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的温柔带起了癫狂,两个人相拥着疯了一场,从车外厮混到车内,在后座上交叠拥吻到时空逐渐安静下来,却一直没有分开。
颜雨动了动身子,钟南月蹭着追回去,说“不要。”
“就这么睡吗?”颜雨无奈地拢着他的发丝去玩,附在他耳边说“你好贪啊。”
“反正不要。”
钟南月莫名地闹起了孩子脾气,蛮不讲理地趴在颜雨身上,像只患有重度皮肤饥渴症的树袋熊,手脚盘着,身子贴着,缠得人不能动弹。
颜雨倒想顺着他,可……
“你再不松开的话——”
“靠。”钟南月闭了闭眼,感受到了变化,忙乱地退开了。
他对人生没多大留恋,但至少不想半夜三更衣衫不整地惨死在郊外的车上。
钟南月佯装嫌弃地整理衣服,探过身子取了香水一通乱喷,半是傲娇半是抱怨地骂颜雨,“恢复力这么好么狗崽子,不带歇的?”
“传闻中的二十出头儿。”颜雨抓下了他的手,制止他继续瞎折腾,“别喷了,你不觉得混着香更怪吗?”
钟南月略微感受了下,皱起了眉。
混了香水之后确实显得……
更丧心病狂了些。
他撇了撇嘴丢开了香水,拿腔捏调地酸颜雨,“年纪不大懂得倒是不少呢。”
“别往歪处想,”颜雨勾了勾他的脸,起身靠在后座上,偏过脸问钟南月,“你住过宿舍么?”
“没。”
“我想着也是,你那生活习惯住宿不超过半天就得跟人打起来。”
“我可谢谢你这么了解我。”
颜雨笑了笑,说,“男生宿舍的那味儿……”他皱眉,“本身就挺一言难尽的。可是总有些脑回路清奇的奇葩,死都不肯刷鞋洗袜子,到自己都受不了了,就整瓶整瓶地往鞋和袜子上喷花露水儿,天热的时候挥发起来……”
“操!”钟南月忍不住笑骂了声,“那我是得跟他们打起来。”
笑完还不忘帮颜雨上升了一下高度,“要解决问题,而不是掩盖。”
“是呢。”颜雨笑着环视了一眼车内,“所以别喷了,先开下窗,回去给人洗车。”
钟南月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不是他自己的车。
他尴尬起来,上手推颜雨,“都怪你。”
这种事情能到这种地步其实根本说不上怪谁不怪谁,但他要这么咬颜雨,颜雨也懒得计较,闭着眼睛笑答,“怪我。”
他声音很轻,带着点哑,钟南月莫名被撩到了,凑过去亲他,发现颜雨体温有点高。
“怎么这么烫?”他惊诧地去摸颜雨的额头,“发烧了?”
“别瞎紧张,”颜雨倦倦地抓下了他的手,在他掌心捏了捏,安抚道,“没有很烫,血气冲的,隔会儿就消了。”
钟南月心疼自责起来,暗骂自己丧心病狂,整理后回到了驾驶位。
发动车子前,他定住了片刻。
过分的安静让颜雨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稍等。”钟南月说,“我马上回来。”
颜雨什么都没问,重新阖上了眼皮,“嗯。”
钟南月阔步走到海边。
野滩没有灯光,风里有潮湿的腥气,暗夜里涨潮的海面幽深得有些恐怖,海浪嘶吼的声音像是地狱猛兽,狂躁狰狞。
他手里握着一颗木雕的小月亮吊坠——刚刚准备发动车子之前垫到他的东西。
在那片刻的愣怔中,钟南月对过去的自己感到恍惚。
像是被时光分割成了独立的两个人,回看自己曾经的所思所为竟有了恍如隔世的不解。
应该是很珍贵才会一直贴身带着吧?
可刚刚触碰到吊坠时,他只觉得这玩意儿硌得慌。
没有心跳,没有忧伤,也没有丝毫的珍惜感。
好像只是习惯了,习惯到已经不喜欢了却还保留着习惯,没有多想留着,只是忘了丢掉。
曾经珍贵到贴身带着的东西,经年一去,放在角落里蒙尘,偶然间触到只觉得突兀。
那便没有继续赖在生命中的必要了,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自然是丢掉干净。
他挥手将那颗吊坠抛入海洋,连同自己过往的自卑与忧伤。
嘶吼的猛兽张口接住了他满目疮痍的过往,将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撕碎在暗夜的风浪,丢还给他干净宁澈、漫天闪耀的星光。
去信任和深爱一个人,相信自己可以被那样熠熠闪光的人放在心上,对钟南月这样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认可的人而言,着实是很难很难跨越过去的沟坎。
可他想要试一试,给自己几分力量,砸碎过去二十多年里对自己的固有认知,不管不顾地冲破束缚爱一场。
颜雨带血的伤口给了他太强的刺激,让他有了这份清醒的力量。
他还是惧怕受伤,还是不能完全相信自己可以匹配得上那样幸福的人生。
但他不想颜雨再受任何一点点伤。
他有了想要珍惜的人,这份珍惜给了他斩断过去拥抱未来的力量。
钟南月承认,一开始是因为那张脸才关注到颜雨的。
但颜雨是那种……你只要认真与他对视一眼,就会立刻清醒地认识到,他就是他个人本身的那种人。
他有独属于自己的气质和魅力,他有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温柔和善良,他有不圆润的锋芒,有自己的立场和信仰。
现在回想,似乎从与颜雨相识的第一天起,他便有了从容面对江秋见的底气。
有人倾尽终生暖不化一颗心,有人一眼误终生。
心动这事儿本就无处说理,并不是谁花费的时间更长谁就更有胜算。
在这场并不为颜雨本人所知的博弈中,年轻人赢得四两拨千斤般的轻松。
心被他一寸一寸地侵占,不经意间想起江秋见的时间越来越少,想起他时所带起的思念和伤感越来越淡。
事到如今,钟南月甚至不愿拿颜雨与任何人去比较,觉得那是对他的侮辱。
相识的所有人,甚至包括钟南月自己,都以为颜雨不过是江秋见的替身。
却没人知道局面早在一个个不经意的相处瞬间被悄然翻转——男孩成了假替身,姓江的倒成了替他掩人耳目的真幌子。
远处渔村的露天大排档有游客在玩闹,欢声笑语被海风剪成破碎在人间烟火里的幸福味道。
高高的灯塔上播放着缥缈的乐曲,距离太远,听不清晰,风里飘来一些零碎的歌词。
那是一首挺老的歌,钟南月听过但并没有觉得很喜欢。
这会儿借着拼凑出来的字句,他忽然间感觉到了一种宿命袭卷心灵的踏实——
我相信/我爱你/蒙上眼手交给你
慢慢的安心在黑暗中/共有一双眼睛
我要不断地爱你/不断拼凑了自己
生命中所有好不好的过去/仿佛都在等我遇见你
宿命般地,钟南月记起了那首他并没有很喜欢,甚至都没怎么用心听过的歌的歌名。
那首歌叫——《雨人》
钟南月回头望向停车的方向,弯了弯唇角。
颜色的颜,雨天的雨。
生命中所有好不好的过去,仿佛都在等我遇见你。
自此生命有了湿润的颜色,不再是干涩苍凉的黑白灰,炙热鲜活的少年人带着蛮横的生命力强势地冲入他的世界,昏天暗地的焦灼被终结,自卑的心灵被沁润得温暖潮湿。
有了重量,有了牵挂和留恋,有了爱。
一颗健康的心灵本来就该是温暖潮湿的,有色彩,有重量,哪怕伤痛迷茫,不枉人间一场。
你是上天派给我的专属天使吧?颜雨。
钟南月在海边立了大概有一分钟,在那漫长而短暂的一分钟内,他勇敢地作别了过往。
回到车内,他先去后座探了探颜雨的额头,还真没那么烫了。
拍戏大概是很累的,连轴转了这么久,猛地停下来,颜雨显得很疲倦,靠在座位上呼吸平稳,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钟南月触碰上来的时候,颜雨下意识地往他手上蹭了蹭,低低地喊了声“哥哥。”
“哥哥在,”钟南月靠近,亲了亲颜雨的额头,虚虚地触碰他带血的伤口,“小颜宝宝放心去闯,哥哥来护着你的伤。”
颜雨睡得很浅,蜻蜓点水的亲吻便叫他睁开了眼睛。
他眼底有一点睡意没散的小迷糊,但并没有惊诧,像被安全感包裹全身的小王子,随时睁开眼睛投给世界的都是柔和的目光。
“偷亲我啊?”他带着睡意,沙着嗓子的笑问,嗓音温柔又好听。
钟南月就光明正大地亲了他,“再这么看我亲哭你信不信!”
“不信。”颜雨给了他一记回旋镖,“来,证明你的实力给我看。”
“……”钟南月说,“打个赌吧。”
“赌什么?”
“赌今晚几点能顺利到酒店。”
颜雨笑起来,“你就不该自己开车,孤男寡男的太容易犯罪了。”
“原来你也知道啊,”钟南月松开了他,在他鼻尖上亲了下,“再睡会儿吧,你醒着我没心思开这辆车。”
“哦,”颜雨点头,若有所思地问,“那你想开哪辆?”
“开你。”
“开啊。”颜雨挑了挑眉毛,掐了下钟南月的腰,捏着嗓子说,“开嘛主人~”
“……”
钟南月呼吸一瞬间窒住,发现自己在耍流氓这方面好像永远敌不过颜雨天赋异禀。
毕竟他是文本型选手,而颜雨,是实战型。
他狠狠地揉了颜雨的头,“闭嘴!小混蛋。”
作者有话说:
可不兴喊主人啊孩子,太犯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