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已。”她轻笑道, “不会对您做什么的。”
——教主?
竹桃注意到了这个词。
这个女人所属的组织应当是一个秘密教会,既然是以宗教为性质,那他们必然存在教会中心的信仰图腾。
如果以这个女子为参照, 她能只身潜入议会, 替代大议长的贴身秘书,足以见得她的能力极强……那么她所属的教会, 实力必然差不到哪里去。
只是过去她从未在联邦听说过这样一个组织。
星际时代, 神话已经淡弱, 人们的精神图腾也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神灵, 他们早寻到了新的、各自的替代物。
可这个神秘教会始终不显山不露水,却在星洵即将针对魔种神主召开作战会议的前夕,突然摸了过来,把她带走……
竹桃忽然感受到脊背骨一阵发寒。
她有种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直在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
他们究竟知道了多少?
如果他们真的掌握了那么多核心情报,那此次召开作战会议,行动小组不止她一人,议会的核心人物星洵也不被他们所看重……那么,他们的目的就是她。
竹桃犹豫了片刻,缓慢地收回了手。
她沉声问道:“你们是为了魔种神主而来?”
“聪明。”
女人顿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亲昵地刮了刮竹桃的脸颊,见她皱着鼻子嫌弃地后仰躲开,女人乐不可支。
“但是给神主加上魔种二字的前缀,未免也太过狭隘了。”笑够了之后,女人的语气平缓下来,她把飞行梭调到自动驾驶模式,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竹桃说着话。
女人平静地对她说:“是他们给你灌输的东西扭曲了您的思想吗?竹桃小姐……在这个世界上,您本来是最不该、也最不能否认神主的存在。”
这句话背后的信息量简直爆炸,竹桃一瞬间头皮发麻——他们到底还知道什么!
竹桃深吸一口气,稳定住心神,快刀斩乱麻地问道:“你们是谁?”
“一群怀抱着信仰溺死的囚徒罢了。”
女人轻描淡写:“您可以称呼我为烟鸟,至于我们教会嘛……等到了之后,我再向您介绍吧。”
飞行梭猛然一阵剧烈的震荡!
竹桃剩下的问话都被颠簸冲散了,她不得已一手抓住椅背,感受着飞行梭在未知的航线上晃得如同身处海啸中,强烈的颠簸持续了整整十分钟,差点没把她隔夜饭吐出来。
等好不容易飞行梭重新平稳之后,竹桃抬起头向四周看去,他们已经远远地脱出了大气层,达到了远超飞行梭的极限高度,云层飘在他们的脚底。
竹桃眯起眼,看着前方——繁星点缀夜空,其中一些星星显得格外明亮,远远看去,这些星星似乎在空中描绘出了一个教堂的图案。
“看到了吗?”烟鸟愉悦的声音响起,“那里就是我们的教会。”
飞行梭倏然冲了进去。
中途,他们好像穿过了薄如蝉翼的一层阻隔,离那些星星越来越近,直到竹桃看到了它的全貌。
那并不是星星,而是天空教堂上的灯光。
竹桃的面上不可避免掠过震惊的神色。
联邦不是没有空中建筑,但那些都是经过精密测量之后,利用浮空技术托起的小型建筑,每隔一段时间还要定期维修,最多只能脱离地面三百米。
而这座天空教堂,甚至在云层之上!
“很惊讶吧?很不可思议吧?”
烟鸟的脸庞终于褪去了虚假的笑容,她注视着前方的天空教堂,眼底迸发出了狂热的激情。
她高声说道:“看好了!这就是人类终其一生都抵达不了的技术——你们落后的科学,孱弱的异能,都无法望其项背的神迹!”
“这座巍峨的天空教堂……从上古时代存在至今,却也不过是神祇从指缝里泄出的零星一点威能而已!”
天空教堂的周围,环绕着永生不死的白鸽,它们翩飞着搭起一座桥梁,为这艘在天空教堂的衬托下、渺小如尘埃的飞行梭引路。
竹桃快把脖子仰到九十度,都没有看到教堂的尖顶。
圣洁。
这是她脑海中冒出的唯一一个词汇。
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圣洁,仿佛只有远古时期神权兴盛的油画能描摹出天空教堂的一角,但那些都是由人类脑海构想的、虚幻的,乃至于被教权扭曲和玷污了的。
可面前的教堂不是。
它真真正正属于天空——它是自然,它是万物凝固的永恒。
白鸽环绕飞舞时落下纷纷扬扬的雪白羽毛,在这片天域里好似无穷无尽,柔软的羽毛贴在竹桃的脸上,带来一阵凉意,随即便又融化成了水滴。
飞行梭到了白鸽桥梁的尽头,在那里,教堂门扉大开,早有一众教徒在久久等候。
……
“教主。”
烟鸟率先一步下了飞行梭,她恭敬地对面前的老人行礼。
老人发丝银白,胡须留得很长,苍老的脸庞上褶皱里仿佛都流泻着慈爱,他将烟鸟扶起,温和地对她说:“辛苦你了,孩子。”
“教主不必这么说……”
老人轻轻摇了摇头,越过烟鸟,双眼径直望向了竹桃。
“这位就是竹桃小姐对吗?”
竹桃点头:“我是。”
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小幅度地翻转了一下手腕,竹桃却懊恼地看见光脑屏幕熄灭,这里的信号被完全屏蔽了。
那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老人笑着迎上来:“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进去说吧。”
竹桃谨慎地跟在教主身后,烟鸟在她的右侧,在他们的后方,跟随着浩浩荡荡的一众教徒。
竹桃很奇怪,在她出现之后,这些教徒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而且带着她无法理解的、不知来源的炽热。
教堂里的空间比她想象中大很多,与穹顶一样,都是无法用眼睛丈量的大。
悬挂在教堂顶部的灯,都是她先前看到的星子,它们无视重力,漂浮旋转着,散出温柔的白光。
教堂的正前方,是一面巨大的壁画。
当竹桃的视线接触到那面壁画的瞬间,她无可避免地僵住了。
——是一座魔塔。
一座她无比眼熟的,从基底到墙壁,再到细节上的装潢,都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的魔塔。
教主的声音被四面墙壁反射回响,不断重叠,像是从天外传来的一样。
“息之教廷,以神祇为名。我等从上古时代传承至今,得到过神祇的承认,是此世唯一的创世神教。”
“大约千年前,我的先祖在半梦半醒间,聆听到一句神谕……”
“神说,祂的继任者即将降临,届时,整个教廷都将奉她为主。”
“先祖问,天下冒神名讳的愚昧之徒千千万万,他们该如何分辨谁是正统?”
“神说,神的冠冕在魔塔之上。”
“我的先祖从梦中醒来,他匆忙来到教堂,然后他惊愕地发现,先前还空无一物的墙壁上,多出了一张高塔的壁画。于是他便知道,这就是神给下的指示。”
竹桃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这一切都指向了她。
沐影是因为在魔种星球待了数百年,才从蛛丝马迹中得知的真相。
而这个至今才暴露自己的天空教堂,却是早早的就得到了神谕。
神告知了他们一切。
老人缓缓转向她:“我们已经等待太久……我们只是普通的凡人,没有那么长的寿命,于是我们等了一代又一代,先辈逝去,后来者再继承这份使命。”
老人向她深深地弯下腰背。
“毫无疑问,您就是神祇命定的人,您就是未来的神,是我们的主人。”
“恳请您——成为我们息之教廷的圣女殿下。”
……
议会总部被沉重的阴霾所笼罩。
“没有找到。”
星洵放下光脑,语气平静得可怕,他红色的眼睛看向会议厅的其他人,眼底渐渐浮起的暴虐好似倒退了数十年,回到了血色政变的时代。
他的目光一点点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两个小时前,我的光脑还与她有信号联络,最后一通信息是在晚上七点零五分,之后隔了一个小时再次联系,却显示对方不在信号区内。”
他扯了扯嘴角:“这个光脑可是连在魔种星球都能正常联络的。这宇宙里到底有哪个地方,比魔种星球还要神秘?”
因为竹桃的失踪,联邦最高机构迅速行动了起来,庞大的帝国机器在以恐怖的速度运转着,人族各领域最尖端的人才齐聚于此,却没有丝毫头绪。
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焦灼。
除了一人。
苏沫独自倚着窗台,他倏然感知到了什么,抬起眼眸,看向外面天空的星星。
62、人偶回归
沉寂。
空气中的因子似乎置于绝对零度的低温环境之中, 原子不再运动,生命也彻底冻结。
暴虐、阴沉……一股难以言喻的负面情绪宛如看不见的黑泥在房间的四角涌动, 在座的所有人都感知到了这极其恐怖的压力, 豆大的汗珠流下额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么短的时间内,要想从固若金汤的议会总部掠走一个人是不可能的事, 除非有内鬼。”
言希几乎一瞬间就联想到了这回事,他戴着一张温和微笑的面皮,眼底却冻成了冰碴子。
他向来是最缺乏共情心的人偶, 也最是睚眦必报。
‘‘您有怀疑的人选吗?大议长阁下?”
言希轻柔地吐出词句, 如同冷血的爬行动物嘶嘶地吐着蛇信子,不含笑意的眼睛直直地盯向星洵。
星洵忽然抬起一边的手腕, 点了点光脑。
一刹那, 建筑内所有的监控画面全部被他调了出来,没有一处死角,画面左下角切割出热成像, 密密麻麻的不同监控景象尽数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星洵指向其中的一副监控画面。
“【秘书】被取代了。”他的声音是可怕的平静, “对方的反侦查能力极强, 细节做得滴水不漏,行程安排也和我的秘书完全重合。”
“如果不是我安装了另外的监控……恐怕真的会让对方得逞。”
扶光一愣,接着霍然从椅子上站起身, 难以置信地盯向星洵。
“你给主人安了监控?!”
“怎么可能。”星洵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是主人居住的那间客房,有专门的热成像检测设备,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当时他也没想到居然真的能用上。
“查到了主人现在的行踪吗?”
“嗯。”星洵注视着光脑投影出的被切割成无数份的动态景象, 庞大的信息流在他眼中汇聚整合, 他的大脑如同计算机一般有条不紊地处理这巨量的信息。
最终, 他的目光定格于一处。
他冷淡地看着那片毫无异常的天空,说的话仿佛在为罪人宣判死刑:
“在天上。”
扶光二话不说先一步拉开了窗,高处的风吹动他的衣摆猎猎作响,他抬头看向天穹,人类的双眸渐渐变成了鸟的形状。
玄鸟振翅,如一团火球直冲云霄。
言希也要展开行动了,他在离开前,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星洵:“不用通知老大?”
“不用。”星洵敛眸,“雪芷的话,大概已经推算出来了。”
“那片天域受到了未知能量的保护,如果没有猜错,那是上古时代残留下来的能量,普通的觉醒者无法撼动一分。”
星洵终于转过了头,眼瞳中的血色浓郁得像是要滴出来:“所以拜托你了,言希。”
“——把那片天空撕毁掉。”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她是他们绝对的雷区,一碰就炸的爆点,这是他们深埋在理智背后的火把,轻易就能将他们的理智思维燃烧殆尽。
他们会躁狂、疯癫、偏执,变成毁灭一切的不稳定炸.弹,在他们的主人消失的如今,已经隐约有一点苗头了。
——把那片天空撕掉吧。
天穹上,高处的寒风拂乱银霜般的雪发,冰蓝色的眼睛里蒙上了暗色,映着那片同样晦暗的天。
雪芷定息一瞬,随即脚下冰霜骤起,把空气中的水分全部凝结,铺成一条凌空的路,他仅是一踏,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原地,而他原本的位置,冰霜天路寸寸开裂,震裂成齑粉,底下的人们茫然地抬起手,看向下了一场冰雹的天。
——让劫掠主人的罪犯们万剑穿身吧。
扶光高高悬在天际之上,玄鸟的竖瞳向下一瞥,穿过了大气,射向异光的星辰所在之处。
火流星陡然划破天际,他恐怖的能量波卷动了这颗星球之外的无数碎小星石,如一场浩瀚的陨石雨,引得地表的人们阵阵惊呼,仰望天空,瞻仰神迹。
他感知到了,主人就在那里。
在呼唤他。
——把他们的身躯斩断,把他们的信念碾碎,把他们的所爱所亲一律毁灭。
言希走到了议会大厦的一楼,和一个少年擦肩而过。
“你等等。”
少年的手倏然被言希拽住,他茫然地回过头来,漂亮至极的眼睛里像是藏了一片星海。
他显得礼貌极了:“言希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竹桃消失不见了。”言希悠悠地望着他,“你和她的感情不是很好?怎么,你一点都不紧张?”
苏沫眨了眨眼,闻言无奈地笑了:“怎么会呢。只是,我现在也无能为力吧。”
抓住他手腕的那只手仍旧没有松开,反而越来越紧,已经超出了常人所能承受的力道极限。
苏沫听到腕部脱臼骨裂的声音,他抬头对上了言希那蕴藏无边危险的眼睛,叹了一口气。
“好吧。”他说,“既然您希望,那我就跟您走一趟吧。”
苏沫是打心底的不认为竹桃会有什么危险。
那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传承,是只有她能做出的答卷。
去的人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即使是无数年前给出考卷的他在场,也只能做到旁观而已——旁观她会做出何种选择,以此来铸就她的道路。
苏沫施施然地跟在言希的后方,扭了扭自己受伤的腕部,很快就把脱臼的地方正好,至于骨裂则被他完全忽视了。
算了,就跟着她的人偶走一趟吧……毕竟,这种状态的人偶,犹如随时会喷发的火山,毫无理智可言。
——赐予他们万古不灭的绝望。
星洵的手撑在窗台上,仰着头,安静地注视着天穹的一角。
他刚刚挂掉第十四个光脑通讯,如果不出意外,他可以在今晚就把和内奸有联系的所有人通通揪出来。
真是被人小瞧了啊。
星洵垂下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