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王府的丝竹厅,龙沐刚刚端起一杯茶,就听外面下人喊道:“北王爷来了。”龙沐微微一愣,见水溶急步地走了进来。
立起身来,龙沐慢条斯理的道:“清表弟,早朝刚下,省里没有事吗。”水溶微微一笑道:“亦清急着来给表兄道喜,闻得表兄认亦清的王妃为义妹,难道亦清不该早早来道喜吗。”提到“王妃”,水溶故意咬重了语气,话里隐隐含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龙沐故意脸色一沉,道:“表兄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来兴师问罪了,水亦清你给我记住,七妹的事我这做兄长的不会原谅你。”
水溶不慌不忙的道:“表兄言重了,如今安阳和她都是你的妹妹,谁去谁留不是已经都一样了,若是让表兄抉择,你会留谁呢,不过是亦清替表兄做了个决断而已。”
龙沐道:“你少在这里狡辩,我还不知你的心思。”立起身来,龙沐的语气缓和下来,道:“你这小子只知道请旨赐婚就大功告成了,你没想想若是依七妹的性子,林姑娘和她住在一起,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望着水溶,龙沐故意有些不甘的道:“更何况表兄也不想便宜了你这小子,你想娶她,哼,先得看我这个义兄的脸色。”
有一句话龙沐或许永远不会说,那就是还有自己的私心,既然不能与她厮守一生,能朝夕相处几个月也了无遗憾了,虽然是以兄长的身份。
水溶轻松的道:“原是亦清误会了,亦清代她谢过表兄的好意,亦清向表兄赔罪。”龙沐别有用意的道:“想不到北王爷也肯低头了,跟表兄还这样客气,不过,表兄可提醒你一句,赐了婚的人可不能见面,清表弟还是请回吧。”
说完,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水溶,温润的脸上是难得的得意之色。
水溶淡淡一笑,道:“亦清谢过表兄的提醒,不过亦清想去探望一下表妹,不知可否。”龙沐一怔,随后呵呵一笑道:“看来你真是费心了,竟连这也想出来了。”
水溶得意地道:“亦清还得多谢表兄的锦囊妙计,若真的在皇宫,那才费心呢,她住在哪院。”龙沐摇头含笑不语,水溶轻轻一笑,道:“这些还难不倒我,出去问一下不就得了。亦清先失陪了。”
龙沐摇头叹道:“想不到北王爷竟是重色轻友的人,以前倒是我失眼了。”
看着布置的簇然一新的屋子,黛玉轻轻叹道:“紫鹃,短短半年,我们竟换了几次住处,何时才能安稳下来。”
紫娟笑着道:“快了,等姑娘嫁到了北静王府,不就安稳下来了。”整理着衣服,紫鹃道:“真想不到,姑娘和北静王爷竟有婚约,幸亏当初….看来真是缘分,或许当初救他时就是老天安排的。”
黛玉心知肚明,低声嗔道:“大清早的就起来聒噪,也不嫌吵得慌。”紫娟笑着道:“好,紫鹃不说了,姑娘,这些诗稿给你放哪里。”
黛玉轻轻的道:“我来收拾吧。”紫鹃道:“那好,我出去看一下。”黛玉点点头,道:“你去吧,有事我会唤你的,何况王嫂还派了几个丫头。”
将以前的诗稿一一整理,黛玉忍不住拿起一卷默默地看着,忽听身后一个清朗的声音吟道:“孤标傲世皆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回头看去,见水溶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一双明如秋水的清眸里含着浓浓的情意。
转回头去,黛玉低声道:“王爷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再说人言可畏,这里是沐王府,传扬了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水溶走过来理直气壮的道:“沐王府又怎样,我正大光明的来看我的王妃,谁敢笑话。”黛玉脸色一红,不由低声嘀咕道:“在哪里也是这样蛮横无理,我才懒得说呢,王爷若是下次再来,让紫鹃回一声。”
水溶道:“我想让人回,可没见紫鹃,再说我来看你,也用不着通报吧。”说完,低声道:“你说是不是,我的王妃。”
黛玉羞得满脸绯红,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便唤道:“紫鹃,紫鹃。”水溶笑着道:“不用唤了,我刚才看见紫鹃出去了,你再唤她也听不到。”
黛玉转身道:“那我唤她们过来倒茶。”水溶伸手拦住道:“何苦呢,我又不是来喝茶的。”轻轻叹了一声,水溶道:“你真狠心,也不问一下我昨日是怎样熬过来的。”
黛玉不由的抬眼望向水溶,见他深邃的双眸也正看过来,四目相对,黛玉只觉得心跳忽的急了起来,清眸不由自主的垂了下来,低低的道:“皇上明明已经答应我了。”
水溶道:“可是我不知道,御书房里,明明是早春,我却满身是汗。”瞥了一眼水溶,黛玉轻声道:“那你不好好歇一下,还这样到处乱跑,让人看了来,又要说闲话了。”
水溶有些惊喜的道:“你这是在关心我,是吗,为什么你明明心里是这样想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变了味。”
黛玉脸色不由一沉,自来的敏感微微又在作崇,酸酸的道:“我不是说过,我刻薄,小性,不讨人喜,王爷若是烦了…..”
“好了。”水溶打断黛玉道:“其实那天在车里有句话我就想说,我就喜欢你刻薄,小性,伶牙俐齿,率真不做作,喜忧于色,和你在一起不用费心集虑的去揣摩,你这个傻瓜,这也正是你的可人之处,枉你平日里那么聪明,连这些还想不到。”
黛玉心里情不自禁的涌上一丝说不清的感觉,嘴里却低声道:“王爷这是损我还是夸我呢。”水溶微微一笑,道:“你若不明白,我不介意大声说出来,让你仔细听听,到底是损还是夸。”
“不用了。”黛玉低声道:“我又不是聋子。”
看着黛玉羞怯如醉的样子,水溶不由笑了,想了一下,对黛玉道:“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吧。”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笺,道:“你看看吧,你早就该是我的王妃了。”
一把接过去,黛玉清眸一扫,热泪情不自禁的盈满了眼眶,有些激动地打开书信,上面是自己熟悉的字迹,细细地看下去,捻住信笺的手不由的颤抖了起来。
读完了,黛玉不由自主的将信笺放在胸前,长长舒了口气,水溶在对面狡黠的道:“我没骗你吧,其实你本来就是我的人,只是兜兜转转了若干年罢了。”
觉察到水溶眼里的得意,黛玉忽的灵思一转,又翻开书信,仔细看了起来,直到留意到“如海”的署名时,才微微展开了眉头。
抬头望着水溶,黛玉娇憨的道:“难得有人模仿的这么像,可惜还是露出了马脚。”指着底下的署名,黛玉道:“父亲写自己的名字时,‘如’字总是一气呵成,从不停顿,而这里….”
水溶接过看去,果见自己写时没有注意到这些,不由感叹道:“多亏皇上不知道这些,要不岂不前功尽弃,也怪我没有注意到。”
黛玉惊奇地道:“这是你写的。”水溶理所当然的道:“不是我还有谁,别人我还不放心呢,费了我一个多月的功夫,也多亏你父亲以前做过少傅,宫档里有他的手迹….”
见黛玉似水的清眸望着自己,水溶宠溺的道:“求旨赐婚,你总得让我有个证据和理由吧,迫不得已,只好把他们都搬了出来,否则只凭几句话和一块玉佩,能这么顺利吗。”
看着水溶得意的神情,黛玉没有做声,随后低声道:“你早就想过要这么做了,是吧。”水溶叹了口气,道:“是的,这是唯一的办法,即使皇上真的一意孤行让我娶安阳,我也有可以拒绝赐婚的理由,没成想西藩王子这么一搅合,倒成全了我们,看来我们是真的有缘也有份。”
默然相望,黛玉这才发觉,自己的心早已被感动的千环百转,低下头,黛玉轻声道:“你又何必瞒着我呢,若是临摹,我不是更熟悉父亲的笔迹。”
水溶挪揄的道:“那时你会答应吗。”见黛玉不做声,水溶道:“好了,都过去了,不说这些了。”
转身拿起黛玉还没来得及放好的诗稿,道:“看过你的《咏菊》,真是字字珠玑,那次在慈宁宫你一诗惊艳,真是震倒了所有的人,想不到你不但棋下得精,琴扶得好,诗写的更是让人惊叹,看来我的眼光真没错。”
黛玉颦眉一蹙,道:“那卷诗稿是你拿走的,怪不得过后我和紫鹃到处找遍了也没找到,想不到堂堂王爷也会做这等事。”说完,自己不由低低的笑了。
水溶戏谑的道:“礼尚往来,我把那么贵重的玉佩留给你了,怎么也得拿点交换的东西,要不我可亏大了。”
弯身将案上几卷没有收拾的诗稿折了起来,水溶道:“这几卷我也带走。”黛玉羞涩的想阻拦,水溶邪魅的一笑道:“人都是我的王妃了,还在乎几卷手稿。”
正在黛玉羞得手足无措时,多亏紫鹃走了进来,见过礼后,水溶又恢复了素常的清淡,道:“紫鹃,以后你姑娘的事要好好照看着,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可以让人去北静王府找我,也可以让北府的管家转告。”
紫鹃轻轻的应下了,又吩咐了几句,水溶看了黛玉一眼道:“我要先走了,有事自管和沐表兄说。”
走出了几步,水溶忽的又转了回来,低低的对黛玉道:“我还是那句话,虽然他是你的义兄,但你已经是我的王妃了,以后离他远点。”最后一句已是隐约可闻了。
黛玉的脸不由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