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桃思维停滞了几秒, 觉得自己可能得去什么寺庙求个符开开光。
不然怎么在哪儿都能撞上傅寻止这尊瘟神。
算了。
池桃在心里安慰自己。
这餐厅这么大,也不一定能撞个正着。
再说了,她和陈盛源只是纯洁的小时玩伴关系, 也没什么好心虚的。
再退一万步, 即使她和陈盛源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也和傅寻止无关。
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 池桃也没了多少负担。
餐厅上菜速度很快,陈盛源点的都是这家的招牌菜,辣椒将虾球染得红闷闷的, 牛肉粒颗颗饱满,鲜嫩多汁, 盘子下面的酒精燃着幽蓝色的火, 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看到鲜红的辣椒,池桃皱了下眉,想起今早医生和她说的, 最近只能吃清淡的食物。
就有点儿烦。
新鲜的, 看着就很好吃的东西在你面前, 你却不能吃。
对面的陈盛源已经动筷了, 一口一个虾球,吃了满嘴油汁, 还在问她:“桃子姐……”
池桃:“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他这个样子,哪还有外边儿温暖可爱小太阳人设的大明星样?
还好她不是陈盛源粉丝。
陈盛源已经把虾球咽下去了,接过池桃递过来的餐巾纸:“桃子姐,你不吃吗?”
他顿了下, 像是想到了什么, 语气多了些小心翼翼:“是不合口味吗?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辣的。”
陈盛源是真挺喜欢池桃,甚至,不止是把她当成一个姐姐看待的。
在幼儿园, 长得还没他高的小萝莉,站在他面前替他出头,嘲讽那个欺负人的同学和始终处于旁观状态的老师,像是有一双手,把他从自卑的阴影里,硬生生拖了出来。
从那时起,池桃在他心里,就是个和盖世英雄一样的人物。
地位甚至一度高于了哥哥。
所以,池桃搬家那天,哭得最伤心的是他。
一别经年,他在逛街时被星探发现,抱着玩玩儿的心态进了娱乐圈,又因着这张脸一炮而红。
红得太过于突然,陈盛源其实没多少真实感,一开始连帽子口罩都不戴。直到在街上走着都会被粉丝追着要签名,拖累了他的行程进度,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名气真挺大的。
意识到这点后,陈盛源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池桃能不能看见他。
他少时崇拜的盖世英雄,经过岁月轮转,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还记不记得他呢。
重逢以后他一时口误,不知林青竹去世的消息,可能触到她痛点了。
陈盛源为此愧疚了很久,一直想找个机会道歉,到现在,连和她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怕说了什么话惹她不高兴。
他甚至不敢问昨天抱走她的是谁,只能装作无所谓,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好好当一个弟弟,再慢慢观察她反应。
池桃自然不知道陈盛源想得这些弯弯绕绕的。
她以前确实挺喜欢吃辣的。
后来身体状况不太好,像个易碎的玻璃娃娃,生病了只能吃清淡的,迫不得已只能戒了。
这么多年没见,小胖墩不知道她身体状况,给她点辣的很正常。
一点点……应该没事儿吧?
池桃舔了舔唇瓣,犹豫了几秒,也不想辜负陈盛源的一片好心,确认似得问:“这个很辣吗?”
“没有的。”陈盛源连忙摇头,“只是红椒看上去很辣,其实真吃起来没什么辣味的。”
“这样。”
池桃稍稍宽下心,如果没什么辣味的话,只有一点点,她的胃还是承受得住的。
这么想着,她便没什么心理负担的,跟着他夹了个虾球。
陈盛源说得没错,虾球只有入口的时候有些许辣的感觉,也不像辣,更像是在烧。
烧了那么一秒,就只剩下虾球最原始的口感,混着店里特调的酱汁,感觉很特别。
不愧是招牌菜。
不知不觉间,池桃连着吃了好几个。
其实正如医生所言,要是有人管着她,池桃的身体不至于这么差。
每次生病后都不注意休养,非要作死吃香的喝辣的,大学变本加厉,还和朋友去潜水,落下病根,恶性循环到如今这个地步。
池桃骨子里是叛逆的,讨厌听从别人的管教,非要反其道而行之的那种人。
所以,当胃里出现熟悉的痛感的时候,她脸色都不带变一下。
以去洗手间为借口离开,池桃双手撑着洗漱台,弯着身子,手背因用力而泛起青色的筋,想等这一次痛楚过去,回家吃药。
还好不是很辣,这次的痛楚比早上要轻得多。
至少不会再出现昏倒的情况。
等腹部痛楚暂缓,她稍稍抬眼,瞥见镜子里的人。
脸色苍白如纸,偏偏红唇艳得像火,色差对比强烈,看着就有咬一口的冲动。
池桃用力闭了闭眼,唇角弯了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这是她应得的下场。
池远工作很忙,林青竹也需要经常外出寻找灵感,池桃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
没人管着,自然就无法无天。
傅寻止离开以后,似是察觉了她状态的不对劲儿,林青竹开始减少外出的时间,来陪她。
她上大学,为了方便让池远买了个小公寓,林青竹也经常会过来陪她。
后来,林青竹病得越发严重,来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去世。
池桃有那么一瞬间,有了和她一起走的念头。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
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还没问清傅寻止离开的原因,还有学业没有完成。
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只是越来越放纵自己,也越来越不把身体当回事儿,连着通宵好几天也稀松平常。
由着自己造作自己罢了。
等痛楚渐缓,池桃洗了把脸,调节了一下面部表情,感觉看不出什么异常,才离开洗手间。
却在门口见到了熟悉的人。
男人穿着与今早无异,还是那款黑色休闲服,倚着墙,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烟,灯光明灭间看不清表情。
只觉得他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气压比往常还要低,渗着点儿西伯利亚寒流般的冷。
池桃眨眨眼,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不确定傅寻止站在这里,是在等她,还是单纯地想在这里站着。
直觉告诉她是前者。
应该不会有人脑子有病到没事干在洗手间前边站着。
毕竟今早他还送她去了医院,看起来还是冲着她来的,这么直接当陌生人走过也不太好,池桃迟疑了一下,还是和他打了招呼。
“傅寻止。”她在他身前站定,“你站在这里干嘛?”
余光瞥到他指间的香烟,她吸吸鼻子,没闻到他身上的烟味。
应该只是拿着。
这么仔细地近距离看,他的眼底一片漆黑,像是极力压制着什么情绪,像是下一秒,被深压在海平面底下的浪潮就会爆发,随即,将她吞没。
大脑打响警报,男人散发的危险系数极高,池桃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不想再多停留。
她还要回家吃药。
她后退的这一步,像是崩断了男人紧绷着的最后一根神经。
男人大步向前,长臂一伸,把她抱进怀里。
铺天盖地的,独属于傅寻止的气息将她包围,像是要把她融入骨血的力度。
有点儿疼。
池桃下意识想挣扎,却反被他抱得更紧。
明白两人的力量差距,池桃象征性地动了几下,便放弃,安安静静地任他抱着。
池桃觉得,自今早傅寻止把她送去医院后,她对这个渣男的容忍程度,高到了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她叹了口气,认真地问:“傅寻止,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虽然他身上的酒气很淡,大多被洗衣粉和他身上的松香所掩盖。
池桃也能感觉到,他举止不像个清醒的人。
应该是喝了不少。
男人没回应,只是沉默地抱着她。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池桃脑袋有点儿疼,刚才好不容易缓下去的痛楚,又隐隐涌了上来。
“傅寻止。”池桃费劲儿地抱着他的手臂,想把他从自己身上挪开,和他讲道理,“你先放开我,我把你送回家行不行?”
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他现在的情况,像个小孩子,看到了什么珍宝,迫不及待地想要据为己有。
还特别护食,抢一下都不让的那种。
男人的手劲大得离谱,池桃身体又不是很舒服,发挥不出全部的力道。
推了半天儿也没推动丝毫,池桃认命地叹了口气,从裤袋里摸出手机,打算给陈盛源打个电话来救场。
陈盛源接得很快,似乎等急了,语气有些焦躁:“桃子姐?怎么还没回来?出什么事了吗?”
现在的情形是挺尴尬的。
池桃清了清嗓子,正打算简要和他说明一下情况,抱着她的男人突然动了。
抱着她背的手缓慢上移,捏着她命运的后脖颈,微微使力,迫使她把脑袋抬高。
两人的距离极近,她几乎能数清男人到底有几根睫毛,鼻息间是男人浅浅的气息。
电话不知什么时候被男人掐断,他配合似地低头,像是要与她唇瓣相贴。
“兆兆。”他轻喃,“不要和别的男人吃饭。”
像是被触到了什么雷达。
池桃猛得从蛊惑中清醒,脑袋往后仰,避开他的触碰。
“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