怕了。然而,有展谦在,她却不好随便说话,只能见机行事。
李瑞作完证退下去后,展谦开了口,面无表情地道:“季大人摆出这证人证物,只能证明季公子的这件饰物被放在了我女儿不要的铺盖里面。至于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是什么人放的,都不能证明。”
季夫人一听便炸了,跳起来叫道:“分明是你女儿勾引我儿子三更半夜去她那里,结果害死了他——”
展谦勃然变色,喝道:“夫人请自重!看在令郎已死的份上,我才未说他三更半夜潜入闺房做那采花贼的勾当。逝者已去,我等在世之人理当互敬互谅互存体面方是上策,为何定要往我女儿身上泼脏水?!”
他早已从顾越那里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如今季家人既然已经生疑,而且连玉笙兄长李瑞这样的证人都找了出来,先前的说法是搪塞不过去了,只能以实情相告。
“我可以告诉你们实情,但是你得先告诉我,季夫人口口声声说我女儿勾结季公子云云,这话你们从哪里听来?”展谦问。季氏夫妻突然生疑闹事,这其中必有缘故,总不能是靠季凌霄托梦。
见季守备有些犹豫的样子,他又冷冷道:“季大人当然也可以不告诉我,我自己也查得出。只是这样的话,其他事情我也不想再说了,季大人若有不服,尽可以告去,哪怕告到皇上那里我也不怕!”
季凌霄死因并无可疑,季家不管告到哪里都没什么意义。之所以现在这样闹事,也无非是丧子之痛无处排遣,想查明真相求个心安而已。
这一点季守备自然也是明白的,他想了想,从怀里拿了封信出来递给展谦:“这封信是今天早上不知什么人投来给我的,信上也无落款,你自己看看吧。”
展谦拿过去,匆匆扫了一遍,气得手都微微抖了起来。正是这封信里揭示了事情的真相,季凌霄并非死在顾越所居的明秀院,而是死在展云端所居的净香院,有展云端贴身丫环玉笙兄长李瑞所持金累丝香囊为证。
原来,早上季氏夫妻在驿馆收到这封信之后,季守备便带人先去寻李瑞。季夫人看了那信之后,自动脑补是儿子受了勾引才会去展云端那里,而顾越却帮着撒谎隐瞒,她越想越气,不等丈夫回来便跑来寻顾越问个究竟,结果没想到还碰见了展云端。
而季守备绑了李瑞拿了那金累丝香囊,便来寻展谦,着急要找顾越和展云端当面问话,所以,展谦才会和他一起来到顾越的住处,刚好撞见季夫人和他们发生冲突。
展谦将信纸连同信封一起递给了展云端:“你们俩个也看看吧。”又冷笑道,“看样子写这信的人对我们家的事儿知道得还挺清楚。”
展云端快速看完,递给顾越,小声道:“我估计写这信的人应该是咱们府里面的。”
顾越没有说话,接过去将信细细读了,又拿着那信纸和信封反反复复看来看去,甚至还拿起来放在鼻下嗅了嗅。
展谦转向季守备:“事情的真相,其实我刚才已经说了。我好心留令郎在我家小住,没想到他竟三更半夜潜入我女儿房间,将她捆住欲行不轨之事。也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兴奋,触发隐疾所以忽然暴死。我女儿年纪小不经事,只得找她兄长求助。她兄长为了妹妹的名声着想,才一力将这事揽在了自己身上。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两位听了多半会不高兴,不过我还是要说——”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严厉起来,“幸好老天有眼,那畜牲没来得及玷污我女儿就死了。若真是被他得了手,就算老天爷不收他,我也一定宰了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展谦眼神杀意凛冽,季氏夫妻似有不忿,但与他的目光一触,不由得又软了下去。
老爹真是好样的!
展云端激动了,一脸崇拜地望着自己父亲,旁边的顾越眼中也露出了钦佩之色。
“我不信!”季夫人尖声道,“我儿一向最乖了,怎会做这种事?一定有人勾引他,一定是……”声音却渐渐有些发虚。
展云端实在按捺不住了:“季夫人,请您不要老是想着往别人身上泼脏水好吗?!我就见过你家儿子一次,还是在路上无意中碰到的,我跟他说过的话总共没超过三句,还都是些打招呼的客套话,无论如何都跟勾引沾不上边的!不信的话,当时我那表哥周觅玹也在,他们是好朋友,你去问他好了!再退一万步说,好,就算是我不要脸勾引他了,他若真是端方君子,又怎么会做出半夜逾墙的事?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私德有亏!”
这番话说得季氏夫妻无言以对,季夫人又羞惭又伤心,不由得痛哭起来。
展谦略带责备地望了女儿一眼:“你们俩个先出去吧,我们大人还有话说,记住,不要再乱说话了!”
展云端和顾越到了屋外,玉笙哭着上前来跪倒:“是我不好,连累了姑娘,求姑娘责罚。只是我哥哥是个糊涂人,一时鬼迷心窍,求姑娘求老爷饶了他……”
展云端原本已经轻松了一截,被她这么一哭,顿时头大如斗,扶起玉笙道:“你先别哭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你哥我保证没事,别担心!”
她好不容易安抚得玉笙止了泪,抽抽噎噎地退下去了,一转头见顾越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什么,便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顾越回过神来,带着歉意说道,“这次的事情搞砸了,没能帮上忙,妹妹不会怪我吧……”
展云端苦笑回应:“你说什么呢,搞砸的人是我自己,又不是你,怪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