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还是少吵架的好。
上午到医院,舒海英醒着,阿姨正在给她喂粥,但可能身体不舒服的关系,又或者是本身胃口不佳,吃的很勉强。
看到他们进来,摆摆手示意她把碗拿走。
跟昨晚比起来,看着稍微精神些,只是眼睛却见不到什么光泽了。
她看到陆尔很高兴,指着边上的椅子让她坐。
一个劲的夸陆尔上次送的帽子好,小区几个老太婆看了都喜欢,随后又温声询问她如今工作可否顺利,跟自家小子接触的如何等等。
陆尔乖乖作答,说到对沈听肆的评价,为了宽慰老人家自然说都挺好的。
舒海英听的高兴,“家里有个什么事多使唤使唤他,这小子嘴巴不行,做事还是靠谱的。”
沈听肆将切好的橙子放到陆尔手上,闻言开口:“昨晚我还给她铺床了,但她却不让我睡。”
陆尔倏尔扭头,不敢置信的瞪着他。
舒海英却不以为意,“这有什么,你爷爷以前天天睡地板都不吭一句。”
沈听肆笑了笑,“这么说我还得谢谢她让我睡沙发了?”
这一来一回说的陆尔耳根子发热,她瞪了沈听肆一眼,警告他闭嘴。
沈听肆似乎被她的表情愉悦到,笑容更大了些。
坐了没多久,又有人进来,一对夫妇,身后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
陆尔起身要让位,沈听肆按住她的肩膀,愣是没让人起来。
沈宗平扫了两人一眼,问沈听肆:“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
他眉心一皱,不怎么高兴的样子,随后转头跟床上的老太太问好。
边上的陈碧琴也跟着招呼,一边将后方的闫莉莉给拽了上来,往前头推:“妈,莉莉也特意赶回来看你了,小辈们都在,您放宽心。”
舒海英混沌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掠过,冷淡的“嗯”了一声。
“你过来。”沈宗平对着沈听肆说的,先一步朝病房外走。
沈听肆嘱咐陆尔,“我马上回来,如果难受就去楼下走走。”
陈碧琴和闫莉莉探究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正巧舒海英体力不支又有点想睡觉,陆尔连忙起身退了出去。
刚走到电梯口,身后便追来了脚步声。
陆尔往边上退了点。
“你是我哥的女朋友吗?”声音脆脆的,有着年轻女孩特有的朝气。
陆尔转头,闫莉莉冲她腼腆的笑了笑。
两人站在电梯口,陆尔不声不响,对她前一个问题也不作答,只说:“你怎么也出来了?”
“奶奶睡了,我留在那也没事干。”闫莉莉往前走近几步,“姐姐要去哪?”
“去楼下等人。”
“我哥吗?”
陆尔又看她一眼,随即点了下头。
沈听肆的家庭情况她略有了解,也知道眼前人是什么身份,但据她所知沈听肆对这个组合家庭并没有好感,这从刚才的表现也可以看出一二。
所以这会闫莉莉我哥长我哥短的,听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这人真是她亲哥似的。
陆尔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她合适,热情不起来,也不好太过冷淡,只想赶紧走出这人的视野范围。
奈何闫莉莉却像是黏上她了一样,走哪跟哪完全没有要走人的意思。
两幢楼之间有道长长的走廊,上方盖着木制栏杆,攀爬的藤曼缠绕四周,阳光明明灭灭的落下。
陆尔抬头看了眼,停了脚步。
“姐姐在c市人生地不熟,正巧这几天我在家,索性带姐姐到处逛逛?”
小丫头格外热心肠地说:“我哥太忙了,肯定没什么闲暇时间,方才看到张哲圣也说马上要赶回公司开会,留你一个人多无聊。”
陆尔说:“我不喜欢热闹,一个人呆着比较自在。”
闫莉莉一愣,紧接着意味深长地说:“你的性格跟我以为的完全不一样,不过我哥也确实变化了很多。”
陆尔看了她一眼,没接话。
闫莉莉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的表情,“你知道艾絮吗?”
陆尔抬手摘了片藤曼上的叶子。
“艾絮是我哥的同学,曾经关系交好,现在在c市发展,是很有名的小提琴手,前阵子我还看见她了……”
陆尔突然转身冷漠的看着她。
闫莉莉缓慢消了话音。
“不知道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陆尔挑了挑眉,“是你觉得她对我有威胁吗?还是你只是单纯的见不得沈听肆爽快?”
闫莉莉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了下,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只是觉得如果你以后有需要可以用得上。”
陆尔心想自己这个年纪了,吃饱撑着再去学小提琴吗?
所思所想皆由双目泄露了出来,闫莉莉轻咬下唇,感觉受到了侮辱。
在陆尔转身要走时,她近乎报复般地开口:“我哥因为她差点一蹶不振,直到现在我们都认为在他心中没有人能代替艾絮。”
陆尔轻笑了声,“还是年纪太轻,这么沉不住气。何况你们怎么认为,谁在乎?”
户外有很多石椅可供人休息,陆尔坐了没一会沈听肆便从大门口走出来。
他看过去表情不太好,陆尔问了一句。
“老太太不接受过度治疗,给出的所有方案都白费了。”他语调没有起伏的解释了句。
年纪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大致有数,在陆尔看来这不失为一个明智的决定,只是放在至亲身上很难接受罢了。
舒海英情况不妙,沈听肆短时间内便不准备回南城。
他每日抽空去医院看一下,剩下的时间就去这边的公司处理公务。
反观他的忙碌,陆尔则空闲很多。
沈听肆替她在陈黔那处请了一周的假,请假这事虽说先知会了她一声,但陆尔还是有种什么都被他掌控着的错觉。
这种感受并不好,只是这种关头也不好计较。
一周后反正就回南城了,忍忍也就过了。
只是第六天凌晨舒海英突然多器官衰竭,明明白天的时候还能说笑,晚上一下被拉到了鬼门关。
等他们得到消息赶到时基本晚了。
之后便是处理后事,来吊唁的人不多,遵从生前遗愿一切简办。
沈听肆两天没合眼,始终在灵堂前守着。
陆尔陪着他,后来实在受不住回车上休息了会。
实际也没睡着,只是稍微躺一下休息的更好一些罢了。
车窗外仍旧一片漆黑,又是一个深夜。
陆尔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过去没多久突然睁开眼,有预感般的望向里面。
冷白的光晕铺在路面上,沉沉的黑色包裹四周,看过去有种应景的森冷。
这个点原本不会再有人进出,然而偏偏有道纤细的身影正缓慢往里走。
守灵的都为至亲,舒海英就一个儿子,沈宗平年纪大了又有三高,熬不住夜走人了,陈碧琴倒是很想表现表现,只是对着沈听肆这张阴郁的脸发怵,有心讨好又反被讽,最后拉着不情不愿的闫莉莉也走了。
于是整个阴冷的灵堂内就剩了沈听肆一个。
他坐在扶手椅上,手撑下巴,微微闭着眼。
听见脚步声,闭着眼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轻微的杂音没断,问话却没人回。
他睁眼看过去,艾絮已经跪在蒲团上无声叩拜。
叩拜结束起身,她才静静的看过来,精致冷白的脸上带着让人心疼的愁绪。
沈听肆默默垂眼。
“老太太为人宽厚,下辈子一定会有福报的。”艾絮干净轻灵的嗓音响起。
曾经两人交往不被人看好的时候,也就只有舒海英对她尚算和颜悦色,她至今都能想起老人家慈祥的音容笑貌,不曾想再见面就是天人永隔。
她知道沈听肆与舒海英感情深厚,这一次必然大受打击。
看着他如雕塑般坐在一旁,安安静静无声无息,精致的侧脸带着悲痛过后的麻木,让人无端的就想过去抱抱他。
只是脚步刚一转,又硬生生的忍了下来,她没资格没立场,徒增痛苦罢了。
“听肆……”艾絮眼眶泛热,“生老病死,只要活着都会经历这一遭,想开点。”
“谢谢。”沈听肆抬头看她,客气地说,“你怎么来的?等会回去方便吗?”
“不要紧,不用操心我。”艾絮过去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陪你一会。”
沈听肆没说什么,很快又闭上眼。
周边静的落针可闻,烛火轻轻跳跃。
艾絮一直盯着沈听肆看,就像看不够一样。
若不是环境不对,这么看过去,面对面的两个人格外般配。
好半晌,他闭着眼开口:“回去吧。”
“回去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做。”艾絮格外珍惜当下的每分每秒,只属于他们这样独处的时间。
却听沈听肆不留余地的说:“虽然这样说不合适,但被人看到又会引起误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看向艾絮,无视对方脸上受伤的表情,“抱歉。”
这两个字几乎将艾絮隐忍的坚持给打的稀巴烂,那些自以为隐晦的心思被赤裸裸挖了出来,让她无地自容。
艾絮不再说什么,连忙起身快步走出灵堂,融进夜色中。
只是刚到拐角便跟特意等在那头的陆尔撞个正着。
她愣了下,步伐缓了下来,脸上表情尽收,淡淡的与她对望。
都知道彼此的存在,这么正面相对却是第一次。
艾絮暗暗观察了一圈,发现不论从哪方面来看这个人对自己都构不成威胁,她不太理解为什么沈听肆会一门心思的扑在这个人身上。
陆尔先一步开口:“你在看什么?”
“看你留住他的筹码是什么。”停顿了一下,她接着开口,“我们的过去你知道吗?”
“大致了解。”
艾絮点点头,姿态略显高傲的说:“虽然我跟他有过不愉快,但我不认为那是致命的,只要你们没到谈婚论嫁,我就有跟你公平竞争的资格。”
陆尔眯了眯眼,“你是不是还应该加一句,哪怕我们已经结婚生子你还有做小三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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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尔的话说的太直白难听, 艾絮脸色微变,随后没再逞口舌之能, 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便走了。
次日出殡也不曾出现。
之后陆尔回了南城, 沈听肆则留下做最后收尾。
她没有正面跟沈听肆聊过艾絮这个人。
一个是舒海英刚过世,她不想在这会给沈听肆添堵。
还有一个艾絮只是过来吊唁,没理由连这陆尔都要计较, 说出去都不占理。
左右一寻思,便索性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提名?”陆尔错愕的看向陈黔,“上次那个古装剧?”
陈黔搓着手笑, “对,就那个。本来也不看好,结果成了上星的黑马, 几个奖项都有角逐, 新人配音就是你那个角色。”
陆尔仍旧有些反应不过来,工作室新人不止她一个,这种有含金量的奖项能轮到自己实在意料之外,虽然现在还只是提名。
同事在边上起哄说请客。
陆尔欣然答应下来。
晚上去了一个居酒屋吃饭, 其中一个女孩子喝多了, 听说刚跟男友分手,众人都以为她还没从情伤中走出来。
可随后她崩溃大哭, “每次角色都被抢, 不管准备工作做的再充分, 轻轻一句话就会被刷下来,同样是新人凭什么就要被区别对待,因为她有男人我没有吗?”
这一声质问轰然落地, 紧随而来的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这人酒喝多了。”其中一个干巴巴的出来打圆场, 一边将喝醉的那个往外拖。
剩余的人则全当没听见,继续说说笑笑,但是再怎么伪装,也总有一层说不清的尴尬围绕四周。
那些自以为掩盖的很好的视线时不时的往陆尔身上扫,又有多少暗含着鄙夷和幸灾乐祸。
陆尔低头抿了口杯中酒。
陈黔过来拍了下她的肩膀。
陆尔冲他勉强笑了下。
陈黔压低声音说:“各类影视奖项都被年轻一代的演员冲了,你去看看有几个是拿得出手的,当然有实力的也有,但确实是少数。”
“那些实力派演员都只能在下头看着,你觉得他们心里全都平衡吗?不平衡又怎么样,世道如此,背景也是实力的一种。”
陈黔拿着小小的玻璃杯撞了下她的,“别上心,位置互换一下她能高兴疯,有些后台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这会也不过是纯纯的嫉妒。”
这一场宽慰下来,陆尔并没有觉得多舒坦。
她对自己的目标一直是在配音路上做出点成绩,但这个成绩无需压着别人,不用承载周遭的非议。
她的实力在哪里就站在哪里,如果还想进步她自然会自己努力。
这种死脑筋说出来可能反被人不耻,但她确实是如此想的。
陈黔很快走开了,陆尔坐在这头默默回想这一路,她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沈听肆不单融入了自己的生活,还在渗透自己的工作。
哪一天若真离了这个人,自己说不定就会一无所有。
这个念头一起,突然就像整个人悬于断崖旁没了安全感。
陆尔买单完,先一步走人。
同事以为她还在介怀刚才的插曲,敷衍的挽留了几句也就随她了。
到家后陆尔核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收入,除去工作室的大头,私下的配音收入占比也有三分之一。
后者是沈听肆不知道的收入来源。
陆尔蓦然顿住,眸底晦涩不明,她居然已经有了分手的准备。
或许从艾絮出现的一开始,又或者礼宸的事件一发生,他们之间的隔阂就已经产生再难抹掉。
陆尔颓然往后一靠,满心升起一股说不清的怅然,她想象了一下没有沈听肆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模样。
其实也不过就是眼下这般,安心工作,不思其他。
沈听肆回南城后先来了陆尔这处。
这是他第一次踏进这套小公寓,跟陆尔给人的感觉一样,亲和温馨。
“这是什么?”陆尔看到他手上拎的大包小包。
“吃的,水果蔬菜都有,帮你补给一些。”他看到角落的小冰箱,将东西挑拣着放进去。
陆尔站在一侧看,各种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好,沈听肆检查的很仔细。
“冷冻的给你买了,但还是少吃,能自己做就尽量自己做,实在不行就外面买,我过来的时候看见小区外不少餐饮店。”将东西收拾完,他转身洗手。
陆尔将擦手巾递过去,指尖撞了下,她连忙缩手。
沈听肆看了她一眼,“听见了?”
“嗯。”陆尔点头,“难为你这么操心。”
“还有心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