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来,水泞看着水溶,有些模糊的晨光中并没听到水溶或是惊诧或是欣喜的回答,只听水溶平静的道:“二弟,你说得对,是我太自私了,只想到自己,从没设身处地的为你想想,昨天的事王兄错了。”
停了一下,水溶身上又恢复自来的那种霸气和自信,铮铮的道:“就像你说的,我自己应下的事就由我自己来承担,不论多难,我都会想办法解决的,在这世上,还没有我做不成的事。王兄谢过二弟的情了。”
说完,没有理会水泞惊诧的眼神,水溶转身疾步离开了,那一个挺直决然的背影,令的水泞也不禁有些黯然,无论何时,在水溶那里,总有一种自信和豪情让人折服。
让紫鹃给自己梳洗完毕,黛玉轻轻的道:“紫鹃,你去把箱子底下的那个雕花匣子取出来。”紫鹃有些疑惑的道:“王妃,你不是吩咐过不动这个匣子吗。”
黛玉娇嗔的道:“让你去你就去,管这么多干什么。”等紫鹃将匣子拿过来打开后,黛玉轻轻取出匣子里林海留下的那个玉环。
碧色的玉质晶莹剔透,拿在手里丝毫觉不出凉意,在玉环的正中,刻着一个深深的‘赦’字,旁边是一行清晰地小字。
细细端详着,黛玉的心里情不自禁的想起以前的皇上,也就是如今的太上皇赐玉环的情景。
御书房里,皇上对黛玉道:“林丫头,这道手谕你好好放着,若是有人日后翻起什么事来,他能证明你父亲的清白。”
黛玉轻轻的应下接过,皇上又命人将以前林海留给黛玉的那枚玉环拿了出来,道:“上次你给朕的那封信朕已经命人毁了,这枚玉环乃是皇家之物,上面朕亲笔御提了‘赦’字,并留字示明,宦海沉浮,世事叵测,谁也不能预料,倘若以后朕不在了,遇到什么事,它可保你一命,你好好放着吧。”
轻轻的抚着那个深深的“赦”字,黛玉自言自语的道:“他不在了,我一人独活又有何乐趣。”轻轻一颦眉,黛玉对紫鹃道:“紫鹃,把那件鹅黄色得斗篷拿来,我要出门。”
紫鹃急道:“王妃,王爷和太妃吩咐过了,王妃如今身子重,有什么事吩咐人去办就行了。”黛玉脸色一沉,道:“你这丫头管得越来越宽了,难道连我也要管,快去,吩咐小厮们备轿。”
阴沉的天色中终于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花,轻轻掀开轿帘,黛玉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乐善王府那依然威严的府门,几个懒散的小厮正瑟缩着傍在门边,白色的灯笼似乎在告诉着路人府里的境况。
轻轻叹了口气,黛玉放下帘子,缓缓倚着身后的软靠,心里道:若是真的走到那一步,自己送给英郡主的玉环能保出乐善王府一命,一命抵一命,或许不会太令亦清内疚和不安。
闭上眼,黛玉仿佛又回到了刚才的乐善王府。
看着跪在身前的杨老夫人和一众妇孺,黛玉不由有些心酸,忙让紫鹃上前扶起众人,轻轻的安抚了几句。
杨老夫人老年丧子,一时间仿佛苍老了许多,那刺目的白发,强撑的笑颜,还有乐善不谱世事的一双儿女天真的神情,使得黛玉心里总有种内疚和惭愧,直到此时,黛玉才理解了水溶这些日子来的心情。
随意的问了几句府里的近况,黛玉对杨老夫人道:“老夫人,黛玉有几句话想和郡主说。”杨老夫人道:“长公主有话吩咐就行了,英丫头口无遮拦,若是有不当的地方,还请长公主不要见怪。”
黛玉淡淡的笑道:“老夫人客气了,黛玉和郡主一起住了那么多日子,彼此的性情难道还能不明白。”
杨老夫人点点头,道:“也是。”转过头,杨老夫人对王妃道:“王妃,我们出去看看孩子们吧。”
房里静了下来,黛玉默默的看了英郡主一眼,但见她本来俏丽的脸庞有些憔悴,但依然掩不住自来的那份英气和爽朗。
直到此时黛玉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将玉环交给英郡主,只是心里有种感觉,似乎只有给她,才能让自己的心轻松些。
或许黛玉自己都不曾知道,在内心深处她是自私的,宁愿舍弃保命的玉环,也不愿让水溶对英郡主有任何亏欠。
不容英郡主拒绝,黛玉言辞铮铮的陈述利弊,末了才道:“郡主,不管是谁,黛玉希望永远不用用到它,好了,我也有些累了,紫鹃,我们回府。”
外面的风雪依然肆虐着,透过厚厚的轿帘,黛玉都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气,轻轻睁开清眸,黛玉自言自语的道:“亦清,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再说水溶下了早朝,刚走出殿门,身后南安王爷唤道:“北王爷,我有话对你说。”水溶停下步子,转头道:“王爷有何事。”
南安王爷故作神秘的道:“亦清,我好意给你透露一个消息,对你来说或许是个转机。”说完附耳低低说了几句,笑着道:“你自己想吧。”
水溶没有理会南安王爷的话,只是眯着清眸,清隽的脸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一时,英眉一扬,浅浅的笑着对南安王爷道:“多谢王爷提醒,亦清心领了。”
轻轻拍了拍水溶的肩头,南安王爷道:“如今他大功在身,圣眷正宠,何况手握重兵,拥岛自立,正是皇上拉拢安抚的时候,若是他的话,恐怕皇上一定不会犹豫的。”
看着南安王爷,水溶意味深长的道:“不得不说,亦清和王爷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亦清也正在寻思从他身上做文章,想不到王爷竟给亦清锦上添花,看来真是天助亦清。”
南安王爷一愣,随后呵呵笑道:“所见略同,我还暗自得意,想不到原来盯上他的不止我一人。”
轻轻的点点头,水溶道:“亦清谢过了。”南安王爷道:“我只是给你提个醒,至于后面的事,就看你的本事了。”
淡淡一笑,水溶自信满满的道:“放心,亦清一定会让他答应的。”
海陵王居住的府邸是以前的沐王府,由此可见在皇上心中的恩宠。
幽静的前厅里,身材魁梧的海陵王正悠闲的喝着茶,由于久居海岛,一眼看去,面色微黑的海陵王有种令人敬畏的倨傲。
一个侍从急急的进来道:“王爷,这是北静王爷的拜帖,请王爷过目。”有些烦躁的接过拜帖,海陵王粗粗的看了一下,道:“告诉来人,就说本王身子不适,日后再登门告罪。”
看着侍从悄悄的离开,海陵王缓缓的立起身来,对随身的侍卫道:“我们岛上难得见到梅花,走,陪本王再去看看。”
刚刚出门,只见刚才的侍从又匆匆的跑了回来,海陵王不由有些生气的道:“本王不是说了,今日本王没有兴趣,以后再说。”
侍从气喘吁吁的道:“王爷,来人说了,让王爷先看看这个,若是王爷还是不应,那他也可回去复命了。”
疑惑的接过侍从手中的便笺,海陵王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接着神色凝重起来,两道粗粗的眉毛情不自禁的皱了起来,抬起头,海陵王喊道:“出去告诉来人,就说本王一定登门赴约。”
北静王府的前厅,紫檀案上,一枝红梅虬枝曲折,暗香幽幽,旁边的雕花架上,几盆水仙轻灵优雅,使得整个房里有一种高雅不俗的感觉。
水溶一身雪白的绸衣,英眉入鬓,凤目含威,微微抿起的薄唇带着一种令人敬畏的英气,拂手一拱道:“海王爷大驾光临,亦清未能远迎,失敬。”
海陵王微微一笑道:“和北王爷站在一处,总让本王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水溶笑道:“王爷太自谦了,王爷不怒自威,英武逼人,倒是让亦清折服。”呵呵一笑,两人分案而坐。
客套了几句,海陵王道:“本王是个急性子,那日王爷送的便笺不知是何意。”水溶微微一笑,道:“王爷若是不明,今日也不会来了。”
呵呵一笑,海陵王道:“上次和王爷谈了几句本王就觉得北王爷是个聪明人,今日再见,果然名不虚传,既是这样,我们也不用拐弯抹角,大家言归正传。”
水溶淡淡一笑道:“好,亦清也欣赏王爷的决断。”看着水溶,海陵王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相信北王爷帮本王一定也有原因吧,想想忠顺王爷乃是皇亲国戚,御封的亲王,当今皇上的皇叔,要扳倒他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北王爷有心帮这个忙,一定不会是出于义愤这么简单吧,既然大家都有诚意,那本王愿闻其详。”
水溶淡淡的道:“既然王爷问起来,那亦清就直说了,若是不然岂不显得亦清没有诚意了。”抿了口茶,水溶道:“亦清听闻王爷的王妃已殁,这次回来有心续弦,亦清自不量力,想为王爷保桩大媒。”
海陵王瞥了水溶一眼,黝黑的面上不露生色,端起杯里的清茶缓缓地饮了一口,才道:“这本王就不懂了,以前只听过北王爷冷面果敢,为人处事雷厉风行,深得当今圣上器重,今日听过来,想不到堂堂北王爷也喜欢做这些婆婆妈妈的小事。”
水溶脸色一凛,随后又恢复了素来的清淡,道:“亦清也是俗人,自是不能免俗,不过既然王爷问起来,那亦清就实话实说。”海陵王笑道:“好,痛快,本王就喜欢这样。”
听着水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叙来,海陵王没有做声,轻轻的抚摩着手中的杯子,有些粗狂的脸上是一副不明喜怒的神色。
水溶也没有做声,只是静静的盯着手中袅袅的香茶,清隽的面上云淡风轻,微微翘起的嘴角有一抹志在必得的信心。
窗外一阵寒风吹过,有些枯黄的竹叶沙沙作响,忽然一股轻轻地淡香扑面而至,左面的梅香被窗隙里透进来的微风吹得沸沸扬扬。
放下杯子,海陵王粗粗的面上是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直直的站了起来,朗朗的道:“‘无情未必真豪杰’,冲你这份重情重义的性格,北王爷,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水溶也立起身来,伸出手道:“亦清也高兴有王爷这样痛快豪爽的朋友。”双手相握,四目相对,两人不由自主的呵呵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天近傍晚,斜斜的余晖映着光秃秃的花树,处处透着一种颓废。
忠顺王刚回到府里,就见管家来回道:“王爷,晨起你让小的办的事已经办好了。”
忠顺王爷道:“好,没人知道吧。”管家定定的道:“王爷放心。”轻轻叹了口气,忠顺王爷道:“最近这些日子本王总觉得心惊肉跳的,但愿是本王多虑了。”
管家道:“王爷放心,你是堂堂亲王,谁敢老虎头上动手。”忠顺王爷白了管家一眼,脸色一沉道:“退下。”
缓缓的坐下,忠顺王爷不由想起前日见皇上的事来。
随着传旨的太监刚拐进乾清宫,迎面见水溶正云淡风轻的走过来,见到忠顺,水溶浅浅一笑,道:“徐州之事亦清承蒙王爷关照提醒,若不是王爷,亦清岂不错枉了好人,徇私了王法,每每想起来,亦清实不敢忘。”
忠顺尴尬的一笑道:“北王爷言重了,老夫也是为公兼私,北王爷能明白老夫的苦心,那老夫也就放心了。”
水溶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淡淡的道:“亦清铭记在心,亦清这个人恩怨分明,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到时还请王爷不要客气才是。”
忠顺王爷只觉得水溶的话里有话,容不得他思考,水溶又道:“亦清先告辞了,皇上正在等着王爷呢,王爷好自为之吧。”
说完,没有理会忠顺诧异的神情,转身离去,那一个自信英挺的背影,令的忠顺愣了好一会儿。
御书房里,龙沐淡淡的对忠顺王爷道:“皇叔,朕登基也半年多了,如今边境平稳,四海百姓安居乐业,朕感到很欣慰。”
忠顺王爷附和道:“皇上兢兢业业,为国为民,这些臣子们都心知肚明。”龙沐看了忠顺一眼,道:“是呀,可惜朝里有些大臣仗着自己功高位尊,拉帮结派,中饱私囊,让朕很是痛恨。”
忠顺微微一震,随后道:“皇上多虑,臣以为上正则令行,如今皇上公正清明,相信臣子们也一定是如此的。”
龙沐微微一笑道:“皇叔此话有些差异,朕这里有好多折子都是揭露大臣们的,皇叔不想看看。”
忠顺没有做声,只听龙沐又道:“朕最容不得结党营私,仗势欺人,中饱私囊的臣子,那样不但使朕的朝风混乱,还使朕的颜面受损,让朕如何对天下百姓交代,这样的臣子,即使你是皇亲国戚,朕也容不得。”
忠顺王爷心内暗惊,低低的道:“皇上圣明。”龙沐没有看忠顺,只是自管自的道:“朕希望皇叔不要让朕失望。”
轻轻颤了一下,陷在沉思里的忠顺王爷不由焦躁起来,转头望着外面有些阴沉的天色,忠顺和天色一样阴沉的脸上情不自禁的掠过一丝忧色。
门外的小厮急匆匆的跑进来道:“王爷,户部尚书就在门外,说有重要的事要见王爷。”忠顺王爷只觉得自己的心忽的跳了一下,接着又静止了起来。
小厮看了看忠顺有些发黄的脸色,低声道:“王爷见还是不见。”回过神来,忠顺歇斯底里的道:“快传。”
户部尚书步子踉跄的走了进来,一见到忠顺王爷,连礼也忘了行,急声道:“王爷,刚才北王爷传令,已经将苏侍郎和纪郎中带去了尚书省,接着刑部又传走了李管事,王爷,今春民房补偿的银子捂不住了。”
忠顺王爷毕竟老姜弥辣,低声喝道:“你慌什么,皇上还没做声,你先自乱了阵脚,你看你这个模样,还有点尚书的样子吗。”
直了直身子,户部尚书道:“下官明白。”有些畏惧的看着忠顺王爷阴沉的神色,户部尚书着急的道:“王爷,如今下官该怎么办。”
忠顺王爷道:“不能坐以待毙,水溶这小子一定会扯藤摸瓜的,到时恐怕就不止银子的事了…。”没有说下去,忠顺王爷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负手焦躁的在房里转来转去,直到户部尚书有些眼花的时候,才听忠顺王爷道:“你速派人将知情的人一个个都…。”没有说下去,忠顺狠狠的瞪了户部尚书一眼,眼中的含义不言而明。
户部尚书有些迟疑,忠顺王爷道:“现在不除,更待何时,等事发就后悔不及了。”瞪着户部尚书,忠顺阴沉的神色格外冷漠,狠狠的道:“记下了吗,就今夜,你快去办吧。”
黄黄的余晖带着白日最后的一丝留恋,慢慢没入地下,斗寒园里,黛玉扶着紫鹃道:“又是一天过去了,也不知王爷那里…。”
轻轻叹了口气,黛玉望着眼前的这株红梅,不由想起去年和水溶一起站在这里时的情景,耳旁依稀是水溶铮铮的声音:“我从没这样想过身不由己,我只相信事在人为,只要我想,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像你说的这株红梅,只要它开得姹紫嫣红,不负它自己的本责,我又何必让人去除了呢,所以,有些事你想得太悲观了。”
见黛玉有些怔怔的,紫鹃不由道:“王妃,出来有段时候了,我们回去吧。”没有应声,黛玉喃喃的道:“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亦清,我信你一定能应付的。”
紫鹃见黛玉的样子,想了一下,不由道:“王妃,紫鹃也不懂什么,不过看到王爷和王妃为难的样子,紫鹃想到一个法子,王妃如今是御封的长公主,何况那次皇上不是说过,有为难的事自管说,紫鹃以为王妃不如去求求皇上,不是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皇上下旨,那还有什么为难的。”
“不行”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同样的决绝。转过头来,黛玉惊喜的道:“亦清。”洁白的鹤氅衬着水溶清隽的面容急急的走过来,深邃的眸子里微微含着一丝怒气。紫鹃忙道:“是紫鹃多嘴,王爷恕罪。”
没有看紫鹃,水溶看着黛玉,疾步走过去,站在黛玉身旁的风口处,低沉的道:“颦儿,你怎么又出来了,不是告诉过你,外面风寒,当心受凉的。”
自然而然的向水溶身边靠了靠,黛玉娇嗔的道:“闷在房里一天了,我出来透透气。亦清,你今日回来的这么早。”
水溶看着眼前怒放的红梅,傲挺得松竹,嘴角微微翘起,自信满满的道:“颦儿,我在等着一场好戏,就在今晚。”
看了水溶一眼,黛玉道:“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是不是…。”没有回黛玉的话,水溶低下头,霸道的道:“颦儿,你是我的王妃,记住,我不许你去,这是我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的,即使真的救不了乐善王府,我宁愿自己愧疚一辈子,也不要你去承他的情。”
黛玉一愣,随后明白过来,低低的道:“我何曾说过要去呢,刚才你不是也听到了,亦清,我相信你,在这世上没有你成不了的事,所以我谁也不会去求,若是真的不能如愿,是悔是苦,我都陪着你。”
水溶默默地把黛玉拥在胸前,低低的唤道:“颦儿,我就是想再听你说一遍,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让你后悔嫁了我。”
长长的舒了口气,水溶低头道:“你放心吧,如果不出我所料,一切就在今晚,事成之后,什么就都迎刃而解了。”
迎上水溶坚定自信的目光,黛玉不由微微的笑了,如花的容颜上有一种别样的神采,忽的柳眉一皱,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不由轻声哼了一声。
水溶心里一悸,连声道:“颦儿,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紫鹃,快去唤太医。”
黛玉低声道:“亦清,没事的,别大张旗鼓了。”看着水溶着急的神色,黛玉忽的扑哧笑了出来,拉起水溶的手轻轻放到隆起的腹上,低声道:“也不知是你的潇儿还是湘儿的,刚才淘气,踢了我一脚。”
松了口气,水溶道:“等这两个小家伙出来后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他们,刚才惊出了我一身的冷汗。”
黛玉笑道:“是呀,把堂堂北静王爷惊出一身冷汗,他们的本事可够大的,也不怕让人听到笑话。”说到最后,黛玉的声音已是隐约可闻。
水溶自嘲的一笑,道:“怜子如何不丈夫,让他们笑吧,我才不在乎呢,不过…。”附上黛玉柔软的耳旁,水溶低低的道:“记住,以后无论碰到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我,别人即使是皇上,你也不要去找他帮忙。”
淡淡的红晕飞上黛玉白皙的脸庞,低下头,黛玉小声嗔道:“不过是紫鹃一句无意的话,又让你打破了醋坛子。”
一阵清冷的风吹过来,黛玉不由往水溶怀里缩了缩,扯起身上的鹤氅,水溶将黛玉整个包在怀里,道:“走吧,回去歇一会儿,天色也晚了。”
娇憨的一笑,黛玉道:“何况晚上还有好戏等着你吧。”爽朗的一笑,水溶顿觉得心里畅快了不少,笑着应道:“是呀,要不颦儿陪我一起等着看。”
黛玉一笑道:“我才懒得看呢,这两个小家伙折腾得我整日懒懒的。”水溶拥了拥黛玉,低声笑道:“放心,等他们出来我一定好好教训,为你出出气。”
夜色已深,外面呼呼的风声依然不减,水溶轻轻挪了挪身子,见一旁的黛玉正面色平静的睡着了,白日含水的清眸轻轻地合上,剩下一道弯弯的弧线,细细的柳眉微微蹙着,好似梦里也不安宁。
无声的叹了口气,水溶温柔的给黛玉把锦被紧了紧,抬手轻轻地熨平了黛玉眉间的那一道痕,起身离开了。
身后,黛玉缓缓的睁开眼,一声暗叹轻微而又忐忑。
走出玉竹苑,水溶急步向南书房走去,猎猎的风吹着他长长的鹤氅,使他平添了一份英武,小安子看到水溶过来,忙迎了上去,水溶英眉一扬,道:“还没动静。”
小安子道:“他们还没回来。”坐了下来,水溶随手拿起书案上的一卷史书,看了几页,又烦躁的立起身来,外面,月已西斜。
递上茶,小安子道:“王爷,要不您先歇着,小的在这候着,一有消息…”水溶厉声道:“不用,打草惊蛇,凭这么多年的明争暗斗,本王断定他这条蛇一定会心惊的…”
还没说完,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子扬的声音传了进来:“王爷,子扬回来了。”几乎同时,水溶扬声道:“进来。”
迎面见子扬满面喜色,水溶不由舒了口气,接着低低的道:“说吧。”子扬道:“不出王爷所料,那边果然选在今夜动手,公子带着属下们按着王爷的吩咐,当场无一遗漏,如今人证俱获,公子让属下回来报告王爷。”
水溶清隽的脸松弛了下来,道:“好,你们做得很好,这下看你还得意,本王说过有仇必报,更何况还得借着你为本王扔了这块烫手的山芋。”
子扬似乎还沉浸在不久前的兴奋中,对水溶道:“公子的身手果然不凡,属下们还没来得及抢攻,他们的武器就被公子打在地下,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机会。”
微微一笑,水溶的眼前浮现出临行前自己轻轻的拍了拍水泞的肩头,郑重地道:“二弟小心,今夜的事就交给你了。”水泞懒懒地看了水溶一眼,道:“王兄放心。”相视一望,两兄弟眼中是不加掩饰的信任和自信。
想起这些,水溶转头对子扬道:“马上把人带到刑部大牢,一切就等明天。”
吩咐完了,看着子扬走出去,水溶才长舒了口气,对小安子道:“终于可以放心的睡一觉了。”小安子道:“那小的去收拾。”摆摆手,水溶道:“不用,我回玉竹苑。”
望了一下外面,水溶深知心思敏感的黛玉一定会担心的睡不着的,虽然嘴上装作漠不关心,其实从她有些刻意的话语和举动上,水溶又何尝不知,就是刚才…。水溶也心知肚明。
外间的烛光已经快要燃尽,水溶悄悄的走了进来,宽大的床上,黛玉侧蜷着,压抑的呼吸隐约可闻。
轻轻地上了床,水溶从后面轻轻的拥住黛玉,低低的道:“颦儿,我知道你没睡,放心吧,一切都如我所愿。”
欣喜的转过头,黛玉低声道:“亦清,真的吗。”水溶点点头,道:“轻点,当心身子,没事了,你这个傻瓜,快睡吧。”
把头往水溶怀里埋了埋,黛玉轻轻的道:“这下可以放心的睡了。”宠溺的一笑,水溶清隽的脸上也放松了下来。
轻轻扶着黛玉的腹部,水溶小声道:“颦儿,你说我们是生两个儿子好呢还是一儿一女好。”
低低的笑了一声,黛玉轻声道:“你怎么和母妃一样的,听丫头们说,母妃没事就唠叨这些,真是知儿莫若母。”
水溶低低的道:“你敢取笑我,这些日子来你拿孩子当借口长了不少本事,这次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说完,不由分说的低下头。
午后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空旷的大街上突然多出了一队银甲鲜亮的兵士,直直的朝着街头的忠顺王府走去。
喝了口茶,忠顺王爷忽然觉得心怦怦跳了起来,外面一个惊慌的声音高喊着:“王爷,王爷,禁卫军已经到门口了。”
颓废的坐在椅子上,忠顺手中的杯子一下摔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阴沉的脸色微微一抖,接着缓缓的道:“慌什么,别给本王丢人现眼,走,随本王去接旨。”
银袍玉带的水溶面无表情的宣读了圣旨,接着一挥手,对忠顺王爷道:“亦清得罪了。”
忠顺王爷惨然的一笑,道:“这不正是你最想看到的,想不到老夫一生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最后却落在了你的手里,北王爷,‘打草惊蛇’这一招,你用的够黑够狠。”
水溶云淡风轻的一笑道:“王爷言重了,亦清也是秉公而为,再说若是王爷不心急,亦清又岂能用上。”
轻轻地叹了一声,水溶道:“一年前亦清和王爷一起去抄的贾府,想不到一年后,亦清却又…。”忠顺怒道:“你不用在这幸灾乐祸,宦海沉浮,说不定不用一年,你的北静王府也会如今日。”
水溶没有生气,清隽的脸上掠过一丝冷笑,随后淡淡的道:“王爷多虑了,王爷有这份心思,还是多想想自己吧。”
脸色一沉,对身边的侍卫道:“送忠顺王爷去刑部。”
仰起头来,水溶自言自语的道:“我这里已经做到了,以后就看你的了。”
鹤庆殿里,暖暖的春意使人如沐春风,悠扬的丝竹声声令坐在案前的龙沐和海陵王都陶醉在其中。
身旁的侍从察言观色的斟上酒,轻轻握着酒杯,海陵王有些泛红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漏痕迹的神色,接着对龙沐道:“皇上,小王有一事不知当不当奏。”
从丝竹声中收回心思,龙沐淡淡一笑,道:“海王爷这次为朕收回南海诸岛,令朕龙心大安,论起来可算是大功一件,王爷但说无妨。”
想了一下,海陵王道:“年后小王就要回去了,说起来小王此次回朝可算是公私兼顾,一来皇上初登大宝,小王理应前来朝贺,请皇上放心,只要有小王在,南海边境一定固若金汤。”
龙沐笑道:“好,朕爱听,海王爷年轻英武,比之当年的老王爷更胜一筹,何况从你除贼安岛的事上看,令朕大为赞赏。”立起身来,龙沐道:“海王爷听封。”
海陵王忙上前跪到,龙沐扬声道:“海陵王护国除贼有功,赐封为镇海大将军,赐金银玉器…。”
谢过恩后,龙沐兴致颇高的对海陵王道:“朕刚才听海王爷说此行还有私事。”海陵王微微一顿首,道:“回皇上,小王确实有一件私事,本来不想惊动圣听,可如今却事出意外,所以小王不得不来求皇上做主。”
龙沐微微一顿,随后不露声色的道:“海王爷有何事为难朕倒想不出来,如今王爷可是圣宠如山,又有何人敢与王爷过不去呢,何况连忠顺那里,朕也卖了面子。”
海陵王忙道:“皇上言重,小王躬谢皇上的圣眷,说起来不过是一件小事。”看了皇上一眼,海陵王道:“小王想请皇上赐婚。”
龙沐松了口气,呵呵一笑道:“这是好事,朕也听说海陵王妃已殁了两年,难得王爷情深意重,一直没有续弦,既然王爷有此意,朕一定让皇后给王爷选一个合适的闺秀。”
海陵王不慌不忙的道:“小王谢主隆恩,不过小王已有人选,还请皇上成全。”龙沐兴致盎然的道:“说来给朕听听。”
海陵王道:“小王曾和乐善王爷有约,将他的舍妹许配与小王,本想这次回来…。谁知竟遇到乐善王爷为国捐躯,小王曾去拜访过老夫人,老夫人以有孝在身为由,于是此事耽搁了下来,眼看小王就要回去了,所以小王只好来请皇上赐婚。”
没有做声,龙沐面无表情的看着海陵王,端起的酒杯放在唇下,没有移动。
想起水溶的话,海陵王又道:“乐善王爷为国捐躯,英勇可嘉,乐善王府如今只剩下一门老弱妇孺,小王若再毁约失信,岂不让乐善王爷的英灵在九泉下死不瞑目,小王知道皇上自登基以来,倡导以仁治国,以义教臣,所以小王来求皇上赐婚。”
放下杯子,龙沐淡淡的道:“海陵王重信守义,让朕感动,不过如今乐善王爷刚刚捐躯,虽说朕可以下旨赐婚,但有违常理,岂不让世人非议,再说此事要从长计议,堂堂海陵王妃,怎么也得配得起海王爷的英武豪迈。”
海陵王缓了一下,不紧不慢的道:“小王先谢主隆恩,不过立身在世,讲的就是信义两字,如今南海五万大军,小王若无信又怎能治军。”
眉头一皱,龙沐的温润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快,随后想了一下,淡淡的道:“海王爷此言有理,朕的南海边防有海王爷五万大军驻守,朕可高枕无忧,也罢,传旨。”
回到御书房,龙沐面有愠色的对身边的太监道:“传北王爷来见朕。”
坐了下来,龙沐缓缓地拿起龙案上一个奏折,看了一眼又烦躁的扔到一边。
看着立在案前的水溶,龙沐温润的脸上没有表情的道:“亦清,今日海陵王来求朕赐婚,你猜他要娶谁。”
水溶面不改色的道:“臣不知,但请皇上相告。”龙沐微微一笑,道:“亦清难道不知,那可真巧了,想不到海陵王与亦清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请旨赐婚唱的都是同一出:重信守诺。”
水溶不慌不忙的道:“臣恭喜皇上。”龙沐一愣,水溶继续道:“重信守诺是为臣之本,皇上有这样的臣子应该欣慰才是,若是皇上的臣子个个见利忘义,国难当头之际又岂会有人挺身而出。”
没有作声,龙沐若有所思的看着水溶,温润如玉的脸上是一丝捉摸不定的神色。直起身,水溶没有低头,清隽的脸上神色自若。 过了一会儿,才听龙沐低低的道:“海陵王欲与乐善王府联姻,你看此事该如何。”水溶想了一下道:“皇上一定胸有成竹。”
站了起来,龙沐道:“如今海陵王拥岛自立,手握五万精兵,朕不得不卖他的面子,可若不处置乐善王府,你让朕又如何服众,亦清,你给朕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若是不能令朕满意,朕拿你示问。”
转过身,龙沐道:“朕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玄机。”
水溶微微一怔,随后道:“皇上言重了。”
思忖了一下,水溶道:“以臣之见,乐善王府如今只剩下老弱妇孺,若是真的论起罪来,也不过是抄府收牢,如今不如借着海陵王娶妃的面子,皇上让她们辞爵还乡,也算是对乐善为国捐躯的一个交待,这样群臣也不会异议,还让海陵王记了一份人情。”
眯眼想了一下,龙沐道:“北王爷听旨。”水溶慌忙跪下,龙沐道:“命北王爷为朕之使臣,全权负责海陵王娶妃一事。”
谢过起身,龙沐看着水溶道:“上次徐州之事朕让你受委屈了,既然你欠乐善一份人情,那朕就给你个机会,你尽可还了这份人情。”
停了一下,龙沐又道:“这件事不管你参没参与其中,朕就不追究了,你以后好自为之,若是下一次,朕可就不会…。”
水溶道:“臣谢主隆恩。”没有应声,过了一会儿,只听龙沐自言自语的道:“两次和亲都让你水亦清拣了便宜。”
两个月后,又是满树梨花绽开的时分,扶着紫鹃的手,此时的黛玉早已是大腹便便,松松的衣衫仍然遮不住她隆起的腹部,如花的青颜上是一份娴静和安然。
望着树上缓缓飘下的点点花瓣,黛玉叹道:“王爷去年还懊悔,没有带我来看梨亭榭的漫天花雨,说今年一定要陪我过来,以补上去年的遗憾,可惜却还是没有空闲。不过乍一见到这景象,果真是美不胜收,这梨花仿佛是一夜之间开的。”
紫鹃笑道:“是呀,前两天雪雁还来看过,说满树花苞,不想只隔了一天,就全开了,可惜王爷今日不在,那天紫鹃听王妃和王爷说过,王妃要在花下抚琴,王爷在一边吹箫,想一下,那该是多美的景象,紫鹃还等着听王爷和王妃的琴箫合奏呢。”
黛玉轻轻一笑,道:“看把你这丫头美的,我还没答应呢,不过今日是没机会了,今日海陵王回国,英郡主出嫁,王爷作为皇上钦封的使臣,自然要去送亲,想一想,终于皆大欢喜,乐善王府能全身而退,乐善王爷泉下有知,是否也该瞑目了。”
转过头看着纷纷落下的瓣瓣梨花,黛玉的心里情不自禁的掠过一丝愧疚,其实自己何尝不知乐善王爷的心愿,终究是自己和水溶有负了他。
见黛玉有些落寞的神情,紫娟笑着道:“今年王府里可有热闹了,英郡主虽不是北府的人,但紫鹃知道,王爷和王妃可算放下了一块心事,两个月后,王妃的小世子还是小郡主的就出生了,夏天,三郡主也要出嫁,王妃你说,是不是今年王府尽是喜事。”
微微笑着点点头,黛玉道:“是呀,连母妃都高兴的说,王府里好多年没有这么热闹了。”
两人正说着,却见一个小丫头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把普通的有些陈旧的油布伞。
看到黛玉,小丫头道:“王妃,公子早上临走时吩咐奴婢,要奴婢把这把伞交给王妃。”
黛玉疑惑的示意紫鹃接过伞,随后对小丫头道:“公子没说什么。”小丫头摇摇头道:“公子本来想说的,过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说还是不必了。”
默默地听着,黛玉纤弱敏感的心只觉得无缘无故的生出一种悲凉的感觉,忽的旁边的紫鹃惊叫道:“王妃,我记起来了,这把伞是王妃的。”
一下撑开伞,紫鹃将伞递到黛玉眼前,淡雅的花纹,光滑的伞柄似乎有些熟悉,紫鹃在一边道:“王妃,你记不记得。”
黛玉轻轻的抚了抚那油质的伞布,脑海里闪过一个萧索的身影,眼前一明,道:“紫鹃,我记起来了,那年我们回姑苏,在枫桥上看到…。”
紫鹃连声道:“是,就是他,只是想不到那个人竟是二公子,那天下着雨,远远望去也没看清。”随后又叹道:“原来兜兜转转,大家都转到了一处,可公子为什么不说呢,直到要离开时才把伞送来。”
黛玉叹了一声道:“早上告别时,二弟说送海陵王回岛后,要四处转转,去他想去的地方看看,看过以后就会回边关了,二弟说了,他很怀念那种策马扬鞭的日子。”
没有说完,黛玉想起水泞离去时萧索凄凉的神情:“小弟也不知几时回来,或许一年,或许两年,王兄和王嫂放心,小弟会时时让人捎信的,母妃和府里的事就拜托王兄和王嫂了。”
仰头看着纷纷落下的梨花,那一瓣瓣洁白的花芯如雪似霜,落满了脚下的石径。
黛玉的耳旁情不自禁的想起水泞的话:“王嫂可还记得苏州的枫桥。小弟上次也曾踏步枫桥,夜听寒山寺的钟声,不想四年后能再游枫桥,可惜物是人非了。”
没有做声,黛玉任着瓣瓣梨花附上自己如花的容颜,清眸里,一滴泪静静的滑了下来,划过她肤若凝脂的脸庞,随着那纷纷落下的梨花,一起落到了地下,化作香泥,耳旁依稀想起水泞悲凉的低吟:“四年同一梦,谁将琼花种,物是人非昨,相见亦难逢。”
过了好一会儿,紫鹃听到黛玉低低的声音道:“紫鹃,把伞好好收起来吧,放到一个平日里见不到的角落。”
紫鹃点点头,道:“好,紫鹃这就去放起来。”
黛玉没有应声,长长地舒了口气,转过身,缓缓地坐到紫鹃早已铺好的软榻上,轻轻伸出莹白纤长的手指,捻起一瓣残落的梨花,默默地看着那莹白的花色,身边,落下了一地的梨花,一个藕荷色的身影衬在满地白色的梨花中,有一种惊艳如此明显。
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身后一双手臂轻轻拥了上来,随后自己被圈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耳旁水溶低低的道:“颦儿,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连我过来也没察觉。”
转过头来,黛玉眼前的水溶英俊而又清朗,那一份逼人的神韵依然如乐善王府里再见时的样子。 低下头,黛玉幽幽的道:“亦清,我在想去年你带我来这里的时候,我曾说过‘花开易落,红颜易老,又有几人能真心珍惜这刹那间的芳华,花落两不知,不知明年这时,陪着王爷来看梨花的又会是谁呢’。”
水溶轻轻一笑道:“你这个颦儿,就喜欢乱想,你看今年来陪我看梨花的除了你还能有谁,不过明年可就不一定了。”
黛玉一转头,柳眉不由微蹙了起来,一双清眸里含着微微愠怒的目光,水溶浅浅一笑,轻轻抚着黛玉隆起的腹部,笑着道:“颦儿,你紧张什么,不是还有我们的孩子呀。”
低下头,轻轻抚了抚那无法掩饰的小腹,黛玉望着水溶,道:“亦清,海陵王和英郡主走了吗。”
水溶轻轻叹道:“是呀,总算雨过天晴,这一仗打得可真艰难,胜过我战场上挥师十万。”
顿了一下,水溶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锦匣,对黛玉道:“这是海陵王妃让我交给你的。”随后拥着黛玉,低低的嗔道:“你这个颦儿真傻,你这是何苦呢,若她没有还回来,我还不知道呢。”
看着那枚光洁的玉环,黛玉轻轻的道:“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亦清,我又岂能一人独活。”低下头,水溶嗔道:“别胡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抬头看着水溶,黛玉忽的轻声问道:“亦清,你心里有没有后悔和内疚,虽然乐善王府得以保全,可这不是乐善王爷的本意,说到底,你终归还是…。”
水溶没有让黛玉说完,双手攀住黛玉的香肩,低下头,清隽的脸上是难掩的柔情,低声道:“傻瓜,我说过,我宁愿负他人,也绝不会负你,颦儿,就如你那次在别苑里说的,我亦无怨无悔。”
感动的抬起头望着面前的水溶,黛玉的眼里不由朦胧起来,眼前闪过彼此相识相知的一幕幕,牟尼院里同甘共苦的避难,斗寒园里言辞铮铮的诉情,小山丘上情濡与共的释嫌……
水溶也没有做声,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黛玉,脑海里不由翻过掠水惊鸿的初见,生死与共的进退,四目相对,两人的眼中皆是此生无悔的深情。
轻轻扶起黛玉,水溶指着漫天的花雨,对黛玉道:“颦儿,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以后每年的此时我都会陪着你来看梨花,一直到我们都老的…。”
没有说下去,水溶转头看着黛玉,霸道的道:“来世,奈何桥畔我第一个等着你,谁也别想先遇到你。”
纷纷扬扬的梨花在一瞬间漫天飞舞了起来,茫茫花雨中两个身影如梦如幻。
【水玉情番外】
生子(上)
暖暖的骄阳慢慢西斜了下去,惨淡的阳光拉长了影影绰绰的树影,黛玉扶着紫鹃,指着满树早开的花道:“紫鹃,时光过得真快,我记着去年这时,这些花树还刚开始打苞,不想今年都全开了。”
紫娟笑着道:“或许它们也知道府里这几天要添世子还是郡主了,急着来凑热闹吧。”转头一笑,黛玉道:“你这个紫鹃的嘴是越来越滑了,当心人家嫌弃,人家子扬可是不多言的,哪有你这么多话。”
脸色一红,紫鹃低声道:“我才不管呢,他嫌弃我还不嫁呢。”黛玉笑着道:“瞧瞧,还嘴硬,心里还不定怎么着急呢。”
主仆说笑了一番,紫鹃看看天色,对黛玉道:“王妃,我们回去吧,出来一段时候了,若是让王爷看到,指不定又要担心了。”
黛玉浅浅一笑道:“尽胡说,王爷哪像你说的。再说嬷嬷不是嘱咐要常出来转转吗。”
紫鹃扶着黛玉缓缓地走着道:“连紫娟这么笨的人都能看出来,王妃还能不知道吗,眼看着王妃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紫鹃见王爷的样子好像比王妃还紧张呢。”
轻声一嗔,黛玉笑道:“你这丫头越来越放肆,竟敢在背后编排王爷,当心让他听了去,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告诉你,我可不为你说情的。”
紫鹃笑道:“只要王妃不说,王爷又怎能知道呢,再说….”紫鹃还没说完,一抬头只见迎面水溶急急的走了过来,清隽如玉的脸上带着一丝凝重。
轻轻缩了一下,紫鹃小声道:“还真是一说就到啊。”黛玉轻声笑着道:“看看,曹操来了,你当心吧。”
走到近前,水溶本来凝重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对黛玉道:“颦儿,你怎么又出来了,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转过头来,水溶沉着脸对紫鹃道:“紫鹃,本王不是说过,以后王妃出来一定不要走远,而且还要多带几个人吗。”
紫鹃忙道:“是紫鹃疏忽了,请王爷恕罪。”冷冷哼了一声,水溶道:“这次看在素日你对王妃的情上就算了,若是再有下次,可别怪本王不讲情份了。”
轻轻扯了扯水溶的衣袖,黛玉在一边道:“亦清,不关紫鹃的事,是我自己要出来转转的。”轻轻扶着黛玉,水溶道:“没有好好照顾你,这本来就是她的错,你看四下里没有几个人,若是有个意外的,她能顾得过来吗,我早就吩咐过了,可她还是….”
看了水溶有些紧皱的英眉,黛玉轻声道:“亦清,这不是没事吗,何必这样大张旗鼓呢。”
对着水溶轻轻一笑,黛玉又娇嗔的道:“亦清,杜嬷嬷看过了,说就这几天生,唉,终于要轻松了。”
没有作声,水溶英俊的脸上没有像黛玉那样如释重负的喜色,反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担忧。
小心翼翼的扶着黛玉,水溶低声道:“颦儿。”转过头,黛玉望着水溶道:“亦清,什么事。”犹豫了一下,水溶故作轻松的道:“没事,就是喜欢这样唤你。”
白了水溶一眼,黛玉轻笑道:“紫鹃在后面呢,堂堂王爷也不脸红。”水溶抬起头,理直气壮的道:“我唤我的王妃,我脸红什么。”
最后的一缕阳光慢慢的没了下去,水溶和黛玉也走进玉竹苑。
一进门,刚巧见一个小丫鬟一不留神崴了一下,手中端着的物事撒了一地,见到水溶和黛玉进来,小丫头忙不迭的一边磕头一边收拾。
黛玉摇了摇头,才刚要说“起来吧”,却见一边的水溶厉声道:“大胆,不知轻重的奴才,让你们来伺候王妃,你们却这样毛手毛脚,真是该打,晴嬷嬷。”
随着水溶的怒喝,晴嬷嬷急忙从厢房里跑出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众人,水溶道:“你们都给本王听好了,王妃如今身子不便,你们小心伺候好了,若是稍有差错,本王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到时可怪不得本王无情了。”
转头凌厉的看了一边的紫鹃和雪雁一眼,水溶又道:“你们两个也一样,若是谁有差错,本王一视同仁,晴嬷嬷,这个丫头冒冒失失的,给本王撵了出去,以后若是谁再这样不识轻重,皆如此例。”
说完,转身对黛玉道:“我们进屋吧。”
扶着黛玉缓缓的坐下,黛玉看了看水溶,轻声道:“亦清,你今日是怎么了,她不过就是不小心,竟值得你发这样大的脾气。”
走了过来,水溶道:“我担心她们不识轻重的,你的身子又不方便,若是怠慢或是疏忽了,那可怎么好呢。”
俯下身,水溶温柔的抚了抚黛玉隆出的腹部,低声道:“颦儿,我担心你们,这可是我的全部。”接着又道:“好了,在外面站了好大一会儿,你先躺会吧,我在旁边陪着你。”
感觉确实有些累,黛玉顺从的依着水溶的话,倚在软榻上。谁也没有作声,房里弥漫着一种温馨。
看着黛玉娴静如花的脸上是一片平静和安然,双胎的腹部显得格外突兀,水溶想起今日宴席上的事,心里不由一寒,情不自禁的握紧了黛玉放在一侧的手。
南安王府后华庭,水溶,南安王爷,刑部侍郎等人正高谈论阔,酒兴正浓。
一边的吏部尚书忽的对南安王爷道:“今日怎么不见郑大人,那日不是说要….”南安王爷叹了口气,道:“真是不巧的很,听说郑大人一个怀着身子的爱妾昨日不小心滑了一下,引起早产,谁知红颜命薄,一尸两命,郑大人正伤心呢。”
水溶端酒的手情不自禁的颤了一下,脸上不露痕迹的闪过一丝难以言明的神色,身旁的刑部侍郎道:“也难怪郑大人没来呢,往日听他说起来,对那个爱妾很是恩宠,谁知如今却是阴阳两隔了。”
南安王爷道:“本王那次无意中见到过那个小妾,长得确实千娇百媚的,不过就是身子骨单了些,也难怪这样,这女人啊,怀一次身子就是走一遭鬼门关,当初本王的柔儿不也是….”
叹了口气,南安王爷道:“好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来,继续喝酒。”转头见水溶正若有所思的看着酒杯发呆,南安王爷道:“亦清,你今日怎么不说话了,往日你的话可是无人能及啊。”
醒悟过来,水溶苦笑了一下,随后立起身来道:“亦清一时想起一件事,还要回去,王爷,各位大人,告辞了。”
说完,面无表情的离去,剩下其余的人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厅里顿时静了下来。
想起这些,水溶不由担心的看着黛玉,轻轻叹了口气,自己纵有满腹计谋才能,可在自然规律面前,竟也如蝼蚁一般,无能为力。
眯眼休息的黛玉听到水溶的叹息声,不由轻声道:“亦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今日怎么有些……”
轻轻拍拍黛玉的手,水溶微笑道:“颦儿,没有事,我只是今日听他们说了件事,心里有些感慨,你别忧心。”
随后故作轻松的道:“颦儿,眼看要做父王了,我觉得有些紧张啊,你呢。”缓缓的坐起来,黛玉微微一笑,道:“亦清,你这个父王紧张什么,我还没紧张呢,太妃说了,选的接生嬷嬷不知接了多少孩子,不用担心的,再说了反正都要过这一关,早过晚过还不都一样,我此时倒想他们快点出来,看看他们到底是像你期望的还是…..”
没有让黛玉说完,水溶修长莹白的手一下捂住了黛玉的嘴,低声道:“颦儿,不管是男还是女,我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就行了。”
瞥了水溶一眼,黛玉见水溶清隽的脸上是难得凝重,清亮的眸子竟微微含着惶恐,见黛玉看过来,水溶慌忙别过眼光,道:“好了,你也饿了吧,我让紫鹃他们把饭摆到这里。”
说完,不由分说的吩咐道:“紫鹃,王妃饿了。”
夜色深了下来,外面不知名的鸟虫不时传来一阵轻微鸣叫,红绡帐里,黛玉轻轻的呼吸隐约可闻。
睁开眼,水溶毫无睡意,白天的事像一根尖利的刺使得水溶的心里总有些芥蒂,转身看着依偎在身旁的黛玉,脑海里闪过南安王爷的话,水溶忽觉得自己的心一紧。
轻轻把黛玉面前的几缕长发拂回去,水溶修长的手温柔的拂过黛玉的脸庞,微微一顿,随后自言自语的道:“颦儿,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丝毫的闪失。”清隽的脸上是一份坚定,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决然。
太医院的李院使正悠闲的抿着茶,目光盯在眼前一盆怒放的花上,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出肥胖的手,轻轻弹着艳艳的花蕊,自言自语的道:“暗中自有清香在,不是幽人不得知。”
外面传来侍从的通报声:“大人,北王爷来了。”微微一怔,李院使首先自忖了一下,自己没有得罪这位冷面的王爷,其次又默想了一下,掌管太医院以来,自己没有作奸犯科,这才舒了口气,连声道:“快请。”
小安子候在门外,眯着眼,默默的看着远处的金雕玉栏,里面不时传来水溶和李院使的谈话声。
过了一时,只见紫檀木门轻轻开了来,小安子忙迎上来,听见水溶声色俱厉的道:“李院使,话已至此,别的就不多说了,若是本王今日回府看不到人,到时别怪本王让人拆了你的太医院。”
说完,冷冷的看了四下一眼,转身离去,后面传来李院使恭敬地回声:“请王爷放心。”
房里,悠悠的灯光静谧而又温馨,黛玉缓缓的立起身来,对水溶道:“亦清,如今玉竹苑里可真热闹,又是太医,又是嬷嬷的,若是让人知道了,还不定说我娇贵成什么呢。”
水溶上前扶着道:“颦儿,你多想了,你和她们不同,你是双胎,我怕嬷嬷们应付不过来,再说闵太医的医术是女官部的楚翘,平日里都是给后宫的嫔妃们应诊的,今日我费了一番功夫才说动李院使的,颦儿,我不会让你们有一点的危险。”
看着水溶担心焦虑的神色,黛玉的脸上是一种水溶从没见过的神色,无畏,坚定,就连平日里似水的清眸里也多了一份光辉,轻轻握住水溶放在臂上的手,黛玉道:“亦清,总要走这一步,你放心吧,我不怕。”
轻轻的把黛玉揽在怀里,水溶心里却想:你不怕我怕,太医院里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你本来身子娇弱,又是双胎,一定会遭罪的,颦儿,我真的担心。
伏在胸前,黛玉仿佛听到水溶心里的呐喊,轻轻的道:“亦清,你还记得在牟尼院里对我说过的话吗。”
没有做声,水溶眼前闪过牟尼院的一幕幕,过了一时,水溶扶起黛玉的肩,定定的看着黛玉,低低的道:“好,我相信你。”
抬目相视,两人的眼中都是坚定的目光,外面,初夏的花香温馨而又清凉。
生子(下)
又是一天,尚书省的水溶正在看着小安子刚呈上来的卷宗,忽觉得心里莫名的一阵心悸,拿着卷宗的手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想了一下,水溶一下立起身来,疾步道:“子扬,回府。”
玉竹苑里,黛玉扶着紫鹃,阵痛已经持续了好一会儿,太医和嬷嬷都守在旁边,安慰道:“王妃别着急,还早着呢,看这样子,还得有几个时辰呢。”
转头看着外面亮亮的光影,黛玉觉得一切过得真慢,雪雁走上前来,轻轻的给黛玉拭去满面的冷汗,无助的道:“王妃”竟无从说起。
皱了一下眉,越到此时黛玉反而镇静了下来,抱着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绪,黛玉对手足无措的雪雁道:“没事的,雪雁,你给我端杯水来,我有些渴了。”
旁边的嬷嬷道:“王妃若是感觉能喝下,就喝点粥吧,一会儿还有力气生。”
刚喝完粥,忽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水溶的怒喝:“看谁敢拦着本王。”不一时,厚厚的锦帘一掀,满面焦色的水溶走了进来。
没有理会跪了一地的人,水溶走到黛玉跟前,心疼的道:“颦儿,我回来了,我说过要陪着你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的。”
给了黛玉一个安定的眼神,水溶转过身来,对其余的人道:“都起来吧。”自来的威严和气度,使得水溶自然而然的带着一份令人敬畏的神色,众人立起身来,房里莫名有了一份拘谨。
心思灵巧的黛玉自然明白其中的缘由,忍住不时袭来的阵痛,低声对身旁的水溶道:“亦清,如果你想让我安心,你就出去,自古哪有男人进产房的,你担心我难道我不担心你吗,我不想你以后有什么….。”
握着黛玉的手,水溶道:“颦儿,我不放心,再说…..”没让水溶说完,黛玉道:“.这些天你大张旗鼓,已经让的旁人有了话头,今日你再一意孤行,你不让我成了众矢之的。”
抬起头,黛玉低低的道:“亦清,我明白你的心,你能明白我的心吗。”又是一阵阵痛袭来,黛玉皱起眉头,对水溶道:“亦清,若你再不出去,那….我出去。”说完就要立起身来。
默默地看着黛玉倔强的神色,心知黛玉性子的水溶轻轻立了起来,低声道:“颦儿你别急,我出去,不过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我在外面等着你。”
见水溶松了口,黛玉道:“你放心。”没有理会房里其余的人,水溶旁若无人的把黛玉轻轻拥在怀里,停了一下,黛玉耳旁一个温热的声音狠狠的道:“记住,你答应我的,若是你食言,上天入地,我是不会罢休的。”
说完,决然的放开黛玉,没有再看一眼,转身离去。
犹豫了一下,黛玉轻声道:“好久没有听王爷的洞箫曲了。”水溶离去的背影微微一怔,随后急步离了去。
不一时,一阵悠扬清越的箫声响了起来,正是黛玉以前弹过的《幽兰操》,箫声低沉缠绵,如一缕清泉,如一阵清风,轻轻拂来,令的房里的人情不自禁的舒了口气。
沉浸在清越的箫声中,黛玉竟觉得身上的疼痛似乎轻了很多,心儿也平静下来,眼前想起那一场心有默契的琴箫合奏,风风雨雨中,那一个傲然的身影永远陪在自己的身旁,为自己挡住风雨。
一阵阵的疼痛袭来,黛玉没有害怕和紧张,闭上眼,幽幽的箫声低缓的响在耳旁,黛玉只觉得水溶没有出去,似乎就在自己的旁边,低低的诉说着相濡以沫的朝朝暮暮
“颦儿,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颦儿,我宁负所有人,也绝不负你”“颦儿,不管是男还是女,我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就行了”。
外房里,水溶倚在廊柱旁,一遍接着一遍,不舍不弃、旁若无人的吹着洞箫,微热的风吹着他修长的锦袍,使得他整个人有种飘逸和萧索。
北太妃轻轻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对侍候的在旁的水琼道:“你这个王兄,自小就是个倔性子,别看他表面上冷冷清清的,心里呀热着呢。”
水琼感动的心酸酸的,附和着道:“母妃,也怪不得王兄,就是我们不也担心的坐立不安吗,或许这样王兄才觉得心里好受些。”
阳光慢慢偏了下来,一阵响亮的啼哭声破空而出,北太妃一下立了起来,连声道:“生了,生了。”
放下箫,水溶才觉的口干舌燥,薄薄的嘴唇早已干裂了,盯着房门,心却怦怦跳了起来。
雪雁兴冲冲的跑出来,道:“恭喜王爷太妃,生出的一个是个小公子。”北太妃喜道:“好、好,老天开眼,北府终于有后了。”
“王妃呢。”话一出口,水溶才知道自己的嗓子已有些沙哑,雪雁道:“王爷放心,王妃没事,还有一个呢。”
北太妃道:“王儿不用担心了,只要生出一个,后面的就顺利了,母妃是过来人,自然明白的。”
不知过了多久,闵太医轻松的出来道:“恭喜王爷太妃添了一对小公子,mǔ_zǐ平安。”身后,两个嬷嬷抱着小小的包裹喜滋滋的走了出来。
一声脆响,水溶顿觉得全身一下子松了下来,连手里的洞箫掉到地上都没有觉察。
回过神来,不容别人反应过来,水溶急步冲到了房里,正在收拾的嬷嬷忙让到了一旁,面前,黛玉面色平静,被汗水浸湿的长发散落在四下,使得她本来清瘦的脸庞显得更尖了。
听到动静,黛玉睁开清眸,面面相对,一声低低的呼唤“颦儿”“亦清”,两人不约而同,凝视着,彼此都想给对方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发觉竟是如此困难,所有的语言和表情似乎在这时都很苍白,只有一份刻骨铭心的深情在彼此心间融汇。
门外忽的传来一阵清脆的啼哭声,水溶和黛玉会心的一望,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正是大喜无笑,大爱无声。
转眼已是一个月后,玉竹苑里,看着满桌子的贺礼,黛玉轻轻的叹道:“两个小家伙这才一个月,就给他们的父王母妃欠下了多少的人情。”
水溶笑道:“这也是你的本事,若你不是生两个,不就没有双份,还怨得了谁。”回头白了水溶一眼,黛玉道:“也不知是谁整日乐的合不拢嘴,还来怨我。”
浅浅笑了一下,水溶道:“怨我,怨我,我恨不得你再给我生两个呢。”走过来,水溶低声道:“颦儿。”
抬起头,黛玉放下手中的金锁片,似水的清眸柔柔的望着水溶,道:“什么事,亦清。”
看着面前的黛玉,盈盈如水的眸子,肤若凝脂的脸庞,由于补养得当,此时的黛玉比之以前多了一份妩媚的丰皙,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的,柔柔的,水水的。
陶醉似的凤目一眯,水溶郑重其事的道:“颦儿,我觉得你比原来还好看了。”低低的一笑,水溶附耳对黛玉低语了几句,一缕红晕霎时飞上黛玉清丽的脸庞。
低下头,黛玉娇嗔的道:“都当父王了还这样轻浮,亦清,你以后可要给他们做个好样子。”
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黛玉随后拿起眼前的两片叶子状的金锁片,道:“亦清,这是皇上赐的,你看上面还刻着他们的名字呢。”
接过来,水溶见两片一模一样的金锁片不离不弃的拴在一处,分别刻着“潇”“湘”两个字,低低的连起来读了两遍,水溶酸酸的道:“颦儿,我怎么觉得好像是特意给你的,你的封号不是‘潇湘’吗,难得他还这样有心。”
娇嗔的一笑,黛玉一下拿过金锁片,道:“既然你说是给我的,那就让我保管着吧。”一把把黛玉拉进怀里,水溶道:“不行,你还是死心吧,这一辈子你只能是我的,就算他是皇上也一样。”
低下头,黛玉小声道:“亦清,快放开我,外面….”还没说完,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是紫鹃清脆的声音:“王爷、王妃,两个小公子来了。”
迎上去,黛玉接过紫鹃手中的水潇,但见水潇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晴张望着,白皙的脸上一副坦然自若的神情。
水溶情不自禁的走上来,和黛玉一起看着。转过头,黛玉娇憨的道:“亦清,湘儿还在雪雁手上呢。”
水溶道:“好,让我去抱一下。”小心翼翼的接过雪雁手中的水湘,两父子四目相对,灵活的黑眼珠一转,水湘小嘴一撇,忽的哭了起来。
抱着哭闹不止的水湘,水溶有些手足无措,连声道:“颦儿,颦儿。”
把水潇递给紫鹃,黛玉接过水溶手中的水湘,轻轻的哼了几声,小水湘瞪着圆圆的眼珠,停止了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