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廷淡漠一笑“这不是你的请求吗?我说了,好好等着做我王妃。”
微玉却仍不放弃“为什么不告诉我?”
纪廷依旧淡淡,摆摆手,道“我累了,送公主回宫。”
是李毓将她送上回宫的车驾,临行时,他敲了敲她的车窗,递了个手炉进去“天寒地冻,殿下仔细身子。”
她接过,捂在手中暖暖的。
车窗外有白雪落上他一头玉冠乌丝,幽幽化作晶莹水珠凝在发间,他微微笑,温和道“殿下安心待嫁,宁王近来诸事烦忧脾性急躁不少,冒犯处,还请殿下见谅。”
微玉轻轻抚了抚掌中手炉,亦是笑了笑,她了解纪廷,他是个心中极有主意不乱分寸的人,哪里那样容易急躁。可李毓的开解却仍旧暖暖的,就好似这手里的暖炉,暖了手,也暖了心。
她轻轻点头,柔声道“我听侯爷的,还有一事拜托侯爷……”
李毓却不消她说完,温和一笑:“玉佩若是找到,我会亲自交给你。”
清溪在一旁看着叹了口气,落在微玉耳中,她微微牵出丝笑,终是自作孽……
马车动了,车辙在雪地里留下深深的印痕,茫茫白雪中,一路曲折蜿蜒看不清尽头。
因着恢复公主身份,太后将她重新安置到原先的住所。经由宫人几日悉心打扫,也终于能住进去。
太后似乎决心将她过往斩断,就连弦乐宫也一改当初面貌,撤去了所有她当初喜欢的繁琐装饰,如此一来宫中倒变得清爽整洁起来。
赐婚旨意下来那日,她一同向太后为清溪求了个县主的头衔,赐号和云,清溪受宠若惊,她却心中放下块沉甸甸的石头。
自打清溪执意随她入冷宫,她便心有亏欠,如今她要和亲荒蛮之地,她总不能还连累她。现下为她求个头衔,她往后也能过得顺遂些。
可拧不过清溪,虽得了和云县主的身份,却仍旧不愿离去。微玉没法,只得想若是往后有好人家值得托付,那便替她促成桩良缘吧……
清溪因能留下每日都喜气洋洋,微玉看着无奈,却也因着这每日能看到的喜气冲淡了不少心头愁苦。
楚宫入了隆冬有冰嬉的习惯,大雪初停,湖面上已结了层厚厚的冰,扫了雪再泼上水,让湖面冰冻如镜,这时候就能开始各种冰嬉活动了。
珞龄方入冬便开始期待冰嬉,如今能玩了,哪还能等。皇帝几位年纪稍长的皇子公主也乐得消遣,相邀成趣,一道约了皇城的贵族子弟同乐,纪廷、李毓自也不例外。
微玉虽是闺中待嫁,可因北齐地处北境,冬日里天寒地冻道路难行,考虑到和亲随行的楚人不能消受,于是将婚期定在元宵之后。
这几日微玉虽为纪廷的态度心有忧虑,但因着微玉和珞龄的乐呵劲也跟着心情平静不少。
又加之珞龄不懈的撺掇,到了这一行皇室贵族举办冰嬉的日子,她也预备着拾掇体面了跟着去。
这日大早微玉便由着清溪给她打扮,及腰长发由羽冠束起,玄青红底的劲装穿在身上则更称得她皮肤白皙,身材修长干练,以往病殃殃的模样一扫而空着实叫人眼前一亮。
珞龄喜滋滋邀她一同前往时她正窝在圈椅中看书,珞龄上前一把抢下她手中书卷,仔细将她这身打扮打量又打量,忍不住拍手道“美人姐姐这样真是美得英气逼人,真是太好看了!”
微玉不禁微微笑,打趣道“听你这意思,是我以前不够漂亮喽?”
“怎么会!”珞龄边认真说着脑袋边摇得跟拨浪鼓般,随即却“哎呀”一声,扑到微玉怀里,作势要挠她痒痒,“美人姐姐你可真坏,怎么能这样逗我玩!”
如此闹了会,珞龄却突然住了手,微玉有些讶然,扳起珞龄的小脑袋,却见她嘟着个小嘴,不由轻声道“怎么了?瞧你这小嘴,嘟得都能挂油壶了。”
珞龄这才平复了一张小嘴,闷闷道“美人姐姐,你真的要去北齐吗?我听素芳姑姑说,那里只有荒漠和草原,白天一个劲地刮沙暴,到了晚上还有狼出来吃人。”
微玉听得珞龄对她的不舍不由顿了顿,若说这偌大的皇宫里有谁对她真心,除了清溪便是这小丫头了吧……她微微一笑,将她拥进怀里,安慰道“别担心,姐姐会回来看你的。”
这话说来就连微玉也不能肯定能否成真,北齐路途遥远,她此番嫁为人妇再回南楚已不是她能决定。只是如果……如果到时候还能见见这孩子,见见祖母那也就无憾了吧……
听她如此说,珞龄将头埋得更深,仍是闷闷道了声“嗯”,这才安静趴在微玉身上不肯起来。
微玉暗叹一声,微微笑了,轻轻咯吱了一把珞龄的痒痒肉,珞龄被惊得猛地弹开身,随即又“哎呀”一声张牙舞爪地跳进微玉怀里疯闹起来。
一应宫人亦是掩面忍笑,清溪微微笑将两人从圈椅中拉起来“我的两位小姑奶奶哟,快别闹了,别耽误了时辰去太液池。”
珞龄这才吐吐舌头,乐呵呵地笑了笑“和云县主说得是,姐姐我们快些去吧!”
冬日的太液池光滑如明镜,站在湖面低头能看到自己的影子。雪后初晴的日子,天气仍是冷的。北风一刮,积在湖面的雪沫子都被吹得没了踪影,露出滑溜溜的冰面,穿着鞋站上头那都得小心了去,否则,一个闪神就能摔个趔趄。
因着要办冰嬉,太液池又被悉心收拾了一番,等到微玉一行人到紫晖阁时就瞧见明晃晃的湖面闪着亮光,刺得微玉一阵眼花拿手掩住眼睛。
等再睁眼,微玉已经被珞龄拉着入座。因着珞龄的要求,微玉的位置被安排在她的右侧,左侧则是这次冰嬉的主办人当朝太子山乾。
往山乾边上去,为显重视两国邦交坐的是纪廷和李毓,再下去便是几位皇子及宗室子弟。
眼见着微玉落座高位,底下隐隐传出的惊叹里亦有着更甚的鄙夷。平宜公主能坐在太子身侧那是因为她出身正统又蒙陛下宠爱,可这山微玉不过是个冷宫罪女,她又何德何能坐在人上?
不过,也无碍,她是要嫁给那位宁王的,但,不是传闻宁王厌恶她还来不及吗?呵,看她往日再跋扈,如今也只能看个蛮子颜色了!真是恶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