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弄错了。
如今细想,这个人不是没有给过她暗示,不过是她迟钝得从未察觉。也许,更准确一点来说是, 她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过,也从来丝毫不敢往这个方向去想。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个人为她付出良多,楚妤以为自己根本无法回报得了他的这份感情。她也没有办法把他的付出看作理所当然,尤其清楚他曾怎样痛苦过。
想起自己竟然对姬恒说过,没有得到他是那个人莫大的损失,楚妤羞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实在是太丢人了!想到他诓骗自己侍寝,她又不免有些愤愤。
其实,她根本是被这个人耍得团团转吧。
……
见坐在榻边的楚妤似心不在焉,躺着的姬恒默默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却发现她浑然不觉。滚了半圈,到得楚妤面前,他将脑袋枕到了她的大腿上,仰头看她。
这一举动终于引得不知在想什么的人回过了神。两厢对视,姬恒正要问楚妤发呆是在想些什么,她却身体一僵,连忙抬手将他的脑袋从大腿上抱下去,复站起身。
楚妤急急往前走了两步,又微微侧头拿余光偷看一眼姬恒。
她终究是没有办法心安,也没有办法在窥知他的秘密之后,还装作和以前一样。
毕竟,这一切总归变得不同了。
她到底需要好好冷静一下才行。
“想起有件事还没有办,我先回勤政殿了。”
潦草向姬恒解释过一句,楚妤没有回头,疾步离开。
楚妤太过反常,姬恒自然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他迅速坐起身,思索半晌,又重新缓缓躺下。
姬恒长吁一气,眼眸微眯,暗忖——
他被发现了吗?
·
从宁心殿出来之后,七公主与宜春郡主作寻常打扮,欢欢喜喜出宫了。护她们周全的大宫女、大太监以及侍卫们皆同样只穿着普通的衣饰,以免太过暴露身份。
邺京作为大宛都城,处处繁华。
日上三竿,商铺林立的街道人潮涌动,已是初显热闹。
两个年岁相当、性子活泼的小姑娘,难得有机会悠悠哉哉四处闲荡,自是十二分的欢喜,满怀着热情,打起精神势必要好好的玩一个痛快。
虽然七公主出宫的机会不多,但到底宜春郡主是客人。
姬嫆礼貌小尽地主之谊,顺从姬媤的想法,首先陪着宜春郡主去了仙人居、玲珑阁、逢香楼等她垂涎已久又恰聚集在城中繁华街道的地方。
走走逛逛,吃吃喝喝,也当得上消磨时间,转眼到得午间。嫌这会日头太晒,且不怎么饿,姬嫆提议到茶楼小坐,姬媤全无意见,她们便直接往茗香楼去了。
茗香楼不是邺京最大的茶楼,却胜在环境优雅,招呼周道。因为此处一壶普通茶水便须得费上半两银子,寻常百姓无法消受,接待的也多是官家子弟或富贾人家。
七公主选了这里,是顾念着可以单独要一处小的庭院坐着喝茶休息。若嫌无聊,想要听书、听曲也都是有的招待,想要清净或想要意趣都十分便宜。
只是她们来得有些不巧,没有提前打过招呼,茗香楼的几处独院皆已提前被人预订走了。尽管落了空,但不是不讲理的人,便不至于强逼着掌柜的腾出地方来。
见七公主面有愧疚,宜春郡主捏一捏她的笑道,“无碍的,既是不凑巧,下次咱们再来便好了。别处自有茶楼,我们还能没有地方可以休息了不成?”
正当姬媤说着这些的时候,一名身穿紫檀色锦袍、腰束玉带,手持题诗折扇的年轻男子面容含笑,缓步踏进了茗香楼。
约莫是听见了姬媤的话,他朝她们看过来。
发现是两名漂亮的少女,他顿时眼前一亮。
“掌柜的,这是怎么了?”行至柜台附近,年轻男子慢慢打开折扇,兀自扇了扇风,又是笑,“今日何以至于为难起两位小姑娘来了?”
姬嫆与姬媤循声望去,皆看了看说话的人。此人长相俊美,也看得出出身不低,不过两人俱是见惯了各式美貌男子的,倒怎么都不至于因他的样貌气质而惊艳。
掌柜的是个人精,而这人约莫是个老主顾了,他顺势道,“我们茗香楼,何曾有过欺客之事?楚公子,您说出这样的话,可是要叫老朽心寒了。”
“这两位小姐想要一处独院喝茶休息,只今日已客满,老朽也没有法子,实在没有故意为难两位小姐的说法。”掌柜的满脸惋惜,像是极为无奈和抱歉一般。
被他唤作楚公子的这位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平江侯府的长子、楚妤的庶出哥哥楚安行。平江侯府出了一位皇后娘娘,地位今时不同往日,掌柜的必然客气。
听过掌柜的一番话,楚安行转头看向姬嫆与姬媤。他进来时已打量过了两人的装扮,纵然颇为低调,却可从细节之处看得出身份不俗,只不知究竟是哪家的贵女。
他微微一笑,态度谦虚,与两人道,“萍水相逢,不期而遇,皆是缘分。正巧在下今日在茗香楼订下了悠然园,两位小姐若不嫌弃,或可赏脸一起喝杯热茶。”
这是很有几分好心的意思。
不过,很不凑巧的是,宜春郡主不准备买这个帐。
当姬嫆看向她时,姬媤冲她几不可见摇了摇头,继而转头含笑看向楚安行,“这位公子的心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实在不好麻烦打搅,唯有多谢公子的一番好心。”
其实,姬媤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楚安行的搭讪算不上多么尴尬,她也没有觉得楚安行多么讨厌。
仅仅是觉得这个人长得不够好看,所以不想和他一起喝茶罢了。
即便如此,对于楚安行而言,这样果断的拒绝却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他自认自己彬彬有礼、样貌端正,往日搭讪也几未碰壁,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被拒。
不过是喝杯茶而已,难道他还能占了她们天大的便宜么?
按捺下心思,楚安行脸上未见厌烦,耐着性子道,“外头天正热,便是有要紧的事也该稍事休息再办……我不麻烦的,却不知两位小姐可否赏在下一个面子?”
姬媤虽是被荣王娇养着长大的,但不是不谙世事的人。察言观色是她所擅长的,因而哪怕楚安行有所遮掩,她一样看清楚了他眼底暗藏的一抹阴郁与不满。
她也并非那么好相与的性子,况且身为宜春郡主,有个皇帝堂哥,她无须害怕任何人,也没有稍不谨慎摊上了麻烦的说法。
若楚安行听罢她的话歇了纠缠的心思,她或还会觉得这个人至少识趣。可是现在看起来,没答应他的邀请,反而像她们不对了。
小心眼又自以为是,这种男人不能更讨厌。
说得不好听一些,同七公主、宜春郡主坐在一起喝茶,凭他也配?
姬媤心中冷笑,脸上的笑容也淡下去。
她挽过姬嫆的手臂,略一歪头望着楚安行,收起了客气道,“不可。”
楚安行一愣,方明白她在回答他之前的话。下一瞬,楚安行又听见她说,“因为呐……你长得实在不好看,对着你这张脸,再好的茶水也没了滋味。”
丢下这样的话,姬媤挽着姬嫆便走了。
楚安行怔了怔,回过味来自己被奚落,瞬间气得额角青筋直跳,眸中更是迸出了两道阴毒视线。他咬牙,暗恨,小蹄子千万不要落到了他的手上!
·
楚妤说去勤政殿,却到得天黑都没回来。
姬恒几次派玉萝过去和她说自己伤口疼,她次次让人去请御医。
于是,本着你不过来我过去的原则,姬恒直接到勤政殿去堵人。
楚妤倒是一直待在勤政殿,没有去别处。
江源禀报说皇后娘娘来了,楚妤望着摊开的画卷,允了他进来。
她明白逃不开,想到现在也几乎想透了,不如和姬恒好好聊聊。
姬恒本一脸气咻咻走进来侧间的,只是一跨进来便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
楚妤站在书案前,背对着他,似乎正在盯着什么东西看。
姬恒的眼皮跳了跳,继续往里面走。
与此同时,楚妤也转过身。
她稍微让开来了,让姬恒能瞥见书案上摆着的画卷一角。
底下的人俱留在殿外,他们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这是很好的他们两个谈一谈的机会。
越走近,姬恒越容易辨认出来那副画卷是什么。
他心生不妙,又听见楚妤问,“陛下,何谓会者定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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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牌
会者定离, 姬恒记得这句话。
决定娶楚妤为妻的那天夜里,他在这个地方,在自己亲手所绘却一直没有题字的她的画像旁写下了这四个字。
他不可能不记得, 也很清楚这四个字的含义。
聚散有时, 会者定离。
明知她的心思不在他的身上,却仍旧做出这个决定, 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他必须告诫自己,即使相遇, 甚至成了夫妻, 他们却极有可能仍是要分开。
假使到了那一天, 千万不要做出拘囚她的事。
沉重至略显幼稚的话,姬恒没法说给楚妤听。
他装起傻,满脸无辜看着她, “是什么意思?”
楚妤朝着姬恒走过去,点一点头道,“常者皆尽,高者必堕, 合会有离,生者有死。世事无常,相聚终离。陛下曾经说过, 那个人已经出嫁,您的感情毫无意义。”
走到姬恒的面前站定,两个人的身高有些差距,楚妤便微低下头。
她尽量放轻语气道, “我的确不太聪明,但应该也没有那么笨的。”
可是——
他说,生当同衾,死而同穴,她没有明白。
他说,至少她还有他在,她没有明白。
他说,真心将她看成要共渡一生的人,她还是没有明白。
甚至,章太后说不该叫她委屈,誉王爷说感情到底是相处出来的。
愚钝至此的她依然没有明白。
如果她没有发现,他准备隐瞒多久,三年五载,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都不说出口?想到这个,再想到姬恒付出的那些,楚妤掩在袖中双手便忍不住微微发颤。
起初发现姬恒口中的人竟然是自己,无法觉得高兴是因为意识到唯有她是被蒙在鼓里的人,便莫名有种气愤。冷静下来以后,想到姬恒的不易,她又生不起气了。
虽然隐瞒了她,虽然没有诚实的告诉她,但他的的确确没有做过一件伤害她的事情,反而是为了她付出了太多太多。多到她觉得无法偿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只是,在这里来来回回把她所知的事情梳理清楚后,楚妤便不再觉得迷茫了。既然他们已经是夫妻,而她又知道姬恒对她有多好,除了努力补偿,她还能做什么?
她无法假装什么都不明白,理所当然接受姬恒对她的好。楚妤轻轻叹气,正想要把自己心中所想说出口,说给姬恒听,却被他先一步截断了她的话。
姬恒不安的看着楚妤,压低声音,略有些急切说,“对不起,阿妤,我不应该瞒着你。”他往前迈得一步,离楚妤更近了点,“可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姬恒近乎哀求地望向楚妤,身高差距令他不能抬手扶着她的肩膀,又似担心她回避,唯有握住她的手臂,“能不能不要怨恨我?”
楚妤因他的话而愣了愣,姬恒却复半垂下眼,低声道,“知道你有婚约在身,且那人与你青梅竹马,我便清楚自己无望。早该舍下这份感情,可是我没有能做到。”
“我高估了自己,以为可以忘记你,却不是这么一回事。若我能等一等,不早早放弃,便不会让你对着后宫的女人为难。或者我不动娶你的心思,你也不会……”
“明知道你不喜欢我,还这样勉强你,大概是因为我终究自私自利。可是,这段时间,我真的太开心了。你对我这么好,好得我甚至不希望我们将来会换回去。”
“那个时候,发现我们变成了这样,我特别窃喜。这样我就有借口靠近你了,可以装傻充愣骗你照顾我,还可以骗你每天都和我一起睡觉,每天多和我在一起。”
“不是我太坦然我们交换了身体,而是因为……所以哪怕是用这样的方式离你近一点我也没法不高兴。何况,我知道,等换回来,你就不会对我这么好了。”
“若你因此厌弃我,也是我该受的,我绝不会有怨言。”
他越说越激动,又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连忙收敛。一通话说到最后,仿佛清楚辩解无用,姬恒住了口,痛苦闭上眼,松开握着楚妤手臂的手,不说话也不看她。
见他如此,楚妤心有不忍。
扪心自问,她讨厌这个人吗?很不喜欢这个人吗?
没有。更有甚者,她一直都觉得他挺好的。
楚妤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她说,“不是,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陛下,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她顿了顿,横下心,又说,“我只是想,若陛下不嫌弃,以后我也会对陛下好一点的。”
“虽然,我如今做得再多,也没有办法和陛下为我做的那些比,但是,我会尽力而为……就是,努力弥补。您说得对,我们是要共渡一生的人,不该有许多隔阂。”
说完这些,楚妤感觉自己多少无耻,脸颊不免有些发烫,也极不好意思。
姬恒却是大喜过望,心花怒放,恨不能立刻抱着她转上三圈。
然而,以他现在的小身板,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姬恒拉着楚妤的手,近乎两眼放光,“你是说真的吗?你非但不厌弃我,以后还愿意对我好?”他咧嘴一笑,看起来很傻,“我可能没有睡醒,还在做春秋大梦。”
他这般兴奋,闹得楚妤越不好意思。
不过,她依旧点了点头,说,“是真的,不是梦。”
姬恒不管不顾,不能够好好抱楚妤,便干脆扑到她的怀里。要不是两个人身高悬殊,他现在肯定已经趁她不备亲了她好几口了……这么一想,姬恒顿觉不甚满意。
仰了头去看楚妤,松开抱住她的手臂,姬恒招了招手示意她弯下腰。
楚妤依言照做,刚靠近了些,嘴巴就被踮起脚的姬恒连连占了好几下的便宜。
她脸上越发烧得慌,立即推开姬恒,皱着眉说,“别这样。”
姬恒却也十分听话,马上不闹了。
他郑重对楚妤道,“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我,但是,我会努力对你好。”
“阿妤,我会等你,期待着有一天,你也会喜欢上我。”
他的语气无比严肃,楚妤不敢随随便便打任何保证,便不知如何回应。
姬恒似乎浑不在意她的回答,美滋滋牵过楚妤的手,又同她十指紧扣。
超出普通的亲密仍让楚妤心觉别扭,但她没有挣扎,顺从着他的意思。
见楚妤乖巧,姬恒越是美滋滋的。
享受了半晌,他哄楚妤,“好饿,我们赶紧回凤央宫用晚膳罢。”
这不是什么无理的要求,楚妤自然应他,两个人随即一起离开勤政殿。
·
用过晚膳,在凤央宫的小花园里散步消食后,他们又各自去洗漱梳洗。收拾妥当,姬恒早早上得床榻,侧躺对着往里间进来的方向,一副眼巴巴等着楚妤的模样。
楚妤进来看到他的表情时,还呆了一下,只不免好笑,倒没有想别的太多。她迈步走到床榻旁,姬恒爬了起来,抄过干巾就帮楚妤擦她刚洗过、还湿漉漉的头发。
姬恒格外殷勤,对楚妤说自己可以的话置之不理。
楚妤无法,只得由着他去。
一番折腾下来,待楚妤头发干了躺下,也已是一个多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这一次,楚妤没有去格外抱一床锦被过来和姬恒分着睡。
她恍惚发觉到,得知姬恒心里有别人,她确实抗拒和他的过分亲密,大约不管怎样都下意识有所顾忌。现在这样的阻碍却小了很多,至少她不像之前那么惶恐了。
楚妤躺下没过一刻钟,原本老老实实躺在里侧的姬恒便默默挪了过来,离她越来越近。他挪到楚妤的身边,轻声叹气,“会不会睡醒一觉,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事实上,楚妤自己也一样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但在这之外,他们还是不同的。
假使是假的,对她而言,无外乎是回到从前那样,也不会觉得有太大差别。
对姬恒而言,则大约无法像她这么坦然。他的不安心,说到底是因她而起。
楚妤握了握姬恒的手,偏头一笑,声音温柔道,“不会的,好好休息罢。”
软软的话听得姬恒心里暖乎乎,越是喜上眉梢。
今天折腾一天,也没有午休,到现在不免乏了。他轻轻打了个哈欠,闭上眼,满足地在楚妤身上蹭了蹭,“阿妤,我先睡了,等明天早上,希望你还在我身边。”
“好。”楚妤依然温柔应道。
大约是真的疲累,姬恒含糊应了她一声,很快睡着了。
未几时,楚妤同样闭眼,如姬恒般,沉沉睡去。
凤央宫外,朗月清风,几朵丽色芙蓉悄然绽放。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好气,这只心机狗把我闺女骗惨了w(?Д?)w
你们说,会不会是这只心机狗自己把那幅画摆在那里,故意让我闺女看到,等我闺女发现以后,再故意装可怜【微笑】【微笑】【微笑】
今天的第三更是心机狗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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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情
楚妤一觉睡得安稳, 醒来已是第二日拂晓。
她将将睁开眼,意识变得清明,便发觉旁边的人向她投来的灼热视线。
那道眼神太过热烈, 让她没有办法忽视。
楚妤偏头去看, 不知何时醒来的姬恒又在巴巴望着她。
她抿唇,弯一弯嘴角问, “陛下怎么这么早?”
姬恒闻言,脸上流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
他止不住傻笑, “你没醒的时候, 我一直在想, 你醒了会和我说什么。”
黏黏糊糊凑到楚妤面前,他又问,“你今天是不是打算带我去勤政殿?”
楚妤没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但只是道,“您有事要办?”
姬恒一瞬瞪圆眼睛,理所当然说,“我又受伤了, 陛下放心不下,想把我带在身边好好看着有什么不对?”他再次笑起来,“何况, 我不是还得去批折子吗?”
楚妤听过了他的话,颔首默许,直接起身了。
姬恒也跟着她起床,又扬声召宫人进来服侍洗漱梳洗。
却不知他的心情是有多好, 既坚持帮楚妤穿衣、帮她整理衣摆,且执意替她绾发。无论如何,他都不肯交给宫人去做,也不让楚妤自己来。
先时教姬恒编些小玩意,他半天没学会,楚妤以为他绾发的水平亦有待商榷。孰知他动作竟十分麻利,不但很快帮她绾好发,还半点都没有弄疼她。
楚妤往铜镜里睇了一眼,心觉上一次自己大概是被骗了。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又拿出来说未免小气,可想起那些总觉得自己傻,便不免闷闷的。
偏偏对上姬恒喜气洋洋满是笑的脸,楚妤唯有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往后应不会如此,于是到底撇开心中计较。
待收拾妥当,楚妤便去了上朝。
姬恒将她送到殿外,直到御辇走远,他才折回殿内。
玉萝能察觉到姬恒的心情特别好,也跟着笑。
想起昨天傍晚他擅自跑到勤政殿,她还担心这般举动要惹陛下不喜,岂知帝后关系比往日更为和睦,玉萝越嘴角弯弯。
不管小姐是不是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但怎么看这样的变化都不坏,那便无关紧要。
·
七公主和宜春郡主在邺京城中逛了一整天,收获颇丰,更觉得心满意足。
在茗香楼遇到楚安行及引发的小冲突,于她们不过是转头即忘、不值一提的小事。
到得傍晚,她们没有回宫也没有去誉王府,而是在城中最大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
好好休整过一夜,到了第二天,美、美用过早饭的姬嫆和姬媤乘着马车,出发去往城郊的九龙山、玉佛寺开始新一天的游玩。
楚安行对在茗香楼被姬媤下脸的事耿耿于怀,怎么都不能平气。
她们走后不多久,他招来小厮,吩咐下去跟踪之事。
本意是想探探两人的底细,看看她们到底是什么大户人家背景。
后来,负责此事的小厮回禀说她们夜里是在客栈休息,楚安行倒觉意外。
他听得出姬媤的口音不似邺京人,可姬嫆却俨然是本地出身,难道她们还能没有亲戚在邺京吗?
转念再想,假使她们有亲人在邺京,定不可能放任她们在外如此。
楚安行想过一通,要小厮继续跟着,有消息即刻回禀。
因而,这天的一大清早,他便知她们往城郊去了。
前一日在茗香楼碰见她们,她们不知须得预约的规矩,之后她们一整天都在邺京城里闲逛,隔天又去城郊……那么多半为结伴出游。
思及此,楚安行也猜出她们的去处。
吩咐底下的人准备马车,他带上自己的小厮,终究也去往了九龙山。
·
地处邺京城郊的九龙山因山明水秀、风景宜人,一贯备受拥簇、得人喜爱。
到得秋天,漫山遍野的枫树火红似朝霞,绚烂别致,越发引得游人驻足,流连忘返。甚至座落在半山腰处的玉佛寺中,存在一株千年古枫,极为稀罕。
远远透过马车车帘子瞧见九龙山的景象,宜春郡主便觉兴奋。
云州虽见得到枫树,但从不曾有过这般壮丽景象,总归不同。
见姬嫆在发呆,姬媤拉一拉她的手,邀她一起欣赏美景。
姬嫆正在盘算自己昨天买的礼物要怎么顺利送给宁清。
上一回和皇嫂商量过,姬嫆想着自己亲手做点什么确实有诚意一些。
可她自己试过了……成品实在惨不忍睹,她也实在不好意思拿出手。
听到宜春郡主喊她,姬嫆回神,依言凑过去。
瞧见外面的美景,她一时笑道,“当真是好看得很,我觉着,待会可得好好去树林里转上几圈,才不至于辜负了这大好秋光。”
姬嫆想象了下林中小径铺满红叶的画面,以为这提议很不错,立刻笑着附和。
因是如此,等马车行至九龙山的山脚,姬嫆和姬媤下得马车之后,她们不着急往山上走,反而是先往树林里钻。
远远望过来和走到近前欣赏是截然不同的感觉,只身后跟着太多人颇败兴致。姬媤自己会武,自认能保护得了姬嫆,因而进树林前,她让底下的人不要跟着她们。
楚安行略迟一步才到九龙山,但有紧盯七公主与宜春郡主的小厮提前候着,他不费力气便得知她们二人进了枫树林的消息。
这之后,又听小厮说她们没有带仆从,楚安行抬手摸了摸鬓角。
须臾,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脸上便露出个阴测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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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上枫叶流丹,树下红叶堆积,漫天漫地都似被连成浓郁的血色画卷。
姬嫆和姬媤相携盘山而上,往树林深处走,这一刻俱沉浸在眼前的无边艳丽中。
只是,待又走得一阵,姬嫆发觉到了些许的不对。
起初,她们可以碰见不少的游人。
后来,也偶尔能够撞见三五结伴的男男女女。
然而……不知走岔了还是如何,她们已经好一会没有见到别的人。
反应过来可能是迷路,姬嫆拉一拉姬媤的衣袖问,“我们大概是走错路了?”
姬媤听见七公主的话,复往四下瞧得一圈,也回过了味。
她牵住姬嫆的手,安抚道,“没多久前我还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我们应该没有走错太远。这样,我们先试一试沿原路回去,只要见到其他人,就没什么问题。”
姬嫆一点头,两个人便牵着手往回走。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她们之前皆疏忽了,没有刻意记路,以为一路往上即可到达玉佛寺。现在想回去,却碍着周围全是枫树、小径被枫叶覆盖而难以辨认方向。
走得约莫一刻钟,依然不见人影,她们发觉到她们没有找对路。
既已认不得路也找不对,姬媤想着通知随从来找她们,正要从随身的香囊里掏出特制的响箭,林中忽而窜出五个高瘦不一的男人。
这五个身穿深色短褐的汉子一经出现,便直勾勾盯着她们。
姬媤见状,掏东西的手势一顿,继而往前一步,首先把姬嫆护在她的身后。
视线迅速扫过这五人,发现他们没有带武器,姬媤稍稍安心了点。
“大哥!这有两个漂亮的小妞!”其中个矮且瘦的一个人,高声喊道。
他话音刚落,便被大约是所谓大哥的彪形壮汉重重拍了下脑袋。
“老子又没瞎,你嚷什么!”壮汉横他一眼,打量起姬媤与姬嫆,眼神渐变下流。
安静观察过她们半晌,满脸猥琐的壮汉抬手摸摸下巴,笑道,“两位小娘子可是迷路了?”不等姬媤她们说话,他粗嘎笑得两声,眼珠子一转,“可要大哥帮忙?”
姬嫆没想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人这样嚣张敢对她们肆意调戏。她按捺不住,火气直冒,就要从姬媤身后探出头训斥他们,反而叫宜春郡主暗中拦了下来。
注意到这些人见到她们时,没有多少意外,仿佛提前便是在找她们一般,且这五人衣着虽普通,但尚整洁,日子应不贫苦,由此,姬媤推断他们的出现并非偶然。
既不是偶然,多半是冲着她们来的了。五个人皆赤手空拳,大约是因为没有要取性命或必须将她们劫走的意思。所以……难不成这些人是恐吓、吓唬她们来了?
听听这般龌龊之语,却说不得动了玷污的心思。然而,但凡有一点眼力见,应当看得出来她们的身份不俗,哪怕不认得,也多少会顾忌,他们看起来却不是这般。
那么,这些人背后应该有个他们自认极大的靠山了。
邺京城中遍地权贵不假,可比得过她和七公主身后靠山的人,只怕还未出生。
当真是极不巧了。
心思转动也不过一瞬之间。
宜春郡主已莞尔而笑,无辜无害,“怎么好劳烦这位大哥呢?”
她估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似全无防备往前走得两步。
那五人俨然都不认为自己需要忌惮两个小姑娘,对姬媤的靠近没有放在眼里。
宜春郡主见状,一面往前走一面说,“我们的确迷路了,若大哥能帮帮我们……”
她走到壮汉的跟前,主动攀上他的手臂,仰头一笑。
壮汉被姬媤明媚漂亮的容颜晃了晃眼,嗅到她身上的香气,目光落在她白瓷细腻的手背上,心里止不住沾沾自喜。
他正准备说话,下、体某处却被狠狠踢了一脚。骤然袭来的剧痛令他站立不住,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命根子,但人已倒在地上。
壮汉怒目而视,恨得咬牙切齿偏疼得骂不出半个字,只能靠胡乱大吼发泄痛意。
轻松搞定了他们的头头,姬媤扬了扬唇,复扫向发懵的其余四人。见他们回神,齐齐冲上来,她拧眉,让姬嫆退后,抬手便去挡他们朝她身上招呼过来的拳头。
姬嫆看姬媤会武且能以一敌四,不愿拖后腿,故而退得两步。
余光瞥见一棵枫树底下有大的石块,再看那壮汉不曾昏厥,姬嫆提起裙摆小跑过去。她拾起大石头作为武器,又跑到那壮汉身边直接照着他的脑门砸。
姬嫆力气小,没有砸晕那壮汉,却砸得他头昏脑胀、头破血流,连连求饶。
·
郁凌峰今日休沐,陪着母亲到玉佛寺上香。
因自己不信佛道,而母亲这会正在听大师讲禅,他多少嫌闷便独自出来走一走。
走至枫林深处,莫名听见不远不近传来一阵凄厉的求饶,他循声而来。
待到近前,看到一个小姑娘正举着石头痛打一名大汉,又看到一名小姑娘正以一敌四,试图制伏四个男人,郁凌峰:“……”
定睛一看,郁凌峰发现那个举着石头的小姑娘竟是七公主殿下,而另外的这位小姑娘极可能便是宜春郡主了。
不知她们遇到了什么,却必然不是好事,否则不至于这样动起手来。独独没有护卫随从跟着,倒叫人觉得心惊后怕,假使在这里出了事,可绝不是什么好玩的。
郁凌峰心下一凛,便要去帮姬嫆与姬媤。
认出郁凌峰的姬嫆目瞪口呆一瞬,立刻将手里的石头丢远了,起身快步退到远处。
姬媤并不认得郁凌峰,然而认为他长得太过好看,自己这样又太过粗鲁,非常有损自己在美男子面前的形象。于是,她故意挨了一拳,惨叫一声,捂着脸逃开了。
看着宜春郡主捂着脸一边逃跑,一边大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又一次,郁凌峰:“……”
纵然无言相对,他仍收敛心神,上前去把这几个人制伏。
姬媤直跑到姬嫆的身后,摆出可怜巴巴的样子盯着和那四个人缠斗的郁凌峰。
眼见长得这般好看的人三两下搞定那四名男子,武艺也如此之好,宜春郡主的一双眼睛恨不得冒出亮闪闪的星星来。
她喊七公主一声,“阿嫆,你听……”
姬嫆莫名,问她,“什么?”
“我的心炸成了烟花的声音……”
姬嫆:“????………………”
一直等到郁凌峰将那五个寻事的人解决好,朝她们走过来,姬嫆和姬媤方从枫树后面走得出来。
郁凌峰冷着脸、冷着眼道,“微臣见过七公主殿下,见过宜春郡主。”
姬嫆先免了他的礼,又为掩饰尴尬嘿嘿一笑说,“多谢郁大人及时出手相处,要不是你出现,我们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郁凌峰眉心动了动,面不改色回应,“是微臣来迟了,请殿下与郡主见谅。”
姬媤见他谦虚至此,一时发话,“今天的事多亏郁大人,待回宫,我定要向陛下为郁大人请功才行。”
郁凌峰眼皮也不抬,客气回答,“这是微臣的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这人不但长得好看,武功厉害,品性也这么好,宜春郡主心觉感动。
解决完这些人,见姬媤用响箭通知过随从,想着等人来了、确定她们真正安全再说,郁凌峰便始终等在一旁。
过了半刻钟,七公主和宜春郡主的宫人、护卫皆已赶到。吩咐他们把那五个人押去官府,姬媤不忘交待道,“他们必是受人指使,一定要把背后的人揪出来。”
侍卫领命而去,郁凌峰却因这话多看了姬媤一眼。
感应到他的视线,宜春郡主娇娇一笑,深情回望。
两人视线相撞,郁凌峰嘴角抽了抽,即刻别开眼。
听到姬媤说他们是受人指使,未发现不对的姬嫆不免问她,“他们竟是受人指使?可谁知道我们的身份,还敢动我们?”
宜春郡主不欲多言,只说,“其实是我随便猜的,阿嫆,不用当真。”
听到姬媤这般说,想着反正现在把人交给了官府,自有官府的人会去查明,她没有反复追问,转而又问,“那我们还去玉佛寺吗?”
“去。我们原本就是要去玉佛寺的,何必因些许小人败了兴致。”姬媤一笑回应,复斜一眼郁凌峰,“郁大人,一起吗?”
郁凌峰垂眼,略躬身道,“谨听殿下和郡主吩咐。”
……
楚安行始终躲在暗处,待他们走远,才现出身形。
得知两个小姑娘居然一个人是七公主殿下,一个是宜春郡主,且又掺和进来一个郁大人,而他的这几个人皆栽在了他们的手里,他深知情况有多么糟糕。
谁知道那个宜春郡主武功这么好?
谁能想到在这里会突然冒出来一个郁大人?
楚安行心中烦乱,离开枫树林坐着马车立刻往平江侯府赶。
这个篓子捅大了。
他得赶紧想办法保住自己才行。
·
楚妤和姬恒两个人在勤政殿几乎待了一整天。
除去某个人偶尔非要说些过分腻歪的话之外,她觉得一切都好。
这份愉悦一直持续到楚妤得知七公主和宜春郡主在九龙山遇到了不好的事情。得知郁凌峰救了她们,且闹事的人已交给官府,至少人没事也没受伤,她稍稍安心。
然而,当不久后,收到她的父亲平江侯入宫求见女儿的消息时,楚妤的好心情彻底被毁灭。她知道两件事未必有关联,只放在一切,便足以令她生出不祥预感。
姬恒见楚妤脸色微变,握了下她的手,笑说,“大约是担心我的身体,陛下,我先回凤央宫了。”
见楚妤微微点头,姬恒松开手,起身往殿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边码字一边脑补画面,宜春郡主真的笑死我了蛤蛤蛤
郁大人:【笑不出来.jpg】
陛下表示,我忙着呢!要帮媳妇批奏折管朝事!要帮媳妇管后宫!还要帮媳妇搞定家里的极品!怎么可以不多多求发糖只想着换!回!去!可以说是二十四孝好陛下惹【doge脸
身残志坚码了五千字,求表扬【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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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负
姬恒兀自回到凤央宫, 在正殿见的平江侯楚元鹤。
待宫人奉茶过后,只余下玉萝在殿内服侍。
他心里一直在意楚妤,对平江侯府的情况不会一无所知。只再怎么在意, 也没有办法大大小小的事都一清二楚。
楚妤性子过于认真、谨小慎微, 与平江侯府的一切有着莫大关系,而她这个样子在许多人的眼里或许唯有无趣。
可是, 他见识过她的天真浪漫,便更希望她能卸下心中负累, 过得更加自在。为此, 他必须深入了解她在这个家里面的处境。
姬恒别有目的, 对能顶着楚妤的身份见楚元鹤反而觉得不错。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可以把楚妤的很多事看得比过去明白清晰。
相比于多少气定神闲的姬恒,楚元鹤脸上有掩不去的急切。
大约忍耐到宫人退下于他而言都是极为不易, 没了外人在,这位平江侯已急不可耐道:“阿妤,爹有事要你办。”
理直气壮的语气令姬恒挑了挑眉,他没应什么, 假做专心致志喝了口茶。楚元鹤却已又说,“这件事很重要,你必须得办好才行!”
姬恒搁下茶盏, 捏着帕子擦擦嘴角,抬眼平静看向了楚妤的父亲。
他笑了笑,故作懵懂问,“怎么看起来这样着急?”
楚元鹤瞪眼, 不喜道,“你怎么不应爹的话?”
姬恒仍是笑,搁下茶盏道,“我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却还怪我不应?”
知是自己太心急,而他这个女儿性子正经,也已很久不怎么听他的话了。
楚元鹤缓和语气,解释说,“你大哥出事了,阿妤,你得救救他。”
“你如今深得陛下宠爱,这等事情,只要你好好说,想来陛下不会不答应。”
姬恒压一压嘴角,眸光渐冷看着楚元鹤,没问楚安行出了什么事。
楚妤对她的这个大哥向来冷漠,纵然不喜她如此,他也没有任何法子。但现在事关整个平江侯府的未来,楚元鹤认为,她既是楚家人便不能不管。
如此想着,他复道,“行儿在外遇见了七公主殿下和宜春郡主,因不知她们身份,小有得罪,惹得殿下和郡主不喜。其实不过是小事,唯独是担心陛下怪罪下来。”
“假使陛下因此而不悦,大约整个侯府都要受累。不过好在你有救驾之功,和陛下好好说说情,待行儿诚心诚意道个歉,想来此事便可揭过,侯府亦可安然无恙。”
“你知道,你大哥这两年就要参加科考了,届时必有大好前途,绝不可以在这里在这个时候栽了跟头。你且救下行儿,待到将来他取得功名,对你必大有益处。”
见自己女儿一脸的若有所思,楚元鹤再接再厉,“这件事不仅关系到你大哥,也关系到我、关系到你娘,还有远儿。你要是为你娘和远儿好,更该替你大哥求情。”
一番话听到这里,姬恒也没有什么不明白的。
楚元鹤对楚安行所为大而化小,却摆出种种楚妤必须管这件事的理由,甚至是带着逼迫和威胁。这是完全没有替她考虑了,也不在乎她是不是会为难。
这么对待自己的人是生身父亲,而自己的母亲、弟弟都尚且不能彻底摆脱这个家,若要做到与此对抗,非但要撇开fù_nǚ亲情,还得硬下心肠做到不管别的任何人。
姬恒一向知道楚妤在家里的事上多有难处,也不是不能想象。然而真的在他面前发生、放在他眼前让他看个明白,他心有怒意之余越疼惜楚妤一直独自承受这些。
刚出事那会,他也顶着楚妤的身份见过她的娘亲和弟弟,至少他们算得上真心对她好,尤其是楚安远。说起来,楚安远也十七岁了,是可以自己立起来的年龄了。
阿嫆和阿媤今天遇到的恶徒,如此看来,和楚安行关系甚大。
这样的事情,也能说是小事也能说是小有得罪?!
无耻至此,当得上叫人开眼了。
“陛下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姬恒扯了扯嘴角,对楚元鹤说,“既然是小事,想来应该无什么关系。听说已交给官府去查了,陛下素来公道,定然不会随便降罪。”
楚元鹤闻言一愣,“陛下已经知道了?!”
见楚妤点头,楚元鹤又有些着恼。
不想让她觉得事情无法挽救,因此说是小事。可陛下已经知道了,她怎么还能这个样子?楚家的前程、平江侯府的未来,对她而言就这么不值一提、无关紧要?
“陛下知道了,你也没为你大哥求情?”楚元鹤气得跳脚,“你别忘了,你也是这个家里的人,你大哥不好过,你在宫里难道就能好过了?鼠目寸光的东西!”
听到楚元鹤三言两语、稍不如意便骂楚妤,姬恒不觉愤怒。
他眸光冰冷,抬眼望向楚元鹤,“那就让他去死好了。”
姬恒勾一勾嘴角,“反正也不过是个废物点心。”
楚元鹤被自己女儿眼底的冷意刺了刺,又因这番直接骂楚安行去死的话而愣忡。
往日即便有顶嘴的时候,何曾这般粗鲁无礼、全无教养!
他心里顿时憋了一团火气,正想训斥,却见姬恒起身,斜他一眼,拂袖翩翩而去。
·
楚妤听说楚元鹤离宫了,又听说姬恒去了御花园,便过去找他。
寻到人时,他正对着一池子的枯荷残叶伤春悲秋。
让底下的人在远处候着,楚妤独自靠近,然而她的脚步放得再轻也依然被姬恒轻易发现了。
他回过身来的时候,楚妤已经走到了他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
姬恒一见到她,整个人立刻扑上去,撞了她一个满怀。盯着娇小身子的人仰起脸,露出可怜巴巴求爱抚的表情,一时间看得楚妤一愣一愣。
“怎么了?他说什么了吗?”楚妤伸手轻拍了拍姬恒的背,低声问道。
姬恒将脸埋在楚妤胸前,又拿脑袋顶着她,闷闷的说,“对不起。”
好端端的却道起歉,楚妤一怔,复问,“为什么要道歉?”
姬恒继续闷声说,“我太生气了。”
楚妤便明白定是楚元鹤说了过分的话,于是摸摸姬恒的脑袋,哄他,“别往心里去,他提什么要求也别答应,我自己都左耳进右耳出出的。没必要生气,不值得。”
姬恒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可没有应楚妤的话,却道,“上一次,侯夫人进宫来探望你时,曾泣声道对不起你,当初不该逼迫你……我在想,你大概也非自愿……”
楚妤听到这些,便明白了姬恒想说什么。
她少有截断姬恒未说完的话,轻声却坚定道,“不是的,假使我那么不愿意,谁也不能逼迫到我。我那时做出接受母后旨意的选择,是我自己认真思虑过的结果。”
即使当时的确向现实软弱妥协,却也是她自己选的路。
她不会怨天尤人,觉得被谁逼害了,亦没有后悔之说。
有所得,有所失,已经十分公平了。
从那时便介意谢氏的话,而今姬恒问出口,心里多少舒坦。
可他没应楚妤,反是犹豫着说,“你为了苏茂等到十九岁,等来一纸退婚,不会不甘心吗?莫不是你赌气,才接下旨意的?”
“我不是为了等他……”楚妤声音越低下去,她觉得他们的话题扯远了,且更在意楚元鹤进宫是为了什么事,故而问,“所以我爹是为什么事情来的?”
但姬恒容不得她不说清楚,先是无视楚妤的问题,又不停追问,“不是为了等他是为了什么?难道还有别的特殊的原因?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要特意回避?”
楚妤觉得姬恒有些咄咄逼人了,她拧眉,故意道,“所以您很介意这些?若是介意,当初为何默许母后的懿旨?若不介意,而今为何非要我说出个所以然?”
往常在他面前时时紧绷情绪的楚妤,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这说明她不像往前那样怕他,姬恒不觉心情变好,偏挑眉道,“你胆子大了,敢这么和我说话了,是觉得我这么喜欢你,所以活该被你随便欺负吗?”
“……不敢。”楚妤被姬恒的话堵得没了办法,只得说,“那时候觉得,如果不是两情相悦,嫁给谁大概都差不多,而我和他又算不上陌生……”
姬恒皱眉,“所以你觉得,嫁给我和嫁给他没区别?”
楚妤无奈,“您是九五至尊、高不可攀,我那个时候怎么会想到您身上。”
见她认真便不忍再逗她,姬恒握住楚妤的手,一笑问,“那现在呢?”
楚妤面有不解,他又说,“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现在攀得到我了,那你会想我吗?”
被姬恒突来的话闹得心里一荡,楚妤掩下赧意,抿唇不说话。
仿佛看出她不好意思,姬恒来了兴致,追问,“会想吗?会不会?”
楚妤耳根子发烫,听出他的不怀好意,横他一眼拿手去捂他的嘴巴。
姬恒作势要亲上去,楚妤即刻缩回手。
他便笑,得意道,“这个样子,想来是默认了。”
听到姬恒的话,楚妤红着耳朵低声倔道,“不会,不想。”
姬恒凑过去,晃一晃她的手,“那你现在想,以后想,好不好?嗯?好不好?”
楚妤看他满脸兴致勃勃,明明想摇头,偏没出息地垂下眼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嘤,补昨天的第一更。
心机狗持续不掉线w(?Д?)w
姬恒:科科。
昨天半夜电脑网突然出了问题,被提醒可以连手机热点,蠢作者心想,对哦,好有道理(*@o@*) ~
然后才发现……特么……压根……就搜不到无线网……
嗯,感觉自己瞬间蠢出新高度。
☆、决心
楚妤终究从姬恒口中得知了楚元鹤此番进宫的目的。
得知七公主和宜春郡主出事的消息, 又得知她的父亲突然进宫要见她,楚妤心里便生出不好的预感,到底这两件事还是扯在了一起。
楚安行竟然派人去袭击七公主殿下和宜春郡主, 假使深究起来, 整个平江侯府包括她都会受到牵累,犯下这般大错怎还有脸苟活?!
哪怕是生气, 楚妤都异常隐忍,可比平时要更严肃, 姬恒能够看得出来。
他不急着说自己怎么看待这次的事情, 先问楚妤道, “你打算怎么办?”
听见姬恒问她话,楚妤没有急着回答。
事实上,如果姬恒不准备饶楚安行一命便不会询问她的意见。
楚安行手下的人落到了官府手里, 事关七公主与宜春郡主,官府定慎重对待。追查下去,想要查到楚安行身上非但不是难事,更是必然结果。
楚妤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能力, 凭借三言两语就可以让一件原本性质严重的事情轻轻化解过去。她不想救楚安行不假,却也不希望娘亲和弟弟因为他而受累。
沉默思索了许久,楚妤道, “若不想这件事和整个楚家牵累在一起,必不能让事情查到楚安行的身上,假使这般,七公主殿下和宜春郡主受的委屈又怎么安抚?”
“陛下问我有什么样的打算, 许是愿意帮我,可是这个样子,究竟对不起无辜遭难的殿下和郡主。尽管如此,明知如此,但若陛下愿意帮我,我唯有感激不尽。”
“娘亲的性子过于和软,总是被父亲拿捏得厉害,被欺负了不敢反抗,常常以泪洗面。她顾念着我和弟弟,选择忍耐,虽然我以为不必这般,但无法不觉得心疼。”
“若陛下愿意不追究楚家的责任,我希望能借此让父亲同意与娘亲和离。离开了楚家,娘一定可以过得比现在更好。但楚安行犯下的大错,却不能就此轻轻揭过。”
姬恒听楚妤自己已有想法,便鼓励她道,“仔细说一说。”
楚妤看了看他,也真的和姬恒说了起来,“平江侯府的情况,陛下定然清楚,看似锦绣,内里不过一副空架子。尽管楚家家底不丰,可也不希望落到有些人手里。”
“往日他犯的小错,求不到我的身上,我也没办法阻止父亲不管他。而今他自己铸就大错,父亲保不住他却又想要保他,且性命攸关,才会急急求到我的面前。”
“既然是这样,贪生怕死的那一个,定会为了活命什么都愿意牺牲。如此,向父亲提的条件要求,想必他皆会答应,除非他也不准备管这个宝贝儿子的性命了。”
“把楚安行和林姨娘赶出楚家,让他们不可再觊觎楚家的一切。让娘亲和离,去过更好的生活。往后父亲愿意怎么过活,都是他自己的事情。至于远儿……”
想到弟弟楚安远,楚妤顿了顿方说,“他一直很懂事,而今也知自己年纪不小了。此次的事情过后,定会努力自立,想办法成为娘亲的支撑,不会白白的干等着。”
听罢楚妤的话,姬恒笑了笑,复问她,“将你弟弟送去军营历练如何?”
大宛如今正是和平繁盛,朝堂之上,武官势弱,比起通过科考谋求官职来说,想在军营里拼出功绩,还要难上许多分。
楚妤觉得自己弟弟聪明,才一直鼓励他读书,而没有怎么往这方面想过。她自己虽可不依赖弟弟,但娘亲和她不同,入得军营又多少吃苦,且聚少离多……
大致明白楚妤心里的顾忌,见她略有迟疑,姬恒便说,“平江侯府当初本就是靠你的先祖在沙场厮拼挣下的家业,他作为楚家后代,怎可连这点血性也没有?”
“上次见到他,我注意到他双手皆长有老茧,平时定没有少舞枪弄棒。若他自己愿意,未尝不是一条出路,你真相信他,便该让他自己做出选择,且支持到底。”
“待明日楚安远进宫,我问问他的意见便是。”
今天楚元鹤碰了个壁,回去之后不会甘心,定会逼着谢氏和楚安远进宫来游说楚妤。不管是楚妤还是姬恒皆想到了这一点,因而姬恒这么说,楚妤并没有疑问。
姬恒的话是很有道理的,往日无人与楚妤点明,她心有顾忌,而楚安远不曾表露过这方面的心思,难免有所疏忽。她想一想姬恒的话,反是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楚妤一时道,“陛下能言快语,句句在理,我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姬恒当她是在夸奖自己,却含笑说,“我帮你处理这些不打紧,但我是要谢礼的。”
这件事想处理好,的确需要借姬恒的大力,因而楚妤问,“您想要什么?”停顿了一下,又想到什么的她补充道,“只要不是侍寝之流……我应该都可以努力。”
姬恒看楚妤是真的怕他提这个,但他真的没有往这方面想。以前常常提到这些,是因为正好找个理由让她亲近自己,现在她愿意对他好,他怎么还会着急这个?
心里是这般想的,姬恒嘴上偏问,“侍寝怎么就不行了?你说愿意对我好,却不愿意和我有夫妻之实,合着你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其实不过是在糊弄我而已?”
楚妤无法回答。
事实上,她早说过原因了,相反,她比较不懂姬恒的无所谓。
难道因为喜欢,在这些事情上就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别扭了吗?
想一想,楚妤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也许,不过是因为她的不能接受,那么他自然可以表现得坦然——
反正更加不能接受的那个人比较着急,并且会想办法努力逃开。
虽则慢了许多拍,但终于醒过神,楚妤恢复从容。
原本有些慌张的人忽然变得镇定,姬恒不由挑眉,继而见楚妤冲他一笑,压低了声音说,“皇后既这般心切,我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若不然,择日不如撞日……”
从楚妤口中听到这般调皮的话,饶是姬恒也愣了愣。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
一瞬之后,恢复淡定的姬恒也笑了起来。
他嘴角弯弯望向楚妤,软着嗓子应话,“那么今晚,臣妾便早些沐浴,将自己收拾得妥妥当当,在榻上等待陛下的临幸。”
楚妤不知为何,便被姬恒逗得笑出了声。
她一边压下笑意一边说,“唔,我又改变主意了。”
姬恒及时抓住了楚妤的手腕防止她逃走。
他挑了挑眉,一本正经提醒,“陛下,君无戏言。”
楚妤笑一笑,不说话。
姬恒斜眼,不满,“总之你是学会怎么欺负我了。”
话锋一转,他又道,“那也不要紧,反正我喜欢。”
·
第二日,正如姬恒和楚妤预料的那样,谢氏和楚安远均入宫求见皇后。楚妤特意派人去请楚元鹤到勤政殿说话,待在凤央宫的姬恒则负责见他们两个。
大约已经得知发生了什么事,楚安远一见到自己姐姐,便肃着脸说,“姐,你不要听爹的话,不要管那个人的事情。他们平日里这样欺负我们,何必管他死活。”
谢氏听到楚安远的话,伸手拉了拉他的胳膊。在谢氏看来,这种话心里想一想就好了,说出来真叫别人听见吃亏的也是自己,她不希望儿子因为这些而吃了亏。
姬恒不拐弯抹角,直接对他们二人说,“我可以求陛下保他一命,但只有楚安行承诺放弃平江侯府的一切,并从此远离邺京,我才会答应这件事。”
谢氏与楚安远都被他突来的话弄得呆了呆,姬恒看向楚安远,说,“往日我总叫你要好好读书,近来想了想,许你当真不爱这些。若有机会进军营历练,你去吗?”
楚安远越发吃惊,却问,“这如何使得?假使我去了军营,娘该怎么办?”
姬恒便说,“娘可以和离,离开楚家。”
谢氏闻言震了震,错愕,“阿妤……”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姬恒复道,“弟弟去军营历练,我在宫里也很好,娘离开楚家,一个人生活自在,也不会过得不好。对于我们来说,绝非坏事。待弟弟立下战功,自可好好孝敬娘。”
楚安远思索着这样的安排,确实没有什么可操心的。
楚家的其他人过得怎么样,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他真的有机会去军营历练,可以不用再啃那些书册子了?
稍微往深了想一想,楚安远便觉得热血沸腾,似乎马上就能大干一场。
谢氏因为姬恒的话而多少混乱,只是想到女儿要应楚元鹤的无理要求,儿子要受苦,她立时间忍不住落下泪来。
楚安远马上宽慰她,“娘,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也已经长大了,应该想办法护着您才对,不能再这样在府里荒废下去了。离开侯府,安置好您,我便去挣功劳。”
他看向姬恒,又说,“姐,就这么办罢,辛苦你了。”
看楚安远行事果决,想到楚妤这个做姐姐的往日必然对他多有教诲,否则他不会这么听楚妤的话、和她关系这么好,姬恒当下对楚安远不免多了一二分欣赏。
心思转过,姬恒道,“往后你要吃的苦比现在多得是,舒服是换不来好的前程的,你要记得今日的决心,万莫半途而废。”
楚安远拳头紧握,对着自己的姐姐重重点了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 嘤,又一更。
干脆不干脆,利落不利落⊙▽⊙
谢谢小天使们的评论,挨个么么哒~
☆、31.夸奖【补更】
谢氏和楚安远这边没有了什么问题, 要和从勤政殿出来、被吓得一身冷汗的楚元鹤谈楚妤希望达到的种种条件,对于姬恒来说, 不过是一件简单至极的事情。
从凤央宫出来的楚元鹤,脸色发白、两腿发软, 几乎站不住脚。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这么恐怖,是他以前对这个女儿太不了解, 还是她入宫之后就变了?
但不论是怎么回事, 楚元鹤都不愿意再回想凤央宫里的这一场对话。哪怕回到了平江侯府,他的脸色也没有好转, 神思依旧混乱,尤其他身后还跟着一位江公公。
楚安行见到楚元鹤回来却是这般脸色, 便知道情况不会好。他纵然不知道江源是何身份, 可观其装扮也明白必然是宫里的人,于是,楚安行愈发感觉到心中不安。
得知自己必须离开邺京、离开平江侯府,楚安行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以为,那个软弱妥协入宫了的妹妹这次必然也只能帮他, 可怎么会变成这样?
楚元鹤对这件事已无能为力, 保住这个儿子的性命便花费了他太大的精力。可是至少不必丧命,楚家也不会受牵累……等到风头过了,再想想办法把人接回来。
江源在旁边盯着,楚元鹤无法将这些话说给楚安行听。他被催促将事情即刻办妥当, 而盯住他的人偏偏是皇帝陛下身边的大太监, 楚元鹤别无选择, 只得照办。
在这位不近人情的江公公的盯梢下,楚元鹤在书房写下了一纸和离书。江源接过以后检查过一遍,又拿去给谢氏过目一回,确定没有问题,方交到谢氏的手中。
楚安远守在谢氏的身边,见她又要哭,低声劝道,“您莫再哭了,莫辜负了姐姐的一番心意。你若留恋这里,只会让姐姐时时在宫里放不下您,又是何必呢?”
谢氏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然而真的走到这一天,心里仍旧是有些感触,为自己的这大半辈子。可是,也已经这样了。她点点头,忍下泪,算是应了儿子的话。
·
姬恒搞定了楚元鹤以后,便到勤政殿去和楚妤邀功。
江源回宫复命的时候,已是傍晚。
楚妤从他口中得知自己娘亲已拿到了和离书,原本嫁妆里包含的地契、商铺、庄子等都没有少,顿时放心。再听说楚安行与林姨娘也已离开邺京,又觉痛快。
这次的事情之所以能进行得这么顺利,不得不说是靠着姬恒。
江源退下了以后,楚妤到侧间去找他,诚心诚意同他再三道谢。
知一切妥当,姬恒却不以为意回道,“这等事情我怎么会办得不好,岂不是太小看我了?”一面说着,他一面瞥向楚妤,问,“所以你真的觉得我很厉害?”
楚妤微笑颔首,“陛下确实厉害。”
姬恒撇了撇嘴,问,“所以你也真的觉得我很好?”
楚妤继续微笑颔首,“陛下确实很好。”
姬恒立刻变得沾沾自喜起来,又想要强作淡定。他努力压着嘴角,正色道,“我好的地方还多着呢,你对我了解太少,才会觉得这样都很好了。”
楚妤认同点头,“以后,会努力了解陛下、多发现陛下的厉害之处。”
姬恒心生欢喜,踮脚便亲了楚妤一口。
·
这天,江源回宫复命不久,七公主和宜春郡主同样回宫了。
虽然三天的时间不足以将邺京逛个遍,但是想着之前的那件事该有个结果了,她们仍选择了回来。得知那些人背后无人指使,宜春郡主虽有所怀疑,但没有追究。
私底下听说平江侯妻离子散,楚家大少爷被逐出邺京,宜春郡主想起茗香楼遇到的楚公子以及那时的小事,反而彻底明白了过来。她心中清明,可并不与人说破。
皇帝陛下有自己的盘算,平江侯府又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姬媤不至于非要去拆这个台。她和姬嫆没事已是最好的,而楚安行也切实受了惩罚,她也不是不饶人。
不过——
罚完了坏人,救了她和姬嫆的郁大人还没有被嘉奖,这可怎么行!
宜春郡主认真想了想,她亲自送谢礼到郁大人府上,再诚恳请郁大人喝茶致谢,怎么看也不该被拒绝吧?
可万一郁大人就是好清纯好不做作,非要拒绝她呢?
宜春郡主认真沉思,深觉为了避免出现这样的情况,或许她需要直接让陛下奖励郁大人一个陪她喝茶的机会。这样,他总没有办法拒绝吧?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宜春郡主喜滋滋去了见她的皇帝堂哥。
和宜春郡主一起早早到宁心殿和章太后请过安、用过早膳的七公主姬嫆,此时已然撇下了姬媤,带着自己在宫外买好的礼物,到太医院去了堵宁清。
宁清仍穿着深色的官袍,他从药房走出来,正看到立在廊下、低头盯着绣鞋看的姬嫆。听见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