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往下滑,滑过脖颈,最后落进嶙峋的锁骨窝里。
此刻少年身上的红色球衣显得更加刺目耀眼,载满青春的张扬与热烈。
在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里,他望向了一个人。
祁萻接收到这抹注视时,神色瓷了一秒,心跟着咯噔一跳,不是心动,是心慌。她不明白乔子鸷为什么只盯着她看,他的目光浅含笑意,眉稍挑起,似是得意,又像在邀功。
所以她应该怎么回应他?
祁萻挺懵的,仔细想来他确实听了她的话赢了这次比赛。这个时候,似乎必须做点什么才行。
想了想,她犹犹豫豫抬起手,轻轻地拍起来。
这一刻,祁萻觉得自己仿佛在哄一个三岁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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篮球赛带来的狂欢曲,并未随着比赛结束而终止。连续好几天,班里同学对此引以为傲,并拿着到处议论。这议论当中,当然少不了重要的主人公祁萻和乔子鸷。
“话说,没记错的话,前两天应该是沈星禹和乔子鸷两人第一次在球场上打配合吧?”
厕所外面,男生们三三两两地勾搭在一起,又开始了。
“对对,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沈星禹转学到我们学校也四五年了,每次打球,乔子鸷哪次给过好脸色。上次还真是绝了,咱乔大少爷竟然把到手的球扔给沈星禹,让沈星禹灌篮拿分。”
“说起这个,当时那个占位我看了,我还以为依着咱乔大少爷的脾气,要么把球抛给肖河,要么自己来个三分投篮。结果球居然递给沈星禹了。真是万万没想到。当时我都觉得乔子鸷是不是被下蛊了。”
“那可不是被下蛊了。”
“啥,被谁下蛊了。”
“12年级8班新来的转学生祁萻啊。你没听见那小姑娘喊了什么呀?”
“听见了听见了,全班上上下下哪有人没听见的。”
“那小姑娘看着乖乖巧巧的,不简单啊。乔子鸷都能被拿捏得死死的。”
……
祁萻刚从厕所出来就接收到了一众人的目光。
有人还冲她竖起大拇指,“厉害啊。”
“牛逼。”
祁萻:“……”
这已经是她这些天不知道第几次被这么打量了。
他们议论的内容她猜都能猜是什么。无非就是她多厉害,竟然能让乔子鸷对她服服帖帖俯首称臣。可是他们也不想想,乔子鸷是谁啊,她哪里镇得住他呀。
祁萻暗自叹气。
乔子鸷不主动惹她麻烦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还有他那位朋友赵小亮,祁萻发现赵小亮这人多少有点社交牛叉症,自从那天下午过来跟她说上几句话之后,他就总是围在她周围上窜下跳,问东问西,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鬼话。
今天也一样。
她刚回教室坐下,赵小亮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了她身边,把板凳一放,直接坐她桌子旁边了,还真是一点都不见外。祁萻还没来得及问他有何贵干时赵小亮便撞她桌子两下,来了一句“小祁萻看不出来啊你。”
“嗯?”祁萻挺懵的,她可以什么了?
秦伊伊坐前面,听到动静回头看 一看是赵小亮,手直接伸出来护住祁萻,喊道:“赵小亮,你又想干嘛呀?”
连秦伊伊都知道赵小亮鬼精鬼精的,不可信。
赵小亮没回话,但是抛给祁萻一个贱兮兮的媚眼 ,仿佛在说“我都懂你不用解释”。
祁萻晕头晕恼的,小刷子一样的睫毛一开一合。
最后面前的人自己绷不住了,凑过来说,“我这两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是不是偷偷学过什么驭夫之术?”
驭夫!之术!
祁萻脸颊立马红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赵小亮又一副“我都懂”的表情,贼兮兮的笑。
当时祁萻喊话的时候,他震惊得不是一星半点。他只让祁萻喊“乔子鸷好好打球”,结果祁萻还加了一句“一定要拿第一哦”。
尤其是那个的“哦”字,可爱俏皮,又暧昧。
简直是秒啊。
谁听了不得乖乖就范。
赵小亮对此简直甘拜下风,冲祁萻抱拳连连鞠躬,“佩服佩服”。
最后抱拳的姿势一定,说,“以后乔子鸷再敢惹事,我就找你降服他。”
祁萻/秦伊伊:“……”
两人都听愣了。
祁萻至始至终都没明白赵小亮在讲什么,但感觉他肯定没说什么好事情,闹得她很是窘迫。
余光里,乔子鸷的位置空的,幸好他不在,要不然听到赵小亮的虎狼之词——“驭夫之术”。祁萻光想想乔子鸷的反应就头疼,他肯定会逮着词眼变着法的使坏。
因为他的乐趣在于,欺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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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上课的时候,赵小亮和秦伊伊坐回了自己位置。
乔子鸷带着肖河悠悠地从外面走进来,衣服也不好好穿,外套吊儿郎当地挂在肩头,肖河跟在他身后,手上拧着一大口袋东西。
两人刚从学校小卖部回来。
祁萻不太想花费心思关注他,想起下节课是语文课,打开语文书,翻到“赤壁赋”默默预习起来。
随着两人走近,他们的谈话声逐渐响起来。
“诶子鸷,你最近都没跟子潇联系吗?”是肖河的声音。
祁萻手中的笔顿了一下。
子潇。
他们说的应该是林子潇吧。
“没有,我跟她联系什么做什么,我看她过得挺嗨的。”
这次是乔子鸷的声音。
肖河:“昨晚子潇在微信上找我了。”
乔子鸷:“嗯,跟你说什么了?”
声音越来越近,“刺啦”一声响起,乔子鸷拖板凳在位置上坐下。肖河侧着身子,倚坐在乔子鸷桌子上
“还能说什么,无非都是问起你的事情,问你过的怎么样。”
“她还说她挺想我们的。下个月他们学校就放寒假了,可以回国找我们玩。”
乔子鸷懒洋洋地坐着,一只手支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肖河讲话,其间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
“欸,乔子鸷。”肖河喊人,继续说着,“自从子潇出国后,算起来咱四个有小半年没在一块玩了吧?”
乔子鸷还没回话,倒是前座地赵小亮转过身来,趴在乔子鸷桌子上,一声惊呼,“子潇!子潇回来了?!”
肖河:“没,下个月回来。”
赵小亮:“嗨,那还早着呢。”
祁萻一直听着,并不是有意偷听,三人就在行道那边,不到2米的距离。他们的谈话她坐在这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看得出来,他们三个和林子潇的感情很好。
祁萻想起第一天到大姨家时,陆芸说过乔子鸷和林子潇从小玩到大,那肖河和赵小亮应该也是一样的。
关于林子潇,祁萻已经不止一次听见她的名字了,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学校。
林子潇的卧室就在她隔壁,每次她路过的时候,那扇门永远紧锁着,除了第一次被陆芸带着进去过一次,之后祁萻在没踏足过。
在家里,陆芸每每提起林子潇时都一脸骄傲。从那些夸赞的话中,祁萻知道她这位从未谋面的表姐留学剑桥大学,成绩优异。
但是关于林子潇真人,祁萻一次都没见着过,连视频通话都没有。
她如同那扇终日紧锁着的大门,沉静又神秘。
思绪有些飘远了,旁边再次传来声音时祁萻才恍然回了神。
“对了乔子鸷,上次你跟子潇到底发生什么了呀?”
赵小亮突然想起来问乔子鸷。
“我们辛辛苦苦给她准备的送别宴她都不来参加,见都不见我们一面就出国了。”
听到这里,祁萻跟着有些好奇,凝神,手中笔握着没动一下,聚精会神地等着某人的回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边迟迟没有说话声,挺奇怪的,她偷偷往那边看。
乔子鸷换了一个坐势,身子后仰,双腿大咧咧地岔开,搭在课桌上的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神色若有所思,又参杂不耐烦。
很显然,他确实跟林子潇发生了些什么。
到底是什么事情,乔子鸷迟迟未开口回答,无意别过头,正好对上小姑娘偷看的视线。
祁萻神色一愣,完了完了,被发现了。她急忙低头,强装镇定地继续写字。可是刚写两个字,一道修长高大的身影却出现在她书桌前。
“诶,乔祁萻。”
随着喊话声响起,某位大爷的手跟着覆在她的课本上面,祁萻被迫停笔,稍稍抬起头,想看乔子鸷到底又要干什么。
刚抬眼眸,发现少年已经勾下身子,眉宇舒展,一改刚才的烦躁模样。唇稍挑起时,笑得恣意散漫,故意轻凑近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看。
“这么在意我的事情啊。”
“嗯?”
010
他随便的一句问话,在祁萻心里掀起阵阵涟漪。
“在意”一词,在男生女生之间被提及时,总能引起无限遐想。细细品味其中的意思,几乎等同于“喜欢”。
祁萻反应了几秒,忙解释:“你不要胡说。”
声音低软且认真,夹杂绵绵细细的鼻音。
神色也认真。整张小脸绷着,没敢看他眼睛,乌羽般的睫毛覆在下眼睑,压着紧张,羞恼却又怯弱的情绪。
“我胡说什么了?”乔子鸷饶有兴致地觑起眼睛打量她。
“嗯?”
他就这么明知故问的逗人。祁萻抿紧嘴巴不说话,耳根子火热火燎的。
安静几秒后,乔子鸷唇稍溢出轻浅的笑,摇摇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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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亮就这么眼看着乔子鸷跑去作弄人小姑娘,然后眉开眼笑的回来。
简直无语。
见色忘友说的就是他乔子鸷。聊着聊着人就跑了。跟那哈巴狗见着主人一个样,摇着尾巴就过去了。
肖河却一反常态,拍乔子鸷的肩膀提醒,“诶,你注意点啊。”
乔子鸷掀眼皮子,“注意什么。”
“子潇快回来了。”
乔子鸷倦怠地把视线投向窗外,不太想搭话。
赵小亮觉得稀奇了,“子潇回来了咋了,现在子鸷听小祁萻的话。”
还脖子伸过去,递给祁萻一句,“小祁萻,你说对不对?”
……
祁萻抿着嘴巴,不知如何接话,为了不让自己分心,手指覆在课本上,一排一排的默读。
乔子鸷一脚就踹在赵小亮的凳子上,“你两最近还挺亲近的啊?”
赵小亮:“……”
这是什么飞来横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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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也是8班的班主任,姓李。同学们平时见着老师都恭恭敬敬地喊“老师”,还附带90度弯腰,但是一扭头就给班主任取外号叫“巫婆李”。只因为班主任太凶,对他们管理和管教太过严苛。
一人上课敢迟到,所有人跟着跑操场。
一次拿不到卫生流动红旗,全班留下大扫除。
敢在校内校外打架斗殴的,直接请家长,班级检讨,学校大会堂反思演讲一条龙服务。
等等严苛律己,数不胜数。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敢在她语文课上放肆的,罚抄尊师重道的名言警句一百条。
正因如此,平时上课总爱蹦蹦跶跶起哄的赵小亮和肖河到上语文课时,都不敢放肆。
赵小亮把语文书翻到《赤壁赋》这一页,然后工工整整地摆在面前,手握钢笔,随时准备做笔记的样子,看起来认真得不能再认真。
但是都是装的,笔拿着几乎没动过,班主任视线扫到他时,才赶紧埋头“奋笔疾书”。等班主任撤回视线继续讲课时,他又焉焉儿地肩膀一松,心思不知道神游到什么地方去了。
至于肖河,和赵小亮一个样,装模作样地认真学习。
而乔子鸷终于舍得抬起头,懒洋洋地靠在位置上,眉目松散,手里习惯性地转着笔。
人就这么气定神闲般地听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老板,在听着讲台上的人给他汇报工作。
快下课的时候,班主任“哐哐”敲黑板,“注意了注意了。有件重要的事情通知你们。”
一节课听完原本昏昏沉沉想睡觉的同学们,被敲的一激灵,立马正襟危坐,静等班主任发话。接着就听见老师说:
“今天学了《赤壁赋》第一段,下个星期一抽背啊。”
“啊——”
拖长的哀嚎声,怨声四起。
“老师,不背不行吗?”
“学一篇文言文就背一篇,烦死啦。”
“就是呀,学一段就背一段,是不是全文学完就全文背诵呀?”
“呜呜呜,臣妾做不到啊。”
……
大家努力了一节课的乖巧听话,在听到“抽背”这个词时绷不住了,负面情绪满天飞。
祁萻没什么感觉,低着头,安静地默读课本,心想着再多读两次应该就可以记住了。
“你们随便吵随便闹。”讲台上再次传出声音,“到时候背不下来,咱们走着瞧啊。”
班主任撂下最后一句话后,拿着语文课本潇洒利落地走了。
大家还在滔滔不绝地互诉背课文的苦与愁。
班主任走出教室几步,想到什么又退了回来,站在门口喊:
“对了祁萻同学,你来老师办公室一下。”
祁萻骤然抬头,小身板绷得紧紧的。
周围同学纷纷看她,其中还有乔子鸷,眉心轻蹙,神色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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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萻在红棕色办公桌面前坐下,身板挺得直直的,喉咙有些干渴发紧,她咽了好几下嗓子也不管用,也不敢轻易出声,小心地打量对面的人。
班主任叫李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高挑,打扮精致,是典型的气质型美人。此刻坐办公位上,烈焰红唇,很是耀眼。
“是这样的祁萻同学,你转来我们班也有一段时间了,老师找你呢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了解一下你的学习情况。”
李箐先开口说道,笑容很温和,并没有大家口传的那么凶恶可怕。
祁萻心里松口气。本来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误,所以被拉来单独训话。
她想了想,如实地点头,“还好。”
除了英语全程英文教学外,她其他学科学着并不费力。
“可是……”李箐却开口道,语气犹豫。
接下来的话,让祁萻一颗心重新悬在了半空中。
“嗯…听英语老师说你现在的状态,上英语课似乎是有点问题哦。”李箐如是说。
一击直中要害。
祁萻手心捏满薄薄的汗水,不得不点头承认:“对。”
“在我们以前的学校,没有这种全英文的授课。”她又多补充说。
李箐的神色更加凝重了,止不住地叹气,“这正是老师现在担心的。”
祁萻惴惴不安地捏手心。
“老师担心的是,以你现在的英语水平,出国留学恐怕会比较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