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肆挨着她坐下,拿起另一根竹签,也戳了一个吃。
一碗臭豆腐,很快见了底。
湖面暖风轻拂,老太太瞅的笑没了眼。
起身回酒店时没有原路返回,顺着清净的小巷往那个方向走。
窄窄的青石板走道,两旁攀附在屋檐的橙黄灯光,老旧的墙体沉在时光的长河中持续斑驳。
陆尔仰头看了看,有种无法言说的怅然。
“这边大部分的房子还归私人所有,不过地处偏僻老人家居多,年轻人就逢年过节回来一趟。”
路过一间大户人家的院门,黑色大门紧闭,铜环静悄悄垂落中间,红色灯笼挂在两旁,墙内有绿植攀爬出一角似在窥伺外间景象。
“要进去看看吗?”沈听肆说。
“你不是说这些房子是私产吗?”
沈听肆目光微微下落,“嗯”了一声,“想看还是能看一下的。”
陆尔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他们站在腹地的位置,这一片对比别处略显空旷一些。
沈听肆走到门前,陆尔以为他是要不管不顾的敲门。
结果是低头捣鼓两下,摸出了一把钥匙。
“这是我家的旧宅,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在这里住过一阵子。”
“你们祖籍在这里?”陆尔惊讶,这倒是真的不知道。
沈听肆推开门,侧身让她进去。
“使用时间很短,中间还彻底荒废过,我十几岁的时候老太太回来找人修缮过,她跟我爷爷感情并不好,但可能年纪大了对年轻时有念想。”
类似四合院的构造,有很重的霉味,外头石桌上还有明显的灰尘。
清冷萧条的气息弥漫,基本没看头。
陆尔问:“这里都没人打扫吗?”
“应该是有的,可能时间隔得比较久。”
回到酒店后沈听肆陆续打了几个电话,零星的对话内容可以得出是在处理旧宅的清理问题。
陆尔洗漱完出来,他正好结束通话。
沈听肆看了她一眼,“把头发吹干,别感冒了。”
“没找到吹风机。”
沈听肆走去卫生间查看,很快捞着一只白色吹风机出来,在沙发旁接上电源。
刚抬手,陆尔猛地从沙发上窜起来,“我自己来。”
“紧张什么?”沈听肆扫了她一圈,明显的慌张让他失笑说,“我还能把你吃了?”
说着将吹风机递过去。
陆尔抿着唇不吭声,伸手捞住吹风口。
下一秒,一个天旋地转被他压进了沙发中。
她惊慌抬眼,撞入沈听肆含笑的双眸中,这双看什么都让人错觉深情万分的眼睛,此刻满满的都是她的模样。
“我帮你吹。”他低声说。
“不需要。”
沈听肆一把将人拉起来,腿压住她的,使得人被迫仰头靠在沙发背上。
吹风机工作的声音瞬时传来,男人修长的五指穿过潮湿略略带黄的头发。
明明是亲近的举止,却让陆尔如临大敌,整个人僵在那。
时不时碰触到头皮的五指让她折磨万分,像尖锐的爪牙悬于头顶,谁都不能保证下一秒是否会迎来皮开肉绽。
她穿着酒店备置的一次性浴袍,领口因方才的挣扎而敞开几分,内里风景若隐若现。
从沈听肆的角度恰好能尽收眼底。
他关了吹风机,陆尔一口气还没松完,俯身在锁骨处落下一吻。
“去床上躺着?”湿热的呼吸吐在脖颈处,让陆尔后背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
她扭过头,“我还不想睡。”
沈听肆也不勉强她,径自起身走去浴室。
很快传来水声,这声音像某种倒计时,让陆尔万分焦躁。
她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不能坐在原地等死。
但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最后起身去喝了一大杯冰水,低温让暴躁的情绪得到片刻的安抚。
她盯着墙上一处发呆,过去很久水声终止,取而代之的是无声的脚步。
“肚子饿吗?”
陆尔搁下杯子。
他站到身侧,空气里传来沐浴后特有的味道,有别于她的,应该还有剃须泡沫的气息。
“可以给总台电话叫餐,或者点外卖,不过这边应该没什么好吃的。”
陆尔:“不饿。”
“那早点休息,明天好看日出。”
“我不想爬山。”陆尔重申,又转身走去客厅。
沈听肆跟着出去,问她:“礼尚往来,帮我吹头发?”
“我没求着你帮我吹。”
沈听肆对她这态度一点不在意,甚至还好脾气的玩笑说:“那我求你?”
陆尔看他一眼。
他把吹风机递过来,并很是配合的坐到她身侧,男人宽阔的后背紧紧的贴在了她身上。
“我能拒绝吗?”
“我会难过的。”
陆尔嗤笑,心想这人难过与否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沈听肆似知道她心中所想,加上一句,“帮我吹头发,等会允你一个要求。”
静默片刻后,陆尔收起了自己不堪一击的坚持,默默接过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沈听肆微微扯起嘴角,露出一抹得逞后却并没有特别畅快的笑容。
这个晚上两人同床共枕,陆尔被他整个搂在怀中,但也仅此而已。
在陆尔没有松口的当下,沈听肆克制住了欲望。
意料之中的没有睡好,陆尔整个晚上都处在半睡半醒之间,睡眠非常的浅。
这也导致在沈听肆起身的下一秒,她也睁开了眼。
房间里并非全然黑暗,外间的灯光特意留着,漏进来一些。
两人视线一撞,沈听肆低头在她眼睛上轻轻吻了一下,稍作停顿后又吻了一下。
“看日出了。”他哑声说。
陆尔木然开口:“我不要爬山。”
沈听肆好笑,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一起靠坐床头。
随后打开电视,将手机画面投屏。
山顶的位置,有浅浅的人声伴着呼啸的风声,浓厚的云层边际露出金线,神圣的光芒洒在涌动的云海上,不由自主的叹息声自里传出来。
陆尔半张脸埋在被子中,眼睛盯着这天实时传递过来的第一缕日光。
如果祈愿有回响,愿上天原谅她的惫懒,让柳慕远余生顺遂。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家里人轮着流感了一遍,真是始料未及。
? 87、89
回来后不久, 沈听肆问她是否要重新参与配音工作。
如果愿意,他可以帮忙协调, 把她放到重量级团队中, 去做她热爱的那份工作。
只是这样的热爱说来总归不再纯粹,蒙尘的东西一般都是可有可无的。
陆尔没答应,继续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
吴蕊清闲时会约着见面聊天, 只是现在她的休息时间也不宽裕,有人等着瓜分。
陆尔识相的不去多找她。
转眼又入冬,一场风雨过后, 枯叶满地,萧瑟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尔牵着狗去公园爬山,一轮下来起了薄汗。
准备打道回府的同时电话响起, 这个点一般只有沈听肆会打来, 询问她似乎否用过早餐,眼下在做什么这种无聊费时的话。
不过一段时间下来,居然也有点习惯了。
陆尔没给他备注,仍旧是一串字符, 没细看直接接了起来。
“牵狗遛弯呢。”她自发交代了句。
那头意外的静了下来。
半山腰上上下下运动的人不少, 各个年龄段皆有。
卷着草木味的清风缓缓在旁掠过,陆尔突然激灵了下。
她拿下手机看了眼, 是一串并不熟悉的字符, 不属于印象中的任何一个人, 却冥冥中有预感。
“喂?”陆尔重新把手机放到耳侧,眼睛看着坐于脚边吐舌头的狗,“柳慕远?”
一声破碎的轻笑, 之后是微哑的声音:“被你猜到了。”
陆尔张了张嘴, 想说点什么, 但每个字滚到唇边都感觉不合时宜。
就像热油温度过高,放进什么都能着起来一样。
“我们能见一面吗?”停顿了一下,他补充,“不会占用你太久的时间。”
“你在哪?”
柳慕远说了一个地址,距离这边不远。
陆尔原想先把狗送回去,又觉得虽然是只狗,但也总比只有两个人强,还是能起到些许调节的作用。
于是直接带着狗前去赴约。
车子在科技馆门口停了,边上有个中心湖,这个点没什么人。
柳慕远就在湖边的阶梯上坐着。
眼熟的着装,沉沉的一点黑色,近乎要溶于湖面。
陆尔牵着狗走过去,应该是对方身上阴郁的气息太过浓重,还未到人前,狗先浮躁的叫了两声。
柳慕远这才扭头看过来,随后起身站在远处等待。
又是一段时间没见了,除了脸色看起来不佳外,其余没有太大变化。
“空气不错,随处走走吧。”陆尔提议。
两人一狗沿着湖面外围缓慢溜达,气氛比陆尔预期的要稍微好上一些。
尽管都没说话,但也不会觉得太过压抑,可能是在户外的关系,又或者两人的心境本身就有别于过去。
“我本来以为出不来了,我都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虽说争执受伤是意外,但如果有选项,我希望那些碎片全部能扎进她脑子去。”
“美满的家庭是我最后的仰仗,从来没想过这些都是假的,我从小建立的三观被砸得一塌糊涂。”
“那几天过的非常错乱,现在回过头去看,我自私的陷在情绪中,一点都没想起你。”
“我没想过你会担心与否,没想过自己一走了之会给你留下什么,家庭繁杂和你之间我选择了前者。”
陆尔前进的脚步骤停,跟在边上的哈士奇仰头看了她一眼。
柳慕远望着前方几只在平地上踱步的白鸽,视线微微下压,竭力克制着什么地开口:“这狗是你们一起养的?”
陆尔吞咽了下口水,闷闷的“嗯”了一声。
柳慕远轻点头,“怎么办?真想把它一脚踹湖里。”
狗很应景的吠了两声。
他们开始往回走,柳慕远送陆尔上车,车子开出去很远,倒车镜里还有他呆立路边的身影。
直到转弯才彻底不见。
当晚沈听肆回来的要比往日早,并且可以明显感觉到情绪不佳。
陆尔不知道他在不高兴什么,也没兴趣去了解,只是避着他减少接触。
然而就是她这种避之不及的态度宛如火上浇油,立马将沈听肆本就隐忍的情绪给撕拉开,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
等回过神他已经将陆尔压在了身下,手掌下柔软温热的躯体明晃晃昭示着这人就在自己眼前,并呈现着一种任你予取予求的姿态。
他抬手,指腹留恋的滑过她的眉眼鼻梁,落在粉嫩轻抿着的嘴唇上。
紧接着一低头,深吻了上去。
陆尔倏尔睁眼,下意识挣扎,却越挣扎越被压制,成年男女力量上的差距显而易见。
她完全溃不成军,只能被迫承受。
插枪走火之际,在她即将窒息而亡的前一秒,沈听肆大发慈悲的退后几许,目光灼灼的落在她染了绯色的脸上。
“今天我不想等了。”他声音喑哑地说,似在宣布什么一般郑重。
陆尔眼见得慌乱起来,“不行!我……啊!”
沈听肆一把将人给扛了起来,转身走向卧室。
事态演变到水深火热的地步,陆尔隐忍的承接着他一波波的狂轰乱炸,直至最后彻底缴械投降,昏沉的睡了过去。
房间内有事后特有的迷乱气息。
沈听肆身上起了一层薄汗,高挺的鼻梁贴着她的面颊,潮湿且粘腻。
他掰过陆尔的脸,在眉骨的地方一寸寸的亲吻,比起前一刻的疯狂,眼下反而更添亲昵。
陆尔闭着眼,懒得搭理他,极度疲惫之下很快睡了过去。
或许是白天跟柳慕远见了一面的关系,这个晚上少有的梦见了他。
在一处陌生的厨房里,他盘腿坐在地上。
说好了要帮她削一盘水果,却过去很久没有动静。
陆尔走过去,发现那薄薄的水果刀削的不是果皮,而是他手腕上一片片肉。
鲜红的液体落了他满身,他不觉疼一般,甚至还抬手展示自己的成果。
他问陆尔:“你觉得好看吗?”
陆尔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身上不知觉的闷出一身汗,夜晚的静谧在这一刻有了令人心惊的恐慌。
床头灯开着,沈听肆还没睡,侧卧在床上看着她。
陆尔拨了拨自己额前的碎发,掩盖心虚地说:“你怎么还没睡?”
“你在说梦话。”
陆尔大惊:“我说什么了?”
不等他回话,又说:“我去洗个脸。”
她下床走去浴室,冷水随意往脸上抹了几次,拿干毛巾一擦,呆站片刻后重新回来。
沈听肆转向了另一侧。
她轻手轻脚上床,关灯闭眼。
好半晌过去,沈听肆重新转身过来抱住她。
陆尔紧紧的闭着眼假寐。
不知过去多久,沈听肆放开她,走下床,听动静是拉开落地窗走去了阳台。
那点点杂音,像扬起的沙尘满满的落在心头。
陆尔没架住好奇心,悄悄扭头朝那边看。
昏暗的光线中,他的剪影倚墙而站,环境又或者季节的关系,这个当下无端生出点萧寂的味道。
最意外的是他的指尖夹着点红光,时而举至唇边明灭。
印象中沈听肆是不抽烟的。
陆尔很快收起不该有的好奇心,收回视线,窝在自己的位置中。
杂音没多久又起,沈听肆走回室内,先去了趟浴室,再回床上时夹着清寒之气重新自后搂住陆尔。
飘来的气息中烟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陆尔猜测他回浴室是去漱口清洗了。
沈听肆的反常就维持了一天,之后没再有什么过激行为,也没再强迫陆尔什么。
平安夜的这天陆尔接到潘巧燕电话,说陆佑刚脑梗复发住院了。
她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这次情况有点严重,陆佑刚行动受限,说话也含糊不清。
不至于到手术那么严重,但是康复起来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并且很难保证有没有后遗症。
陆尔建议转院去南城,那边的医疗条件要比这里好很多。
潘巧燕私下告诉她,前阵子陆佑刚就有头晕的情况,当时也建议他回南城检查一下,但他嫌来回麻烦,还有就是医疗费,便拖到了现在。
他们没有什么劳动力了,转院治疗大部分经济压力便落在了陆尔头上。
陆佑刚不愿给她增加负担,就瞒着什么都没说。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陆尔围困在自己的情绪沼泽中,没有经济来源可倚靠,倒也不是完全无路可走,但是找沈听肆寻求帮助就又是另一个层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