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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番外 共享天伦 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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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其他世家子弟, 在边疆这种缺衣少食, 就连洗澡也要抠着水的地方估计要疯,然而原随云却是如鱼得水, 自在了许多。

他外表彬彬有礼,温文敦厚, 实则是个性极为高傲自矜。原随云无法接受那些不如自己的人,看似惋惜实则幸灾乐祸的眼神。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无争山庄的少庄主是个神童,资质绝佳, 聪颖好学。

武林前辈们提起这位原少庄主, 嘴上虽然赞不绝口,心里却都在暗暗的可惜同情。

原随云面上风轻云淡, 仿佛并无在意。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每当接受这种可惜一分, 他自失明后就滋生的黑暗,便更盛一分。

他的父亲似乎发现了他的问题,带他游历山水, 希望能以此开阔他的胸襟驱散他心中的阴暗。并且在发现这种方法有效后,甚至把他托付给了母亲的娘家人, 这位近年来名声越盛的定南将军。

原随云只在诗中读过边塞, 并不能体会那种金戈铁马,醉卧沙场的若云豪气,直到跟在陆明琛身边, 才渐渐有了感悟。

目盲, 比起战死, 马革裹尸的将士,着实算不上什么。

“陆哥,你说,我也能上战场杀敌吗?”

他想和陆明琛学兵法,想像他一样,顶天立地,无愧于己。原随云闭了眼睛,再睁开眼,淡黄色的灯光投在他因年龄尚小显得有些稚气的脸上,他的神色竟意外的带了几分坚定。

陆明琛差不多说完了故事,正给原随云话外总结,恰好说到身为将领,应因地制宜一事。听到了原随云这么一句话,稍稍怔了一怔。

原随云见他不应话,还以为这事情希望渺茫,心中燃烧的火苗“蹭”地一下,就弱了下去。

陆明琛凝视着他的面孔,想起自己的姨夫原东园曾经委婉提起过原随云心中的阴暗之处,开口回道:“有何不可?”

原随云天资聪颖,七窍玲珑,却身有缺陷,目不能视。

这样的人,心性坚韧非常人所能及。日后不是光风霁月,就是大奸极恶。身为长辈,陆明琛希望原随云走得是正途,虽活得比一般人辛苦,却坦荡自如,无愧于心。

得到了陆明琛的肯定,原随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对于他平日里克制自持的表现是极为不符的,不过也终于是多了几分孩子气。

陆明琛墨黑的眸子里升起了几分笑意,掖了掖他的被子,压低了声线,“睡吧。”

原随云知道他如果应了自己的话,那就绝不会只是一句空话。

后来从第二日开始,陆明琛果然每天抽出一些时间,教他排兵布阵之道,与他讨论自己读兵法的感悟,甚至是与众将谈兵定计时,也极少避讳他。

他本就天资过人,又虚心好学,经常去请教胡将军他们这些老将。老将们子侄不在身边,见他相貌端正,又冰雪聪明,不禁将他看成了自己的孩子,更是不藏私,这样一来二去,原随云学到的东西当还真不少,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了起来。

原随云常在军中出没,又肯放下身段与士兵们谈天说地,于是迅速与这一群人熟络起来。

景军中眼线众多,除却要掌握军中情况的景云帝,和一些居心某测的外敌之外,还有不放心自己儿子的永安侯。

原随云跟在陆明琛身边的消息传回京城,还叫他愣了许久,这姓原的小子,难不成是自己

儿子的私生子?

消息里并未提到原随云的身份,陆明琛在军中也没有明说,是以军营中的将领,连同各方的探子,都以为原随云是陆明琛的私生子。

都说要不人家怎么就对这少年特好,还教他陆家剑法和兵书呢?

永安侯手中拿着南边传回来的消息,着实有些心慌意乱,消息中说着少年大约十三四岁,算算自己儿子的年龄,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要真是像这信中所说,这小孩是自家儿子的种,那该怎么办好呢?他方寸已乱,拿着信去找了自己的妻子陈氏。

陈氏知道后也是一脸懵,目光悄悄划过站在自己面前的媳妇,琢磨着语句,艰难的思考着这事情该怎么开口好呢?

陆明琛这小子真可恶!回来打死算了。

陈氏捂着胸口闷闷的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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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陈氏盘算着如何委婉含蓄的告知太子长琴这一件事情后,太子长琴先一步知道了消息,并且还是加强版的。

这版本中说是陆明琛在边疆收了个女子,那女子原本是良家出生,曾与陆明琛相识相知,后因蛮族入侵,家破人亡。陆将军重遇故人,动了恻隐之心,便救了对方,还顺带接收了对方的拖油瓶。

陈氏听到新版本后吓了一大跳,原本就心存怀疑这事情的真实度,等更离谱的事情传了出来,她反倒更加肯定了有关陆明琛私生子的事情是假的。

这心里有了底气,她也不再迟疑,把太子长琴叫到了自己面前,跟他说了这事情,叫他放心,说陆明琛不是做出这种事情的人。然后又当着太子长琴的面,写了一封警告陆明琛的信,骂了他一番,陈氏这才心满意足。

太子长琴站在一旁,看她把信封好,眼皮子跳了几下,心中那叫一个无可奈何。

“母亲,世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有个女儿家能在身边照看,我也放心许多。”这话讲得落落大方,多么贤惠的正妻,太子长琴差点都被自己的大度给感动了。

陈氏却听得很不入耳,一拍桌子,一瞪眼睛,气势十足的喝道:“他敢?”话音未落,又补上一句,“他要是敢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家法伺候!”神情严肃,语气铿锵有力,完全不像是玩笑。

太子长琴眉头一挑,一时竟然无言以对,索性垂下了眸,做乖巧状。

陈氏目光瞥到他的神态,以为他是为了传闻中的私生子发愁,又想到儿子与儿媳夫妻几年,却没有任何消息,在心中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你和明琛还年轻,别急,孩子总会有的。”

孩子?什么孩子?太子长琴茫然了一瞬。

陈氏看见他这幅神色,心中怜惜更甚,拍了拍他的手,“休息去吧。”她思忖着,应该找个婆子来给自己的媳妇调理一下身子。

“……”太子长琴反应过来,无可奈何,他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能说他们俩个根本就没圆房,所以您老人家别想孩子这事了。能吗?能吗?自然不能。

太子长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将军出征,满京城的百姓都得了消息,老老少少自发前来送行。

陆明琛骑在高头大马上,腰身笔直,身姿挺拔,一身戎装化开了他因从小久病眉目间几分的孱弱之气,又兼之已经习武,神色冷峻之下,身上反倒多了几分禁欲的气息。

百姓没有想到这位出征的大将军是如此的年轻,惊讶着交头接耳。

大景民风开化,相比起陆明琛记忆中的明清,对于女子的束缚并不严格,因此只要他注意,就能看见有很多的姑娘,站在酒楼又或是人群中,目光灼热的看着他这位新鲜出炉的定南将军。

“将军小心!”身后传来一声疾呼,陆明琛瞳孔一缩,浑身肌肉紧绷,侧身躲过从身后袭来的暗器。

等看清楚落在地上的暗器是什么,陆明琛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那是一个成人拳头大的木瓜,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半,露出里面晶莹透红的果实。

站在酒楼上的姑娘也没想到自己激动之下往下砸的水果竟然差点儿砸中了陆明琛,愣了愣神,见陆明琛有些尴尬的神色,脸顿时热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这位姑娘一时冲动的举动,其他的姑娘见了,也一个个效仿了起来,解下身上的荷包,绣品等随身物品,纷纷朝着陆明琛的方向砸了过去。

好在这次再也没有向陆明琛投掷木瓜这种杀伤力不小的重物了。

“陆将军真是好福气。”跟在陆明琛身边的永康安有些酸溜溜的说道,他们这些打战的人,在京城的闺阁女子看来,一向是大老粗,别说像是陆明琛这种姑娘齐齐掷物以示爱意的“盛况”了,就连找个能喜欢自己的,那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等打完了蛮族,领了军功,你还怕找不到媳妇吗?”陆明琛见他憨憨的脸上,两条粗粗的眉毛纠结成一团,不禁哑然失笑。

这话说的也不错,永康安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就借将军吉言了。”

陆明琛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春寒料峭,空气中还带着几丝丝的冷意。

马声嘶鸣不断,装备着军需的车马骨碌碌的行在官道,,落下的马蹄踩在了方才姑娘们扔下来的鲜花上,激起了一片尘土,向远处行驶而去。

戈甲耀日,旌旗蔽天。

这数万大军,携带着景国百姓的期待与祝福,慢慢消失在了官道尽头。

三月底,大军抵达。

此时南云八城已被蛮族连攻下三城。

景国大军驻扎在山里,暂且休整几日养精蓄锐。

如果翻过这座山,前面就是安城,蛮族接下来的目标。

是夜,夜深如墨。

除了值夜巡逻的士兵,大部分的人都已经睡着。呼噜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在寂静的夜色中交织成一片。

营帐中,明亮的篝火熊熊燃烧着,亮如白昼。陆明琛和几位副将聚在一起,神情严肃而凝重。

军情紧急,蛮族虎视眈眈,燕城危在旦夕,士兵们不清楚这其中的细节,他们这些身为将

领的,却明白的很。因此在其他士兵都已经睡着的时候,他们却难以入睡。

陆明琛等人时而低头看看放在桌上的地图说上了一两句话,时而沉思不语。

几人正商量着对策,有人气喘吁吁的从帐外冲了进来。

“将军!出事了!”

见他神色慌张,陆明琛皱了皱眉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永康安和其他几位将领对视一眼,难不成是蛮族突袭?他们齐刷刷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色凝重。

“有一列巡逻的人失踪了!”士兵喘了一口气,急忙向陆明琛汇报了事情原委。

军营重地,放置了众多粮草兵器,因此都安排了守夜的士兵,划分几个区域,几个小队,

实行轮班制,在军营周围来回巡逻。

而陆明琛面前的这个士兵则是这其中一个小队的负责人,在卯时初刻的时候正要和另一个小队的人进行交接的时候,却迟迟没有等到那一队人的到来。

“没有一个人回来?”永康安挠了挠头,“你们那队人有去看过吗?”

“那地方的雾太大了,末将一队人不敢贸然行事,所以就想着先回来,问过诸位将军后再做打算。”士兵恭敬回答道。

陆明琛点了点头,很是认同道:“不错,凡事谋定而动。”话落,他的目光落在了皱眉沉思的永康安等人的身上,“诸位怎么看?”

“……末将以为,这极有可能是蛮族搞的鬼。”赵副将忧心忡忡的说道,脸色很不好看,“末将想带一队人去一探,看究竟是不是那些蛮子搞的鬼。”

陆明琛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颔首答应了。

只是令他奇怪的是,直到帐外天色大亮,刘副将那一群人也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回来。

这下陆明琛有些坐不住了。

让人叫来之前向他报告的那个士兵,问清了地点是在距离这里仅仅只有几里远的山谷,他带上几个身手利落,武功高强的士兵,又把营帐中的事情向永康安交代后,领着一行人向着山谷的方向赶了过去。

果然如那士兵所描述的那样,这附近起了很大的雾。距离山谷中心越近,雾气就越密。

“停。”前面的雾气浓到了伸手不见十指的地步,陆明琛担心再走下去会出事,就喊了停。

“刘三,你还往前走什么!陆将军都喊停了!”后面的人见刘三脚步不停,眼见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立马出声叫住了他。

“你……你看见没有?”刘三的声音有些颤抖,一只手指着一步外的草丛,额头淌下了几颗冷汗。

“什么东西啊!大惊小怪的!”那人见刘三这幅样子,嘴角一撇,上前了几步。

等看清了静静躺在草丛的东西是什么,他惊得倒退了一步。

两人的异状引起了处于两人后方陆明琛的注意,迈开长腿走了几步,他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陆将军……这是……这是赵副将的头颅……”陆明琛走到两人的身边,目光一扫,果然看到了赵副将的尸首。

双目圆睁,头颅的表情显得格外诧异。

他沉下脸,沿着血迹往前走了几米,发现了更多穿着景国战袍的士兵倒在地上,兵器四处散落,死状可怖。

跟在陆明琛身后的一队人也看见了这一幕,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面面相觑,皆是看见了对方脸上的惊恐和不安。

“将军……这难道是蛮族做的吗?!”见到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落得这幅尸首不全的悲惨下场,刘三捏了捏拳头,内心恐惧之余,更多则是愤怒。

“恐怕不是。”陆明琛掀起衣袍,蹲下.身,单腿屈膝跪在一具尸体的身边,低头检查着。半晌,才缓缓站起了身,“他们身上的伤痕,是地上这些兵器造成的,而且周围并没有任何一具蛮人的尸体亦或是物品。”

赵副将的外家功夫不错,纵使是比景国人身强力壮的蛮人,以一敌二绝对是没有问题了。

陆明琛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尸体的周围他也看过,没有留下任何与外敌争斗后的痕迹,那么这些士兵尸体身上累累的伤痕,又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情,导致了赵副将他们这一队人自相残杀?

陆明琛深入一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他转头瞥了一眼误认为蛮族杀了赵副将因而愤愤不平的刘三等人,心霎时沉了下来。

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让赵副将他们自相残杀?!

“将军,这雾好像变淡了。”

陆明琛看了一眼天空,太阳已经爬到了正中间,也难怪雾气开始慢慢散开。

“我……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刘三支起耳朵,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也听见了。”有人皱着眉,屏声敛气听了一会儿,然后十分肯定的说道:“我也听见了,是马蹄声!”

“不不不,不止,还有厮杀的声音!”除了陆明琛,所有人很快都慌了起来。

“是蛮族!大家快跑,他们的人马太多了!我们根本拼不过!”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一群人一下子就乱了起来,无视了陆明琛,往四面八方跑了起来。

春去秋来,转瞬新帝登基已经三年。

景云帝登基,新旧交替,正是用人之际。除了颁发的一系列利民的新条令,景云帝大开恩科,选拔了大批人才。

陆明琛自不如说,那是景云帝年少时一起长大的好友,又辅佐景云帝登上了皇位,那功劳和情分自然是不一样。

原本逐渐没落的永安侯府因为陆明琛一人水涨船高,成为了京城中炙手可热的权贵。

这日早朝,景云帝端坐于龙椅上,神色不善,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昨夜皇帝批完奏折,解衣脱鞋,正要休息时,有人送来八百里加急的公文。

八百里加急乃是朝廷情况危急采取的传递方式,一般在边关告急或者某地有人造反谋逆的时候才可使用。

因此当景云帝收到这份公文时,都来不及收拾,匆匆披上外袍,就让人点起了灯,坐在了桌前。

这一看公文,他的脸就沉了下来。

蛮族举兵偷袭中原,攻打了南云八城。

八城之后,便是燕南关,燕南关乃是屏护中原的兵家重地。

蛮族一突破燕南关,那关内的百姓便要完蛋。蛮族一向野蛮,行事作风残暴,所到之处哀鸿遍野,百姓痛不欲生。最重要的是,一旦突破了燕南关,那蛮族的铁骑便可以直入中原。是以面对羌族,景朝绝不能退后半步。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皆是沉默以对。

文武百官可用的竟然没有一人。

景云帝气得摔了奏折,一双虎目冰冷的扫过下位的大臣,几位武将的身上。

有人犹犹豫豫的站了出来,表示近日江南水患,河道决堤,正是需要银两粮食赈灾的时候,不宜大动干戈。

这话一出,竟然还有一些人附和。

景云帝的拳头攥紧,手指捏得发白,忍了忍,终究还是个没忍住冲动将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位大臣灰头土脸退了下去。

见景云帝动了大怒,能站在大殿之上的大臣那个不是聪明人,顿时明白了景。云帝是决意出兵的。他们互相交换一个眼神,低下了头。

景云帝失望这泱泱景国,自己竟然无人可用。

他叹了一口气,“退朝吧。”

众大臣伏身行了大礼,鱼贯而出。

景云帝想了想,对着身边的人道:“陆统领如果回来让他来见朕。”

景云帝不放心江南的赈灾之事,前些日子就派了陆明琛去守着,几日前陆明琛回到了京城,只是景云帝体谅他一路奔波劳累,特地免了他这几日的早朝,让人回去休息了几天。

景云帝摩挲着着指上的玉扳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只怕这次陆明琛是休息不久了,也不知道这小子会不会骂朕。

第二日。

景云帝下了旨意,封陆明琛为镇南将军,平叛关外蛮族之乱,即日启程。

陆明琛领旨谢恩,送走了读旨的太监,转身扶起跪在地上的陈氏。

陈氏抓住了陆明琛扶住她的手,眼中含着点点泪光,“琛儿,朝中武将那么多不挑,皇上为什么偏偏挑了你!我可……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永安侯也不复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眉头紧成一个川字,沉声道:“昨日皇上宣你入宫,为的就是此事?”

陆明琛点点头,面上的神色很沉稳,搀住陈氏的手,低声道:“母亲,大景周围强敌窥伺,几位大将军镇守边疆难以脱身,皇上朝中无人可用,我身为陆家子孙,大景子民,怎能置身之外。”

陈氏怔怔的,看着儿子年轻又清俊的眉眼,身上却透着一股与同龄人截然不同的沉稳,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什么话来。

陆明琛对着服侍陈氏的彩云看了一眼,彩云很机灵的上前扶住了陈氏。

永安侯凝视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腹中有千万句话要叮嘱,只是身为父亲,一向摆着长辈的模样,有些拉不下脸来,最终只拍了拍儿子的肩,鼓励道:“好,好志气!果然是我们陆家的好儿郎,陆家祖辈在上,定引你为傲。”不想儿子牵挂,永安侯将心中的担忧掩去,哈哈大笑道,眼中尽是欣慰之色。

可陆明琛哪里又看不出,这几年相处,他早已经将永安侯夫妻当成了自己的父母。两老不想让他挂心,他又何曾想让他们日夜担忧。

只是外地入侵,朝中大臣无一人站出,无论是为了他的志向,一家人的平安,大景的安定,他都必须接下这差事。

“我不在家,父亲母亲就劳你多加注意了。”见太子长琴正望着自己,陆明琛几步走到他的面前,低声道。

人的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陆明琛如今对姜清婉的感情暂且称不上一个爱字,却也是真心把他当成了妻子,放在了心上。

太子长琴点点头,这大概是他生活得最为舒服的一世。锦衣玉食不说,永安侯夫妻两人和善宽厚的性子,待人极好。

至于陆明琛,说来别人也不会信,两人从成亲到现在竟然也没有圆房,让太子长琴一度以为陆明琛身上有难言之隐。

陆明琛如果知道太子长琴是这么看自己的,心里只会无奈。

也许是展老爷子让陆明琛所修行的功法问题,陆明琛这几年过得很是清心寡欲,对于男女之事,并没有太大的欲望。

何况姜清婉嫁过来的时候不过十四岁,年龄小得很。身为一个现代人,陆明琛要是下得了

手,那就叫做禽兽了。

至于纳妾,这种容易闹得家宅不宁的事情,他也没什么兴趣。

两人对视,沉默半晌,陆明琛又道,“我留了一些人,你有事,可以吩咐他们去做。”

陆明琛话中提到的人,指的是在自己身边保护多年的侍卫。这些人是当年战无不胜的陆家将留下的后代,到了永安侯这一代,人数不多,大部分也转向了暗处不说,但无一不是忠心耿耿,武功高深。也只有留下他们,陆明琛才能放心奔赴战场。

陆明琛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想了想,说道:“好好照顾自己,半夜如果身体不适,不要强撑。”他知道对方看起来温温和和,其实内里是个极为坚决执着的人,怕他再出现那次的情况,不免多说了一句。

太子长琴一怔,低声应道:“好。”他忽而握住陆明琛的手,将手中的锦囊递给了他。

“刀剑无眼,这是我求来的护身符,你贴身放置,不要丢了。”这护身符其实并非太子长琴从什么寺庙道观求来的,而是他自己制成的物件。太子长琴曾是天界仙人,即使现在修为全无,但知识渊博非常人所能及,用秘法制成一张这样的护身符还不在话下。

陆明琛微微一笑,心中一片暖意,伸手接过了锦囊,果真按照太子长琴所说的,贴身放好。

“将军,该准备了。”奉旨成了陆明琛副将的永康安小声提醒道。

平叛之事十万火急,一刻也耽搁不得,陆明琛自然明白,于是将未尽的话咽了下去。

目光转向正看着自己的父母二人,他抿了抿唇角,掀起下摆,跪下对两人行了一礼,陆明琛站起身,不再回头,一脚跨出了门。

朝廷上的御史们还参了左相一把,说他教子无方,王清山在宁州任职期间徇私舞弊,纵容下属鱼肉百姓。

皇帝一看证据确凿,就下了道旨意把王清山关进了牢里,然而后面怎么办,却没有说了。

左相位高权重,辅佐皇帝多年。他的女儿又是太子妃,可谓位高权重。

自从皇帝身体抱恙后,这朝堂就变得风云诡谲,能当官的都是聪明人,哪里会不明白王清山这是成了皇帝敲打太子一党的牺牲品。

一时间朝廷上下,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

数月后,皇帝忽然对众人说是要出京城,去景明园去散散心,又点了太子监国,把三皇子放了出来。自己就带着剩下的五皇子、六皇子以及几个受宠的贵人,乘着御驾浩浩汤汤的离开了。

留下太子和满朝文武大眼瞪小眼,着实有点儿懵。

他们本来都以为皇帝把左相的儿子关进大牢是为了打压太子,可现在又把监国的重任交给了太子,究竟心里是怎么个想法呢?

皇帝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不明白。

太子和自己的岳丈两人暗地里琢磨了一阵子,也是摸不透自己亲爹的心思。不过说到底,心里还是很高兴有了这个机会。直到京城外传来了一个消息,皇帝遇刺了,不过刺客被五皇子给挡下了,没有出大事。

太子不想承认,在得知了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内心除了担忧,还有隐隐带着几分失望。究竟为什么失望,他不敢去深想。

忍忍忍,太子站在书房里,手里捏着一本奏折,眼神幽深得叫人心惊,他已经忍了十多

年,几个兄弟在身旁于虎视眈眈,他究竟还要忍多久?

皇帝不知道太子已经开始转变的心思,御驾回到京城,看着这掌握在自己手下熟悉的一草一木,他的心里很高兴。

五皇子和六皇子站在他的身侧,前面走过来的是他精心培养多年的太子,而他们转眼都长大了,他也由当年的初登上皇位战战兢兢的皇子,变成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帝王。

“这几日,辛苦你了。”皇帝拍了拍太子的手,有安慰之意。

太子有些惶恐,立马说:“父皇过奖了,儿臣只是做了自己应做的。”

皇帝笑了笑,“还没用饭吧?过会儿你和你的两个弟弟,都和朕一起吧。”

皇帝发话,你是不饿也得饿,并且这话是父皇有意亲近自己,太子压下自己原本有些复杂的心思,立即应下了。

一顿饭吃得太子心情不错,皇帝在打发了其他两个儿子后,还跟太子聊了好一会儿,话里话外都透着欣慰和鼓励,却没有听见皇帝在他离开之后,发出的一声叹息。

这个儿子太平庸了,平庸到他不放心把江山交给他。如果他不是皇后所出的嫡子,他绝不会将他立为太子。

可是如今看来,当年的坚持也许并不正确。

……

皇帝的表扬让太子激动的许久,直到一道道的圣旨,把他炙热如火的心给生生的扑灭了。

皇帝不仅把四皇子放出,还把五皇子,六皇子封为顺王和端王,各自领了差事,前者皇帝把他放进了兵部。

这一举一动,让太子难免多想。不说六皇子,在太子的心中,他根本就算不上敌人,没有与自己一争的可能。但五皇子,他身后不输太子本人的岳家,再加上如今为皇帝舍身挡刀的功绩,让太子深深感到了忌惮。

他的手无意识敲击着檀木制成的桌子,发出了“笃笃”的声响,一下一下好似敲在了人的心头。

深受太子信任的内侍注意到太子阴沉的神色,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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