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两步,三步,宋玉青踏过门槛,穿过宅院,当脚步停留在公子门前时,哪怕在此之前,他已经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但真到这种关头,他的心脏还是砰砰砰的激情跳跃,压根控制不住。
站在门口的宋玉青手捂心口,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嗄吱—-”门开了。
看着身着寝衣的公子有些诧异的望过来,宋玉青面颊以极快速度染上红晕,尴尬的不行。
“公……公子,你醒了啊。”
看着他这样的表情,周翊君眼眸闪了闪,然后缓缓露出抹笑容,眉眼温润。
“嗯,醒了,你是来找我吗?”
宋玉青讪讪点头;
“对,是来找公子的。”
周翊君歪头看他,笑着后退;
“那便进来吧。”
看着面前敞开的房门,宋玉青再次深深呼吸了一次,然后抬腿踏入,气势决然。
宋玉青,别害怕,不就是告白吗?面前的人可是你喜欢了那么久的公子啊。
是——也很喜欢你的公子啊!
一灯如豆,借着桌上昏黄的灯光,宋玉青看向坐于对面的公子,他嘴巴张了张,想告诉公子,自己已经知道对方为了自己做的所有事,自己也很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自己如今不怕流言,自己很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自己……
无数煽情的话挤到嘴边,但嘴巴张了又张,最终从宋玉青口中蹦出来的却是一句;
“我……我已经知道了公子合离原因。”
这话一出,坐于对面正在斟茶的周翊君一僵,然后缓缓将手中茶壶放于桌面,睫毛垂下,掩住他眸中所有情绪,就这样沉默了好几秒,才缓缓开口;
“不用在意这些,一切都是我自愿,你不用有负担。”
“……不用有负担?”
宋玉青喃喃自语,眼神直盯着公子眉眼,眸中爱意翻涌,再无隐藏。
但可惜的是,被他注视的人眉眼自始至终都未抬起,他甚至还意会错了对方意思,转而给出了个更详细的解释。
“对,你不用因为这件事而改变你的任何决定,一意孤行这样做的是我,不管是筹谋七年,还是合离寻你,都是我自己随心而行,与你无关,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你……”
“公子——”
看着公子眉眼,宋玉青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猛然插口;
“可我本来的决定,就是想来问问公子,可愿和我再续前缘……”
周翊君猛然抬眼,瞬间撞上宋玉青炽热视线,两人目光相接,一个怔忡震惊,一个爱意翻腾。
看着这样的公子,宋玉青微微一笑,屁股离开椅子,慢慢向公子靠近,同时嘴巴也像开了光,一字一句,剖开心扉。
“山洞一难,让我彻底认明白了自己感情,我知道,我还爱着公子,我还喜欢公子,所以我在处理完所有事后,快马加鞭想与公子说清楚,我想告诉公子,这些年来我从未喜欢旁人,我还想与公子在一起,想与公子一起踏过春夏,迎接秋冬,想与公子一起赏花赏月,共栽盆景,想晚上与公子同榻而眠,早上与公子睁眼便见……”
两人眼对眼,面对面,谁都没有撇开目光,谁也没有躲避一下,就这样越离越近,越离越近,直到鼻尖相触,气息交缠,宋玉青才终于停下身子,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气音道;
“那时我还不知公子心意,可我心里头就是这样想的,七年了,我们曾真的生离过,昨日又差点经历死别……公子,我真的害怕了。”
夜色静谧,灯光晕黄,接下来的步骤仿若水到渠成,说不清是谁先动的手,两人唇齿相交,气息缠绕,你脱他的衣,他解你的腰,心里同时发软发烫无法抒解,便志同道合的都用在了行为上。
七年了,陌生的感觉被唤醒,熟悉的温度相厮磨,这一夜,注定是个无眠夜。
……
第二日清晨,宋家门口
玉书站在门口,盯着被拦截在外的张如玉,一脸警惕;
“张家主,清晨来访,有何贵干?”
讲真,就看张如玉身后一字排开的众多护卫,玉书觉得自个光是警惕已经很给面子了。
但好在张如玉今日没打算硬闯,她挥了挥衣袖,瞟了严阵以待的对面一眼,神情淡淡,难得客气;
“劳烦,我找宋玉青。”
盯着这样的张如玉,玉书依旧不敢松懈,声音紧绷;
“阿青昨日奔波,身体劳累,如今还未起床,恐得让张家主白跑一趟了……”
张如玉抬头看来,双眼微微眯起,表情慑人;
“我说,劳烦,进去通报一声,把宋玉青给我叫出来,否则——”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眼身后护卫,威胁意味明显。
玉书;“……”
他咬牙,表情愤恨,但犹豫几秒,却还是不得不妥协。
如今阿青和公子那般情况,若面前女人不管不顾蛮横闯门,那后果……
他扯唇,表情僵硬,但终究说出了张如玉乐意听的话。
“张家主稍等,我现在就去叫人。”
“嗯,去吧。”
得到满意答案的张如玉,重新恢复了面无表情,威严内敛,锋芒尽收,真的乖顺得不太像她。
玉书狐疑的瞅了她好几眼才转身,一边走还一边腹诽。
什么情况?今日这么老实?既不刻薄挤兑,也不蛮横闯门,啧,当真怪哉。
脑内腹诽不耽误脚下行走,不过一会儿,他的脚便停留在公子紧闭的房门前。
探头听听房内动静,玉书犹豫几秒,终究对外面的张如玉心有顾忌,哪怕不太甘愿,却还是抬起了手。
“梆梆梆,阿青,起床了没有。”
“梆梆梆,阿青,张家主如今就在门外,她说她要见你……”
连唤两声,估摸着里面的人已经听到,玉书便放下手臂,静待后续。
一秒,两秒,三秒……不过三十秒,面前房门便被悄悄打开,宋玉青踮着脚从里面走出,等整个人出来后,还不忘赶紧将房门关紧,十分的做贼心虚。
“咳,那什么,不是张如玉在门外等着吗?走吧。”
虽说他的行为已被默认,但终究脸皮还没练好,他的视线从出来后就没敢往玉书身上瞟,背脊挺直,目不斜视,若是不看他松散衣领中露出的密密麻麻红色吻痕……
咳!
玉书掩唇轻咳一声,跟在宋玉青身后小声提醒;
“衣领太松了,往上提一提。”
宋玉青;“……”
咳咳!
门外张如玉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在今日用尽了,一秒,两秒,一分,两分,她在门口整整站了二十分钟,才终于等到了门内来人。
抬头看眼身披斗蓬的宋玉青,张如玉眉头轻挑,眼神幽深;
“宋老板,今日大好天气,怎么,冷着你了?”
默默抬头看眼头顶太阳,宋玉青不太自在的摸摸鼻子,不理她,扯开话题;
“大清早的,你找我有事儿?”
他挥手将下人斥退,一步步走到张如玉对面,疑惑提问。
而张如玉的眼神,自宋玉青出现就一直黏在他身上,看他的发,他的眼,他的鼻梁,他的脖颈,最后视线停留在他高高竖起的衣领上,眼神幽深。
她也没回答宋玉青的问话,而是另问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你刚起床?从哪起的?”
宋玉青皱眉,目光不善。
“不关你的事!”
“你究竟有事没有?没事我回去了。”
看着对面人眉间隐隐浮现的不耐,张如玉闭了闭眼,将心中情绪全数压下,终于不再纠结这些,而撂出了这次来找他的真实目的。
“阿青,我要走了。”
这话一出,宋玉青眉间郁色消失,惊诧挑眉;
“走了?回云州城?”
张如玉缓缓点头,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对方表情,不肯错漏一点。
然后,意料之中的失望透顶。
宋玉青面上缓缓浮出抹清浅笑意,眉眼带笑。
“那祝你一路顺风,什么时候走?咱俩好歹认识一场,要不我让下人给你去铺子里买些糕点带着?或是备些特产……”
张如玉的眸子盯宋玉青盯了好大一会儿,才缓缓垂下,沉默半晌,突然有些自嘲的开口;
“我要走,你就这么开心?”
宋玉青眉弯眼笑,一点都没隐藏自己心思;
“不然呢?你觉得我该是哪种心态?”
这下换张如玉沉默了。
宋玉青这会儿心情着实是好,好到都已经抛却过往旧事,开始真心实意为张如玉打算。
他张嘴,安排的周到极了。
“张姑娘是今日走,还是明日走?这赶路之事最忌讳饿着肚子,容易晕车,张姑娘在上车之前可千万记得要好好吃饱,茶水备齐,还有软垫褥子什么的也别忘……”
张如玉隐忍的闭了闭眼,最终还是没忍住,轻斥;
“这些琐事用你说,我不知道吗!”
宋玉青被斥也不气,脾气好的吓人。
“是是是,依张姑娘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会有遗漏,倒是我多事了,既如此,我就只能祝你车马平顺,一路顺风了。”
哪怕听了好话,张如玉的表情也没有好转,依旧硬邦邦的。
“行了,借你吉言。”
说罢,他没再看宋玉青,反而一挥手,身后护卫上前,双手捧出一直抱在怀里的一个木匣,恭敬奉上。
张如玉一只手稳稳当当的将木匣拿起,递到宋玉青面前,抬了抬下巴。
“拿着,这是我对于三年前的事,迟来的谢礼。”
“呃?”
宋玉青怔愣;“谢礼?”
张如玉眉间颇有不耐,语气烦躁;
“对,就是当初你收留我半年,请医用药,管吃管住的事儿!”
“我张如玉,如今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以往自顾不暇时,便也罢了,如今既有余力,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恩还恩……”
说着话,她又往前递了递;
“拿着啊,等什么呢?清高给谁看呢?难道你手里还有银钱?”
好不容易有点感动的宋玉青;“……”
果然面前这人一辈子都学不会好好说话。
没理她恶劣态度,宋玉青伸手接过木匣,掂了掂沉甸甸的重量,面上笑容更大,一溜串的好听话脱口而出;
“敞亮,大方,我就知道,看张家主的模样,姿容俊秀,仪表堂堂,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赖账我这点微末银钱,瞧瞧,瞧瞧,论大方,谁比得上张家主……”
张如玉严肃的脸有些崩,唇角笑意简直控制不住的弥漫上来,让人气恼。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花言巧语,违不违心啊!”
宋玉青听话的住了嘴,双手紧紧抱着小匣子,笑意盎然。
违心什么违心,有银钱收还管什么其它,正如张如玉所说,他如今手里是真没钱了,虽说这个没钱影响不到宅子铺子的日常运营,可他手里没活钱啊!
没活钱就代表着他不能随意挥霍,不能给他家公子置办漂亮衣服,不能给他家公子购买可口吃食,不能采买物品逗公子开心……
不能忍,坚决不能忍!
——也亏得张如玉听不到宋玉青心声,否则,依张如玉的脾气,她会不会出尔反尔,临时变卦……
气到极致,这真的很难说啊!
你言我语,微笑告别,宋玉青看着张如玉转身走人的背影,心里忍不住感叹。
话说,要是这人一重逢,就摆出这种态度来,温言感激,银钱相赠,那自己怎么会对她这么刻薄?毕竟自己这样大方……
摸摸手中木匣,宋玉青脸上笑意止都止不住,浑身都散发着快乐气息。
啊,有钱了,有钱了,他又有钱养公子了,在铺子没有产生盈利的这段时间里,公子不用跟着他节俭用度,省衣缩食……
他快乐的将视线从远方收回,笑着转身,然后——
“公……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