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动的烛光下,拢起玉雪下的白布格外显眼。
陆明钦原本还算放松的眉目微敛,在谢知鸢慌忙拉上衣襟时,伸手稳住她乱晃的身子,
“别动。”他声音稍沉,谢知鸢只觉得腰间一阵力,旋即屁股被忽绷紧的膝盖骨顶得难受,原是他俯身将散落在地的腰封拾起。
修长如玉的手携着素青色腰封,分明的指骨定住其中一端,另一端便被隔着环绕至女孩的纤腰上,
旋即绸带轻抽,谢知鸢的身子便被拉着,不由自主往前。
她思潮未退,腰肢松软,使不上多少劲,陆明钦轻轻松松便将她带至眼前,
好近,近到她的膝盖骨抵在男人的腰侧,好像硌到什么......
头顶是表哥稍沉的呼吸,谢知鸢垂眸看着他的手,修长清隽,骨节突出一点,带着有力的筋道,脑子里窜出不合时宜的念头,
表哥的手去施针,想必能扎得很准。
男人的手掌顺着腰封覆上她腰肢最细的那一处掐了下去,
他动作不疾不徐,带着腰封于凹陷的弧度收拢,垂眸道,“还是太瘦了,你如今长身子,该多吃些。”
这倒不像什么未婚夫婿,像极了惯会絮絮叨叨的谢夫人。
谢知鸢不服气,她哼唧着撅嘴,
原本乱了的心绪再度恢复,胆子也跟着回来了,“表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能吃——”
陆明钦眼里带了点笑,随着簌地一声轻响,锦布一紧,交领便顺着收拢于纤细的柳腰中。
他稍坐直了身子,以免让坏小孩儿碰到不该碰的,替她理了理领口,这才继续道,“想必是吃的还不够多,过些日子再带你去尝尝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
谢知鸢好奇歪头,陆明钦却没再谈及此事,反而将玄色的披风从女孩的腰间提起,展开覆在她肩头,
上面满是表哥的味道,顺着来到她鼻尖,整个人也好像被他抱在怀里。
谢知鸢脸又烫了些,她揪着男人领口,忽地将自个儿投入他怀中,
如此,前前后后都是表哥啦——
陆明钦呼吸一滞,过了两瞬才抬手摸了摸女孩的鬓边的软发,莞尔道,“这是不愿走了?”
谢知鸢脸涨得通红,可就是赖着没动,缓了好半晌她才唔了一声,抬眸时毛茸茸的睫毛也随之轻颤,“我腿使不上劲——”
她声音软绵绵的,宛如陷在云层里,连带着泛了雾气的水眸也是软的,
躲在他怀里撒娇。
陆明钦没再笑话她,他指腹摩挲着她柔软的发旋,半晌未发一言。
男人面容隐在暗色中,自眉眼至鼻骨都瞧得不分明,谢知鸢没听见他的动静,不由得蹭了蹭他的胸膛,歪脑袋唤他,“表哥?”
陆明钦垂眸看着她,喉结微动,原本懒懒在软枕间垂落的大掌忽地往下探,直至女孩的腰间,他开口,“阿鸢送我个东西可好?”
还未等谢知鸢应答,腰封下连着鱼袋的坠子便被扯了下来。
她在瞬间瞪圆了眼,手后知后觉跟过去也摸了个空,她下意识控诉道,“表哥你偷我银子!”
没错,谢知鸢先前骗了谢知礼,虽说娘昨日给她的钱袋子被歹人一道拿了去,但她往日私藏下来的银两颇丰,虽说今儿个并未全部取出,但里头也有不少。
就算是最喜欢的表哥也不能动她的钱!
“银子?”
怀中的女孩似护食的小鼹鼠,朝他缩着鼻头,陆明钦弯了弯唇,他将手在她跟前抻开,男人的掌心极大,
那鱼袋放在谢知鸢手里足以占满且溢出,在他那却显得小巧一只。
小姑娘身上戴的都是她亲手绣的,用料极好,线头却歪歪扭扭,鱼绣得不似鱼,反而有种炸呼呼的邪兽意味,叫旁人看了都要念叨一声暴殄天物。
谢知鸢窝在他怀里,垂睫扒拉着他的手,看了半晌郁闷道,“表哥拿饴糖做什么?”
这里头还剩着好些个,但随着谢知鸢嘴里的伤口渐好,她倒是没那么上瘾了,也就时不时啃两颗来磨牙。
陆明钦替她将额前乱飞的发丝勾到耳后,才懒散收手,身姿也闲适往后靠,闻言只反问道,“阿鸢不舍得?”
表哥惯会如此答非所问,每每到了他不愿作答之时便将球踢回来,真是狡诈。
谢知鸢不免愤然捏了捏表哥的手指头,上面存着各色的细痕,有些上了年头,只留下浅浅的白印,
男人倒也由着她把玩,另一只大掌则是轻覆上她的额角,指腹摩挲着其上软发,似是在摸着一只猫儿,
凉风缠了几根发丝挠在脸上,谢知鸢心软又心疼,她拿细嫩的脸颊肉蹭了蹭他的手指头,软声道,“我又怎会不舍得,表哥拿去便是。”
外头梆子声再度划破黑夜,随之落下的是疾烨的声音,“世子爷,陆老爷与陆夫人快回了,约摸还有半刻钟的脚程。”
车厢外,疾烨从车上跃下,他只着一身单衣,腰间酒葫芦倒是不落,绕是身子骨硬朗也不免被封刮得面色发白,
伴云在他身边横拢着手,头戴了只毛茸茸的帽子抵风,他斜斜瞧了疾烨几眼,忽地嗤笑一声。
疾烨不明所以看向他,一时之间倒没注意里头的动静,只盯着他脑袋上的帽子瞧,“这是哪来的,怎没见你出门时戴过?”
那帽子红底白纹,绣得极细致,两端还垂着两只毛球,衬得小总管越发修眉善目,竟有几分似年画上的娃娃。
伴云懒懒出声,“那自是有人送的喽。”
明明语调蔫不拉几,却透着种刻意的显摆。
谢府正门又拉开道口子,四喜圆溜溜的脸盘子挤了出来,隔着夜风问,“小总管,我家小姐怎么还没下来呀——”
疾烨见着伴云在瞬间将手掏出来理衣袖的举措,忽地懂了些什么,挤着眼撞了撞他的肩膀,
戴着帽子的小总管推开他轻咳一声,“应是快了。”
他话音才落,边上车厢帘子被只手一拉,旋即男人抱着女孩的身影出现,
陆明钦单手将披风牢牢压在她身上,另一只受则绕过她的臂弯,
他倒是只着了件挺括的湛蓝襕衫,在月色下显出清泠泠的轮廓,风卷起雪白的滚边,吹得猎猎作响,
“世子爷。”几人忙垂首行礼,
男人颔首作示意,他俯身将怀中少女放到地上,确认她站稳了才松手。
谢知鸢从温热的怀中退出来时还揪着表哥的领口,还未开口,冷风便劈头盖脸灌了她满头满脸。
发丝才散落到半空,又被大掌拢住,陆明钦将阿鸢不住垂落的兜帽压着覆在她的头上,
那兜帽又宽又大,几近能盖到她的下巴,男人一松手就要被吹飞,
谢知鸢什么也看不见,轻轻嘟囔了两声,只得自己伸手扒拉,将帽檐往上抬,露出两只圆溜溜的黑眸。
边上的枝叶被刮得落了一地叶子,风又卷积起地上那一堆,乱叶翻飞中,四喜一面按着自个儿的要飞掉的帽子,一面小跑到小姐跟前,
正巧听见即便在狂风中依旧风姿卓绝的陆世子垂首问小姐,“可还走得动?”
什么走得动走不动的,小姐她没脚吗?
有脚的小姐却仰着脸,捏着男人的袖口,“脚还是有些发软——”
四喜:......
她怎么觉着这二人便有些不对劲。
风行居,檐下青铜陨铃挂啦啦乱颤,隔间浴房的纸窗上投下道窈窕的剪影,
谢知鸢趴在木桶边儿上,默默地捏着手中的钱袋子,光洁柔滑的背露在外头。
她脚发麻并非扯谎,方才于车厢中的热潮即便稍稍褪去,没多久又卷土重来,她现在腿还抖着呢。
四喜从外头进来,她拎了桶热水,放到地上,从里头舀了勺,细细灌在姑娘的背上,带热气散开,才拿了白布条替她轻轻揉搓,边擦边问,“小姐,您与陆世子,今夜怎的如此,如此——”
她如此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哼哧哼哧替小姐擦背。
四喜自小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好些年,后来师父死了,她被人伢子拐走,夫人见她力气大又懂些武艺,将她买回府后也替她寻了个镖局的师父。
她杂七杂八都会一些,揉背也算个中翘楚,疏通筋络什么的不在话下。
谢知鸢被捏得热热乎乎的,在雾气下满脸生汗,她把脸搁在放置于木桶边的手臂上,哀叹道,“四喜真是孤陋寡闻,明日表哥便要来提亲啦——”
“明日?”四喜一惊,手里的动作都漏了一步,“怎么这么快?!”
谢知鸢点了点头,脸颊肉跟着在小臂上磨过,她道,“其实他今日便来了,你们都没瞧见吗?”
四喜晃了晃脑袋,意识到小姐背对着看不见,才迟疑道,“今日奴婢一直待在府中未出去,未曾接到陆世子来的消息。”
谢知鸢微惊,难不成表哥早已知晓今日她不在府中,那他故意拉聘礼来又默不作声回去做什么,是太闲了吗?
她不能理解,是以久久沉默。
四喜却据此留意到他处。
大衍虽不太重礼教,但基本的规矩还是该守,男子纳采、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步都少不得,纳采时的聘礼也是有讲究的,普通人家如此,更遑论镇国公府。
送什么都得经由精细盘算,陆世子如此迅急,倒像是早已备好了。
四喜放心了些,不过未曾想陆世子瞧着清清冷冷,倒惯会暗中行些令人心生熨帖之事。
谢知鸢不懂其中的蹊跷,她近日累极了,由着四喜扶着她便斜斜直倒向床上,
万佛寺半山腰的竹屋外,
最近入秋风又大,院子里积压了浅浅一层金黄的叶片,按理说竹叶耐寒,本不该辞柯,但这屋的公子嫌满目绿意单调,几年前便在院子边种了一棵银杏,
竹根不喜湿土,这片地界土质疏松干燥,这银杏被竹节抢了养分,自是长不高,但偏爱掉叶子,一入秋哗啦啦的,这就苦了从小在公子身边长大的晚亭,每年都得扫这么一遭。
虽然众人都以为公子是个女人,但小沙弥知道,公子就是公子,
他还知道,公子是个好人。
在他发现公子真实性别的那晚,张叔说要杀了他,却被公子拦了下来,
彼时那张清冷灵秀得恍若不似真人的脸上泛起无奈,他指了指南方,那是万佛寺前殿,亦是万佛朝贡之地,
他说,佛祖底下,莫敢杀生。
当时的晚亭更怕了,觉着公子是要让人将他拖去别地再行戕害,
可张叔却对着公子无奈摇摇头,叹息道,你这性子过于良善,日后怕是要吃亏。
晚亭这才意识到方才那句只不过是要保下他而随意扯的由头。
洒扫的晚亭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院里的叶子扫完了,院外还落着几片呢。
他懒得提步,把手抻直往前够,手底下的扫帚才触及那几片不听话的叶子,一双青布鞋便映入眼帘,
晚亭一下子反应过来,扫帚杆从手中脱落,与青石板转相撞时发出脆响,他颤巍巍行了个礼,始终没敢抬头去看,“张叔。”
着粗糙青布衣的中年男子淡淡嗯了一声,眼风半点没落他身上,脚步只略停便朝着屋内行去。
在他走后,晚亭才敢去捡地上的竹竿,
张叔本名、年岁为何他其实也不清楚,但他根据对方下巴处发白的胡须暗中揣测过,他大抵是知天命的年纪,听说是亲手将公子拉扯大的,平日里倒是忙得很,只每月来五六回。
他攥紧杆子,心中默叹,公子今日怕是又要不高兴了。
竹屋内,张叔来来回回踱步,嘴里开始絮叨,对着端坐于塌上身影沉声道,
“那小沙弥连规矩都学不好,我当时劝你,你偏要留这么个无用之人。”
“这里又破又漏,既然他们都已发现此处,你便应听我的,搬到别处,于你的身子也大有裨益。”
张叔见他没应,才说出此次来找他的缘由,虎着脸道,“你这回又未去。”
秦奕惯常一袭白衣,手里的册子波澜不兴翻了一页,他抬了抬眼,眉间毫无情绪。
张叔叹着气在他前边的竹藤上坐下,他面相稍苦,眉毛眼睛都往下垂,装起可怜模样长吁短叹,很能惹得人心疼,
“老夫头一回您时,您才那么一丁点儿,未曾想转眼便这般大,大了,老夫管不动喽,但您也得想想九泉之下的圣上,太皇太后近日身子又不好,听闻您此次未去,一气之下旧病都快发作,您便当做是可怜可怜我们这些老骨头,过些天——”
秦奕这才放下手上的野志,抿唇道,“我依你便是。”
许是昨夜风大,第二日谢知鸢起来时外头那株梧桐叶子都快被薅秃了,
她单手支颐歪着脑袋看手里的书,可将醒未醒的大脑只讲字滤过一遭,半点没留下的,
谢知鸢叹口气,望向窗外时恰好留意到正扫落叶的身影。
此时天光尚亮,今日风大天凉,谢府也不会苛待下人,丫鬟小厮们都躲着待日头出来后才洒扫,这丫头倒是奇怪。
她好奇问四喜,“她瞧着好眼熟,是叫春桓吗?”
身后四喜已快将她的发髻挽好,只斜斜瞥了一眼,见怪不怪道,
“是叫春桓的,规矩很不错的那个,年纪虽小了些,干事却利落,有时还抢着活干呢,她说她闲不下来。”
谢知鸢唔了一声,看了半天,还是有些担心,“待会唤她回去吧,她年岁小,身子骨稍弱点,若着凉便不好啦。”
“放心啦小姐,”四喜将手中的银簪斜斜插入墨发中,笑道,“小厨房都煮了姜汤的,夫人让我们随便喝。”
谢知鸢哦了声,她鼓鼓脸,又捏起册子的一角,似是想起什么,不放心叮嘱道,
“你也是的,若活太累都要和我说,我前些年便说再提一个丫鬟你也不听。”
盛京的贵女们哪一个周身丫鬟不成群,即便是再没落的小姐,身边也得有两个领头的服侍,四喜倒好,偏见着谁上赶着谄媚小姐便要将人赶出去,现下还算有了领事的风范与肚量,再提前几年,心眼小的堪比鸡肚肠,见不得谢知鸢身边出现半点丫鬟的踪迹,什么事都要亲手来。
谢知鸢不愿委屈了她,自个儿又用不惯其他人,便由着她去了。
果不其然,四喜听着这话脸都垮了下来,“小姐,你不会是背着我瞧上其他什么丫鬟了吧,是哪个——”
“决计没有!”谢知鸢慌忙举手,她软声道,“我也只是心疼你嘛——”
前两年谢知鸢日日念叨着要将卖身契给她,四喜那几日见到她便虎着一张脸,在此之后她都不太敢提了。
至于四喜坚决不愿离开谢府的缘由,谢知鸢想起她声泪俱下的指控,
“小姐,您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奴婢死掉吗?!”
当时谢知鸢年岁尚小,被吓了一跳,以为四喜是得了什么绝症,
结果倒好,这厮居然是看中了她的脸,说是多看小姐一眼,吃饭嘎嘎香,见不着小姐,简直茶饭不思。
那几日谢知鸢都是躲着她走的。
到了现在,四喜既还是不愿有人插手,那便不找了,只是快入冬,她手里的活难免要多些,届时再劝劝她。
谢知鸢打定主意后,心中也稍松口气,由着四喜又挑了件藕荷色秋衣替她换上。
等戴好兜帽,四喜忽地指着塌上叠好的玄色披风问,“陆世子的披风该如何处置?”
谢知鸢原本刻意要忽视今日表哥会上门的事实,连带着陆明钦此人都被雾蒙蒙盖住,被四喜这么一提及,她不免泛上羞意,脸也红了,只支支吾吾道,“晚点他来了再归还就是了......”
两人一道上了马车,朝着大学府而去,谢知鸢昨日前日都在玩,于课业上她起步还晚,如今更不敢有半分松懈,靠着软垫借着窗外天光便背起手上的誊录本。
可马车颠簸,她又才起,没多久便觉困乏。
到了大学府门前才惊醒过来,她心中生愧,决心今日得好好学一遭,再不能睡觉了!
未曾想她还是对自己太有信心,夫子们拖的腔调又长又慢,原先还好,可她荒废了两日,一时之间跟不上进程,在课上昏昏欲睡。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原先告假的贵女们一个不落都回来了。
谢知鸢课上时脑袋犯晕,夫子一走,精神瞬间抖擞,她抖落了下耳朵,再次凭借灵敏的听觉听到了众人的窃窃私语。
原是太皇太后近日身子不爽利,昨日更是晕了过去,此事惊动了圣上,长平侯续弦一事自是被搁浅。
她托了托腮,手中的笔杆子轻轻转悠,忽地想起那日的小世子。
其实察觉那毒并非偶然,她年前才与爷爷探究过上百种毒草,大衍各样律令健全,按理说市面不被容许出现各类毒物,用来毒鼠虫蚁蛇倒另当别论,但若是出了毒死人的案子,连带着卖药的摊子都要受牵连。
那小世子的毒探着极杂,似是民间的好多种毒草混杂,想必做出此毒的必是个制药天才,竟能用佛寺里的香火作药引。
宫中的御医见的惯常是鹤顶红之类的名贵毒物,也不知遇着了平民百姓的他们可否能解......
但小世子又不是她儿子,世上大夫那么多,她不过是最底层的那类,到底不关她事。
谢知鸢垂眸,继续背枯燥的各类课论。
因着昨日表哥的叮嘱,往日还要留下写课业的谢知鸢今日早早便离了学堂。
身形娇小的少女背着沉重的书袋子慢腾腾踱步至大门前,本以为会瞧见兴高采烈的四喜,未曾想看见的是笑眯了眼的伴云。
“谢小姐——”他躬身行礼,又替她拿了肩上的袋子,笑呵呵道,“世子爷在车上呢,今日因着太皇太后之事稍有些困乏,这才没在下边等您。”
谢知鸢跟在他后边,慢悠悠咬了咬自己的指尖,她没想到竟会来学堂接她。
陆府车舆依旧是那般的高,然则此次车辕边竟放着个木凳,
斜靠在横木上的疾烨见谢小姐来了,忙伸手将凳子放至她脚前。
她道了声谢,借着车轼的杆子往上踩,待到了车厢跟前,才小心翼翼撩了帘子。
迎面而来的是幽幽清香,谢知鸢鼻尖一缩,便知其间夹杂了安神的柴胡。
她头先探了进去,再是一只脚,耳听着没什么动静,才全然踏入其间。
昏聩未燃灯,但好歹窗边的幔布落了些许天光下来,慢腾腾渡到男人的脸上。
他确是极疲惫的模样,靠坐在软枕上,闭着眼,呼吸也略沉。
利落的轮廓在光影交错中都柔和下来,原本乌黑的长睫顶端正巧盛着天光,
是暖金色的。
她好卑鄙,谢知鸢在马车行进的响动中一步一步走向男人,
即便他如此疲倦,她却仍旧生了歹意。
作者有话说:
袋子表哥要拿去干嘛太明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