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他就是那个书呆子。”阿碧和他大哥隐匿了身形, 站在酒吞的陋屋一个角落里, 围观他赤膊劈柴。
柴刀一起一落间,随着男人的呼吸, 那胸膛上的肌肉随之颤动, 健硕的臂膀上汗水淋漓,遒劲有力的腰肢勾人眼球, 下半截虽穿了一条裤子, 但因为衣衫轻薄, 稍稍一动力, 便将大腿的线条和结实尽数勾勒出来。
“哎哟, 这书生倒是奇特。穿着衣服, 斯斯文文,像个饱读圣贤书的先生,脱了衣服,从头到脚反而没了那种端庄,活像全身都抹了香甜的蜜糖, 勾得人家……”
阿碧在他大哥耳边语气暧昧,神|情|色眯眯地嘀咕,后者一双明眸从男人身上挪开, 神色如常道:“他不像个书生,倒像个武夫。”
阿碧笑道:“说的也是呢。可我拿给大哥你看的那副画,确实从他屋里翻出来的。而且我跟你说,他那儿可不止一副——”
原来阿碧听闻街头巷尾人们的传言而来寻彼岸花, 恰逢酒吞不在家,他便很不客气地偷入别人的家查看,东瞧西望,发现了酒吞画的画,见与他大哥样貌极其相似,惊讶之下,便不告而取了。
今儿阿碧同他大哥闲来无事,跑来酒吞家里凑趣。阿碧一边小声笑着说酒吞的画如何如何的多,一边将他大哥熟门熟路地带到酒吞简陋狭窄的书房。
一进门,南面正中央墙壁上悬挂的一副人物全身像便落入他俩眼中。
那是酒吞按照平安京时茨木的模样所画,金红色的铠甲,如雪的长发,残缺的手臂,英俊养眼的五官……
装束有些奇怪,明显不是此间常见的。
“这不是我。”红衣男子目不转睛盯住画面,嘴里否认画中人是他自己,顿了顿却又道,“可为何……越看越看觉熟悉……”
阿碧这下拍掌打趣道:“哎呀,大哥,这莫不就是缘分?你看看,你跟那个不像书生的书生,明明没见过,却一个有画,一个眼熟……大哥,你可别错过了哦?”
红衣男子摇头笑道:“瞎扯什么。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说不定这个书生见过与我容貌相似的人。”
阿碧还不放弃地打笑:“也说不定你们是在梦中见过,只不过梦一醒,大哥就忘了。”
“就你嘴贫。”红衣男子转身离开书房。
一出去,酒吞已劈好了柴,正在井边汲水冲凉。一大桶凉凉的井水被他拎着从头浇下,水珠四溅,水洗后的眉目美好得越发让人移不开眼,湿润而微微闪烁水光的强壮四肢,散发着一种勃勃的魅力。
红衣男子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瞧得不亦乐乎的阿碧一个没注意撞在他背上。
“大哥,怎么了?”阿碧察觉他大哥的异样,不由得出声询问。
“没,没什么。”红衣男子暗暗心惊,再也不敢多看一眼井边正拿着干布擦拭头发和身子的男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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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吞不喜欢自己有一副弱鸡身子。所以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他便注意锻炼身体,让自己更强壮。
坚持了许多日,成果喜人。酒吞的身子再不是过去的白斩鸡模样。
他擦干净身上的水,换好衣服,便拎着酒壶出门。
自那天见过一次大天狗,之后的日子,那人仿佛蒸发了一般,酒吞寻遍了小城都没找到对方的踪迹。
灵魂碎片换灵魂碎片的交易,酒吞心中有许多疑虑,可见不到对方,他也一时无法想明白。
在攒灵魂碎片的过程中,大天狗看起来比他从容,那么关于因中返魂大阵而破碎的灵魂,对方是不是了解更多?
酒吞已吃了不少因不了解情况的苦。这时候能找到一个人跟他解说解说,避免一些问题,也是很重要的。
可惜,他找不到人,所以心中的憋闷又增添了几分,这使得他多喝了几口酒,天色晚了回到他的住处,不至于烂醉如泥,但也醉醺醺走路摇晃。酒吞歪倒在自家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半眯眼沉醉在过去的记忆中,心中百般滋味翻腾。
一边灌酒,一边胡言乱语。
他想极了茨木,恨不得一步跨过这些没相遇的日子,直奔相守的时光。
“茨木……你在哪儿啊?我一个人喝酒真没趣……”
一个醉猫的自言自语,本该天知地知花花草草知醉猫自己知,某人完全没察觉有一个妖怪在暗中默默窥视他。
红衣男子见人躺倒了半天没爬起来,就出来,到酒吞身边后,他站着居高临下审视酒吞。
说来也是邪门,自打那天跟着调皮阿碧到此一游,回去后红衣男子怎么都不能将酒吞的音容身影从脑子里赶出去。
他中邪了一般还想见见对方,来了看着人,又迟疑着没敢上前勾搭。
“真是奇怪的人……”他低低念着,没想那本该酒醉睡过去的男人忽地睁开眼,四目相对,他看着男人一瞬间痴了,眼露出浓浓情意,傻笑着向他伸出手——
“王八蛋,你终于来了?”
红衣男子一听,微微蹙眉,心知对方迷蒙之中认错了人,便后退一步打算离远些,哪知男人误解他要消失,翻身扑上来抱住他的腿,像只粘人的大型犬,不断地用头蹭他。
“别走……别走……来陪我喝酒……”
红衣男子抽了抽腿,没用,他蹲下来犹豫了几下才摸了摸酒吞的头,后者得寸进尺,逮住了机会,一把将人扑翻在地。
身为修行过千年的蛇妖,红衣男子本可以轻而易举地避开,可此时此刻鬼使神差,他放任对方将他压到,没有丝毫反抗,温顺得令人惊讶。
“茨木……”酒吞温柔地抚上红衣男子的脸。
红衣男子的眸子里一片清冷,听清楚酒吞嘴里念叨的名字,他伸手握住酒吞的手,眉眼忽然变得媚惑起来。
他道:“我不是什么茨木,今天之后,你要记住我的名字——”
话音一落,红衣男子揽住酒吞一个翻身,两人上下交换了位置,他喜爱地抚摸酒吞的眉眼,在后者耳边亲昵道:“殷念。”
说罢,他利落地低头在酒吞额头上落下一吻。
“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猎物。”
既然已被他归为猎物,那么他决不允许猎物还有心思对别人念念不忘。
酒吞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见到了茨木,对方又调皮换了一副装束——乌黑如瀑、长及脚踝的头发,染着媚色的神情,轻薄的红纱衣堪堪罩在身上,印象中的茨木明明爷们儿味十足,眼前这个硬是表现得雌雄莫辩……
他想到茨木有变女人的黑历史,由此及彼回想到这家伙曾趁着他酒醉变成一个红衣灼灼的女子来捉弄他……
于是他胡乱想着,莫不是茨木又变成妖娆女人的模样来跟他开玩笑了?
“——你要记住我的名字——殷念——”
迷迷蒙蒙他似乎听见一个好听的嗓音以不容他拒绝的口气要求他,但他望着对方的脸,痴痴地想着,茨木真会给他来事,换个世界就有个新名字,甭管茨木叫什么,不都是他的茨木?
梦中他被人哄着,他觉得心里舒坦,于是满不在乎地点头还念着:“我记住了,我记住了……”
之后的梦变得热辣了——
他看见茨木一边冲他笑得令人心猿意马,一边褪去轻薄的纱衣,然后付了上来……
第二天日上三竿,酒吞从葡萄架下醒来,发现自己身上衣服好好的,装酒的葫芦滚落在一边,夜里或许起了风,葡萄叶子撒了他一身。
站起来活动活动腿脚,酒吞总觉浑身上下不得劲儿。
他揉着太阳穴,脑子里闪过一些片段,顿时让他僵住。
肢体纠缠颠倒耳鬓厮磨恨不得将彼此揉入骨血……
皮肤上似乎还残留一些冰凉滑腻的感觉。
酒吞打了个冷战,搓了搓双臂上的鸡皮疙瘩,再想好好回忆,脑子里却像装了一大堆浆糊……
昨晚做的梦,也真是太让人面红耳赤了。
酒吞默默想着,该不会他久了没同茨木干那档子事儿,身心都憋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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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碧发现他大哥殷念最近有点异常,闲暇之时老实眼神放空地发呆,时不时还笑得一脸荡漾。
这让阿碧大呼奇怪,追问殷念,对方总是笑而不语,神神秘秘的。
于是贪玩儿的阿碧干脆哪儿都不去了,一心一意粘住他大哥,铁了心要看看他大哥藏了什么好东西。
殷念支使不开阿碧,也不隐瞒了。他坐在水榭边上,勾着一个酒壶,也不用酒醉,就壶嘴对嘴,将清澈的酒液倒入口中。
“阿碧,我相中了一个猎物,打算过快活的日子。”殷念见阿碧一脸好奇八卦,微微笑道,“那个人你也认识,说起来还有你的功劳——”
简单叙述几句,阿碧恍然大悟,原来他大哥真看中了那不像书生的书生。
“大哥,你这算是……久旱逢甘露?”阿碧挤眉弄眼地揶揄。
殷念白了阿碧一眼:“说什么呢,我过去潜心修行,清心寡欲,何来的久旱?”
只有饥渴万分,但又一直吃不到才能说是‘久旱’。
阿碧嘿嘿笑了几声,然后轱辘一转眼睛,便扯住他大哥道:“诶,有点没对。虽说一开始那人书房藏有大哥你的画像,不对,是跟你容貌相似的人的画像,我们也看到了那些画像里的装束都奇奇怪怪的,看着能分辨出男的,但那人是真的喜欢男子吗?不会是……贪图美色,连性别都不介意了吧?哥哥你玩弄了一些把戏让他与你春风一度,他心里指不定还当做是梦,根本没念着你呢……”
殷念挑了挑眉,的确,他虽说是个蛇妖,但也是个男子,那等快活事,照他的心性,他也不甘于人下,所以他对那家伙起了欲念,做起事来,必然是属于上面索取掠夺的一方。
男人之间做那档子事儿,过程中很容易受伤,承受方事后会感到不适。殷念把对方当做了猎物,可他还没想好怎么光明正大地侵入对方生活的方方面面,完完全全将人霸占住。
他不愿意做那种强取豪夺,将人抓来囚禁着享用的事。所以那天晚葡萄架下,他用了一些迷术,将人迷得神魂颠倒不知今夕是何夕,事后又给对方好好处理了一番,尽量使对方察觉不到异样……
如今听阿碧疑问,殷念不是心中没有数。他这些日子时常隐匿了身形去看酒吞,兴致来了会施法将人拐上床快活一番,事后扫干净痕迹,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我自有计较。”殷念淡淡道。
蛇性本|yín,阿碧修炼的念头比不上殷念,人情世故上又没那么精细。他扒住大哥的肩膀,半是玩笑半是好奇地道:“大哥比阿碧会识货多了,大哥说的那等快活的滋味,阿碧从来没有体会过……眼前既然有那么一个人,大哥让让小弟分一杯羹吗?”
妖怪学习人类的习性,可终归不是人类。
阿碧并不认为他的提议有多过分,却不想听了这话的殷念顿时眉头一竖,冷下脸来。
“不行,他只能属于我一个人。”殷念扔下这一句硬邦邦的话,就起身拂袖而去。
阿碧不明所以,大哥多年没这么对他冷言冷语过,禁不住心头委屈又困惑。
他嘟囔道:“这么凶!那就是个蝼蚁般的凡人,干嘛那么宝贝!”
好胜和不服气的妖性作怪,阿碧暗暗决定大哥不许他尝尝滋味,他偏偏要去偷吃,哼!
他倒要看看那凡夫俗子究竟有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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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酒吞老感觉身子哪里没对劲儿。他到街上,见到他的人里有的说他变了。
什么眼角眉梢春|情脉脉,像是被什么滋润着,气质都有些变化了。
他听得一脸懵,心里还发虚。因为这段时间他总是梦见茨木,同对方这样那样,玩了许多令人羞耻的花样儿。
酒吞有时候会想这是不是他要遇见茨木的征兆,结果他还真等来了一个人。
时常有外乡人来小城。这天酒吞跟往常一般在酒铺子里沽了一壶酒,习惯性闲逛一圈后,他本打算去书院走走过场打打酱油。
在书院当教书先生得到酬劳,对于准备去浪迹天涯找人的酒吞来说还是挺重要的。幸好原主身子里的记忆够他敷衍其他人,所以一直以来,他当先生不如从前那般尽职尽责,但也没让人察觉哪里很不妥。
半途上下起了雨,酒吞疾步躲到一个茶铺子里,小二过来询问他需要什么,他简单吩咐了几句,挥手让小二离开后,他望着雨幕出神,忽然耳听得有人问:“兄台,此处可有人?”
酒吞听这询问便知有人来拼桌,他抬头看去,毫无防备地被那人的样貌给惊呆了。
对方的衣着富贵,气度不凡,像是个富家少爷。身后还跟着一个清俊小厮,对方笑容可掬地再次重复了一遍需求。
愣愣地点头,瞧着对方撩衣入座,酒吞一颗心梆梆乱跳,活像装了一百只兔子。
没冒然搭讪。酒吞装作喝茶,同时不住地偷偷观察对方。那人一脸新鲜地打量周围,小厮跑前跑后地伺候着。
冷不防两人的视线擦了个边儿,酒吞迅速埋头装样儿,对方却来跟他说话了。
那人说他姓殷,单名一个碧字,在家排行老二,人称殷二郎。
殷二郎说自己来此处访亲,因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希望能从酒吞这里了解了解一些关于小城的情况。
近在咫尺,酒吞却没有感应。介于过去曾多次出现感应不灵,他没因此而忽视对方是茨木的可能性。
由对方的需求,顺理成章交谈,不动声色的观察,酒吞没得出个明确的答案。
雨一直下,殷二郎道:“听你说这小城里的客店不多,雨要在这样继续下去,怕是我会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酒吞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道:“若是二郎不介意,可到我家下榻。”
“那岂不是太过打扰?”殷二郎道,“你家里其他人……”
“没有其他人….”酒吞立刻道,“我是小城书院里的先生,还未有家室,一直都是独居。”
“既然如此——那小弟便恭敬不如从命,去叨扰秦大哥了。”很擅长自来熟的殷二郎就这样跟着酒吞回家了。
夜来月色正好,殷二郎教小厮去买了一些果蔬酒食,收拾好摆了一桌子,和酒吞对桌而坐,小厮在一旁斟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喝到二更时分,酒吞只觉脑袋昏沉,小腹底下有一股子燥热往上蹿,抬头看向对面的殷二郎,脑子里的茨木总在跟对方的身影重合,勾着他扑上去抱住人一诉相思。
他甩了甩头,后知后觉有问题。可他自己引狼入室,这时候反抗显然晚了。
听着对方轻声唤着他,朦朦胧胧看过去,只见对方露出一个诡秘的微笑,那样肆意的眉眼,依稀在哪里看过……
“是你!”酒吞强撑着,一手抵住脑袋,咬牙切齿道,“妖怪!”
他想起来了,那天向他买彼岸花的艳丽妖怪!
“你居然还有意识认出我!”妖怪一脸惊奇,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瞧着酒吞啪的一声趴在桌上,嗤的一声笑道,“不错嘛,虽说是晚了,总归没从头到尾都眼瞎。”
酒吞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找回一些神智后,一下掀了桌子,殷二郎敏捷地躲开,然后盯着软趴趴摔在地上的酒吞,笑嘻嘻道:“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
把脸一抹,露出真容,阿碧蹲在酒吞身边,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边笑眯眯道:“说起来,你还占便宜呢,有我这么好看的妖怪,陪你睡一晚,你可不亏!”
酒吞一听对方是要睡他,心里气得要死,偏偏意识丢盔卸甲,他完全是一副受人摆弄的姿态。
“哎呀,别那么生气嘛,你乖乖的——”阿碧温声细语地哄着,伸手去解酒吞的衣服。
憋屈的酒吞一口牙都快咬碎了,但扛不住阿碧放在酒和食物里的药,眼看着事情往他最不愿意的方向发展,忽又听得一个男声冷喝道:“阿碧!你干什么!”
这之后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次日醒来,他一想起晚上的经历,头皮发麻地一咕噜爬起来,活动手脚没发现身体,尤其是腰腿和身后某处没什么异样,他再心急火燎地把自己屋子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没有什么殷二郎。
他去与殷二郎相遇的茶点询问,那里的老板和小二都说昨天没见过他。
茶铺里人来人往,他一时也不能从茶客那里发现什么痕迹。
闷闷地回到住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酒吞看着挂着的画,阴沉着脸不知想什么。
之后他把所有画都搜罗出来,亲手烧了。
这世间有许多妖怪,他们迷惑人的手段很多,其中之一就是变作他们在乎的人的模样。再者,有一些妖怪化人形的时候,若是自己对容貌没有什么好的想法,那么就会去找一个模板,在化形时对着那样的脸变化。
酒吞很厌恶有莫名其妙的妖怪顶着茨木的脸去干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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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碧被殷念狠狠训了一顿。
完全没料到大哥会如此生气,阿碧很吃惊,然后更加委屈。
“大哥,我跟你多年的兄弟情谊,难道还比不上你和那个你认识没多少天的凡夫俗子之间的情谊深吗?”
殷念脸色很不好,听了这话也没缓下口气。他冷冷道:“你太胡闹了!我等妖怪,多年好好修行,从未伤天害理,你的修为不足,体内蛇毒不尽,贸然同凡人欢好,一夜之后那人必死无疑!到时候这段因果算在你头上,等你修为圆满,老天不会饶了你!”
听着是为自己好,阿碧还是很不爽。他瞪住殷念,阴阳怪气道:“是是是,你修为够了,你蛇毒清了,你可以随意跟凡夫俗子欢好,但是人妖殊途,大哥那么聪明应该知道吧?你跟他能有什么好结果?你心知肚明!装得好像把那人当做宝,实际上呢……大哥不也是玩玩!”
“牙尖嘴利。”殷念被气笑了。叹口气,他终于缓下口气安抚阿碧:“好了,我之前口气不好,我向你道歉。”
阿碧吃软不吃硬,这下也向殷念认错。
殷念摸着阿碧的头发,认真道:“阿碧,你我结为兄弟多年,我早把你视为亲人,没有什么不能和你分享,但是如今,大哥看中的这个凡人,大哥想独占,这不是说大哥有了他就忘了你,你是亲人,他是情人,你们都是大哥看重的人。”
阿碧似懂非懂,皱着眉道:“大哥,你一直隐瞒着,他连你的存在都不知道,你就看重他,这——大哥,你这样阿碧不懂。”
殷念道:“所以,接下来,大哥要去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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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觉被妖怪戏弄一番的酒吞连着几天不开心。
等冷静下来,他寻思这件事的古怪之处。按照他过去的经验,茨木的灵魂碎片只要见到他,就会爱上他,想同他欢好。
那位殷二郎究竟是真的灵魂碎片,还是其他妖怪来戏弄他,他一时分不清。
酒吞对那天他意识完全溃败前,听到的那个男声尤为在意。
莫名有些熟悉。酒吞总觉在哪里听到过。
“感应为什么时有时无呢?”酒吞心里委实纳闷,“若是有感应,事情就简单多了。”
又过几日,一天夜里酒吞刚躺到床上,突听得廊下铁马儿叮铃作响。他翻身坐起,屋内已熄灭的让烛火噗的一声轻响自己亮了。
酒吞看去,身体霎时紧绷。
昏黄的灯光中,一个穿红衣的男子闲闲坐在桌边,一手撑住下巴,见酒吞看来,就冲他眨了眨眼,笑道:“深夜来访,先道一句抱歉。”
酒吞脸色阴沉得难看。没吭声。
红衣男子继续道:“前些天我那调皮的弟弟做了一些事打扰了你,我对此过意不去,替他向你致歉,为了弥补,我可以向你提供金银财宝或者答应你一件事。”
天上掉馅儿饼?
酒吞辨别出眼前人的确不是前些天那个殷二郎。对方的声音,他听出来了。
“你的脸天生如此?”
殷念坦诚道:“我是妖怪,修来便是如此。我知道我弟弟阿碧偷了你的画变作里面的人来捉弄你,你不必怀疑我也会变成那副模样来欺骗你。”
天生的?
酒吞衡量着眼前人的可信度。对方与茨木有一样的容颜,仅气质上有区别。
每个灵魂碎片化成个体后,与原本的茨木都会有差别。
他用心仔仔细细地体会,怎么都不能感知到曾经有过的那种熟悉的感觉。
顿觉挫败。不过眼前怎么对付很要紧,酒吞跳下床近距离与殷念四目相接。
他道:“不论是什么事你都会答应?”
殷念笑道:“当然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酒吞眯起眼淡淡道:“我提出的事,你能办到——我身边缺了一个伺候我的人,我看你就挺好,不如你过来伺候我一年。”
他想,一年的时间,足够他分辨出这家伙跟茨木有没有联系。
原以为要迂回各种费唇舌才能将人拐到身边的殷念听完这话愣了。
“怎么?你办不到?”酒吞面色不好,心底却开始着急——妖怪大多都是高傲的,很是鄙夷人类,更别说让妖怪放弃尊严,给一个人当牛做马。
他说是伺候他一年,换种说法,其实就是给他当一年的奴仆。
但他没有更好的说辞将自己同对方绑住,所以只能另辟蹊径试一试。
“当然——不是。”殷念回过神后,微微一笑道,“我答应你。”
真听到一只没见过几面(大雾)的妖怪同意给他这样一个凡人当奴仆,酒吞仍旧觉得匪夷所思。
他不知道是真的来补偿他,还是在打其他注意。
“你的原形是什么?”犹豫了一下,酒吞还是问了。在平安京,妖怪们都很不喜欢被人询问自己的原形,不知这边的世界有没有一样的风俗。
殷念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蛇,你要是不怕,我可以让你看看。”
“看看?”酒吞发现这妖怪意外地很好说话。
只见红衣男子点了点头,下一刻红光一闪,一条细长的色泽如火的蛇盘在桌上。
蛇吐着芯子,仰起头,两小小的黑眼珠瞧着酒吞。
“怕吗?”殷念收了原形,化作人样问道。
除开那代表危险的显眼红色,在酒吞眼里,方才那样大小长短的蛇挺可爱的。
想想那条将整个平安京搅得翻天覆地的八歧大蛇,殷念的确好多了。
“还行。”酒吞还想问点什么,可感觉交浅言深,问多尴尬,他看夜色深了,干脆抻个懒腰道,“我得去休息了,你现在请自便。”
殷念瞥去一眼,笑道:“我答应伺候你,那么这会儿我也该有个伺候人的样子——我想问问先生,可需要我暖|床?”
酒吞被这话吓了一跳。他脑子里一瞬闪过茨木灵魂碎片的各种惊人的言论。
“你……”
“我早先听阿碧说你藏有许多画,里面人的样貌与我极其相似,我曾来瞧瞧有多像,那会儿正好看见你一脸柔和地凝望着画中人……那表情看着可不像是简单的意思。”
殷念抛过去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
“不需要。”酒吞硬邦邦地回绝,他心里有点儿恼,这家伙看出来他喜欢男人,还不当回事儿地来打趣他,性子可够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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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殷念平时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养尊处优的姿态,实际上照顾人倒是一把好手。
酒吞饿了,他会端上饭菜,酒吞渴了,他会端来温度正好的热水,酒吞想喝酒了,酒壶里总是装满着美味的酒,屋子有人打扫,闲暇时还凑上来陪他消磨时光……
酒吞得承认殷念的态度很端正,所以日子一长,他对殷念的态度渐渐也变好了多。但这不包括阿碧。
阿碧是殷念的跟屁虫,大哥都去给人当牛做马,他怎么得去凑个热闹。
可是他恶意捉弄酒吞在先,于是两人再次见面,彼此都有点看不顺眼。
就阿碧和殷念凑一块儿时,阿碧一个劲儿问他大哥:“你说你要到他身边,就是以这种方式吗?大哥,你喜欢他,我们干脆掳了他去山里,甭管他愿不愿意,日子久了,他就会变乖了。”
殷念笑道:“你难道还没看出来?他性子倔着呢!逼他没用。”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