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丑八怪也不要紧。
要命的是, 小东西又在我耳边用童音软软来了一句:“你很温柔。”
我一个激灵, 脸上一热。温柔吗?我做了什么?好像什么也没做啊。
小东西推了推我,我把他放下来,他紧接着嘟囔了一句什么, 整个人脸红得好像一只小小的苹果。
“抱歉,你说什么?”
“我说……太浪费了。”
浪费?什么浪费?
我不明白。只默默觉得我要疯了,不要对着我脸红啊!
说真的,看着这张迷你脸睁着大大的眼睛露出这种表情,根本刺激太大!
已经满脑子都是“我要养我要养像这样的一只小东西我一定要养”, 陈微之前跟我讨论的养猫还是养狗, 在这种迷你小生物面前简直弱爆了!
能养的话, 那绝对是天国吧。光想想就受不了。
……
小夏真后来还算给面子,硬撑着去跟陈微赔礼道了歉。
回房的路上, 陈微牵着我,晃着手中的小礼盒一脸神秘:“你绝对猜不到‘我妈’她给我们的结婚贺礼是什么!真的不明白他们的思维方式——”
【小少爷。】
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突然通过iellar忽然插入了陈微的频道。
“司湛?”
【小少爷, 抱歉。请问您……现在在哪儿?】
“哦,我在火星。怎么, 有什么事情嘛?司湛你的声音怎么……”
【在火星啊……】传到过来的声音夹杂着严重的干扰, 听起来像是松了口气, 【那就好。】
“发生了什么事情?司湛你在哪?”
对面一阵短暂的沉默。
【没事的, 我就……只是想要听一听小少爷的声音而已。】
【我知道这很任性。对不起。】
陈微何等机敏,摇了摇头马上拉出无影屏,追踪起iellar里对方的通讯方位。
“司湛, 你为什么会在月球?”
【……刚好路过。】
“路过?谁不知道对月面现在是密集战场,为什么要路过那里?到底发生什么了?”
【小少爷,真的……】
“你说实话!”
【抱歉……】对方又沉默了片刻,【前两天……地月爆发了小规模核战,我们小队所在的卫星被攻击,战舰也被中新帝国在月球上空击沉。我现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这里很暗,什么都……看不见。】
“你受伤了是不是?严不严重?判定级别怎么样?”
司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叮嘱道:【小少爷,近期地月战争可能升级,您千万……不靠近争端区域。现在冰极也不安全,您最好就待在火星,近期不要回来!】
陈微问他:“你现在是不是跟rebel失联了,是不是没有人能去救你?”
【……我没关系的。】
“我去救你,我这就去救你!你别怕,我已经清楚你的定位了,你在哪等着我!”
【不行!绝对……不可以。小少爷,这边很危险,呜……】
iellar突然断了,陈微一脸的焦躁:“可恶,他肯定是受伤了!司湛,司湛!你还听得到我说话吗?”
良久,沙哑疲惫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
【小少爷,呜,对不起,我可能已经……】
“什么‘对不起’?你给我撑住!我会过去!我说了回去救你就绝对不会骗你!”
对面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与杂音。
【……嗯。】
然后,再无声响。
“夜,我们回去,现在马上去月球!”
陈微进了房间,第一时间开始急匆匆收拾行李,想了想,又去拿无影屏:“不对!还是先联络祁戚他们,冰极离月球近得多,如果他们能去救援的话,那当然……”
【小少爷。】
突然,断续艰涩的声音再度传来。
陈微愣了愣,阳光正透过玻璃照着他的侧脸,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温柔。
就像是害怕吓跑了什么胆小的动物一样,“你说”,他捂上一直耳朵,用很轻的声音低语。
司湛那边好像哭了。
我听到了很不真切的抽噎声,和已经变调到不成样子的最后几句话。
【小少爷,如果……我能撑到你……来救我的话,可以请你……抱我一下吗?】
陈微整个人震了一下。像是坠入了梦境与现实的灰区,露出了我无法理解的复杂而艰涩的神情。
然后,他很轻快地说了声“好”,没有犹豫,没有抬头看我。
……
我好像已经有很久都没有再体验过这种黑暗的、糟糕至极的醋意了。
但我一点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在陈微忙着去联络郑天问、联络杜何夕等人想办法救司湛的时候,认认真真找临渊一起帮他打包收拾行李。
我在努力做一个“善解人意的爱人”,因此不管发什么,也要理解他、相信他、爱护他。
不能任性。
不能只想着自己的心情。
事出突然,黑布娃娃号第二天清早才可以做好全部准备启航回程,在洛兰家悬崖边城堡的最后一夜,我拥着陈微听着窗外的浪涛声,无法入眠。
他修长的手指轻抚我耳边的乱发:“夜,对不起,你生气了吗?”
“我……没有那么小气。”
这当然是谎话,而我最近越来越不擅长在他面前说谎。
口是心非的结果,就是自己马上此地无银:“但是,就只能这一次。就……准你抱他一次!”
“当然就这一次!”陈微哭笑不得,“我只是觉得司湛他很可怜,我发誓,我对他不可能有任何其他的——”
是的,司湛是很可怜。这我当然知道。
他爱着的、想要保护的,什么都没有了。肯定很孤独、很痛苦,于是只能想尽办法从相似的拥抱里汲取一点点温度。
可是,陈微他说司湛可怜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呢?
我也……很可怜啊。
一直很想要变得坚强,变成配得上他的“完美”爱人,却始终无法打破藏在心底的深深不安。现在,本该只属于我的拥抱,只属于我的温柔,只属于我的他,眼睁睁即将被分走一部分。
一个拥抱我可以让。
可是万一,以后司湛还想要更多呢?
我还能再让吗?陈微还要再给吗?
我当然知道不该这么想——毕竟那一刻,摆在陈微面前的一共就只有两个选项。
要么答应抱抱司湛,在我身上划一道小小的口子;要么选择缄默,彻底泯灭司湛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点希望。
沉默,大概等于是直接把司湛推下万丈深渊。陈微不是那样的人,他不可能会那么残忍。
于是权衡之后,不得不划我那一下。然后再像这样心疼万分地抱紧我,小心翼翼地道歉。
“夜,你最重要。”
“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也许没立场这么说,但请你相信我,一定是你最重要。这种事情我真的不会再答应了,以后也一定补偿你,好吗?”
我点点头,抱住他:“没关系的陈微,我真的……不介意。”
虽然,如果换成是我,一边是在陈微身上轻轻划一刀,一边是把另一个人推下万丈深渊,我肯定会毫不犹豫会去推那个人。
绝对不会为了别人而伤害他。哪怕只有一点点。
这么想着,突然就落入了“他也许并没有我爱他那么爱我”的悲哀,可理智马上开始嘲笑自己的愚蠢——嘲笑自己无论再怎么佯装,都还是那个不长进的笨蛋蚀夜。
无限度地任性索取,用几近伤害他的方式,确认了多少次他有多爱我、多纵容我。
又跟自己发了多少次誓,一定要乖,要学会回报那样的宠溺。
……空想有什么用?要努力做到才行啊!
还有——明明也想过一定要报答司湛的。现在人家生死攸关。如果换做是我受了重伤,被我救过好多次的人还这么斤斤计较一个拥抱,我大概也会觉得他可能脑子坏了。
那一夜,我莫名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梦。
梦里,陈微闭目在床上,看起来苍白而僵硬。
我不能确定他是睡着了,还是永远无法醒过来了。想要靠近,却触碰不到他;想要嘶声叫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被吓醒了。身边的人暖暖的,把失魂落魄的我抱进怀里拍抚安慰。
而我心里,却隐隐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
挥之不去。
……
因为司湛的rebel第七小队陨落月球,我们预期会有很多伤残机器人等待修理救援,而祁戚一人明显技术不够,陈微不得不请求肖先生跟我们的船一起回冰极。
肖先生答应了,当即遭到他的爱人段翌的强烈反对:“太危险了,不准去!”
肖先生不但完全不理他,而且他的打算根本就是“我去,而且并没有打算让你跟着来。”
段翌崩溃了:“不行!你开什么玩笑?我不在谁照顾你?”
“段翌,听话,我们在火星的一切‘安排’,后续都需要你来运营和打理。所以,在这里好好的等我回来。”
“不行!不行我不准!你、你——那边打成那样,你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要怎么办?”
闹到后来,那个带着银色十字架耳环的俊美男人整个人都要疯了:“你就是想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你根本就不替我想想!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你根本就不爱我!”
“胡说什么呢啊……”
肖先生只能哄他,整张脸满是无奈,心疼和哭笑不得。这种模样实在太熟悉——陈微过去也经常被我这样不省心地折腾。
默默为自己昨晚虽然不算高风亮节,但起码没有让陈微特别为难的表现自豪。
……
“小夏耶,你一定把这个亲手交给夏缇哦!”
夏祁兰夫妇依依不舍把我们送上黑布娃娃号,把各种各样昂贵的食物和礼品找工人匆忙搬了一整个储物间。临分别前,又郑重将一管子冰封保存的夏真的血,放在陈微手里握住。
“小夏耶你一定要看着他好好复制替换血清和抗体!妈妈知道,他不愿意原谅我们,对他我们也没有什么别的奢求,但至少他自己的身体……”
埃莉诺研究员说着,碧色的大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水,她突然扑过来抱住了陈微:“夏耶,爸爸妈妈是真的……一直很对不起你们两个,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接纳我们!”
陈微抚了抚她的头发,表情复杂,灰色的眼睛蒙上了雾气。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轻声说。
“这几天和你们二位在一起生活,我过得真的很开心也很幸福。但我不知道如果是‘他’的话,会不会像这样原谅你们。”
“也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这样的资格,代替‘他’原谅你们。”
夏博士夫妇不明就里,双双一脸不解地眨着眼睛。
“爸爸,妈妈。”
“‘我’其实……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一直没有机会能带你们见过他。”
“他叫司湛,是夏缇哥哥做的an,编号no.3,从小陪‘我’长大。他有着一双蓝眼睛,声音很好听,但经常会把‘如果’说成‘芦果’,把‘朋友’说成‘盆友’。”
“‘我’曾经想要一辈子都保护他、和他一起生活。”
“我知道你们可能听不明白。但是,这是关于‘你们的儿子’,你们应该知道的东西。”
“是你们……必须知道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叮咚——您的最后一虐flag已高高挂起。
哈哈哈放心能吐便当的一定都吐吧。
蚀夜视角无法交代的,只能番外了我去。他真的是看不到所有人的轨迹啊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