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五日, 大吉, 宜求嗣、采纳、嫁娶、认养、祈福。
巳时初,峨嵋派吴师兄梳洗完毕,推开房门。正巧看见对面房间的武当派大弟子顾飞云也开门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微笑点头。
吴师兄主动开口道:“顾师兄这时便走吗?不如咱们二人结伴前行?”峨嵋派和武当派关系融洽,虽然吴师兄和顾飞云交往不多,但两门派的代表人结伴而行倒是常事。
顾飞云却摇摇头道:“不好意思吴师弟,我是和我师父一起来的, 恐怕不能和你作伴了。”
武当木道长也来啊!
吴师兄昨晚才赶到京城, 一进门就累得倒头就睡, 很多消息他此刻并不知道。于是乎他急忙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师弟昨夜刚到, 也不知道木道长前来,尚未前去行礼拜见,顾师兄见谅。”
顾飞云是出了名的老实人好脾气, 自然不会生气,反而还跟他道歉一番, 约好以后再一起喝酒。
经此一事, 吴师兄为免冲撞也不敢自己独自行走, 谁知道清风财神这次办宴又请了多少江湖豪杰, 他这样眼盲耳聋的怎么行,于是他急忙去找自己的老伙计,少林寺和恒山派的道友。
少林寺这次派来的是方丈方正大师的弟子, 玄苦禅师。和吴师兄也算老相识了。
熟人见面好说话,于是吴师兄急忙上前见礼,口中装模作样的哀求道:“玄苦师兄快帮帮忙,小弟路上耽搁了些时日,昨夜才到此地,现在真是两眼一抹黑啊。”别看这个玄苦禅师一副慈悲福相,却是个消息灵通的和尚,吴师兄想要知道什么消息,问他准没错的。
“阿弥陀佛。”玄苦禅师道了声佛号,笑道:“吴师弟可是路上又偷懒耍滑了?”
“万万不敢!小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助了几个路人,因此才来的晚些。”大概是和尚的通病,这个玄苦禅师也是十分爱教育人。若吴师兄要说是因为自己喝酒误事又赶上大雨才来的晚了,玄苦禅师非要念叨死他不可。
玄苦禅师听了吴师兄这个托词,才微微一笑放过他,“如此便好,咱们走吧。”
吴师兄看了看四周,没见第三人,便问玄苦禅师:“不用等恒山的师太吗?”
“不用。”玄苦禅师提点他道,“恒山派这次派了定逸师太和她的弟子前来,应该是和武当木大师同行。”
“哦~”吴师兄恍然,定逸师太和他们不是一个辈分,自然不方便同行。不过吴师兄却十分好奇,只是清风财神收个养女罢了,怎么还搞得如此兴师动众,请来如此多大豪杰呢?
玄苦禅师听了吴师兄这个问题,犹豫了片刻,才隐晦的问道:“嗯……峨嵋派恐怕没收到帖子吧。”
“收到了啊。”吴师兄不明所以,“不是清风财神收养女的帖子吗?”
玄苦禅师闻言面上带了几分尴尬,也不说话,只从袖中掏出一个帖子递给吴师兄。
吴师兄打开一看,这才了悟。原来此女还是剑神西门吹雪的徒弟啊,怪不得搞得如此隆重。
西门吹雪杀了峨嵋派的掌门人独孤一鹤,便与峨嵋派交恶,也自然不会给峨嵋派发帖子了。
吴师兄把帖子还给玄苦禅师:“怪不得都是长辈领着晚辈呢,原来是两场宴会……不过玄苦师兄,你们少林寺怎么只派了一人前来啊?”
玄苦师兄慈悲微笑:“我们少林虽有诸多武学,可是对剑之一道并不是十分热衷。”所以没有你们门派那么多仰慕剑神的迷弟迷妹。
吴师兄淡定一笑,并不接话,可心下却道:若不是少林寺有特定的武僧袍,跟风穿白衣的小和尚还不知道要多少呢!你以为剑神代表的只是剑吗?呵呵,愚蠢的凡人!
吴师兄没说话,旁边一个人却插话道:“没错,西门吹雪算是个什么东西,这些人就惯会捧臭脚!”
此言一出,酒店大堂瞬间一静,所有人都转头望向了这边。
其中衡山派莫大先生的弟子嗤笑一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青城‘二’秀侯人英啊。怎么,我们都没说你们给余沧海捧臭脚,你倒好意思说我们?”此人一身白衫,明显也是西门吹雪的迷弟一枚。
语罢,他又哎呦一声,故作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我忘记余沧海的双腿被人砍去了,哈哈哈……”
他这一番话说得,让大堂中人纷纷笑了起来,另一个穿白衣的大侠附和道:“还西门大侠算什么东西,光是西门夫人就杀的他们跪下喊阿妈了!哈哈哈!!”
侯人英被众人笑得脸色爆红,双拳紧握,额角青筋凸起。自余沧海被砍去双脚后,他们在青城派的地位就已经大不如前,刚刚他也只是想附和峨嵋派和少林寺两句罢了,却被这些人揪住把柄一顿嘲笑。
不过即便如此侯人英也不敢应声,因为若是此次出来他再犯错,恐怕真要叫青城派驱逐出去了。
吴师兄和玄苦大师对视一眼,正要离开这个是非地,却见楼上又下来三个人,当中一个锦衣俊秀的男子冷声道:“青城派的人,单会嫉贤妒能,作恶多端,一群人面兽心的家伙!今日我便要杀了这青城一霸,为武林除一大害!”说完就要拔剑。
他旁边一个青袍缓带,谦虚儒雅的中年男子却摁住了他的手,淡淡的道:“还要赴宴,不要多生事端。”
另一个面若桃花的娇艳女子也跟着劝道:“是啊,小林子,今天是西门大侠收徒的重要日子,你也不想耽搁不是?且放他一条狗命吧。”
俊秀少年不知是听了两人的劝告,还是顾忌西门吹雪的正事,咬了咬牙,收剑入鞘,恨声对侯人英道:“那只等下次再算!”
侯人英见状大大的松了口气,也不敢再说话,夹着尾巴溜溜的走了。
吴师兄和玄苦禅师出得门去,才转头问他道:“刚刚那位锦衣公子可是福威镖局的少镖头林平之?那少女又是谁?”
玄苦禅师点头:“不错,正是他。林平之如今已经入了华山派岳不群门下,那位少女正是岳不群的女儿,岳灵珊。”
吴师兄的表情不禁扭曲了一下,他是个连孩子都能打酱油的成年男子,于情爱方面自然不必说。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刚岳姑娘望向林少侠的目光里可充满了‘情谊’啊!可若是如此,那在江湖上小有名声的‘冲灵剑法’又算什么?
吴师兄回忆了一下,刚刚确实只见到三个人,那么不就是说岳不群的大弟子令狐冲没来吗?岳不群既然作为一代掌门,不可能没有看出他女儿的小心思,却还要放任自如,难道是因为他也看中林平之的缘故?不过林平之可不如令狐冲好掌控啊……
吴师兄摸着下巴反复思量着华山的事,令狐冲作为岳不群的收徒和养子,两人的感情自然不必说,令狐冲对待岳不群肯定如师如父尊敬万分,若岳不群没有让令狐冲做他女婿的意思,也定然不会传出什么‘冲灵剑法’,那么现在是怎样?要另择佳婿了?
吴师兄怎么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心里好奇的跟什么似得,于是便转头问旁边的玄苦禅师:“华山首徒令狐冲没来吗?”
玄苦禅师看了他一眼,又念佛号:“阿弥陀佛,吴师弟不知吗?之前在洛阳,令狐冲亲手杀了他的师弟,另岳掌门对他多有不满,如今虽然来了,不过我听说身上好像有病,能不能下床还是两说。”
吴师兄点头,心中有数了。
两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待下面人查数这次要送的礼品,少林寺虽然只来了一个人,但礼品却是两份儿,比峨嵋派的多一倍,数起来自然就慢。吴师兄便叫玄苦禅师回大堂饮茶,可玄苦禅师颇为敬业,不看着他们数一遍不放心,于是吴师兄便自己进去了。
刚巧,吴师兄的桌子就在华山派的旁边,此刻岳不群不在,桌上只有岳灵珊和林平之,正在一起吃东西垫肚子,预备一会儿的宴会。
岳灵珊对林平之的情愫与日俱增,白天为防旁人耻笑,不敢表露太过明显,只小声的与林平之窃窃私语,若不是吴师兄离得近,还真不一定能听见。
吴师兄只听岳灵珊道:“都怪你的外公和两个舅舅,疑心大师哥偷学你的剑谱,否则大师兄怎么会受这等重伤。”
令狐冲是被洛阳金刀王所伤?还偷学了辟邪剑谱?吴师兄神情微动。不过随即想到一个门派的师兄弟经常在一起比武,记住个一招半式也正常,哪就算偷学了。
“那是他们,我可没疑心大师兄。而且我早就给你练过几次了,《辟邪剑法》是有的,辟邪剑谱真没有。”林平之无辜摊手,英俊的外表给这句话增添了不少可信度。
岳灵珊才不在乎有没有剑谱呢,她只想以此为借口跟林平之聊天罢了。于是她娇娇的道:“你倒是会做好人,让人家代你疑心,你自己一点也不疑心。你若真不疑心,怎么不替大师兄分辨?”
林平之本来还无动于衷,但听到最后一句却忍不住看了看旁边的阶梯,对岳灵珊道:“你千万别乱说,要是给大师兄听到,岂不是伤了同门义气?”
岳灵珊是个小女生脾气,听到人说自己不好自然不高兴,于是她冷哼一声道:“你既然怕大师兄听到,就还是心中犯疑!疑心就疑心,何不直接去问大师兄?你真是跟爹爹一个脾气!”
吴师兄听到这话,不禁眨了眨眼睛,和爹爹一样?岳不群也对令狐冲犯疑?觉得他偷学了林平之的辟邪剑谱?
林平之显然也抓住了这个要点,他问岳灵珊:“师父也在犯疑?”
岳灵珊噗嗤一笑,眉眼弯弯的望着林平之,眼神十分勾人:“你还说自己不疑心,那为什么要用‘也’这个字?我就说你跟我爹爹的性格一模一样,只管自己使劲,嘴上绝对不承认。”
“哪有啊。”林平之嘀嘀咕咕,“我其实也很敬重大师兄的……”
“你还说……”
后面岳灵珊说的话被玄苦禅师的叫声掩盖住了,吴师兄没听见,也不能再听,便一口饮尽茶水,交钱出门。
临走前,吴师兄眼角还看见一个男子正一脸苍白的从楼上走下来。
因为宴请的人数众多,所以这次宴会安排在一座公馆内。
峨嵋派怎么也算是名门大派,所以去的时间也不算早,馆内此刻也算是高朋满座,贵友如云,只是公馆庞大,从门口也看不出有多少人。
胡伯此刻正站在门口招待,见来人代表的是峨嵋派和少林寺,赶忙上来搭话招呼,并叫人带他们进公馆逛逛。
吴师兄本来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怎么还没进门呢,就让人带着逛,但是到了大厅,吴师兄一下就明白了,一个红衣男子正带着两人在大厅正中间坐着呢!
即使吴师兄不认得别人,此人他也必定认得,这是日月神教的教主东方不败啊!!
东方不败身后跟着一个蒙面纱的少女一个妇人,应该是圣姑任盈盈和魔教长老之一的桑三娘。
看见魔教的人,峨嵋派自然‘不屑’与之为伍,所以吴师兄就到别处闲逛了。等他逛了一圈再回来,东方不败和桑三娘已经没影了,只剩任盈盈一个人坐在原位,仿佛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这时门被人推开了,任盈盈立马专注的盯着门口,可随即又失落的移开了目光。
吴师兄转头望去,竟然是唐敖庆带着二儿子唐天容进来了。
又来个死敌……
吴师兄一动不动的坐在桌前,他可不想走了,唐家哪有日月神教可怕,他要抓紧时间坐会儿,等东方不败回来了他再走。
唐敖庆进门就去找朋友了,留唐天容一个人在大厅里,唐天容左右扫视了一番,也选了一个正对门的位子坐下,专心致志的盯着门口看。
吴师兄嘴角抽了抽,这还是冬天呢,一个个的心花都开了,年轻人啊……也不嫌冷!
又过了一会儿,华山派的人也到了,吴师兄只见那位任大小姐的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
哎呦,有意思了!
吴师兄打量着进门那两个青年才俊,一个家境丰厚容貌俊朗,一个孤苦无依脸色苍白,任大小姐这是看中了哪一个啊。
吴师兄正想着,却忽然见那任大小姐又起身离开了,这让他不禁产生怀疑,真是这俩人吗?要不怎么突然走了呢。
时间逐渐流逝,第三帮进门的是几个身穿白布花衫的女子。
她们所有人耳上都垂一对极大的黄金耳环,足有拳头大小。自胸至膝围一条绣花围裙,色彩灿烂,花里胡哨,腰中一根彩色腰带被疾风带起飘逸。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么大冷的天,她们双脚却都是赤足!
为首的女子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肌肤微黄,双眼极大。这女子神情很放松,她一边进门还一边哼唱着小调,曲意古怪,吴师兄没能听清楚一个字,但音调却很妙,既似叹息,又似呻吟。歌声一转,更像是男女欢合之音,喜乐无限,狂放不禁,让屋内被长辈扔下的一众青年男女登时忍不住面红耳赤。
吴师兄的眼睛也不由眯起来,此女风韵绝佳,但闻其音而见其人。那女子脸上虽然带着微笑,但声音尖锐嘹亮,绝非好惹的!
这时,忽然一个下人出现在该女身边,低声问道:“可是云南五仙教的蓝教主?”
女子停下歌声,脾气倒也温和:“有事?”
那下人递过去一张纸条:“一个姑娘让我转交给你的。”
蓝凤凰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嘴角扯起微笑,冲华山派的那桌走去。
吴师兄心道坏了!岳不群不在,剩下的这三个年轻人绝对不是蓝凤凰的对手!
女子逐步走进,令狐冲作为大师兄自然要起来见礼,于是他脸色苍白的拱了拱手道:“在下华山令狐冲,敢问蓝教主有何见教?”
蓝凤凰笑道:“苗家女子,不懂你文绉绉的说话。”这句话颇为无礼,不过蓝凤凰笑语晏晏,神色可亲,不带丝毫敌意,到叫人生不出怒气。
岳灵珊见蓝凤凰衣着奇怪,模样轻佻,便对令狐冲道:“师兄别理她。”
可令狐冲又怎能不理,只又一拱手,问道:“蓝教主,您有什么事吗?”
蓝凤凰笑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如此暧昧的言语,蓝凤凰却说得落落大方,当庭广众丝毫不见扭捏。
这话令狐冲不好作答,旁边的岳灵珊也有些生气,她忍不住上前一步插在令狐冲和蓝凤凰之间,指着蓝凤凰厉声问道:“妖女!你做什么!”
蓝凤凰对岳灵珊可没有令狐冲那么好脾气,她冷哼一声,脸上的笑容落下,嘴里重复道:“妖女?”
吴师兄不知道岳灵珊怕不怕,反正他已经冒了冷汗,五仙教的威力这江湖中人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岳灵珊竟然敢得罪蓝凤凰,这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果然,只一个呼吸间,原本还傲气凌然的岳灵珊就忽然尖叫起来,胳膊忍不住在空气中甩动。吴师兄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岳灵珊刚刚指着蓝凤凰的手指上,赫然趴着一条绿色的大蜈蚣,脸上也趴着一只花纹斑斓的大蜘蛛,仔细一看,蜘蛛腿上还长着黑毛……
吴师兄忍不住全身发抖,鸡皮疙瘩撒了一地,周身都是毛毛的。
“别动!别动!师妹别动!”令狐冲想要帮岳灵珊拿下来,可岳灵珊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哪里听得见,忍不住到处乱蹦乱甩,叫他根本抓不住。
一不小心,岳灵珊还打到了令狐冲胸口的伤,痛得他瞬间蹲下身,起不来了。
蓝凤凰对令狐冲好像真有意思,蹲在他身边给他把了把脉,柔声道:“令狐公子,你虽然失血过多,但不用怕,我不会叫你死的。”她的声音温柔之极,旁人听在耳朵里只觉全身酥麻,心中瘙痒。
可令狐冲却早就疼到眼前发黑,什么都听不清了。
蓝凤凰对身后的女子说了几句苗语,其中四个苗女就卷起各自的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臂,又卷起裤腿,露出两条洁白的小腿和半截大腿。
这些奇怪的举动让大厅众人不由目瞪口呆,其中男子们更是盯着那白亮的皮肤目不转睛,怦然心动。
自四个苗女之后,蓝凤凰也卷起了其中一只手臂的衣袖,还未等动作,吴师兄就看坐在角落,刚刚还在兴致勃勃看戏的唐天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脸上一片漆黑。
唐天容的隐蔽功夫很好,可是再好的功夫也架不住他这么大的动作啊,尤其还是在全大厅人都一动不动的情况下。他这一动,蓝凤凰立刻就发现了他。
不过蓝凤凰却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又低下头去卷袖子。
唐天容却忍不住扫掉了桌上的茶杯,愤愤离去。
别人只当他见不惯女子这样赤身裸体,可吴师兄却觉的不是,因为唐天容转身离开的时候,蓝凤凰明显颤抖了一下,动作微顿。
唉,又是一个故事。
唐天容离开之后,众人的视线就又放回了几个苗族女子身上。此刻她们正从腰间的袋子里往外取物。那东西蠕蠕而动,既像吸血水蛭又像吃桑蚕虫,可是却比蚕虫打了二十倍有余,足有一指多宽。
这些苗女把毒虫放在自己赤露的手臂大腿上,毒虫沾既吸附,并不跌落,转眼便放满了四肢。远远的看着,就像是这些虫在吃人一样。
众人看在眼里,只觉得恶心非凡,甚至有几个女子忍不住干呕出来。再伴随着岳灵珊的尖叫声,整个大厅充满了诡异的气氛。
过了良久,只见五个苗女臂上腿上的水蛭身体渐渐肿胀,隐隐现出红色。然后几人就挑着从身上拿下几只白胖的毒虫放在令狐冲胸口受伤的位置。
然后众人就见那些白胖的毒虫钻进令狐冲的伤口中,过了片刻,又却变成原来干瘪的模样钻了出来,被众苗女捏着装回身上的口袋里。随着她们这一系列动作,令狐冲的脸色也红润了许多,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神情绞痛。
大厅中人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这是以毒虫为媒介的传血之术,当真神奇。
不过随即众人又疑惑了,蓝凤凰贵为一教之主,又与令狐冲素不相识,为何要这样救他?难道真是看上他了?
蓝凤凰不管别人怎样猜测,她见令狐冲脸色好转,再为他搭脉,只觉强震有力,便柔声问道:“令狐公子,你觉得怎么样?”
令狐冲对经过虽非全部明白,却也知这女子是在医治自己,他精神已好得多,就说道:“多谢蓝教主,我,我好多了。只是,你能不能放过我师妹?”
蓝凤凰挥手让人把岳灵珊解救出来,又摸了摸脸哀愁道:“你瞧我老不老?是不是老了很多?”
令狐冲愣了一下,随即道:“不老,很年轻,看起来能当我一声妹子啦。”放了师妹又救了自己,自然是自己人啦,所以令狐冲对蓝凤凰的态度也变得亲近了许多。
令狐冲只是习惯性撩妹而已,却没想到蓝凤凰大喜,脸色更是如春花初绽,大增娇艳。她微笑道:“你真好,怪不得,那个不把天下男子瞧在眼里的人,对你也会这样好,只是,唉,人比人气死人啊……”
令狐冲不解其意,只玩笑道:“你倘若真的说我好,怎么不叫我令狐大哥?”
蓝凤凰脸上微微一红,娇声道:“令狐大哥。”
令狐冲笑道:“好妹子,乖妹子!”
令狐冲生性倜傥,不拘小节,可旁人却都不禁皱起眉头,均想:令狐冲这家伙当真是个好色之徒,才刚清醒得片刻,便和这等yín邪女子胡言调笑,为人颇不正派!
蓝凤凰却不觉令狐冲不好,反而温柔的对他道:“大哥,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拿些点心给你吃?”
令狐冲摇摇头:“点心倒不想吃,只是想喝酒。”
蓝凤凰柔笑:“这个容易,我们有自酿的五宝花蜜酒,你肯定没喝过,试试看。”
她说完,一个苗女就从口袋里取出一瓶酒,递给蓝凤凰。蓝凤凰一打开,整个大厅顿时一片花香。
令狐冲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道:“好妹子,你这酒嘛,花香太重,盖住了酒味,哪是男人喝的酒。”
蓝凤凰笑道:“大哥不知其中奥秘,我这就叫五宝花蜜酒,是用青蛇、蜈蚣、蜘蛛、蝎子、蟾蜍一起酿制的。花香非重不可,否则有很重的腥味。”
令狐冲吓了一跳,问道:“酒中为什么放这些毒虫?”
蓝凤凰呸了一声,说道:“这是五宝,是我教的五仙!别毒虫、毒虫的乱叫,当心我生气。”随即,她又眼波流转的把瓶子递给令狐冲:“令狐大哥,你敢不敢喝?”
令狐冲苦笑:“这……五宝,可叫我有些害怕。”
蓝凤凰闻言拿起端起酒瓶,喝了一大口,笑道:“我们苗人的规矩,倘若请朋友喝酒吃肉,朋友不喝不吃,那朋友就不是朋友啦。”
令狐冲也不敢推辞,接过来就喝了一大口。
蓝凤凰这才一笑,对他道:“厉害,你这个好哥哥我算是……”认下了,她后三个字还没说完,就看门口又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急忙把剩下的三个字咽了下去,清咳两声,别过头去。
这时,蓝凤凰才听到大厅中,有几个女子的不屑声音:“这是什么女人啊,和男人用同一个瓶子喝酒,太放荡的了吧。”
“还有那个令狐冲也不是好东西,你看他师妹哭成啥样了,他就只知道和那妖女调情!”
蓝凤凰闻言,眉头一挑,又让人拿出一瓶酒打开,举起来遥问大厅中人:“在场还有谁想喝酒?”
霎时之间,厅中寂静无声,一点不屑都没有了。
蓝凤凰讽刺一笑,叹道:“难道在场之人除了令狐冲外,再没第二个英雄好汉了。”
他话音刚落,忽听得两人大声道:“我喝!”
正是林平之和唐天容。
蓝凤凰手腕又是一抖,看了看二人,笑道:“但我这酒只有一瓶了。”
林平之离蓝凤凰比较近,他上前一步正要拿过酒瓶,他身后尚在哭泣的岳灵珊就尖叫道:“小林子,你若吃了这脏东西,就算不毒死,以后也别想我再来喝你说话!”
蓝凤凰将酒瓶递到林平之面前,林平之却嗫嚅道:“我,我不喝了,让给那位兄弟吧。”他本来也不想喝,只是听到令狐冲的名字才不想落于他后。
耳边传来蓝凤凰的大笑声音,林平之不由得涨红了脸,道:“我不喝这酒,可不是怕死。”
蓝凤凰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你是怕这美貌姑娘从此不睬你。你不是胆小鬼,你是多情汉子,哈哈哈哈。”
林平之不敢再跟她说话,转身回去照顾岳灵珊。
可唐天容却上前两步,径直拿过她手中的酒瓶,冲她一扬:“谢蓝教主赠酒。”
蓝凤凰嘴唇蠕动,收了笑容,半响才说了声:“不谢。”
唐天容闻言忍不住苦涩一笑,仰头饮尽,摔瓶回座,又成了隐形人。
蓝凤凰呆站了一会儿,才对令狐冲道:“大哥,我先去见朋友。”
令狐冲点头:“去吧妹子。”
直到蓝凤凰带着一行人离开,大厅中才如热油滴水,瞬间炸开。
苏兰陵站在二楼,看了看角落里的唐天容,又看了看正在吵嚷的华山师兄妹,只觉蓝凤凰真是个人物,一个人,把全局都打乱了。
这么一个人,跟着任盈盈,可惜了……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穿过哄吵的大厅传进了苏兰陵的耳朵里,苏兰陵不用看也知道,绝对是岳灵珊把令狐冲打了。
望着令狐冲呆愣的神情,苏兰陵忍不住摇头叹息,令狐冲确实对岳灵珊用情至深,只可惜,这世上有一种不完美叫做,我爱的人不爱我。
苏兰陵犹记得当初令狐冲面壁的时候,有一次岳灵珊生气,几天没有来看令狐冲,令狐冲因此就大病一场,甚至脑子也病糊涂了。岳灵珊来看望他,他也认不出岳灵珊。
还有岳灵珊死得时候,令狐冲也是心痛欲绝,纵使任盈盈在身边,他还是忍不住抱着岳灵珊痛哭不止,甚至曾说:“小师妹若是我妻子,她要干什么,我便由的她干什么,是好事也罢,是坏事也罢,我决不会有半点忤逆她的意愿。她便要我去干十恶不赦的大坏事,我也不会皱一皱眉头。”真可谓是付诸了所有真心。
不管令狐冲这人风流也好,不靠谱也罢,若世间女子能获得如此痴情,恐怕纵使他有万般毛病也会死心塌地的吧。
不过,岳灵珊可能也是个例,毕竟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其实苏兰陵当年看书的时候就一直想不通,令狐冲风流潇洒,模样也长的不错,人又豪气大方,优点多多。为什么岳灵珊不喜欢令狐冲,偏偏爱上了林平之呢?
可是后来等他长大一些,也逐渐明白过来。
因为,令狐冲是男人眼中的男人,而林平之是女人眼中的男人。岳灵珊看令狐冲是大哥哥,看林平之则是情郎。
而且起先岳灵珊也是喜欢令狐冲的。岳灵珊对令狐冲的好感,是建立在他的才华之上的,她对令狐冲的怨念,为的不是他不关爱自己,是他的不务正业,放荡不羁。
偏偏,令狐冲没有的这些,林平之全有。
林平之身后有血海深仇,所以他很上进,远比常人勤奋好学,又少年老成、成熟沉稳,入门虽晚,却后来居上,是位前途无量的少年。所以在岳灵珊心目中很快超过了跳脱不定、酗酒风流的大师兄。
在岳灵珊心中,令狐冲虽然年长,却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林平之虽是师弟,却是可以托付终身的可靠男人,即使对她没有令狐冲对她那么好,那么顺从。
苏兰陵曾经在网上看过一句话,说,任何一个十八岁的女孩,都要比一个二十四岁的男人成熟。岳灵珊和令狐冲,恐怕就区别于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