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念没有马上说话, 有点没明白，表情愣愣的。
不远处，叶小琳他们在喊人, 林乐扬站起身，走到前面去, “走吧, 下山吧。”
她脑子一片混沌，思绪乱七八糟, 好像有点懂了，又好像没懂, 引以为傲的聪明才智在这会儿竟然丝毫派不上用场，完全无法透过想象看本质，读懂林乐扬的言外之意。
连忙追上去，用一种比较自然的语气问：“你刚刚说的话, 是什么意思啊？”
林乐扬放慢速度, 与她并肩，转头看她一眼：“什么什么意思？”
桑念：“……就那句话。”
林乐扬收回视线, 说：“字面上的意思。”
桑念：“……”
倒是给她延伸一下啊，她的阅读能力也不是不行。
叶小琳他们过来, 一行人汇合，只好停住话头。
几个女生欲言又止, 生怕再戳桑念的伤心事，也不敢多问，谈东说西，转移话题聊着别的东西。
倒弄得桑念不好意思继续追问。
橘红色的太阳挂在天边，落下一片金黄，暮色渐晚, 飞鸟归巢，远远望下去，余晖将山林染上一片浓墨重彩的色釉，美不胜收。等一行人走到营地，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被镀了一层灰色的膜。
男生们在营地点起了灯，正在亭子里坐着，百无聊赖地等人。
看见他们从山道上下来，纪霖长吁一口气，满眼的渴望：“姐姐们你们可回来了，我们都快成望夫石了。”
叶小琳“咦”了一声，划清界限：“可别乱说，我还是要找男朋友的。”
纪霖嫌弃：“那你上去祈福，菩萨倒给你分配对象了吗？”
叶小琳连忙朝着作了“嘘” 的手势，示意他闭嘴。
纪霖却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看见后头人过来，理也不理她，笑嘻嘻凑上前：“桑念，求签求得如何？”
被姜呢瞪了一眼。
纪霖一头雾水：“怎么了？”
桑念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邱禾拉走，“走桑念，我们去看看帐篷，晚上我们四个一块睡吧……”
就像是怕她想不开一样。
其实也没有这么夸张。就算真的求了个下下签，她也不至于就一蹶不振，更何况，好像也没那么糟。
贺骁站在一旁，同纪霖一样十分不解，“怎么回事啊，发生了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看向在场唯一知情人士。
林乐扬转身，打算去看看晚上睡觉的帐篷，只说：“没什么事，你别去问她就行。”
这说一半吊一半的说法更是让人更是抓耳挠腮，贺骁扑上去锁人脖子，“林乐扬，你刚才微信还没回我，你怎么回事……”
“滚。”
一行人玩了一整天，又是动脑玩游戏，又是上山祈愿，哪一项运动不是十分费神费力，彼此都累得够呛，晚饭都懒得自己弄，一行人到对面的度假村吃现成的。吃完饭聊了会儿天，实在没有力气再玩新的活动，纷纷往帐篷里走。
贺骁喊：“这就都瘫着了？没有人要搓麻将吗？搓麻将啊。”
回应他的只有一个个的后脑勺。
贺骁无言：“能不能行啊，这才几点。”
叶小琳跟邱禾躺着玩手机，姜呢跟贺骁他们几个人去搓麻将了，她躺了一会儿，脑子里都是林乐扬那句话，实在睡不着，索性爬起来想出去外面晃荡晃荡。
“我出去外面透透气。”
“好，别跑太远。”
晚上十点，营地外面一片静谧，男生们移动到了前面度假村里搓麻将，只有几个帐篷亮着灯。夜风有些凉，桑念爬出来之后才发现有点冷，正在犹豫是不是要回去再穿件外套，前面不远处的亭子里，有不太明显的亮光。
夜色朦胧，营地的灯光有些昏暗，桑念一开始以为是什么人，走近两步才看清。
林乐扬穿着运动外套，背对着人坐在亭子前的石头护栏上，旁边的位置上放着一罐啤酒，还有一盏灯，方才那模糊亮光，正是它发出的。
察觉声响，林乐扬回过头。
桑念穿着薄薄的卫衣，站在亭子前，惊讶地看着他。
林乐扬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下，“没睡觉？”
“睡不着。”桑念从石阶上去，走到亭子里，在林乐扬左边坐下，看了一眼他右边的啤酒，“你怎么也没跟贺骁他们去打麻将啊。”
还躲在这里偷偷喝酒。
林乐扬说：“麻将只需要四个人。”
桑念踩了踩脚下的草，“不是也有别的好玩的？”
“不是太感兴趣。”他说，“你怎么不去？”
“我也不感兴趣。”
林乐扬转头看她一眼，笑了下，说：“你只喜欢读书。”
桑念有点窘：“才不是。”
林乐扬问：“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的可多了……”桑念说完顿了下，看着他，耳朵有一点热，含糊道，“反正就很多。”
她话里有话，意有所指，但林乐扬只是笑了下，好像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不知道从哪里又拿出两罐啤酒，摆在两人中间，问：“喝吗？”
桑念摇头。
林乐扬又道：“我也是随便问问，你确实不能喝酒。”
桑念觑着人，觉得今晚的林乐扬好像有些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有没有清晰地感受出来。
“你呢？”
“什么？”
“你喜欢什么？”
“我？我喜欢的应该没你那么多，我想想……”林乐扬转头看着她，似乎在想，随即道，“比如喜欢喝啤酒。”
“还有吗？”
“喝红酒。”
“……”
桑念无语半秒，认真追问：“有没有正经一点的爱好，除了喝酒呢？”
林乐扬端着啤酒罐子，上面有一层薄薄的水雾，“我兴趣比较寡淡。”
桑念说：“肯定也有喜欢的。”
林乐扬说：“不喜欢的倒是很多，首先，不喜欢读书。”
桑念这才听出来，对方就是在故意逗她，拧着眉看人。
林乐扬喝了口啤酒，“好吧，看电影算吗？”
桑念嘀咕道：“不喜欢读书，还爱喝酒，那你还能考上海大，你是在变相地夸自己天赋异禀嘛。”
林乐扬竟然承认：“以前也是聪明过的。”
桑念：“……”
看见桑念有些一脸无言的表情，林乐扬笑出声。
月色皎洁，灯光昏暗，朦胧的亮光落在他脸上、落在他眼眸里，叫他看起来多了一点安静的清冷。
她有些移不开视线。
大概是夜晚的晴朗天气影响，也可能是因为现在的这氛围让桑念觉得，两人有那么一点点亲近了。
她摘下脚边的不知名草枝，在手里摆弄着，“除了喜欢喝酒，你有没有别的喜欢的？”
“比如？”
“比如，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林乐扬转过头。
她看起来一脸镇定，好像问出这句话只是随口讲的。
“看我干什么？”桑念被那眼神看着，就有点想要逃开视线，“我问你呢。”
“喜欢什么样的人？”林乐扬看着她，手里拎着啤酒罐，在手里掂着，“你是问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吧。”
“……嗯。”
“不知道。”
桑念做足了心理准备，结果半天等来这么个回答，一时有些不相信，“哪里会有人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
林乐扬说：“怎么不会？喜欢一个人本身就是很玄的事情。”
“好吧。”桑念想想确实如此，她没有遇到林乐扬之前，假如要她说出喜欢什么样人，估计她也只能给出一个囫囵的答案，“那我换一个问题。”
林乐扬笑了：“怎么都是你在问我？”
桑念倒是一派坦然：“那你也可以问我啊。”
林乐扬想了下，好像确实不需要用，因为问题的答案实在一目了然，“好吧，你问。”
“你有……喜欢的人吗？”她几乎要把手里的草抠烂。
这么紧张？
林乐扬目光从她手上，移到她脸上，然后缓缓道：“目前……还没有。”
就看见对面女孩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兴致勃勃变得兴味索然。
“噢。”桑念把手里的草丢掉。
一目了然的情绪。
林乐扬扬了下嘴角。
其实早就知道答案了，也没什么可难过的，换个角度想，没有喜欢人不是正好，这样她才有机会。
桑念安慰自己。
她看着人，确定：“你没有喜欢的人？”
“嗯。”
“也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没错。”
桑念深呼一口气：“那我可以追你吧。”
山风掠过，夜鸟微鸣。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安静，大概安静了那么几秒。
林乐挑了挑眉，说：“你不是一直在追吗？”
**
林乐扬这句话。
直接叫桑念失眠了一整晚，凌晨的时候才睡过去。
等她睡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与昨晚贺骁在门口喊着要大家记得起床看日出，结果自己一脚睡到现在的贺骁面面相觑。
贺骁头发翘着，在帐篷门口跟她打招呼，还一脸困意：“嗨，学霸睡得挺好？”
桑念皱着眉，也是一脸困倦，心想我几乎都没怎么睡。
叶小琳坐在亭子里准备吃早餐，是林乐扬他们去前面的度假村买的。里面应有尽有，棋牌室、ktv、旅馆，大约是为了一时兴起来露营的人准备的，避免他们临时反悔又无法回去。
看见桑念过来，连忙招手，“桑念，有点能睡哦。”
桑念搓了搓脸：“不好意思，耽误大家时间了。”
“说啥呢，我们又不赶时间。”叶小琳说，“你昨晚干啥了，我看你翻来覆去的好像很晚才睡。”
桑念含糊应道：“有点认床。”
林乐扬起得很早，已经吃完，正站在前面的岩石边吹风，李言正在和他说话。山风将他的衣摆扬起一点，他侧着脸，晨间的日光将他的脸部轮廓勾勒得更加棱角分明。
似乎朝这边看了一眼。
她连忙垂下眼。
因为一句话就失眠，未免也太挫了一点。
“桑念，你吃什么？豆浆？包子？”
“都可以。”
徐争鸣将豆浆馒头和一个茶叶蛋递给她。
“谢谢。”
她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咬着馒头，正在小口嚼着，还在想着林乐扬的话。早起的脑袋还有些不甚清晰，叫她不能很好得理出个究竟。
“昨晚为什么没睡好？太冷吗？”徐争鸣已经吃完早餐，坐在石凳上。
桑念摇头：“不会，很暖和，只是我有点认床而已。”
徐争鸣笑起来：“那就好，出来多了就习惯了，下次要是还想玩的话尽管找我。”
桑念吸了一口豆浆，真诚道谢：“谢谢。”
“客气。”徐争鸣手里转着矿泉水，“对了，桑念，你明天下午有事吗？”
他们专业周一下午统一没课，会组织各类报告赏析和宣讲会，桑念想了想好像自己也没有要做的事，说：“明天下午吗？好像没什么事。”
徐争鸣说：“那你明天下午……”
“桑念！来啊！这里拍照巨好看，快点，徐争鸣，一起过来拍合照。”叶小琳在山崖边冲他们喊。
桑念吃完最后一口馒头和豆浆，将袋子绑好，“马上！”
林乐扬站在石崖最左边叶小琳正在阻止十人的动作站位，桑念走过去，在他前面停下，转头。
日光热烈，她微微眯着眼，脸上有一点红晕，大概是阳光太烈晒得的原因。
有些欲言又止。
林乐扬垂眸，用眼神询问。
叶小琳正在喊着大家站好：“李言，你站前面来，贺骁，你站纪霖旁边，你俩身高比较搭，徐争鸣，你看什么呢，别乱动……”
清晨鸟鸣轻啼，山风舒适。
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
桑念小声问：“你明天下午有事吗？”
林乐扬重复：“明天下午？”
桑念主动邀请：“明天下午学校，笃行厅有一场关于九十年代优秀电影赏析的讲座，你不是喜欢看电影吗？要不要一起去看？”
林乐扬挑眉。
