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头晕目眩感觉升起, 闻清音努力保持着最后一时清醒。
碎镜片被他打碎之后闻清音瞬间明白了那声音主人的用意。
男音一直不断尝试激怒他,就是想要他打碎那镜片。
一定是幻境之中男音受到限制,不能直接对他下手, 所以才一句接一句地激怒他, 在他容忍的底线上反复横戳。
可恶。
闻清音暗自咬牙, 但现在发现已是太迟,居然还是着道了。
虽然察觉出不对,可是男音的最后一句还是让他无法忍受,哪怕在无尽的眩晕感中闻清音都能感受到未曾消散的愤怒。
说的是什么呢?
晕晕乎乎中闻清音终于费劲想到那男音说的是什么了。
他说的是裴君珩在情蛊解除后,定会对他无比恶心。
为什么会因为这句话感到难过呢?
闻清音闭上眼,和眩晕感一起的仿佛是漫天的星辰从眼皮上流淌而过。
岱舆处处都是雪, 有铺天盖地的雪相衬时, 苍穹上点缀的星子都显的格外明亮。
那情绪复杂的难以理清, 闻清音的思绪跟着飘到了岱舆的小屋。
裴君珩要送他的是什么呢?
他还没看到就离开了。
仿佛进行了一场漫长的穿越, 眼前光芒大盛,闻清音再睁开眼时眼前已经不是岱舆, 而是熟悉而陌生的床帐。
床幔层层叠叠从床榻周围披下, 闻清音从那种恼人的眩晕感中出来后便认出了这个地方。
他现在缩在的就是他掉落后找到的石室。
只不过……他的位置怎么到了床榻上?
一想到这可能是此时仙逝的大能所居住的地方, 闻清音瞬间如坐针毡。
睡在先人的床榻上可是对先人的不敬。
闻清音立马坐起身, 想要从床榻上下来,可是他才一动,就发现不一样的地方。
在他所躺的床榻四周放着闪闪发光的各种晶体,宛若天上星辰般璀璨,这些晶体如潮水恰好将闻清音的四周全都围住, 只要一动就能碰到。
这个大能这么有钱, 竟然在床榻上堆满闪亮的晶体。
不过他在进来时怎么没看到这些晶体?
晶体坚硬冰凉, 拿在手中时甚至能看到其中流转的光泽。
可是才仔细看几眼闻清音就发觉出不对来。
这晶体和之前闻清音所见的晶体完全不同, 虽然大体上看起来是普通晶体,但是仔细观察会发现里面好像流淌着某种液体,只要一打碎晶体,这些多彩的液体就会从晶体破碎的口子中流淌出来。
闻清音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模样的晶体。
不愧是大能的居处,连晶体都格外不同,闻清音想。
但是那个碎镜片中传来的陌生男音究竟是谁?
而且似乎在他坠入幻境之前与他同在这个居室。
一想到这个可能,闻清音眉眼中的轻松便不见。
他无法克制地回想到那男音说出的话语,每一句话都想让他将兜中的毒药狠狠砸向男声的主人。
最好将那人的嘴封了再也说不出话来才好。
闻清音咬牙切齿地想着,但还是因此提起警惕,他坐起身,避开那些装着液体的晶体,伸手拨开床幔想要看看床榻外的情况。
可是这床幔着实层层叠叠,才掀开一层就有新的一层落下来,闻清音半跪在床边掀了好久才将床幔全都拉开。
好不容易掀到最后一层,石室的亮光落下来,闻清音才刚松开一口气耳边就响起熟悉的讨厌声音:“小门主已经躺在床上等待我了吗?”
等待个鬼啊!
这句骂言才刚从脑中冒出,闻清音突然觉得这中只听其声不见其人的状态或许是真的鬼魅。
男音从床幔之外传来,闻清音抬起头便能看到床幔上投下的阴影,身影被灯光拉的很长很宽落在厚重隐约的床幔上,宛若巨兽静候在外。
这种联想让闻清音不禁往后缩了缩,原本准备马上下床的动作一顿,腿部碰到身边成堆的晶体,硌的闻清音腿疼,他皱着眉收腿,眼睛紧盯着床幔外,好像外面一有动静,手中抓着的晶体就会往外扔去。
看闻清音紧抓晶体的力道,似乎要将床幔外的人砸出个头破血流。
漂亮的少年整个人都处在牢牢的戒备状态,宛若绷紧了的弦,等待一个契机利箭就会瞬飞而出。
闻清音秾丽的美丽透露出锋利的光,就算是再娇嫩的花,花茎上也是带刺的。
而床幔外的人好似感到不同寻常,但仍不将闻清音的这点小动作放在眼里。
云中仙门的小门主看着实在太娇贵,以至于那一点点的张牙舞爪的小心思都像是小猫挠人,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黑衣男子隔着床幔看着床榻上的小小一团,云中仙门的小门主这个身份十分方便,只要能占据便能……
他这样想着,嘴角是期待的微笑,正欲往前走去,门外忽的传来脚步声,仔细听还有隐隐的剑鸣。
黑衣男子表情瞬间阴沉下来,操纵幻境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力量,他费尽心思将闻清音送入幻境,却没想到在幻境中不知如何他居然没办法动手。
显然此时迎战并不是好时机。
他眼眸深深地看了一眼床榻上躲在床幔中若隐若现的身影,手腕一转,整个人顿成一阵黑烟消散。
床幔上投下来的黑影突然消失了,闻清音正准备将晶体砸出去的手一顿。
怎么突然消失了?
但还是不敢放松警惕,闻清音小心挪着身体手碰上床幔想将床幔掀起,这时他听到石室外传来的脚步声。
进入石室的甬道安静幽深,将本就轻的脚步放大,回荡到闻清音的耳边。
甚至能清晰地察觉到脚步正在慢慢走近,从甬道走进石室之中,脚步声停在床幔前。
这次来到石室中的又是谁?
还不能肯定一直困扰他的男音是否真的消失,还是说只是暂躲在石室之中窥探他的反应。
闻清音不敢掉以轻心。
他手紧紧抓住晶体,几乎有半个掌心大的晶体占据掌心。
晶体中的液体根据他的动作一动,恍若是恶魔的血液,在床幔笼罩的暗淡光芒下闪现出截然不同的光泽颜色。
那脚步声顿了一下然后又轻轻响起。
黑影又投在床幔上,仿佛就在床幔外,只要一掀手就能看到外头的人究竟是谁。
究竟是一位新的人,还是又是那消失的男音?
闻清音心绪不定,却将晶体抓的更紧了。
交叠的床幔被一只手抓住,看到的手指修长,是玉白的颜色。
这突然的动作宛若一声指令,闻清音紧绷的手就要将晶体投掷出,可是当闻清音看清那只手时他的动作停住。
床幔被手抓着拉起,似乎因为这一层层的床幔着实繁琐,正在慢慢掀着床幔的人不再去勤勤恳恳地掀起床幔。
层层叠得的床幔如同云雾落下,再次将床榻完全拢住。
闻清音:……?
怎么不掀了?这是准备走了?
然而床幔上的黑影并没有离开,闻清音还没细想个明白来一声剑鸣出鞘。
犹如几颗流星流淌而下,只一眨眼,眼前笼着的床幔便齐刷刷被斩断,纷纷扬扬地坠落下来。
被围绕着满床晶体的少年再也无所遁藏,和晶体一般闪耀的面庞显露出来,而闻清音也终于看到了站在床榻前的人究竟是谁,一身月白制服也没折损剑修的半分冷厉,反而更如同天上皎月云巅霜雪一样不可触碰。
明明在幻境中已经见过多次,但是乍然回到多年之后的现在,看到这张已经被磨砺的不能再锋利的面庞时,闻清音还是下意识的缓不过神。
“裴君珩。”
闻清音喃喃出声,声音轻的像一声不完整的叹息,一下就能被凉风吹散的毫无痕迹。
可是剑修却听见了。
身姿挺拔如松的剑修有了动作,他缓缓靠近闻清音,原本投射的床幔上的黑影也因为这个人是裴君珩变的不再可怖。
只因为是裴君珩。
闻清音瞬间就察觉了自己这种松一口气的变化,他有些无奈的在心中偷偷叹气。
难道他对裴君珩真的有除了仇敌之外的心思?
心脏怦怦跳着,但剑修不知道闻清音此时的心思。
他只知道他的珍宝落到漆黑的地底,让他一顿好找。
柳青色衣裳的闻小门主嫩的就像春日刚抽条的嫩芽,最是清纯最是青涩最是鲜嫩的能掐出甜蜜的汁水,现在被藏在层叠粉色的帷幔中,围绕于璀璨的满床晶体之中,也丝毫不折损小门主的半分姿色。
仿佛闻小门主本就应该被这样护着藏着,还需要有一匹巨兽守着。
好便不能再让其他人有胆量任何窥探。
剑修覆上风雪的眉眼在看到闻清音雪白的脸瞬间柔和下来,他俯身揽上闻清音的腿弯。
身体突然腾空,闻清音的手上还抓着还没来及放下的晶体。
害怕突然掉下去,他连忙搂住裴君珩的脖颈,却侧脸就对上剑修偏过来的眼眸。
里面没有他害怕的万山霜雪,有的只是清清楚楚的,对他的迷恋。
好像完完全全就是对他的爱恋。
闻清音心下一撞,连忙错过眼眸,躲开裴君珩犹如实质的滚烫目光。
可身子被人紧紧抱着往上颠了颠。
剑修终于找寻到他遗失在这的珍宝,并且再也不会放手。
“玉笛。”裴君珩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我找了你很久。”
剑修低下头,将额头抵上闻清音的脸颊,他的皮肤是有一点凉的,可是肌肤相抵时好像忽然一下就热了起来。
他的话语似乎有点小抱怨,却更像是低声的撒娇,完全让人生不起气来。
闻清音想,我掉进了那面镜子里,你当然一下找不到。
他不知道在他进入幻境的这段时间外面已经过了多久,宗门大比的试炼来到最后一天,裴君珩一直没有找寻到闻清音。
这座古墓底下远比想象中的要庞大,甚至可以称作是地底的宫殿,而闻清音所在的这间石室只是最边缘的一座小房间。
而其他人在坠落地底后分散在了各种不同的地方,要找到闻清音并不容易。
古墓又有瘴气或者其他机关保护,旁人忍受不住这磨人的死寂与瘴气,完全无法在底下久待。
但裴君珩一刻不停,他用剑气护体,没有一时停歇。
闻清音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只知道他在时间截止前就离开了幻境,又重新回到这个石室中。
他很快见到了找寻他许久的裴君珩。
“我走过来的路很黑。”
裴君珩用额头依恋地蹭蹭闻清音柔软的脸肉,继续轻轻说着,在这间不大的石室中只有他们两人。
“我总在想,玉笛会不会怕黑。”
剑修的声音不再有少年时的独有的那一点稚气,反而更多出一种让人坚信不疑的力量。
他是万昼剑宗精心打磨出的一柄剑,再也锋利不过,出鞘时的光芒能够闪动整个海内。
可是这柄本应无情的剑却在闻清音面前化作柔软的春水,剑尖挑起柔嫩的花瓣,却不舍得有一点伤害。
明明石室中只有他和裴君珩两人。
闻清音却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他就这样感受着裴君珩的温度,半垂下眼眸体会着裴君珩说话时的吐息和情绪。
待这一句落下,闻清音终于发现那其他之外的声音是什么。
擂鼓般的声响,恍若有嫩着蹄子的春鹿用柔软的头颅轻撞。
是他的心跳声。
宛若近在耳侧。
没有动作的闻清音突然伸手揽上裴君珩的肩膀,骄矜总抬着下巴看人的闻小门主将脸埋进剑修的颈窝。
冷松一般的气息仿佛也因为两人的接触变的温暖起来。
闻清音轻轻嗅了一口,闭上的眼眸中仿佛浮现出那成片如同无尽海浪的松林,覆着终年不化的白雪,在雪中还有披星戴月的练剑少年。
画面一转,又仿佛看到漫山粉黛的龙脊山,少年剑修乘剑而来。
他从来不会失约。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剑修原本嘴中要说的话语卡在唇边,如果闻清音此时抬眼,定是会发现这向来冷面的剑修竟然柔和的不可思议。
裴君珩轻抿住唇,他将另一只手抚上闻清音的脊背,将闻清音抱的更紧了些。
“裴君珩。”
怀中的闻清音小声说道。
“嗯?”剑修的声音是富有耐心的温柔,像是在哄一个小孩。
“如果我答应你的事情失约了怎么办?”闻清音的语气平稳,搭在裴君珩衣襟上的手却悄然收紧了。
他总想到岱舆的少年,他说过他不会马上离开,还来得及看到少年送他的礼物。
少年眼眸中期待的光就像干枯已久的稻草被点燃燃起热烈的火焰,是最后盛放的惊人。
可是闻清音却失约了。
哪怕一切都不是他故意,他却还是有点耿耿于怀。
“是什么事?”裴君珩动作一顿。
闻清音却如畏寒的猫儿将脸在裴君珩的怀中埋的更深了,“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也可能没有发生。”
他知道那是个幻境,却一时走不出来。
很久之前可能没发生的事情……
裴君珩能感受到闻清音身上有些萎靡的情绪,他不知道闻清音独自在石室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却用和脸极不符合的语调询问:“那为何……?”
闻言闻清音不说话了,紧抓着裴君珩衣襟的手缓缓松开。
以为这个话题到底结束,裴君珩抱着闻清音准备往石室外走去,訾蜀之他们都在地面上等着。
然而脖颈处却蓦地传来一点湿热的痕迹,他听到闻清音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似乎还带着令人心疼的哭腔。
闻清音说:“我怕你难过。”
剑修的脚步一停。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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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白莲花真黑心莲受x切片攻】
常虞长相柔弱楚楚可怜,却是联邦头号通缉犯。
他被联邦惩罚去各个世界扮演反派,承受无论怎么努力都会被主角狠狠打脸践踏的悲惨工具人命运。
高高在上的神明,儒雅风流的富家大少,冰冷禁欲的兄长,堕情疯魔的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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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身为反派的常虞往往机关算尽最终还是落得个不得善终的危险下场,用尽心机也无法打倒主角。
本应如此,理应如此!
但事实是系统看着将主角迷的团团转,让剧情偏移八百度的常虞,差点崩溃死机。
吐出几颗零件,系统告诫这位通缉犯:好好走剧情,被主角打脸可不可以?
常虞露出纯良的微笑:可以,喜欢。
于是魅魔之身的邪恶圣子被神明用身体注入圣力净化,用计抢夺家产的恶毒假少爷被兄长亲自惩罚,叛变仙门害得师尊堕魔的炉鼎小师弟被魔尊以剑鞭挞……
系统:等等,我说的不是这种被欺压啊喂!
第 46 章
话一出口, 闻清音却更觉得心烦意乱。
他为什么要担心这些呢?
担心幻境中的裴君珩会不会因为没有送出的东西而难过,担心少年时的裴君珩会因为他的一再失言而伤心。
闻清音想不明白了。
眼角不知为何多出湿热的液体,真是丢脸。
闻清音偷偷将脸抵在裴君珩的肩头想要借裴君珩衣服将眼泪给擦尽, 肩头上的瑞云绣纹还是将闻清音的脸肉磨的微疼。
他正慢慢蹭着, 发丝抚上一只大掌。
裴君珩的手向来要比闻清音的手大上一些, 搭在闻清音的头上几乎能覆盖闻清音的整个后脑勺。
可与此同时的却是无法替代的温暖与安全感。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只手在他的脑袋上极为温柔地摸了摸,随后裴君珩的声音响起,冷然却坚定:
“只要你此时在我面前,我便无比欢欣。”
这话听的闻清音心脏又是怦然,他将脸埋的更紧,暂且不敢看裴君珩。
他在心中暗想, 怎么去了一趟幻境, 裴君珩突然会说一些甜言蜜语来了?
闻清音不知他消失的这几天裴君珩简直慌了神。
向来冷面的剑修连平常惯会维持的冷淡面目都维持不下去, 只发了疯的在这古墓底下寻找, 漆黑的墓室中是腐朽的气息,伴随着阴冷涌上来的是沉沉的死寂。
就在这样无尽的黑沉之中, 裴君珩寻到这深沉地底的唯一亮光, 在这里, 他找回了失散的宝藏。
闻清音消失不见的可能宛若在裴君珩的心脏上划出一刀,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可能,也不会坐以待毙这种可能发生。
泪水擦净的脸上泛起热意,他听着裴君珩的甜言蜜语,脑中却浮现出那讨厌的男声透过碎镜片所和他说的话来。
“如果裴少宗主清醒后记得托闻小门主种下的情蛊而生起的事情呢?被迫对闻小门主这样的仇敌百般俯首,回想起来, 定是……”
“万分恶心。”
闻清音的脸刷的白了, 只觉得脸上泛起的热意又褪下去, 他小声说:“先上去吧。”
不管如何, 得必须将裴君珩身上的情蛊解了先。
长期的心绪起伏让他感到困倦,闻清音就这样心安理得地靠在裴君珩的怀中让裴君珩先带他上去。
从石室走出又是一阵光影变换,从明亮转为甬道的漆黑,石壁上的绘画也从明艳隐至黑暗中,再也看不见分毫。
正如当年的几位大能消逝在时间长流之中,极少留下供他们探究的遗迹。
甬道是最深沉的黑,安静到能听见裴君珩一步步的脚步声,也不知道这么漆黑的地方,裴君珩是怎么找到他的。
“你有看到石壁上的画吗?”闻清音问他。
黑暗中闻清音看不见裴君珩的脸,但还是凭着感觉抬起头,他感受到裴君珩的目光落下来,好像在这一片黑暗中两人还在对视。
这样就不会无法忍受裴君珩目光一般移开眼了。
“看到了。”裴君珩说,他回忆了一会,“是诸神之战的壁画。”
瀛洲学院试炼仙境中的这座古墓莫非真的是诸神之战的某位大能所留下的?
当年诸神之战除了云中仙门、万昼剑宗、千机巧阁和华符众阙的四位大能之外,还有许多来自海内其他洲的修士,几乎动用了整个海内最为能力超群的修士们才将野心勃勃的北原窃贼击退,并且筑起通天之海修下结界防止北原窃贼再次侵/犯。
诸神之战离现在已隔了太多时光,除却闭关至今不出的太合仙君,其他人已仙逝或出去云游再也未回来。
当年的诸神之战也从此只流传在众人的口中,再难见当时实景。
问完这句话两人之间就沉默下来,闻清音安静缩在裴君珩的怀中,看着裴君珩抱着他穿越长长的暗色而后他们的前方展现出隐约的光芒。
耳边水声渐起,裴君珩抱着闻清音来到这条道的出口,正是那晚裴君珩发疯的瀑布边上。
没成想兜兜转转又来到此处。
裴君珩用了灵力,哪怕经过那一道水帘闻清音身上也滴水微沾。
外头光线明亮,与墓中完全不同,在墓中感受那阴冷的感觉久了此时到了外面反而有一种新生的错觉。
连热烈的阳光撒在脸上也不觉得刺眼,反而温暖的不可思议。
裴君珩寻了一处空地停下,阳光下闻清音的皮肤更显白,几乎要白的透明,整个人散发着柔光,仿佛自成一个美貌世界。
“可要下来?”裴君珩问。
闻清音这才惊醒,发觉他还在裴君珩怀中这个认知。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心安理得地享受了一路裴君珩的怀抱,哪怕到了外头也丝毫没有反应不主动下来,好像还要让裴君珩将他抱到试炼结束一般。
明明他的腿又没坏。
这个发现让闻清音脸忽的红了,现出滚烫的热意来,不用想他现在的模样肯定很困窘。
闻清音连忙手抓着裴君珩有力的手臂,示意裴君珩将他放下来。
不禁感慨裴君珩的手臂着实孔武有力,将他抱了这一路面上还毫无疲态,就如同抱着一株花那么轻松。
好像自从出了幻境之后他的脚就没落地走过路,现在踩实在地上反而有种犹如踩在云端的虚幻感,一落地闻清音还左右晃了晃,所幸后腰上搭上一只手,才没有让闻清音现出更多的窘态来。
这才一动,闻清音就发觉出前头没在意的地方来。
前头他心绪不定,又有那奇怪的男音干扰,以至于他从床榻上拿的那些晶体都一时忘了放下,还被他抓在手中,一直到现在他才发现。
“这是何物?”裴君珩也注意到了这个,但之前他以为是闻清音特意带出来的,现在的闻清音反应却像是对这块抓在他手中的晶体同样的意料之外。
闻清音将手中的晶体举起,晶体是半个手掌左右的大小,恰好能被闻清音的手抓在手中。树叶间透下的阳光落在晶体上,照射出其间跟着闻清音的动作而流淌的液体,“我也不知道。”
“给我一观。”
看着这晶体,剑修的眉头蹙起些,好似看出什么来了,他向闻清音要求看一下这块晶体。
闻清音自然不会拒绝,伸手就将手中的晶体递给裴君珩。
他不明白那床榻上为何成堆堆着这些他在海内都未曾见过的晶体,也不知道若是摔碎这东西,里头的液体流出来会怎样。
这东西居然还被他阴差阳错地带了出来,真是奇怪。
原本能将闻清音的手塞的满满当当的晶体在裴君珩的手中就显的小了多,这对比着实强烈,闻清音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
十指纤长,皮肤白皙,娇贵的没有一点痕迹,虽也好看,但实在没有男子气概。
不过又如何,他闻清音也算是别样的俊俏出众。
闻清音成功将自己说服,他凝聚注意看向裴君珩。
一身月白制服的剑修在阳光下仔细观察这枚奇异的晶体,里头的液体流淌着就像无端河流。
裴君珩的表情凝重,不知是在思考还是说已经看出这晶体是什么了。
风吹过树叶婆娑,脚边的绿草儿都摇摆着嫩绿的身体蹭上闻清音的鞋。
边上的剑修还在看着这枚晶体,闻清音用脚轻轻踢开一块小石子,石头一下被他踢出很远,都飞的看不见。
闻清音想,裴君珩不会是不知道这玩意是什么,然后不敢在他面前露怯怕尴尬吧?
掩饰不住的怀疑眼神看向剑修冷淡的面孔,闻清音忍不住轻轻挑了一侧眉。
他才这样挤眉弄眼一下,裴君珩就有了动作。
裴君珩将手中的晶体递到弯腰侧脸正偷看的闻清音面前,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的闻清音连忙收了自己的表情,故作正经地抛了个疑惑的眼神给裴君珩。
“这是北原的离魂石。”裴君珩的面色并不好看,哪怕他刻意平缓了语气,说出来的话却仍是能将人冻上的冷。
这句话里头的两个信息都让闻清音瞬间睁大了眼睛。
“北原”和“离魂石”这两个字眼光是听着就无法让人安心。
海内谁不知道北原已被通天之海阻隔,北原窃贼皆被拦在海内之外,通天之海守卫了海内几百年的安全。
北原窃贼的名号和当年诸神之战一样只留存在人们相传的话语中,遥远的只以为是天上的云那样只能看到不可能触摸到,闻清音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来自北原的东西。
可是在瀛洲学院之内竟然出现了这些?
闻清音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究竟是墓中的那位大能所留,还是……”
这话语不用说清两人都能明白其中的含义,两人间的气氛沉重起来。
若是那位大能特地留下的还尚且松一口气,但如果是最近所留下的。
闻清音和裴君珩显然想到了一处,眉头皱的更深。
北原在海内的印象向来是极为冰寒的荒原之地,在北原生长的人和北原的环境一样穷凶极恶,特喜攻击抢夺,茹毛饮血,只以力量为尊,因此被冠以“窃贼”这个称号。
而北原的窃贼早就觊觎海内丰饶的资源,只因通天之海难以越过这一道阻拦,可他们从未放弃过尝试,每年都能在通天之海的周围发现北原窃贼活动的痕迹。
如果北原窃贼成功进入海内,闻清音不敢再想下去。
先前还称的上是瑰丽的晶体此时看起来也变的可怖起来,宛若拥有鲜艳外表的蛇,当你知道他的牙齿中的毒液能瞬间将人毒死之后先前的欣赏就会带上恐惧,那份美丽也不再纯粹。
“离魂石。”裴君珩回忆他曾在书中看过有关离魂石的描述,离魂石是北原特有的晶石,甚至北原特产的这类石子都要比海内的特性凶猛些。
“将离魂石聚集在一起再用外力打碎,流出其中液体,便能让沾惹上液体的人魂魄离开不能再回到原本躯体。”
将身体的魂魄赶出躯体外,再侵占这副躯体让原本身体的魂魄漂泊无依,这就是北原窃贼常用的招数。
剑修不由想起他斩断床幔看到的场景,面若敷粉色如春花的少年躺在偌大的床上,四周飘散下来粉色床幔给他莫名添上一种暧/昧的气息,满床闪着光的晶体将少年围绕,晶体冰冷坚硬反而更衬出少年的柔软与美丽。
明明是个倔强骄矜的要命的人,外表总给人一种爱怜之感。
当时裴君珩只顾着寻回他失散的珍宝,一时也没注意到床上的那些晶体是什么,现在想来……
裴君珩的脸色并不好看,他看向闻清音,那眼眸锋利的让人心惊。
听完裴君珩所说的话后闻清音也回过味来了,差不多猜出那男音主人费尽心思的目的,居然想要抢夺他的身体,若是被那恶贼抢夺成功,代替自己回到瀛洲学院,再回到云中仙门。
闻清音不敢再细想下去,心绪也沉重起来,他察觉到裴君珩眼神的变化,抬起头就对上裴君珩黑沉的眼瞳。
心下一抖,闻清音忙说:“我的魂魄还没来及出去!”
千万不要觉得他现在是被掉包的家伙啊!
说完后闻清音又赶紧补充一句:“在瀛洲学院不可同门相互残害!”
这一声语气都带上了急,好像生怕裴君珩为了防止其他意外就提剑将他斩杀于此地。
要是裴君珩发起疯来,闻清音招架起来定吃力万分,难以摆平。
谁料闻清音这句话一出,裴君珩前刻还冷的快要结霜的表情一变,眼瞳中冰霜融化,竟显出几分温柔。
“我想看看玉笛此时的魂魄如何。”裴君珩注视着闻清音,将手伸出手掌朝上。
那双眼中是熟悉的痴迷与爱恋,直直撞进闻清音的心中。
闻清音迟钝地想起现在的裴君珩还被他种着情蛊,他还深爱着闻清音——
因为情蛊。
这个念头一出,闻清音心中不知是庆幸还是其他情绪。
他表情愣愣的不动,手却主动往前一伸,将手放在裴君珩的手掌中。
耳边响起能将耳朵都酥麻的低沉轻笑,修长的手指弯起,把闻清音搭上来的手牢牢握住。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我爱老婆——(高唱)
清音:你的这份爱,有几分真几分假?
我替小裴回答~完完全全的真爱~~
第 47 章
双手交握的感觉陌生又熟悉, 大概是头顶层叠树叶间撒下的阳光实在太温暖,竟直接温暖到了心里。
裴君珩的手指往上轻磨搭在闻清音的掌心,痒的闻清音忍不住缩起手指, 将裴君珩的手抓的更紧了, 闻清音后知后觉的发散思绪想到裴君珩的手指上有茧子, 他这次居然现在才想起来。
然而此时来不及闻清音再想,霸道的灵力沿着相贴的掌心长驱直入,可以称的上是火热滚烫的灵力穿过闻清音的经脉,直直触碰到体内最敏/感的丹田。
这来自他人强烈的异物感和侵/入错觉让闻清音忍不住蜷起脚尖,酥麻与疼痛惹的闻清音站立不稳,腿一软竟直直往后倒去。
腰揽上有力的手臂, 往回一捞, 面生红晕的闻清音就倚倒在裴君珩坚硬的怀中。
脸肉抵着, 闻清音稍微适应了些, 感受到那股灵力蛰伏在他的经脉中,虽然霸道强制, 但如同忠诚的守卫, 在搜寻着他体内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闻清音想, 哪怕裴君珩再将灵力探入他体内一百次, 他都不会适应。
裴君珩的灵力和裴君珩一般太过冷硬,每次都是不容拒绝的强/制,哪怕闻清音提前有心理准备都还是会被刺激到。
练剑的人果然不一般,连灵力都比常人的要霸道些。
那灵力在闻清音的体内探查许久,久到闻清音都快习惯那股灵力在他体内的感觉时灵力突然撤离。
乍然被灵力探查的感觉着实累人, 浑身皮/肉就像在蓬莱的山上跑了好几圈, 酸累的闻清音几乎抬不起手指。
可是就这样软倒在裴君珩的怀中的样子着实丢人, 好像他弱的经不起裴君珩的一点灵力一般。
向来自认为裴君珩是自己手下败将的闻清音无法接受这样的联想, 他才靠在裴君珩的身上缓了一下就憋足了劲要将自己从裴君珩的身上拉开距离。
可是柔软的脸肉才刚撤离裴君珩的胸膛,耳边响起裴君珩的声音:“所幸无事。”话音刚落视野中就出现一小片阴影,闻清音一眨眼就感受到裴君珩的手指碰上自己的眼角。
在那处轻轻揩出一点湿意。
闻清音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还流出了泪。
更丢人了。
闻清音愤愤地抿唇,别过脸躲过裴君珩的手,“天上什么时候落下雨来?”
听到闻清音的胡言乱语,裴君珩被闻清音躲过的手指一顿,被树叶分隔落下的碎金般日晖亮的人几乎睁不开眼,落在闻小门主抵在他胸膛的脑袋上,恰好看见那染出红意的小巧耳廓。
裴君珩的唇角多了隐秘笑意,“那我们往树下再躲些。”
说完后居然还极为真挚地拉着闻清音往里头走了几步,这下反倒让闻清音摸不着头脑了。
也不知裴君珩是真信了这一句鬼话还是说故意调侃他,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让闻清音有些不好意思。
他推开裴君珩的手,好像因为这一打岔两人心中前面沉重的心绪好了些。
身后是树林,绿盈盈的散发着清新的气息,闻清音将自己的手收回,蓦地瞥见自己右手掌心中的疤痕,闻清音眨了下眼,他想到少年剑修含着炙热真挚的眼眸。
掌心好似传来温度,这次不是多年未散的疼痛,而是炽热的几乎能烫进心中的错觉。
好像少年剑修就在他的眼前,手持着剑于风雪中朝他温软眼眸。
闻清音抬起头,看见身形颀长的剑修站在他的眼前,风吹拂额发,光斑恰好落在俊美面孔的一侧,好似不会燃烧的火焰,将这久经冰冻的冰雕都融化。
两个身影在眼前重合,仿佛这么多年未曾变过。
“裴君珩。”闻清音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剑修的眼瞳是纯粹的黑,在瀛洲学院相见时这双眼瞳是望不见底的漆黑深渊,但现在却好似染上光芒。
暗沉的苍穹中有星辰点点,从此不再是纯黑一片。
他抬起手,再一次将这个疤痕袒露在剑修的面前。
疤痕偏粉,杏花般的疤痕已被时间染上时光的痕迹。
闻清音眸光坚定,他问:“你还记得这个伤疤吗?是你当年亲手用剑伤的。”
闻清音的语气平淡,原本以为再将往事重提对他来说太难,此时说出口却发现原来一切都只不过被他想象的太艰难。
说出这句话反倒心中轻松许多,一直以来压在胸中的那一块石头跟着这句话吐出。
他轻轻呼出压抑在胸中的那一口浊气,抬起眼看向面前的剑修。
剑修眉目冷冽,宛若冬日湖面所结成的厚厚一层冰,但在听到闻清音说出这句话后眼眸睁大,冰层轰然碎裂化作凌凌的碎冰。
空气陷入良久的沉默,凝滞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闻清音借着衣袖藏起自己颤抖的手,他在紧张。
紧张于裴君珩的反应,紧张于是否一切又是他自作多情。
许久,剑修的声音响起,宛若投石击入平静水面,一声就是万层浪。
“是我?”
向来冷的声音难得带上纯然的震惊。
闻清音猛地抬头,对上裴君珩的眼眸。
这是闻清音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他本来想的答案在“是”与“不是”这两种之间摇摆,现在的这句疑问显然出乎他的准备。
如此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裴君珩对当时龙脊山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
那当时在龙脊山与他见面的那一位又是谁?闻清音努力回忆记忆中龙脊山发生的事情。
往事太远在记忆中都蒙上了一层雾,可是尽管如此,再想起来还是清晰的宛若昨日重现。
龙脊山的大雨中剑修手中的长剑折射出慑人的光芒,自上而下俯视的是剑修的冰冷眼瞳。
雨滴织成的细密雨帘几乎能将人的视野全都阻挡,寒冷与恐惧扑头盖脸地坠下,掌心的疼痛让他闻清音眼前发黑差点要卧倒在地,以至于他没有仔细去看裴君珩的表情。
“在龙脊山仙脉被夺之后,你与我在龙脊山相见,就是在那次,你用剑伤了我。”
闻清音抬眼,眼眸清亮就像是两汪清澈能看的到底的春水,手掌心的偏粉疤痕就像是龙脊山尚存的最后一朵杏花,含苞待放宛若下一秒就会缓缓盛开。
他直直注视裴君珩,他在等待一个回答。
剑修的眼睫一眨,浓密眼睫翩飞如羽蝶,轻而易举的就扑扇到闻清音的心中,好像掀起小小的漩涡。
“我记得我去龙脊山见了玉笛。”裴君珩眼眸微垂,声音宛若透过遥远的记忆而来,“但却没有伤玉笛的这段记忆。”
这张冷厉的面孔上落下阴影,“只记得玉笛说要与我决裂,再也不相见。”
说到这个闻清音就来气,他瞪向裴君珩,手腕一转,手腕上鲜红的剑穗殷红的惊人,一捧鲜红的血经过时间还未褪色。
当时他说出这句话后裴君珩明明毫无反应,完全毫不在意,冰冷坚硬的就像是无法融化的雕像。
闻清音的贝齿咬上唇,他愤愤:“确实是这样,马上我们就不会再见面。”
生气的闻清音正准备嘴中嘟囔几句,但话还没出口就被揽着腰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闻清音嘴里正要滔滔不绝的抱怨瞬间消失在嗓子中,他能看到剑修的脖颈修长,喉结滚动。
剑鸣的声音在耳边轰鸣,眼前白昼似的光芒一闪而过,闻清音听到锋利的剑锋划过。
闻清音愣愣地睁开眼,剑修的面容不改,但闻清音却嗅到了血腥味。
目光往下移,裴君珩的手指收住,殷红的血液如断开的线往下滴落,坠在绿茵地上瞬间染红一小片。
“你疯了?”闻清音愣住,从嘴中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他没想到裴君珩用剑伤自己都如此利落没有一丝犹豫,闻清音抓住裴君珩的手腕伸手将裴君珩的手指掰开,只见剑修的掌心之中是一道凌厉的剑痕。
裴君珩这一剑对自己毫无不留情,皮开肉绽深可见骨,鲜红的血液不停歇从伤口中流淌出来,光是看着就足以触目惊心。
这还在试炼中呢,裴君珩手伤了他们还怎么拿积分!!!
瞪了裴君珩一眼,闻清音去翻自己药囊寻找有无伤药。
药修低头翻找伤药,绸缎般的黑发散下,不用抚摸就知道一定是柔软的。
头顶传来剑修沉沉的低笑,笑的闻清音耳廓酥麻。
不知是错觉,这笑声似乎带着宠溺的意味,闻清音脸庞生热,手中找药膏的动作粗鲁许多。
袋中的药瓶因为闻清音的动作被翻的撞击在一起发出哐哐当当的声音。
闻清音嘴中嘟囔不停:“若是当时伤我的不是你,那又是谁?难道还有人专门装成你的模样?”就是为了让他与裴君珩之间关系破裂?
闻清音不明白。
就算他和裴君珩之间关系还如当时一般,在发生了龙脊山仙脉消失之后闻清音与裴君珩也不可能再恢复如初。
云中仙门和万昼剑宗不会允许自家的小门主和少宗主这两根独苗混在一起。
药粉撒在裴君珩的手掌上,呛人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闻清音特地选了性烈的药粉,对伤口的效果极好,但是敷上去却更疼痛。
这样裴君珩就不会随便乱伤自己了。
可是脑中才刚闪过这个念头,闻清音就想到浑身是伤的少年剑修,可怜的像是路边的野草,凄惨的像是下一秒就会倒下。
闻清音的唇抿住,心中升起难得的愧疚。
其实他药囊中是没有其他的伤药,便只能用这个。
“我体内有一恶灵盘踞。”沉默许久的剑修突然出声。
闻言闻清音猛地抬头。
不只是这句话太过震惊还是觉得裴君珩的这话实在荒谬,这是什么意思?
裴君珩半垂眼眸的样子透露出的是难得的脆弱,体内蛰伏的恶灵宛若梦魇,一不留神就会侵吞他的神智将他变成只会杀戮的野兽。
“他一直在我体内想要夺走我的躯体。”高大的剑修将闻清音抱的更紧了,“三年前的龙脊山我去见你的时候我的经脉出了问题。”
龙脊山仙脉消失之后裴君珩身上经脉中的灵力问题更加严重,恶灵寄生于他的体内,将他原本就破损的经脉侵吞的更加严重。
“我看少宗主的经脉实在无法担当海内第一仙才的大任,应该由我取而代之,重塑坚不可摧的经脉,这样才能让赤霄剑尊满意不是吗?”
“何必要抵抗,当这万昼剑宗的少宗主有什么意思?他们从未将你看作是一个人,自然也没必要再留念于这世间。”
带着恶意的话语在耳边喋喋不休,每一句话都在往还在病中面色苍白的裴君珩心上戳刀子,可剑修面白如纸心智却出乎意料的坚定,不肯摇晃分毫。
裴君珩已与体内的恶灵斗了几天几夜,恶灵一直在伺机占据他的丹田,不间断的用言语想要扰乱裴君珩的心智。
恶灵碰到过许多修士,但是那些修士太过无用,往往都不用几刻就神智摇晃,败下阵来,将躯体的控制权拱手相让。
可是如此简单就能获得的躯壳,实在是太弱了些,都不够恶灵使用多久,便皮肉溃烂不似人形,生出恶臭不能再使用。
但海内第一仙才的躯壳就是不同,恶灵无比满意蛰伏在裴君珩的身体中打量裴君珩全身的经脉与躯体,按照以往的经验,以他的能力来说很快就能将万昼剑宗这位少宗主的躯体夺走,并为之所用。
可是恶灵万万没想到却是他想的太简单了,不愧为万昼剑宗最为锋利的一柄剑,裴君珩居然是个狠人,不仅对别人狠,更对自己狠。
恶灵通过经脉灵力在体内乱窜作怪,裴君珩就将经脉尽数封住,哪怕灵力淤积的疼痛让经脉有爆裂之感;恶灵想趁裴君珩神思困顿,陷入睡眠的机会趁虚而入,裴君珩就用剑放在自己的手边,只要一有困意就用剑割伤自己的皮肉以此换得清醒;连连失败的恶灵在裴君珩的脑海中不停歪曲裴君珩的记忆与感受,恶灵藏在裴君珩的体内读取了裴君珩的记忆,便特意说出那些刺痛的话想要激怒裴君珩失去神智,他便可以夺得控制权。
然而裴君珩的反应却是自封五感,经脉之痛无法阻隔,所以裴君珩整个人陷入一个只有疼痛的孤寂世界。
恶灵呆在裴君珩的身体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几乎要发疯,这次还是万昼剑宗的药医前来给裴君珩送药裴君珩才暂且将封住的五感解了,恶灵才终于有再次说话的时机。
万昼剑宗精心磨砺出的少宗主果然强大,心性异于常人。恶灵本该知难而退,可是这样一副完美的躯体,怎么能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弃呢?
何况越是这样的心性,越是这样的身体,夺取之后才更加耐用,方便他畅行海内,将这海内十洲四仙山给搅动的天翻地覆。
眼见药医离开后裴君珩又要将五感封住,恶灵又要继续处在前面那封闭的状态,见状恶灵暗自咬牙,语气一转换作另一种刻意为之的腔调。
“云中仙门侵吞了仙脉却还污蔑到万昼剑宗之上,闻小门主怕是和那些剑修一样对少宗主恨之入骨吧~”
提到了一些字眼,原本无波无澜自封若雕塑的剑修终于有了反应,他垂下紧闭的眼睫一颤,轻的似乎不能被发现,可是藏在他体内一直在仔细观察的恶灵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时机。
只要一提到这个人,裴少宗主坚若磐石的道心也会纷乱。
丹田中盘踞的黑气蔓延升高,猖狂的似在大笑。
他窥探这位裴少宗主的记忆,着实冰冷无趣。
一日日的只有练剑一日日的只有喧嚣风雪,千日万日不变的景色千日万日不变的生活,连他这个看客都觉得实在无聊,看的直犯困。
可是这一切的记忆在一个时间点之后忽的带上了瑰丽绚烂的颜色。
宛若冰封多年的厚土之下顽强破冰生出一朵嫩生生的粉色小花来。
这个时间点就是粉黛颜色杏树之上,随着满树娇艳含香杏花一同落下的,还有比杏花还艳的少年。
和春的色彩一同,撞了裴君珩个满怀。
作者有话要说:
-天上什么时候落下雨来?
-那我们再往树下躲些。
要开始揭露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了(跃跃欲试)。
第 48 章
真是有趣不是吗?
原来像裴君珩这样的海内仙才, 万昼剑宗最锋利的剑,也会在心中偷偷思念这样春的颜色。
记忆画面中所有柔软温柔的颜色皆倾注于此,其他的一切都是如霜雪般冷的黑白两色, 早就随着时间长河的流淌褪了个干净, 只有和春一同落下身着碎星鲛纱的小少年哪怕经过时间淘洗依旧鲜亮如新, 反而更加明艳。
像是这些珍贵的碎片被记忆的主人时常拿出反复思念。
云中仙门的小门主与万昼剑宗的少门主……
恶灵自觉找到了如何侵夺裴君珩神智的方法,见裴君珩面色变化,他更加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继续乘胜追击。
恶灵阴狠发冷的声音瞬间变为了另一种语调,清亮的就像山间的泉流,一听就能让人心中清醒,宛若清泉洗礼。
“长赢哥哥, 我送你的丹药如何?”
“万昼剑宗的剑修素来无礼野蛮, 只有长赢不同, 既然如此, 收下我的丹药长赢哥哥自当要珍惜。”
“如此破损的经脉不需留着,丹药中的东西会好好帮你重塑肉身, 你只需将一切限制打开, 准备迎接强化经脉便是。”
少年的声音清脆的犹如琉璃被击碎的声音, 眼前仿佛浮现出闻清音手揽着花枝, 一张比花还艳丽的脸庞倚在花朵中,嘴中对裴君珩说个不停。
恶灵形如鬼魅,声音也千变万化,在裴君珩的身体中如一团驱散不尽的黑气苟活,是黑夜中不怀好意亮着双眼的豺狼虎豹, 寻找一个机会便张着尖牙冲出。
裴君珩眼下的眼瞳因为闻清音的声音出现而微动一下, 很快就陷入沉寂。
恶灵模仿的确实完全相像, 甚至连闻小门主惯有的骄矜语气都模仿的一模一样, 尾音惯有的似嗔似撒娇也完美复刻,任何一个人来听都无法分辨是否是闻清音本人说的话。
可是恶灵只抓住闻清音的声音特点和语调,却不知闻清音根本不会说出这些话。
在得知裴君珩的经脉问题后向来仰着下巴看人的闻小门主难得微蹙起眉,偏过头没去看裴君珩。
见闻清音躲避的动作,裴君珩心中难得慌了神,从岱舆御剑疾驰而来,裴君珩的手掌渗血来不及处理就出现在闻清音面前。
在往日裴君珩都会将手掌渗出的血擦净,可今日闻清音却不如往常一般倚在杏树上等裴君珩,反而就站在龙脊山的海岸边等待裴君珩。
裴君珩匆匆下了剑,手掌上的血液也完完全全地袒露在闻清音面前。
在闻清音的逼问之下,裴君珩再也招架不住,将自己经脉的问题和盘托出。
自幼而来练习的功法缘故使得裴君珩体内经脉早就留下如此多的隐患,之后赤霄将灵力徒涨的方法用在裴君珩的身上,于是经脉更加承受不住发生破裂。
强制的拔高与毫不留情的锤炼在铸就一副坚不可摧的躯体之外还在这副身体内留下可能破碎的细微裂缝,一旦到达这些细小裂缝承受不住的程度——
就算是钢筋铁骨铸成的躯体,也会从体内轰然瓦解。
所以在裴君珩年岁渐长之后身体中日积月累的隐患也逐渐显露,每当他使用灵力,徒然暴涨的灵力便会折磨他的经脉。
赤霄剑尊不允许裴君珩拜访宗内的药医,裴君珩便只能寻方法自己解决。
他找到了将多余的灵力逼至一侧的方法,只要灵力倾注一只手臂,虽然灵力会撑破经脉自掌心渗出血液流下,但也至少让灵力找到了发泄口,不至于全身都承受如此折磨。
见闻清音侧着脸不肯看他,裴君珩无措的将手掌上的血抹在衣裳上擦拭干净,确保手掌上再也没有一丝肮脏的鲜血,裴君珩才敢将手伸出,手掌朝上展开在闻清音面前。
“玉笛。”
裴君珩低低唤道,他的手已被他擦拭干净,不会弄脏闻清音皎洁如云雾的衣衫或者一根发丝。
闻小门主纤长偏翘的眼睫扇了扇,他盯着身后龙脊山漫山粉黛和翻滚的海浪一会,终于愿意别过脸来。
“你先前御剑来见我,是不是都像这样流了血?”
闻清音一转脸就是这一句质问,裴君珩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又在闻清音的面前紧张起来。
他本想撒个慌蒙骗过去,可是闻清音的眼眸干净清澈的能倒映出世界的一切,包括此时站在他面前的裴君珩。
裴君珩的一颗心明晃晃的昭然若揭,没有一丝能隐藏的地方。
于是裴君珩放弃一切伪装,他像个犯错的小孩垂下头,小声答了一个“是”字。
说完这一声后裴君珩便僵直地站立,等待审判一般等待闻清音的指令。
他知晓这件事被闻清音得知后定然要生气,或许不愿再与他在龙脊山相见也不一定,因此裴君珩小心翼翼地瞒着,每次都将血迹擦拭的很干净,没成想做的再缜密的额事情也有败露的时候,今日竟被抓了个现行。
裴君珩抬起头,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其实根本不痛……”
辩解的话才冒出了个头就被闻清音抬起的手打断,闻小门主蹙起的眉头又冷又倔,细看还有烦躁笼在上头,将裴君珩的心提的高高的。
万昼剑宗的少宗主居然会如此害怕眼前小少年的一句回应。
果然闻清音的话语如头顶悬挂已久的利剑落下:“日后我们还是不要在龙脊山见面了。”裴君珩的经脉定是因为来回的御剑所需使用的灵力而破裂,前面裴君珩手掌上的鲜血几乎要将脚下光滑的剑都染红,由此可见裴君珩来一趟龙脊山要流多少的血。
况且因为经脉灵力掌心都渗出血来了,身上怎么可能不痛?!
也不知裴君珩的经脉问题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严重,而这样又瞒着他多久,若是再继续下去,裴君珩出了事中途从剑上落下掉在无尽之海里被淹死可怎么办?
于是闻清音对着面色难看的裴君珩再将自己的决定强调了一次:“不要再御剑来龙脊山见我了。”
闻清音轻飘飘的一句话,可是对于裴君珩来说怎么可能接受?
岱舆的时光枯燥无趣,与闻清音相见已是他冰冷麻木生活中的唯一光彩,怎么可能就这么结束?
裴君珩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
宣布完决定的闻小门主见裴君珩面容冷下眼眸发寒的模样便知道裴君珩不愿再也不与他相见,闻清音故作冷淡的表情马上就要维持不住,马上要翘起嘴角。
手腕蓦地被人抓住,裴君珩的手掌很大,能轻松地握住闻清音的手腕还有余。
握着他的手手背上青筋毕露,但抓着闻清音的力道却有意放轻。
他听见裴君珩的声音响起:“若不御剑,我就算是游也要游到玉笛身边。”
裴君珩的声音似乎因为闻清音这两句无情的话语咬牙切齿,还透着点坚定不移的狠意。
本就强装冷淡的闻清音再也忍不住,蓦地笑开了唇,少年的笑声比山间鸟儿的轻啼都要好听。闻清音笑的太厉害,甚至整个身体笑的弯下来,朝着裴君珩怀中的放下拱去。
紧抓住闻清音的手一顿,裴君珩前面泛冷的脸僵住,似乎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而少年已然笑倒在裴君珩的怀中,快活的笑声和笑的颤抖的身体贴在胸腔上,裴君珩也都因此感染上快乐来。
闻清音的手抓住裴君珩的衣襟稳住自己快要倒下的身形,用力的指节都泛出漂亮的粉色,他从裴君珩的怀中抬起脸,脸上是无方艳色,瞬间夺取心神。
“你真是傻了。”闻清音笑着看他,眼眸弯弯,眼尾逶迤出带媚的红痕。
“我怎么可能不见你呢?我想着你御剑而来太辛苦,以后便让我去岱舆寻你吧,只是岱舆的气候着实寒冷。你可要给我备好生热的玉炉,可别让我冻着了。”
少年的话语是甜蜜的方糖,哪怕眼前的是能将人毒死的□□,只要镀上名叫闻清音的这一种甜,裴君珩也会心甘情愿的当作世间美味的蜜糖吞下。
见裴君珩愣着没反应,闻清音自觉这种戏弄无趣,他直起身从裴君珩的怀中抽出拉开了些距离,但两人仍离的很近,近的裴君珩虚揽在闻清音腰后的手臂一收,满面促狭笑意的少年又会被他拥入怀中。
闻清音的面色正经了些,“待我回蓬莱后找寻些可用的丹药来,看能不能对你的经脉有用,就是找寻不到,我也能制作出能治好你伤痛的丹药。”
说到这闻清音又扬起了他尖俏的下巴,只一抬,浑身的骄矜与贵气便从举手投足流淌出来。
“毕竟在你面前可是整个海内最厉害的药修。”
他的眼眸直视着剑修,眸子比今日的日晖还要亮,“你是海内第一仙才,我也是海内第一药修。”并不多差于你。
蓬莱娇养长大的闻小门主就像羽毛闪亮的小孔雀,此时展着的每一根尾羽漂亮的不可思议,让人只想伸手去抚摸小孔雀翘起的尾巴,哪怕只是轻轻碰到一下都是无上的奖励。
脑中才刚闪过这个念头,先前从剑修怀中抽身的闻清音又主动往前一步,双臂环上裴君珩的腰。
花的清香充斥鼻尖,裴君珩低头看向埋在他怀中的脑袋。
那毛茸茸的黑色脑袋一动,闻小门主的小脸侧着探出,脸肉压在裴君珩的胸膛上都被挤的变了形,眼睛亮的惊人,浓密的眼睫一眨,便多情地能眨到人的心上。
闻清音轻轻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怀中响起:“岱舆的守卫实在没用,我来去自如轻而易举,所以……”
“下一次让我来找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老婆心疼我15555555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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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内当年的事情全都展现,剩下的就给我好好谈恋爱(吸烟.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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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恶灵变作闻清音的腔调只让裴君珩觉得可笑, 他的手指抬起准备再将自己的五感封闭。
比起完全的黑暗死寂,裴君珩更不能忍受这不怀好意的恶灵借着闻清音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胡言乱语。
瞬间察觉出裴君珩意图的恶灵马上用他尖利的本音在裴君珩的脑中嚎叫:“等等!”
裴君珩能忍受那完全的荒芜,可是他受不了啊!再这样搞下去, 哪怕是鬼也要被逼的发疯!
然而恶灵的慌神只会让裴君珩更坚定自己的决定, 在裴君珩的手快要掐好法诀之时, 紧闭的窗户突然传来轻叩的声音。
裴君珩的动作停了下来,紧张的恶灵发出劫后余生的叹息,惹得裴君珩的眉头蹙的更深了。
隐约可见窗户外的一个黑影,像是一种鸟儿。
裴君珩只看了一眼就从久坐床榻上下来,这难得的动作惹得恶灵忍不住开始阴阳怪气地念叨:“哟,少宗主竟然舍得从床榻上下来了, 真真是难得。莫非是是少宗主的情人前来叩窗, 少宗主才如此急不可耐?”
“只不过瞧这黑影的形状, 少宗主挑选情人的口味可真是奇特啊。”
恶灵以黑气的形态蛰伏在裴君珩的丹田附近, 除了动摇裴君珩的神智,恶灵也等待着裴君珩体内的经脉再次破裂, 丹田附近的黑气可瞬间充斥裴君珩的所有经脉, 宛若黑雾弥漫, 便可暂时躲过裴君珩身体的掌控。
裴君珩体内的经脉有多处破损, 只要灵力再次失控加重破裂,恶灵就有了可乘之机。
但如今裴君珩在服用药医呈上的伤药后在床榻上盘膝静养,常折腾的经脉与灵力终于有了休息的时机,于是经脉的破损开始慢慢恢复,眼睁睁看着侵夺裴君珩身体的有一个机会从眼前流过, 恶灵不由的更加气急败坏。
现在裴君珩终于动了身形, 恶灵免不得要嘲讽一下。
裴君珩自然不会理这嘴贱的恶灵, 他径直走到窗前。
剑修身姿一如既往的挺拔如松, 哪怕他此时经历经脉大劫,内里虚空,此时也挑不出一丝懈怠来。
他伸手将关住的窗扇打开,窗户才开了一个缝,屋外的风雪就迫不及待地涌过来,冷风灌的裴君珩以手作拳挡在唇前虚虚咳嗽一声。
现在窗外等候的是岱舆不会有的仙鹤,来自蓬莱的仙鹤嘴中衔着一封信笺,习惯蓬莱温暖的仙鹤不适应岱舆的冷寒,爪子在窗台堆的雪上踩来踩去。
见裴君珩终于来开了窗,等待已久的仙鹤便伸长脖子将掀着的信笺屋里一扔后便仰起头长鸣一声,往回一转拍拍翅膀迫不及待地飞走了。
信笺被冷风吹到裴君珩的怀中,裴君珩甚至都来不及关上窗就已伸手展开这封跨越山海而来的信笺。
上头只有几个字——“龙脊山老杏树相见。”
这封信笺没有落款,裴君珩却知是谁派遣仙鹤衔信而来。
龙脊山上杏树无数,信上没有提是哪棵杏树,裴君珩也知“老杏树”所指的是哪一棵。
他和闻清音之间,本就没有熟悉的没有间隙。
而龙脊山,就是他们之间容不下第三人的秘密。
“哟,看来真的是小情人来相见了,少宗主不会不见吧?我还要感谢一下他将我送进少宗主的身体中。”
藏在裴君珩心中的恶灵将外面的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他看着裴君珩珍重地折好信笺,贴身放在衣襟处。
盘绕在丹田处的黑气百无聊赖,嘴上不停歇地阴阳怪气,其实他根本与闻清音送给裴君珩的丹药毫无关系,裴君珩经脉隐疾经年累月,表面无懈可击,其实早就有许多漏洞现出,当这些漏洞多到一定数量,那便会酿成大祸。
闻清音送给裴君珩的洗髓丹确实是海内难得的上品,应是费尽心思为了裴君珩暗伤而炼制的,洗髓丹能将早就不堪重负的经脉扩张,修复经脉上的细小裂痕,但在进行这些作用前需要将所有的经脉伤处击碎重新生长,重新生出的经脉只会更加强健。
裴君珩修为高超,灵力充沛,区区洗髓丹造成的经脉重塑只需片刻便能完成。
然而在服用这枚丹药之后裴君珩体内的灵力恰好因为赤霄剑尊的惩戒而又一次暴走,原本绰绰有余的灵力如山洪暴涨毁坏经脉后再次干涸,虽很快重新生出新的灵力但也完全不够承受经脉的重塑,所以经脉的裂痕更加严重。刚好抢夺躯体一路到岱舆的恶灵嗅到时机,便循着错漏钻进裴君珩的身体。
万昼剑宗的剑修不知这其中关窍,只知道裴君珩在服用云中仙门闻小门主递出的丹药后便经脉破裂,差点修为散尽成为废人。
药医看出了些端倪,但不相信赤霄剑尊的行为是导致如今情况的诱因,他们细细推测,最后还是敲定是那枚丹药的问题。
云中仙门与万昼剑宗本就积怨颇深,不容水火,云中仙门的小门主对他们剑宗的少宗主做出这种阴狠的事情也不无可能,就算少宗主不相信又如何?总不会是他们万昼剑宗的人害了自家的少宗主。
所以裴君珩熬过经脉的大劫之后醒来,得到的便是全宗上下言辞一致的解释,都是云中仙门的小门主不怀好意,递出情况不明的丹药,害得裴君珩受此伤害。
哪怕裴君珩拒绝这种说辞,但一张嘴哪能抵得过整个万昼剑宗的嘴?最后是一名弟子又在裴君珩面前说着有关这次丹药的事情,被床榻上怒极了的裴君珩抽剑斩断半透发丝,其他人这才不敢再在裴君珩面前提。
可是裴君珩可吓不到他体内的恶灵,惯会惑人心智的恶灵自觉抓契机,便张开口在裴君珩耳边灌输着他也是闻清音丹药所致的话语,想要将裴君珩记忆中唯一的色彩也毫不留情地击个粉碎。
只要将这唯一祛除,那裴君珩自当再也没有往后继续长存于世间的希望。
可惜裴君珩心智坚定,不似一般人容易被迷惑。
恶灵对信笺上所说的出门不抱希望,裴君珩愿意从床榻上下来已经足够让他惊掉下巴,毕竟裴君珩瞒着万昼剑宗的人前去龙脊山定是要御剑而行,而御剑必定要动用灵力。
以裴君珩此时的状况最需静养,若是贸然动用灵力,还是前去并不近的龙脊山,无异于自寻死路。
能够自封五感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盘膝静坐的裴君珩怎么可能察觉不出其中的玄机?
所以凭这几天恶灵对裴君珩的了解他根本不抱希望,这清醒的要命的裴少宗主必定不可能……
哎?
长剑出鞘的声音打断恶灵在裴君珩丹田那的长篇大论,恶灵就这样看着方才还理智聪明的裴君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