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约摸四五十岁, 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
不过身上的裤子皱皱巴巴的，像是很久没有打理。
男人紧皱着眉, 视线从老太太身上转移到赵糯身上，目光略带些不满, 张口说：
“糯糯你也是，怎么现在才到, 我等了你快一个小时, 让长辈等着像是什么话。”
男人的语气中还带着训斥, 赵糯对他的语气不以为意，李温蘅却不满的皱皱眉, 看着男人的眼神多了几分冷意。
就在这时，老太太说话了：“怎么让你等一会儿就不乐意了, 做儿子的还埋怨起妈来了？”
老太太板着一张脸, 看着男人冷哼一声说：“再说了，糯糯出发前不是给你说过时间吗, 自己来早了还埋怨起孩子。”
她说话时拉起赵糯的手往上走，经过男人时瞪他一眼, 语气透着怒意：“我一回家就搞这么多事, 存心不让我好是吧？”
“不是，妈你别生气，我就是说你们怎么回来这么晚，这不是担心您在路上坐车时间长，怕您不舒服嘛。”
男人连忙笑着讨好老太太, 见老太太上楼，他往旁边站了站，给她和赵糯让路。
他余光看到赵糯手里拿着的袋子, 红色的塑料袋被撑得满满的，似乎装了不少东西。
似乎是为了在老太太面前表现一番，男人笑着对赵糯说：“糯糯手里的东西沉不沉啊，我来帮你拿着吧。”
说着就要伸手拿过赵糯手里的袋子。
就在他的手要碰到袋子时，赵糯往旁边闪了一下，她眼睛笑得弯弯的，对男人说：
“不用了二舅，你在这里等了那么长时间也累了，我自己拎进去就好。”
赵糯的话乍一听没什么，仔细一想有些嘲讽。
而男人显然没意识到这点，还认真的点点头。
赵糯也懒得搭理他，正好这时老太太拿出钥匙打开防盗门，赵糯招呼李温蘅进屋。
进屋后，赵糯介绍男人和李温蘅互相认识。
这个男人是李温蘅的二舅，听到外甥女结婚的消息，二舅最先关心的竟然是彩礼，不过李温蘅想想男人在楼道的那番表现，也不意外。
“我们这边都是兴十万彩礼，加县城一套房，你家给了多少？”
男人说话时眼睛直勾勾盯着李温蘅，看他的目光似乎盯着一座移动的金山。
见李温蘅不说话，男人紧皱眉:“不会什么也没给吧，这不行啊，什么都没给怎么能让你娶走我们家的闺女呢。”
“啪——”
“啊——”
惨叫声和清脆的声音同时响起，老太太一巴掌拍了下男人的脑袋。
从声音就能听出，老太太手劲不小。
男人更是摸着自己被打的地方，看着老太太疑惑又诧异的说：“妈，你打我干嘛？”
“彩礼是人家两口子的事，管你什么事？”老太太瞪着二舅，语气很凶。
男人还想解释，张口说：“我这不是担心糯糯轻易嫁过去受欺负...”
“怎么糯糯以前要上学时不见你这么关心她？”
老太太的突然一声反问，让男人说不出话。
李温蘅看着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男人，又看了眼仿佛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的赵糯，他紧抿唇。
就在男人张口想说话时，老太太先他一步张口说:“糯糯，家里很久没人住了，那些醋酱油盐调料都没了，你和温蘅去超市买一些吧。”
“好。”
赵糯倒是什么都没说，应了一声看向李温蘅，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楼下的阳光热辣烧的人皮肤觉得很干，即便是走了阴凉处，也没多大作用。
赵糯走在前面带路，但她一言不发，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落寞。
父母去世后，赵糯是被姥姥抚养长大的，其实一开始舅舅们并不希望由姥姥抚养赵糯。
但父亲那边的亲戚，常年不联系，听说父母是因为赵糯出事，更是把她视为洪水猛兽，离得远远的。
二舅从小不喜母亲，同样不喜欢赵糯，一开始听说老太太要抚养赵糯更是百般反对。
那段时间，赵糯总觉得世界上孤零零的只剩下自己了。
“糯糯我还是第一次来问水县，你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忽然从身侧响起一道磁性悦耳的男声，她下意识扭头看去，只见男人站在阳光下，背后是红灿灿的太阳，仿佛有光。
赵糯哽了下，她站在原地不说话，静静看着男人。
没听到回复，李温蘅也不急，微微眯着眼，笑着看向小姑娘。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一声清脆的女声:“是。”
“在我五岁前，我都是和姥姥一起住在这里。”
赵糯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怀念，说话时目光打量着周围的房子，比起y城常见的高楼大厦，六层小楼真的是太矮小了。
“那后来你是怎么到y城的？”李温蘅又问，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
说话时，他自然靠近小姑娘身旁，站在她身边与她并行。
“因为爸妈把我接去y城上学了啊。”
赵糯回了一句，继续往前走。
李温蘅这次不是跟在她身后，而是站在他身侧，边走边说：
“糯糯我很好奇你跳了几年级，是连着两级一起跳的吗，我只见过跳一级的。”
“不算是一起吧。”
赵糯眼睛向右上方瞟了瞟，这是她思考时的惯动作。
“先是从二年级跳到四年级，上了几天课觉得四年级的课程也就那样，就跳到了五年级。”
“这样啊。”李温蘅说着忽然想到什么，扭头看着赵糯说:“你知道吗，我刚到学校看到你时，感觉你特别小。”
他说话时还伸手比了比赵糯当时的个头，语气中带着浅浅笑意:“我当时还在想是不是进错班级了。”
听他说起以前，赵糯也想起他刚刚转学过来时的样子，她对男人说：“其实我当时觉得你特别凶，也不爱和人说话。我和你打招呼，都不理我。”
小姑娘说话时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李温蘅的小眼神还带着几分控诉。
“我当时……”李温蘅连忙说，但是后面的词想了下才说出来，“认生，而且不懂事。”
赵糯听到他话中的认生愣了下，忍不住笑了一声。
又听到男人说:“你看我现在，都会自己找话题了。”
他说着眼睛看着赵糯，似乎再说什么。
两人说话间来到超市，按照老太太的要求买了调料后，赵糯又买了些菜，李温蘅一人拎起两个大袋子。
两人在小区门口看到了赵糯的大舅，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t恤，下身是一条深色的长裤，裤腿处还能看到一些白点子。
大舅身材魁梧，敦敦实实的上身看起来很有力，看起来像是常年干力气活的人。
大舅听到赵糯介绍李温蘅时，显然是愣了一下，他对李温蘅点点头打了声招呼，显然没多关注他。
大舅问赵糯：“你姥姥回来了吗，她身体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问题了，她现在在家和二舅说话呢。”
赵糯说着和大舅一起朝着小区走。
走着走着赵糯忽然想到李温蘅，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发展李温蘅一人拎着两个大袋子，走在后面就像是一个拎东西的小跟班一样。
赵糯觉得全部东西都让他拎着有些不好意思，她伸手说：“我拿一个吧。”
“不用了，马上到家了。”李温蘅说着眼神示意她看看不远处的单元门。
赵糯的目光却放在他的双手上，从手侧边缘，可以看到男人的手勒出红痕。
赵糯忍不住问：“是不是太沉了，我还是帮你拿着吧。”
“没事没事。”
虽然这么说着，李温蘅手腕轻轻动了下，只有在手部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人为了放松才会这样做。
赵糯执意要拿，李温蘅只能叹一口气说:“那你拿一边吧，我们俩拎着这个沉的。”
赵糯点点头，从他手上拿过袋子的一侧。
两人一人拎着购物袋的一边，朝着不远处的单元门走去。
李温蘅走在阴影中，轻轻笑了下。
两人到家后发现大舅和老太太正在说话，二舅不知怎么，坐在沙发一侧不讲话。
他看到赵糯和李温蘅进屋，更是微微侧头。
不过也没有人搭理他，两人把东西放到厨房，长辈在外面说话，赵糯便自觉承担了午饭，李温蘅帮他打下手。
李温蘅显然是不常做饭，择青菜的动作有些手生，还是赵糯蹲在身边告诉他哪些要，哪些不要。
吃完午饭赵糯和李温蘅也没有多待，收拾一下准备回y城。
李温蘅只请了一天假，明天还要上班。
临走前，老太太从柜子里拿出一摞干菜给赵糯说：“这个东西你放在柜子里，想吃的时候拿出来泡一泡就行了，不过你和温蘅两人也吃不了多少，少泡点。”
老太太说着拍拍外孙女的手，“多泡也没事，放在冰箱里冰着就行。”
老太太话音刚落听到二舅嗤笑一声，他说：“就她那小冰箱，能放下什么？”
说着二舅手动了下装排骨的铁盆，见里面还有不少排骨，又说：“妈，写着排骨我先拿走了啊，正好小皓最近想吃排骨。”
他说完，不只是赵糯就连大舅也微微蹙眉。
二舅站起身就要去厨房找袋子，这时赵糯拿起一旁的盖子，直接整个扣在铁盆上，弯弯的眼睛看着他说：“小皓想吃排骨，您就去菜市场给他买点啊。话说今天是周六，小皓应该放假了吧。”
“不来看刚生病痊愈的奶奶就算了，还得从这里给他拿东西回去，也不怕拿到病吗？”
赵糯说话时微微眯着眼，虽然笑着，深色的眸子中透着冷意与讽刺。
看到这样的赵糯，李温蘅微微笑了下，他站在小姑娘身旁，这才正式打量起那个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